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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愛又恨 黎智英

2012-12-24  TWM
 
 

 

十二年前,黎智英風光來台,打得台灣平面媒體哀鴻遍野;十二年後,他進軍電視出師未捷,敗走台灣。

來去之間,黎智英留下多少爭議與愛恨情仇?

撰文.賴琬莉

十一月中旬,黎智英的辦公室燈熄了,從此不會再亮。他說:「失敗了也是人生的一個過程……,我要走了,我要回家了。」此後,他未踏進台北辦公室一步。

對黎智英這位眼光精準的生意人,出售台灣壹傳媒的確重傷元氣,香港傳媒甚至引述傳聞說:「黎智英年紀已花甲有餘,不如套現享受世界。」但黎智英真的認輸了嗎?交易底定後,他避走加拿大沉潛,「經過台灣一役,我需要休息一下,好好檢討所犯的過失。」顯然,這位六十五歲的香港媒體霸主,正經歷人生與事業的一大挫敗。

十一月二十七日交易案簽約後,黎智英告訴台灣高層,「relief(放鬆、寬心)。」然而,黎智英卸下重擔的同時,卻受到過去愛戴他的台灣員工強烈的抨擊與質疑。而在這之前,員工還爭相與他合照簽名留念。

台灣壹傳媒員工對黎智英又愛又恨的矛盾情結,又何嘗不是台灣社會對壹傳媒的反射。一方面,台灣社會大眾冀望壹傳媒揭弊求真;另方面,又對其腥羶色的報導,深惡痛絕。

就像壹傳媒自家的八卦報導內容,黎智英在台發展的過程,也充滿戲劇張力。十二年前,黎智英意氣風發來台,徹底顛覆台灣媒體生態,這位媒體霸主,成功再造事業高峰,然而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黎智英竟落得敗走台灣的一天。

黎智英說自己畢竟是個外人,他來了又走了,到底台灣社會得到什麼,恐怕很難定論。只是他內心未圓的媒體大夢,徒留遺憾,但壹電視敗在非戰之罪,還把賺錢的︽蘋果日報︾、︽壹週刊︾一起葬送,身經百戰的黎智英對台灣,何嘗不是又愛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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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聚會我在吃 黎智英

2012-12-27  NM
 
 

 

好友張敏儀在上海總會宴客,我和老婆會合台灣大作家同往。不知飯局還有誰,但我估計會有她的好友董橋夫婦、林青霞和汪玲。到埗時,張敏儀、董橋夫婦已在,果然不久便見大美人匆匆趕到。遲了五分鐘,她蠻不好意思的不斷向我們道歉。林美人大方、親切,得體的魅力親和了氣氛,霎時,那飯局再沒有了大明星大美人,只是個尋常的日子,平凡的聚會,隨和異常。

林青霞見到大作家就單刀直入;我今晚來就是有事要跟你說!他們是很熟的朋友,林美人責問大作家為什麼常常寫文章罵她做大官的好朋友,他們講話時是笑呵呵的,我坐在旁邊煽風點火,當八卦聽,好過癮!但我是看得出美人是非常認真的,有幾次捉住大作家的手腕扯扭了一陣子,彷彿非要大作家答應不再罵大官不可。美人對朋友的擔當和熱情,除了是義氣,沒有份天真是做不來的。她一往無前保護朋友,赤子之心是她的伊甸園,一塵不染。在保護朋友的剎那,她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世俗紅塵官宦,作家,民意都顯得太俗氣了。林美人的名氣和財富沒使她失掉赤子之心,這才是她最大的福氣。上海總會的菜我認為是現時最好的上海菜,以前我認為很好的那間突然在這幾個月跌了watt,不想再去了!要吃上海菜就來上海總會,而且經理丁先生擬菜一流,招呼周到,吃得我賓至如歸。今晚的菜很清淡,不錯。來之前,我期待今晚會有紅燒肘子,或元蹄,但沒有。張敏儀是個食肉獸,假如你請她食飯卻沒有肉,你一定是五行欠鬧,這次她自己請食飯卻沒有紅燒肉東坡肉等,我真是猜不透。好吃的紅燒肉是吃了之後會做夢的。我們家裡紅燒肉是這樣做的:五花腩出水,過冷河後切塊,滾油落鑊先爆香,再落冰糖薑片兩粒八角及豉油(生、老抽各半),加上湯滾透調至中小火,三十分鐘左右後煮好,冚蓋熄火至涼,將面頭的油撇去,食前再用慢火煮熱,然後猛火收汁,令汁稠濃而色潤,才上桌。因為早落糖,煮時要小心燒焦,肉帶點焦糖味,咬口軟滑中紮實,特別可口馥郁。這是我家過時過節都有的大菜。汪玲姐的廚藝在她的朋友間聞名得很,張敏儀更說她的紅燒肉頂瓜瓜。我請教她,她的做法如下:先將腩肉在滾水烚十分八分鐘出水,然後放冰水中二十分鐘,若腩肉肥肉多可能要出水多一兩次,總之到腩肉如汪玲姐說「好似塊玉石咁透明」便可。晶瑩透心的腩肉在鑊中大火爆過,加適量花彫酒,(千萬不要落水,否則肉煮來會變硬。)幾片薑、冰糖和豉油,豉油宜淡,日本的最好用。冰糖不可一次下,否則肉易燒焦。先下三分一,快好了再下其餘,這令上桌時紅燒肉更光澤晶瑩,特別惹人垂涎。大火煮沸後調慢火煮個多小時,大功告成。最後揭鑊蓋下糖時,一朕熱辣的肉香撲面攻來,滿堂馥香;這已是種享受。

第二天中午,我們在家試做了。我和汪玲是用不同方法做紅燒肉的人,一試她的方法便非常成功,而這方法也實在簡單。好吃的菜都是簡簡單單做出來的,除非你煮的是京都懷石料理,因為那不僅是好吃,簡直是個飲食文化的體驗。一般的菜,好吃的大部分是做法很簡單的。試問,一塊煎得剛好的神戶牛排(油脂少,肉味濃那種),除了海鹽和橄欖油,什麼都不下已是上上品!世上有多少個菜比它更好吃?更簡單而又更好吃的,是兩隻半生熟荷包蛋(日本靚蛋最好),加兩湯匙頭抽,放在熱辣辣的日本靚米煮成的白飯上面,撈幾下一啖入口;Wow!是神蹟的味道!我做生意一開始就從最簡單的方法去做,因為我打工當經理時知道自己功夫有限,不用最簡單的方法自己不會明白,不明白的事又怎能勝任?自己出來創業更負擔不起太多的撞板,因此額外不敢冒險做複雜的事情。自己從來未學過管理,因緣際會坐上個經理的位置,硬着頭皮上陣,明知自己學識少,怎不戰戰兢兢用最簡易的方法辦事?

講到運氣,我算不差。不是有高人指點,也不是智慧特別高,但我竟墮進了人生其中一個寶藏。經歷過無數的錯誤和妄想,幾十年驚濤駭浪的耕耘,才領略到簡單是美這道理。當年我不識這道理,命運給我選擇了一條簡單的路。你說我是自卑作祟,還是順理成章也好,總之那時我就是不敢碰複雜的事情,總覺得沒有學問的我與複雜的事情無緣,只好做簡單而懂得做的事情。我那時候的想法是,將事情弄簡單到連笨蛋都懂得做的時候,若然我不是笨蛋我必定勝任。我不是個謙卑的人,但出身與環境迫使我謙卑,也讓我不知就裡hit中個jackpot。謙卑你便知道簡單的好處,從低處看事情最清楚,清楚便簡單。我年輕時做了卻不懂,現在懂了便知道這道理是寶;但來得太遲了,寶都不能用到老,老了也頓悟了,「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連簡單都覺得是徒勞,一切順其自然,放下才最美!但對於吃,我就是放不下,那裡有太多母親的影子,太多家庭的溫暖,太多的溫情,太多的朋友,太多的記憶,最重要的,是我實在太愛吃了。我母親是個廚神,小時候雖然家貧,母親的高超廚藝就是簡簡單單芋頭炆腩肉都可煮成珍饈美味,自小給佳餚美食縱壞了,雖不至於揀飲擇食,食物卻是我最大享受。一生受母親的美食薰陶,看見她煮食時她實在太開心了,我便知道她一生在烹調中的付出全都是得着。她實在太幸福了。她不是因為吃得好而幸福,是因為她一生都感到幸福因而吃得好。她完全是用愛去煮食,只有感到幸福的人才懂得愛。我沒有烹調的天分,但我希望能承繼母親享美食的福分。跟別人飯聚,別人天南地北談笑風生,聚會於他們是主題,我偶爾插口,但我專注的是食物。別人在講得天花龍鳳的時候,我往往都在默默埋首吃着。有如此母親在前,吃佳餚時我不僅好過癮,還往往吃出親情的快樂,吃於我是義無反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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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 黎智英

2013-1-10  NM  
 

 

從報紙上看到曾建平帶隻狗入大家樂的新聞,記起這位老友。三十年前他是華潤的副老總,今天是盲人協會的副主席。打電話找到他,約他過一天後到舍下飯聚。可惜他當天忽然肚屙,臨時爽約。打算跟曾老兄敍舊,便想到同時找一些大家都相熟的朋友飯聚。結果曾兄沒有來,一位十多年前一場誤會弄得極不愉快、後來儘管真相大白、大家還是避免碰面的朋友卻攜老婆來了。當時我跟他們夫婦是很好的朋友,隔開了這麼多年,一見面好朋友的感覺便馬上回來了。

我想,那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啊!曾經是很親密的朋友,彼此早有默契。雖然分開了一段時間,一見面那建築在感情上的默契便像電波一樣把大家融會起來。大家的感情沒有因為時間而褪色。放下世俗形式主義的負累,剩下來的便是永恒。友情何嘗不是如此?本來以為多年避面不見的老友,一旦走在一起會尷尬。故此我找兒子一起來吃飯,二兒子來了。老友看着他們長大;有孩子在,可以緩和一下氣氛。可是見面那一刻我已知道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大家都年紀大了,一放下心中芥蒂,感情回歸自然,如急流般湧合。還原自我,那是天性使然。感情返璞歸真便是回歸大自然,有什麼比大自然更能寬恕我們?大自然養育我們,除了搞破壞,我們又何曾為它做過點滴功德?但它還不是一樣善待我們嗎?除了向大自然學習寬恕包容,我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我早就想嘗嘗韋基舜先生大力推薦的蛇王二蛇羮,趁着在家請客,買回家吃多好!況且我們這些老一輩人又都愛吃蛇羮呢!有了這個主意,可馬上就忘記掉了。念頭一閃即過,沒有記下來,就此忘掉了。年紀大了,一想到要做什麼事情便要做,否則便會忘掉。這天師傅做了老火青紅蘿蔔豬骨湯,味道非常清鮮,也不錯。後來想到,唏,全餐飯由同一位師傅負責,總比插個外面的蛇羮進去好。這樣味道的調子較統一,會較為好。喝過湯後上的第一個小炒是鹹酸菜炒雞雜,非常可口。沒有想到雞腸炒得乾乾的會這麼可口好味!可惜酸菜配紅酒味道總是不大合拍。芋泥香酥鴨香馥綿滑可口,可以看得出老友們亦為之驚嘆!真的好吃。鯪魚肉釀豆腐卜雲耳煲,一掃而清。到剩下最後一塊豆腐卜,大家不好意思下箸,我老實不客氣一口吃掉。今晚師傅把家鄉焗魚腸做得特別好,這道菜非常搶手,我一點也不驚奇。隨後上的是羊腩煲。火鍋上桌,我先放入大量茼蒿菜,以淡化羊肉味、醬味、油味。再者,茼蒿帶香草味,為羊腩添加草鮮香,別具風味。先前我在廚房試過味,覺得太肥膩了,不加以淡化,吃兩口便膩了。整整一大煲一下子便幾乎吃清光,戰績彪炳也。最後上的是手切肉餅和上湯芥菜。吃了一口肉餅,老友馬上叫好:Wow,正!一定是手切的吧。過去我們吃慣手切肉餅,後來不知為什麼,師傅們都將肉餅剁成肉醬,變了味道。吃過手切的一口便吃得出,做得好的蒸肉餅有多好吃,未吃過的人是想像不到的!本來還想做個臘味飯。後來覺得味道太濃了,作罷。好彩,看見老友們吃白飯送肉餅的幹勁,我知道那已是個天衣無縫的組合,臘味飯會是狗尾續貂。

最近十多年,無論是在台灣還是香港,在家裡請客我都喜歡用同一樣的甜點,那就是從九龍福臨門買回家再炸的奶皇包。這酥炸奶皇包,他奶奶的就是好吃到爆棚!師傅做的綠豆沙,上好的陳皮、撲鼻的芳香,是一級極品。噢,竟然忘了說這一晚最好吃的一道菜。兒子在大班樓吃過,跟我說這道菜有多好吃。我於是打電話給大班樓老闆葉一南,問他這道菜是怎樣做的。他真夠朋友,傾囊以授。跟葉一南交多一次手,對他的印象便愈深刻,你便沒法不對他另眼相看。跟我家師傅說了葉一南的秘方,結果做出了這頓飯的靈魂。我們用天香樓的陳年花彫酒,做出了大班樓的招牌菜花彫雞油蒸蟹,鮮香馥甜,第一次做便合格了。花彫帶出大隻而飽滿的花蟹那無與倫比的鮮甜味,大自然賜予我們的味道多神奇!Mama mia!這是候鳥南下的季節,雀鳥的鳴叫把院子弄得像是牠們的宮庭宴會那樣。不知多少隻無名雀鳥朝着飯廳的燈火吱吱叫唱,「這是上帝的鈴聲。」老友說。我隨着他的話默默聆聽。一室燈火,百鳥歸巢,鈴聲鳥聲,歡悅的祝福,滿堂喜慶,令人多麼暢快。還有一位老友也來了。他的「啫啫」支配了他大半生的命運。幾十年來放蕩不羈,毫不醒覺。他雖是為人老公更又做了老豆,他做人卻還是很是自由,因為他周圍的人都愛他、包容他。市場無情,做生意便不可能像他那樣自由了。在市場裡,除了要殲滅你,誰會愛你?做生意毫無分寸,更欠紀律,想唔死都難。這位老友就是在這災難接那災難的跌宕中蹉跎了大半生。最後他覺醒了,開始曉得節制,生意也就從來未試過有那麼好。現今是他人生得意的時候!最少他自鳴得意,能夠得意,自鳴有什麼不好?這位老友跟我時常見面,以前總會跟他嘮叨;勸他不要永無止境地搞女人,但他就是要永無止境樂此不疲。他已六十六歲了,從美國康乃爾大學讀完書回來,便未停過追求女人、追求性愛;不管結婚、離婚,他都未試過在外面沒有女人。他知道這樣做難以把家庭維持下去,但他就是沒法抗拒女人,就是把女人放在他人生的第一位。一生情慾橫流,出了事情,他便求家人寬恕。那時大家才二十多歲。一天他開車載我和他的女友去淺水灣沙灘,他們坐在前排,望着海水金光粼粼,外面靜謐得令人大興綺念。他問女友可否讓我搓她的波?他們偶爾在我面前make out,覺得冷落了我不好意思,即使是女友也想益我。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於此可見一斑。他卻真是個善良得很的人,對兒女盡心盡力,只是不懂得為家人設想,只顧用「啫啫」設想一切。性愛、女人,他一往無悔,要多過癮有多過癮。可以如此放縱、可以如此好壞不分,做人一定過癮。他也說自己活得好過癮。不過從這位老友身上你可以看到一個人的肥肉可能是另一個人的毒藥。你不可能活得像他那樣,你沒有完全不顧家人的自由!過癮到底不是快樂,這位老友只是奮不顧身地縱情而已。能夠奮不顧身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人生何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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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退維谷 黎智英

2013-02-14  NM
 
 

 

小提琴大師Jascha Heifetz(1901-1987)說過,一天沒有練琴,自己聽得出來。兩天沒有練琴,樂評家聽得出來,三天沒有練琴,觀眾也聽得出來。Jascha Heifetz的琴技造詣出神入化,他也這樣說,那不應是謙虛表現,而是說出了鐵一般的事實;哪怕是造詣登峰造極、隨心所欲的神級藝術家,也不敢對功課稍作鬆懈,更何況像我般的常人?於此可見成功從來不是一頓免費午餐。

Jascha Heifetz這句名言在我腦海中敲響了警鐘。世上是沒有猶抱琵琶半遮面、妾身未明的事業,要事業有成但只肯作蜻蜓點水式的業餘玩票,那是自我催眠的幻覺。世上是沒有半退休這回事的!經過台灣這事業的滑鐵盧,我萌生退休的念頭。幫我忙、做了我三十二年秘書的馮小姐最近退休,更使我覺得不應錯過失敗的羞辱賦予的謙卑,趁機退下來,投身生活和家庭的懷抱去。沒有這個謙卑,我知道自己是難以低身彎腰拾起生活中的卑微細軟的。是的,若然我以生意人的身段去透視瑣碎的生活點滴,那麼一切都會來得太卑微了,這樣我是無從揭開人生新的一頁的。所有新的人生新旅途都必須從謙卑啟步,這個我是知道的。耶穌說,只有心懷童真的人才能進入祂的王國,不正是這個意思嗎?我從未好好地生活過,我習慣以生意人的心態過生活。一生人我從來都是在生意的驚濤駭浪中熱烈地擁抱生命的,我不會為困難所折騰,反而熱愛困難的挑戰和考驗,享受成敗帶來的頓悟。我的基因讓我特別容易適應這種顛簸的環境,幾十年來的磨練把我鑄造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生意人。是的,我有的是生意人的DNA,卻沒有投入生活的基因。除了看書,我沒有別的嗜好。我從未碰過半隻麻雀牌,未踏足過高爾夫球場,可以說從來未玩過任何遊戲。年輕時試過賭博,但總是心不在焉,我無緣享受賭博令腎上腺素上升帶來的刺激。我愛花卉、愛雀鳥,家裡種植了不少花卉和飼養了好些很漂亮的雀鳥,卻從未自己做過園藝或動手飼養過雀鳥。老婆愛旅行,故此我常跟着去,可是除了看書或是找點好吃的,極其量也只是到博物館看看,其餘的項目都是走馬看花,眈天望地、並不投入。我的生活情趣是單獨跟老婆去吃頓美食晚飯,飯桌上談的也離不開兒女的事情。我也沒有耐性看電影,二十五年來從未一口氣看完過整齣電影。二十二年前在戲院看張藝謀的《大紅燈籠高高掛》,看到鞏俐欺騙大老爺說自己懷了孕,卻被傭人發現仍有月經來,我知道悲劇快要出現了便不敢再看下去,跟老婆說在戲院大堂等她。那是我最後一次到電影院看的電影,而看舞台劇或歌劇都是為了為別人作伴逼着坐到完場的。像我這樣沒有生活嗜好和情趣的人,要我脫離生意的細藝全情投入到生活裡去,那有可能嗎?

四十歲和五十歲出頭時我都嘗試過退休,但都失敗了。那些時候我試圖跟隨一些閒着沒事做的人過生活,希望培養出像他們那樣的嗜好和悠閒緩慢的步伐,從而學曉在細節中浸淫出生活的味道。他們的年紀都是在五六十歲之間,當中有些是從來未做過事的二世祖,更多的是退了休,成功地在閒逸中找到了生活細藝和意義的人。早上跟他們晨運,然後隨他們去喝早茶;之後有人到近郊的農田花圃種植花卉,有人去街市買餸,有人到雀仔街觀雀買飼料,或是到花墟看花買花,有時我會跟着他們去。到了下午,有些人會去唱粵曲或是去跳交際舞,我也曾參加過這些活動,但都覺得索然無味,不能投入。我並非不喜歡這些活動,我甚至覺得,如果可以投入其中,那是蠻有意思的。我尤其喜歡跟他們去種植花卉蔬菜,那既可以運動身體又可以怡情養性,故此我曾經強迫自己投入這些活動。可是經過一輪掙扎,我就是沒法投入其中。這些活動本身不是個問題,只是我跟這些人沒有共同的話題,大家的價值觀、人生觀以至世界觀都不一樣,我根本不能跟他們作思想交流。溝通的門檻也跨不過去,更談不上一同投入參與活動了。除非是志同道合的人,我發覺是無法跟別人分享生活情趣的。嗜好和活動只是一種形式,共同的價值觀和思想交流才能帶來情趣。好了,找以前交往的朋友聚面,卻又發覺自己跟他們的世界隔絕,對他們的經歷一無所知,他們的話題我答不上腔。那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兩頭不到岸,兩面不是人。處處被隔絕,那種孤獨的感覺就猶如被全世界遺棄了那樣。我知道這樣我是活不下去的。兩次退休的時間都不到一年,之後我便興高采烈、急不及待地重投生意的殺戮戰場中去。這令我領悟到麥克阿瑟將軍(General Douglas McArthur) 那句名言的真諦:老兵的心永不言死,而只會隨着生命流逝(Old solders never die, they just fade away!)。我是個做生意的老兵,更知道退休是如何困難的一回事,因為我依然面對老兵死心不息的詛咒,故此我最好還是不要全身而退,繼續做一些不纏身而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這樣既可以有精神寄託又可以有閒情培養生活情趣。不過世上是沒有兩全其美的伊甸園的。要麼便全情投入工作,把事情做到最好,不要妄想退休過優哉游哉的生活。要麼便狠心放下曾經刻骨銘心的前半生,以真摯的謙卑、童孩的無知與無慮,義無反顧地投進生活的細軟中。我是否可以從一個熟悉了大半生而又如魚得水的世界轉身投向一個陌生而面目模糊的世界?若然我連這個新世界的面紗也無法揭開,對我而言它的面目將永遠模糊,那又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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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樸如嬰兒 黎智英

2013-03-21  NM
 
 

 

家裡的貓最近生了三隻小貓,樣子長得跟牠們的媽媽一模一樣,非常趣致;小朋友見到都愛不釋手,抱在懷裡嚷覑要帶回家去。那天,我最大的兩個兒子和女兒帶同幾個孫兒回家吃飯,孫兒們團團圍覑小貓玩,很是高興,好不熱鬧。

拴在附近的大狗不甘寂寞,向小孩子們吠了幾聲,把他們嚇得一哄而散。只有六個月大的小孫兒黎郁不怕,反而爬過去用手去摸大狗。牠不以為忤,隨即俯臥下來讓他撫摸,更溫柔地舔孫兒的小手,場面溫馨。大一些的孫兒懂事得多,見到兇惡的大狗吠,馬上逃之夭夭。黎郁雖未懂事,憑直覺卻知道大狗是想跟他玩,可見大孩子的知識蒙蔽了其直覺感應。最大的孫女黎善問我:憑直覺做事是否比用腦袋聰明?我說:不,你們有知識,小嬰兒未有,因此你們比他聰明。你們知道狗樣子兇惡,牠向你們吠,可能有危險,趨吉避凶,你們懂得走開,那是對的。大狗不會講話,只可以靠吠讓你們知道,牠想跟你們玩,牠是用直覺來表達自己的意願,只要用心聽,便可以聽得出牠的意思。可是你們試圖用腦去理解牠,以致弄錯了牠的意思,因為只有用直覺才能感受得到牠的意願。孫女鍥而不捨,追問:那麼既用直覺又用腦袋的人是最聰明了?是的,你真聰明!我說。我一向覺得,投資成功是要靠大腦和直覺的配合。投資高手都對市場和投資項目有透徹的認識更又能信賴自己的直覺。投資是知識與靈感的配合:作長線投資,依賴知識之處比靈感多,而短線投資則憑靈感比知識多。一天到晚炒出炒入的人是完全憑靈感落注的,而靈感不是說有便有的,故此那些炒即日鮮的day-trader,往往都鎩羽而返。

四十多年前,在七二年尾七三年初,我第一次炒股票。入市之時恒生指數大約已升到一千四百點左右的空前高峰。那個時候我知道股市逆轉大瀉的機會很高,因此我炒得非常謹慎。到恒指升至千五多點時我更是緊張,船頭驚鬼船尾驚賊,甚至晚上睡不覑,於是將股票甩手,屏息靜氣等大市逆轉,進入熊市了才掉頭沽空。真的很快便給我等到這個時機了。恒指升到千七點的水平開始暴上暴落,當恒指跌至千五點左右,我在四十多元的價位拋空和記,而一路加注,愈是跌得多我便沽得愈多,直到跌至一元多時我才平倉離場。這一役讓我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為我提供創業的本錢。之後我發誓不再炒股票,因為我的而且確知道那樣賺錢純粹是靠直覺靈感而非能力,那是打沒有把握的仗。既然知識蒙蔽直覺,我們是否便應等靈感到或信賴靈感、靠運氣呢?運氣不可靠。我們不應恃覑運氣好,便以為自己好醒。到頭來那只會害了自己。我發毒誓永不再炒股票,就是避免虛榮心作祟、自欺欺人。往後我都作了好些十年八載的長線投資,這些投資賺錢,或多或少還是靠信賴直覺的感應,只是要長線投資成功,直覺起到的作用比短炒小,因而更有把握而已。投資賺錢,直覺還是很重要的,能否成為投資高手則要看能否像嬰兒那樣感應到大自然的善意,就像我的小孫兒聽到狗吠聲中的善意那樣。對於藝術家來說,創作靠的是純真如嬰兒的直覺感應而非技巧。許多年前,我和丁雄泉大哥在京都看過櫻花跟覑到了泰國的布吉島去。傍晚我和他在沙灘散步,突然間天空裂開,瀉出一片紫紅色的彩霞,他像覑了魔般停了下來,出神地遙望天際雲彩變幻。他的靜默彷彿掩蓋了所有聲音,除了風聲和海浪聲一切如空谷般寂靜。他佇足呆立,一臉平和肅穆,良久才帶覑一片寧靜慢慢走回岸邊的房間。路上他沒有說過一句話,雙目凝視,忘我沉思,似乎什麼也看不到那樣,顯然他直覺感應到雲彩的美麗低吟,啟發了靈感。那個晚上,他整夜無眠試圖畫出心裡感應到雲彩的美麗。最後他用濃淡深淺、不同層次的粉紅色畫了棵櫻花樹,油潤而飽滿地鋪滿了一大張宣紙,美麗動人極了!藝術家創作,他不是要模仿大自然的美態,而是憑直覺感應大自然散發美的內涵,直覺靈感透過他的手重新創造出大自然的美麗,他筆下的創作是他的靈感與大自然賜予的美麗結晶。

藝術家不能單依靠自己的技巧和構想創作,否則他的創作只是工藝品而非藝術品。藝術家創作時要放下自己的主觀、聰明和先入為主的構想,釋放心底的直覺,讓它衝出去觸摸大自然的絲絲細語,從中尋找靈感,然後讓靈感帶領他掌握的技巧和構想進行創作。藝術家放下主觀、聰明和設想,讓直覺衝出去,那便好像一個人在銀河中迷了路,放下自我任得天上繁星帶領他走到上帝的懷抱中。藝術是上帝透過人的手創造的奇舻。父母對兒女的愛無怨無悔,那何嘗不是天生的直覺?許多年前,前妻丟下我和三個小孩子跟人跑了。那時小孩子跪在地上求她不要走,她含覑淚還是拋下三個孩子走了。望覑她走出門口,三個孩子驚懼的眼神令我看到他們心中都在淌血,剎那間我心如刀割。我對自己說:以後我要盡一切努力讓孩子活得快樂。後來我發覺無法履行承諾。我可以給他們愛,照顧他們的生活,供應錢財讓他們追求夢想,但他們能否活得快樂,那要看他們個人的造就和上天賜予的福分。這就好像給他們紙筆顏料,畫不畫得出彩虹便只能夠靠他們個人的努力,能否憑直覺感應捕捉上帝恩賜的靈感。對父母來說,每個孩子都是個奇舻,他們能否為自己的人生畫出彩虹要靠他們的努力和福分。幸福是上帝的恩典,父母只能給兒女無怨無悔的愛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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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傳媒交易案破局? 黎智英要回來了!

2013-04-01  TWM
 
 

 

台灣壹傳媒交易案再傳變數!已經打包回香港的黎智英,不僅決定不賣台灣紙媒,而且將重返台北媒體圈,親自督軍。日前,台灣《蘋果日報》及《壹週刊》高層,都接到他的電話;一位壹傳媒高層透露,黎智英要回來經營,而且他強調「落地生根,不賣!」在三月二十七日交易案合約到期的前夕,黎智英不僅口頭告知壹傳媒高層要回台,也開始雷厲風行,著手整頓。

首先,不賺錢的刊物都要裁撤,包括隨 《壹週刊》附贈的《ME》,以及集團旗下的捷運報《爽報》,若無法獲利,都將解散。此外,黎智英要求台灣紙媒新年度要賺十三億元。

台灣壹傳媒交易案,一波三折,看得外界眼花撩亂,一位親近黎智英的人士表示:「台灣紙媒(《蘋果日報》及《壹週刊》)本來就賺錢,黎老闆不一定要賣。」至於壹電視的最新進度,中信辜家要求連攝影棚一起買,已經初步獲黎智英同意。

去年初,台灣壹傳媒傳出包裹平面、電視出售,開價五億美元,未獲黎智英證實。但去年九月四日傍晚,壹傳媒在香港證交所「自願公告」,獲得「獨立第三方」接洽,有意購買集團在台灣的所有印刷媒體業務及若干資產,自此,台灣壹傳媒與黎智英動向,引起各界關注。

其間,包括富邦集團、中信集團、年代電視,甚至鴻海集團與宏仁集團總裁王文洋,都被傳出是買家。

十一月,以中國信託慈善基金會董事長辜仲諒為首的台灣買家集團,結合台塑王家和旺中集團蔡衍明,決定以一七五億元新台幣買下台灣壹傳媒。黎智英也表示:「我要回家了。」此後,他未踏進台北辦公室一步,並被港媒爆出疑似失智症。

在等待交易案完成過程中,台灣《壹週刊》發行份數下滑,據了解,最低一度只剩七萬多份,內部大為緊張。未料,在公平交易委員會審查的最後關頭,被視為「一隻腳已經抽離台灣」的黎智英,卻在此時宣告,他將重返台灣,並親自打理《壹週刊》及《蘋果日報》。

黎智英這一記回馬槍,到底會在台灣媒體圈引起多少震撼?他重出江湖後,又將如何帶領台灣壹傳媒再創高峰?他的身體與集團財務狀況到底如何?恐怕都將是外界持續關注的焦點。

(賴琬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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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創作 黎智英

2013-04-04  NM
 

我們時常掛在嘴唇邊的creative到底有什麼意思?Creative顯然是個非常抽象的概念。如果那是指創作力,是否有創作力的人的任何搞作都算是創作?當然不是。好歹我算是個創作人,我不能創作一些自己不喜愛的東西。譬如叫我創作遊戲機,我便會變得跟白痴無異。我愛做生意,我的創作自然是生意。

創作要從愛開始:熱愛一樣事業甚至為之發燒,不論那是彈琴、畫畫、廣告、科技或是像我那樣做生意,你才會有所發揮,creative起來。我有個朋友,噢,不是一個而是好幾個,無論做生意或做事,他們都謹慎得很,船頭驚鬼船尾驚賊;可是做人嗎,他們沙膽過華秀隻狗。做事墨守成規、毫無創意,做人卻創意無窮。你也許聽過闊佬死後突然走出另一頭家來的故事吧;不只是二奶而已,更還生兒育女。我有位老友做生意只求生存,得過且過,毫不長進。可是他搞女人的膽識和創作力則簡直是天才。他在外面有女朋友達七年之久,女友固然與他相安無事,他老婆同樣是糖黐豆。你可以看得出這傢伙對老婆是真心的,他卻同時可以承受在外面多個女人的心理負擔,這令我這個知情者覺得簡直是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的是瞞了老婆七年,老婆不知情且也罷了,有一趟她甚至對我說:「有個八婆跟我說,你老公在外邊有女人;她顯然是妒忌我夫婦感情好,你說這個八婆多麼惡毒!」聽到她這樣說,我還怎敢出聲?忠於真實是一回事,做二五仔,傷害別人夫婦感情可又是另一回事。這位朋友耍老婆的手法無疑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有時我甚至懷疑他是否以隱瞞老婆為遊戲,愈玩愈精彩,以致不願意放棄。天才都是埋頭苦幹的,否則便當不成天才。天生你才,你也一定要盡力發揮天賦才會有成果,天才並非完全不用琢磨的寶劍。我這位老友亦疲於奔命,這麼辛苦只是為了在外面多個女人,值得嗎?有一次我這樣問他,他說他享受戀愛。一跟女人談戀愛,他整個人便生猛起來,思路如泉湧,即使煩死也值得!這位老友就是有跟女人談戀愛的天分。可是像我這種人,卻很難相信世間上會有些人在外面跟另一個女人做完愛,回到家裡可以瞞到老婆。換作是我,就算內褲沒有濕痕,也會作賊心虛,那又怎可能逃得過女人敏銳的直覺偵緝?除非家裡的女人早已不愛你,對你完全麻木,否則就算一次半次能過骨,下一次就一定穿煲。怎可能瞞足七年?有這個本事的人不是天才又是什麼?要是一個人可以完全不顧一切去愛,那麼他做人一定做得好過癮,自問我便沒有這個天分了。完全不顧任何後果,這跟吸毒有什麼分別呀?我只是個凡人,在未找到個神不知鬼不覺的方法出去滾之前,打死我也不會亂來的。做生意好大膽的人,做人卻膽小如鼠。於此可見,做人無辦法,性格是沒有得揀的。

往下去且讓我擱下倫理道德家庭等觀念,反正以下我要講的人對這些觀念都毫不在乎。就如台灣富豪孫某人,他一世風流浪漫,追逐女人裙下,大好事業大江東去,名譽亦蕩然無存,旁人看來覺得可惜,甚至招來不少閒言閒語。現今他既無名譽更無事業,剩下的只是女人和錢。

從普通人的倫理眼光來看,他六十多歲了,一生任性,晚景孤淒。可是在我來看,他現在無牽無掛地戀愛,應該快樂過神仙。以前他做大生意,那只為帶來虛榮,與女人談戀愛才是他真正熱愛的事業。

一般人做好一檔生意,然後走去搞女人,最後因為分心,拖累生意。我們說他是被虛榮所累,因為那個男人不是死在床上的秀色情慾,而是死在女人給他帶來的虛榮。有個年近六十歲的朋友,我見到他在曼谷東方文華酒店擠滿了人的大堂,情不自禁,當眾從後熊抱個二十多歲的美女模特兒般的女朋友。「我擁有這個美女!」我隱約聽到他的phallic symbol 在大聲呼喊。

那一刻他的快感,加上當着眾人炫耀擁有美人胴體的驕傲虛榮,在他來說那顯然是無價的。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可是對大多數事業心重的人來說,紅顏禍水,起碼婚外的女人都是這樣。

但對上述台灣那位大富豪來說,事業才是災難。他大半生為社會地位的虛榮拖累,為了生意而營營役役。現今洗盡鉛華,專心戀愛,那又豈不優哉游哉?若然性格無得揀,命運是否也無得揀?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這不是個宿命的世界。對於性格極端、可以熱愛某些東西熱愛到發瘋的人,正如我們這位視戀愛如飴的大富豪,性格便是命運卻是千真萬確的。

我本來是想在這裡跟大家分享創作的心得的,可是愈講愈離題,還是回頭重拾正題吧。我說這個人做生意的境界簡直是像玩魔術那般厲害,他又怎可能不是為愛的激情所推動?「Jimmy,你錯了,不僅是愛,恨也可以鞭策一個人成就大業的!」曾經當過這個大富豪的左右手,現今自己已成為商界名流的人跟我這樣說。他還舉了不少大富豪的事例為佐證。不過我仍然相信即使這個大富豪痛恨對手,可是他對那些能夠幫他創造事業、對他的事業帶來好處的人,他還是有赤子般的激情。

創作能力為什麼跟愛,特別是強烈的愛有關?因為愈是強烈的愛便愈能將你還原到最原始的赤子之心,就是這個赤子之心使出的魔術般的能力,發酵我們的想像力。創作往往是個返璞歸真的歷程,那是個回歸初生嬰孩、赤子之心的觸覺的過程。

這個觸覺便像是收音機的天線或Wi-Fi的解碼器那樣,把我們跟大自然蘊藏的想像力連接上 。沒有了這些天線或解碼器,一切人為努力亦歸於徒然,即使心中有把創作的火焰,要是沒有想像力,那麼創作人極其量只是隻沒有翅膀的鳳凰,他的創意依然無從起飛,為現實蹉跎。

重拾赤子之心,創意便自然來了。想像力是一個人分享大自然的內在世界的現象,那雖然是個神秘的世界,卻是個意識觸摸得到的現象。嬰孩的赤子之心纖細敏感、單純專注而投入,一跟它連接上了,想像力便如泉湧現。

故此縱使是個無神論者的創作人,也會意識到舉頭三尺有神明,在大自然面前,他也自然謙卑起來,因為他們都感受過神奇的想像力。

想像力真的神奇得令你不敢不相信,那個「Eureka!」的剎那散發的光芒正是上天賜予的愛。創作是從心中的觸覺開始,這個觸覺啟動腦袋燃燒起無限的念頭。大自然的養分滋長天下萬物,這種生命力便是大自然的「愛」,以赤子之心觸摸這份愛,發酵為感動,燃燒想像力。創作從真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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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算不如天算 黎智英

2013-04-11 TNM 

65歲的黎智英,原以為10年一覺台灣夢,終於可以夢醒,將旗下電視和平面媒體賣了175億,風風光光離開,從此不用再煩惱電視能否上架這些事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命運要他賣不成,於是他又回來了。他很認命,立刻振奮起來,帶來新的計畫:平面媒體全面數位化。他認為平面媒體一定要轉型,要做動新聞,未來的獲利模式就靠手機、平板電腦這些行動裝置。

除了對台灣的「承擔」,他對香港的民主運動也投入甚深,做好了坐牢的心理準備。

壹傳媒交易案略述

因壹電視一直無法上架,不堪虧損,2012年10月16日壹傳媒集團正式宣布將台灣所有媒體業務(包括壹電視、蘋果日報、爽報、壹週刊),以175億元新台幣賣給中國信託慈善基金會董事長辜仲諒。由於金額龐大,辜仲諒又邀請台塑集團總裁王文淵及某新加坡私募基金,共同出資購買。後來傳出新加坡私募基金資金來源為旺中集團總裁蔡衍明,引起社會譁然。

由於蔡衍明親中的形象頗受爭議,在交易案之前,旺中旗下的中國時報又與蘋果日報才因「反對旺中購併(電視系統業者)中嘉」雙方砲火不斷。因此後來證實蔡衍明為買方之一時,壹傳媒員工群情激憤,不但組成工會抗議,也要求新買家遵守編輯室公約,亦有學生及社會團體發起「反媒體壟斷」訴求。

2013年3月在公平會準備審查期間,先是蔡衍明提出撤資,後王文淵也決定退出,3月27日買方決定不再續約,併購案宣布停止。辜仲諒仍表達購買「壹電視」意願,此交易案目前正與壹傳媒集團進行中。

壹傳媒交易案去年十月才剛宣布,辦公室大樓牆上原本掛著的黃永玉、丁雄泉的畫就不見了,剩下一堵一堵光禿禿的牆壁,好像剛剛發生了搶案。

紙媒 數位轉型

接下來的幾個月,雖然發生了幾次抗議事件,但所有人不論是否願意,都做好了心理準備,腦中也描繪了一幅未來的圖像:辜仲諒可能認為終於擁有自己的事業與影響力;王文淵可能認為台塑的負面新聞從此將受到控制;蔡衍明可能認為自己在中國政府面前將有更有份量;馬英九政府應該大大鬆了一口氣;討厭壹傳媒的讀者可能開心未來耳根將清淨不少;其他媒體可能感到競爭壓力變小;壹傳媒的員工則以為自己將發一筆程度不一的小財(獎金、分紅、年資結清等)…。

未料鬧了半年,三月二十七日交易案宣告破局,所有的想像都破滅了,一切又回到原點。

黎智英是第一個重新振奮起來的。他召集了《壹週刊》《蘋果日報》幾位主管到他陽明山的家中午餐,熱烈地跟大家握手,好像這些人剛在海上歷劫,而他正在岸上焦急又熱切地迎接大家歸來。接著他又宣布了他未來的新方針:這兩個平面媒體要轉型,要全面數位化,要發展「動新聞」,如此才有生路。

至於他把大家賣掉一事,他尷尬地笑著:「以後不賣了,這樣對員工、對讀者都不公平。」半年不見,我們中間只有一次看到香港《東方日報》偷拍他去某診所扎舌針,據說那醫生精通治療失智症,消息立刻傳回台灣。有人猜測,他是因為得了失智症,自知無力經營才賣掉台灣壹傳媒。

賣不掉 是天理

我們此時在他香港半山上的家裡採訪他,問他當時想像自己拿了一百七十五億,準備做何打算?他不理會我的譏諷,認真地說:「先休息一下,還是要繼續做事業。但我也不想讓自己太忙,我還有其他事業像是動畫也還在做,香港的《蘋果日報》和《壹週刊》,也在準備數位化。以前我最大的麻煩是離開我家,離開我老婆,這是一種很抽離、很空虛的感覺,以後不需要這樣了,覺得很舒服。 我也鬆了一口氣,電視搞得我要死,我對台灣也有點心灰意冷 。」

「但賣了我又想,他們要搞也不會真的把這個事業搞得很好,也不懂得怎樣轉型,所以到最後,賣不掉,也是天理。」意思是賣成了我們就慘了,就倒了?他無辜地說:「我就恐怕會這樣。我覺得他們拿在手上,可能是個負擔,因為平面媒體還是要轉型,你不能十年之後還是同樣的雜誌。不是報紙雜誌沒有了,而是會慢慢萎縮,但萎縮的是紙,不是做新聞的機構,轉型才是最大的考驗。」

媒體 需要投入

「他們是做大生意的人,對於一些比較細節的東西,要重新去學,不容易啊。而且媒體需要你投入,不只投入你的精神,還要投入你的面子、你的人,你得罪人,可以忍受嗎?你得罪朋友,可以忍受嗎?有些同事對某些黨派比較支持,有些比較不支持,你可以平衡嗎?這也是做媒體需要的一些技巧,也不是他們做大生意的人一下子就有這樣操縱的能力。」

當時員工群情激憤,很大原因是由於蔡衍明之前正在進行的系統業者中嘉公司的併購案,而中嘉公司一直不肯讓壹電視上架,據說正是蔡衍明的要求。壹電視因此不堪虧損,而導致後來的壹傳媒打包出售。

肯定 工會價值

《蘋果日報》組成工會,激烈抗議,許多學生和社運團體都出來抗議媒體壟斷。那時聽說你很不高興?黎智英語塞了一兩秒,立刻說:「電視不能上架,你又不讓我賣,那你要我怎樣?你說這樣我們就沒有新聞自由,但你為什麼不去抗議那些不給我上架的人?NCC不給我牌照時你怎不去抗議?我死路一條,你還叫我不能退,這不公道啊!」

你這次回來,對工會有什麼樣的想法?他感性地說,「我覺得他們很友善,不是問題。我們做媒體的,假如對員工不好,是做不成的。晚上所有的員工走了以後,其實我們的傳媒是不存在的。工廠還有機器,我們什麼都沒有。」

否認 失智謠言

以他如此思慮敏捷、通曉人性,即使並非專業,至此,我們都可以判斷他沒有罹患失智症。談及此,他說失智是對手抹黑,「扎舌針對睡覺很好的,而且醫生說我的腦部血管較細,有時會頭昏,現在刺激刺激神經,對供血比較好。」

這半年來黎智英也沒有真正閒著,他仍在積極把他香港的報紙和雜誌數位化,因此這次回台灣,就可直接用上。他六、七年前開始投資做動新聞,便是在網站上,把文字內容影像化,並以動畫來補充畫面的不足。當時在社會上引起爭議,擔心羶色腥的內容一旦用動畫呈現,便將毫無限制。當時聘用的行政總裁金溥聰也因此離開。

然而動新聞在台港實施了幾年,結果卻是頗受歡迎,「剛開始我們做得不夠好,也沒有像現在那樣懂得如何表達,對讀者不夠敏感。現在比較小心一點,可以換個方式呈現,但新聞的真實性沒有改變。」

而在每則動新聞上,配上數秒鐘的廣告,則是獲利模式,目前香港《蘋果日報》網站每天的廣告下載次數是二百八十萬,每天上蘋果網站看新聞的人數大約是六十到六十五萬,「我們超過一千一百萬的page view(網頁瀏覽量),有時到三千萬啊。我相信我們現在把即時新聞也做成動新聞,很快就會到三千萬。早上你到捷運,很多人戴著耳機在看動新聞。在香港這麼小的地方,最高可以到三千萬的page view,你可以說這個不流行、是做錯了嗎?」

遠離 政商飯局

他認為報紙走向數位化,是跨過電視,直接走到手機、平板電腦這些行動裝置的市場,「這些才是將來最大的媒體。」這是你做電視這幾年同時發生的事,你本來認為未來在電視?「沒有,我以為是網路,我投資做動新聞時,還沒有iphone,那時我想的是網路,但一有了iphone,我知道這個是將來,這使得動新聞更大。現在你在youtube上可以看到五秒、十秒的廣告,你知道這個市場已經開始發展得很大了,五秒你可以收一塊錢、一塊二台幣,這個市場有了錢,裡面的內容、需求就大了,內容供應品質也會愈來愈好。」

那你把電視賣給辜仲諒,他怎麼辦?黎智英說:「他買就可以上架啊,馬上不用虧錢了。」但沒有你做,能成功嗎?他很謹慎:「電視不一定,因為我從來沒有機會發揮,而且我也不太懂電視,但請的都是很好的人。」

在這次交易案中,許多人批評黎智英把媒體當成商品。他說,「經過這次事情以後,我們也知道社會很大方面是接受我們的,以前我沒要走的時候,每個人都說我這個那個的,但我說要走,很多人又說從此台灣沒有新聞自由什麼的。你就覺得,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個媒體,而是對這個媒體的承擔,所以這個生意不單只是個生意,是你對這個社會的承擔,所以我們要重新把這個媒體做成一個真的很獨立、不受廠商或政治影響的媒體。」這次回來,他也要求管理階層不要與政治或廠商接觸,他自己也不再跟政治人物吃飯。

金援 香港民主

在香港,黎智英這些年一直積極推動民主運動。兩年前維基解密公布資料,說過去七年他共捐了六千萬港幣(約合台幣二億四千萬元)給民主派。他又與陳日君、李柱銘、陳方安生被稱為「港版四人幫」。由於中國政府承諾的一國兩制早已跳票,箝制愈來愈緊,香港人也有警覺,今年一月香港大學法律系教授戴耀廷提出「佔領中環行動」,七月將發起行動,爭取香港特首普選。

黎智英立刻寫了文章響應,甚至還有坐牢的打算,「有參與就有坐牢的可能。現在中共看起來不會給我們真的民主,我們要跟他攤牌了,做為香港市民,我也覺得我的良知不容許我置於度外。我們盡了所有的力氣爭取,走到盡頭也要再走。」坐牢沒有好吃的東西受得了嗎?「做人願意付出也是一種福氣。」應該不會把你關太久吧?「坐牢把我們關一兩個禮拜放出來,我們就去燒區旗,再讓他捉,捉到最後有民主為止啊。」

黎智英回來了,兩年前本刊創刊十周年,他說,「這十年好像發了一場夢。」這次交易案失敗,就像夢到自己醒了,但其實沒醒。辦公室的牆壁現在仍是光禿禿的,但久了我們也好像不太確定原先那裏掛著什麼,或者其實從來沒掛過什麼。經過此事,我們知道許多事情是錢買不到的,譬如牆上的空白,如果沒有畫,就把它當成鏡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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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志者 黎智英


2013-04-18  NM
 
 

 

大師姐Theresa從IT界退休時已六十多歲了,她卻挑那個時候來創業,做其食品生意,我早就對此大感好奇。逢過年過節,她總給我送來食品禮物,一家大細更是爭著要吃她做的馬蹄糕。

受人恩惠無以為報,只好情商她的老友葉一南代約她和她的先生Joe到舍下吃餐便飯,報答年來送禮之恩,順便瞭解她的創業心態,以解我的好奇心。席中大家七嘴八舌,話題都離不開個食字,可沒有談到她的創業經驗,她反而邀請我到她府上品嚐她下廚做的佳餚。我想這樣也好,那不便可以更實在地瞭解她創業的心態嗎?她創業經營食品生意,她的廚藝理應會展示她的抱負情懷,讓我更瞭解她創業的心態。那一晚,葉一南充當butler,我家肥仔則做侍仔。高腳水晶酒杯,意大利Richard Ginori瓷器餐具,圓餐桌鋪上雪白枱布,放了葉一南拿去的一瓶95年Haut-Brion和我們的兩瓶96年的Pichon Lalande紅酒。陣勢擺好,屏息靜氣等大師姐的菜餚出爐。

未出大菜,我們先嘗放在精緻小瓷碟上的皮蛋酸薑。皮蛋有鏞記的水準,她自己做的酸薑更勝鏞記一籌。第一道出爐的菜是金錢雞,沒有嘗此古菜久矣。雞膶嫩滑,雞柳脢肉可口,薄片肥肉爽脆,入口即散發玫瑰露芬芳。一口氣連噬幾塊也不覺絲毫肥膩,反而有溫故知新的親切感。第二道上的菜是釀蟹蓋,鮮香糯腴。福臨門最拿手做這道菜,說得上是個黃金標準。可是跟大師姐的比嗎,真要放在一起同時品嚐才有分曉。跟著上的炒蠔豉鬆,把巧手刀法發揮到一個全新的境界,而味道細緻、層次分明,真的是頂呱呱。通常好吃的蝦籽柚皮都難免令人滿口肥膩,大師姐做的卻是清甜馥郁。柚皮是她請親戚專程從廣西帶來的,用料千挑萬選,好吃到不得了亦是天公地道的,在座的李柱銘便連吃幾塊而讚不絕口了。隨後上的是川椒蝦。川椒馥郁可口,那香氣卻沒有蓋過蝦的鮮甜味。肉嫩皮香的煙熏雞同樣是非常好吃的撚手菜。簡簡單單的清炒露筍更是令人驚喜。最令我歎為觀止的倒是最後上的乾燒伊麵,我從未吃過透著如此蝦籽鮮香、味道清爽而濃郁,給人留下口感餘韻的乾燒伊麵,這肯定是精品中的精品。即使我不該吃澱粉質食物也忍不住吃了幾箸。到我想再添吃時已給其他人一掃而清了,可惜。

大師姐為今天的菜式準備了兩天。我有先見之明,請家廚梁師傅去觀摩取經;只消嘗試幾回,即使不是百分百,相信他也做得出八九成水準吧。不過也很難說,若非有特殊的天分、高超的廚藝,再加上對烹調的激情,誰能做出如斯美味的佳餚?我家梁師傅是一流的廚藝高手,能否做出如斯水準的佳餚還要看他的造化了。甜點杧果雪糕是大師公Joe的拿手好戲,我雖有糖尿病也冒死吃了。我不太懂甜品,愛吃甜品的李太Amelia說,好吃到令她想起以前吃過順記的馳名杧果雪糕。另一款甜品是大師姐的著名出品馬蹄糕,好吃是理所當然的了。從這頓飯既可以看出大師姐對食物選材的執著,更見她對廚藝烹調的熱愛與激情,而最重要的是體現出她對食者受眾的愛心。這份愛燃點她創業的鬥志,這個鬥志令她的新事業成功在望。讀者如要一嘗大師姐的傑作如何滋味,請到CitySuper買來一試即知龍與鳳矣。講到創業鬥志我不期然便扯到自己最近的經驗去。賣掉台灣壹傳媒我本來便可以鬆一口氣,哪知道世上是沒有半退休這一回事的。要麼便全情投入,要麼便放下對世間事業榮辱跌宕的牽掛,全身裸退。可是我做得到嗎?

我一廂情願以為自己做得到。說到底我六十五歲了,老婆也年紀不小,而兒女又快長大成人了,怎不希望騰多些時間出來和他們在一起,好享受難得的溫馨家庭生活?我不是到了該優哉游哉過日子的時候了嗎?心底裡我可知道,事業是我的人生。放下事業要我過悠閒的日子,我是做不到的。正當我不敢全身引退,又不想全情投入,在這兩頭不到岸的悶局中掙扎時,那天從修道院避靜出來,突然間知道台灣買賣勢要告吹的消息,心情頓時豁然開朗。我知道肯定可以甩掉壹電視,賣不成報紙、雜誌反而把我從悶局中釋放出來。沒有錯,命運為我做了決定:不能退休、便要全情投入工作。這個決定重燃我的事業鬥志,也讓我重拾生命的意義。我天生是個鬥士,命運早就替我做了決定,我注定是要在事業拚搏的戰場中感受生命力、體味自己存在的價值。命運燃點我的鬥志,勇於認命是我的福氣。我知道老婆很想我退休。說到底,到了晚年,哪個女人不想老公陪著她遊山玩水?老婆尤其熱愛旅行,更嚮往與世無爭的家庭生活。她是虔誠天主教徒,天生是個以讚頌生命為己任的宣道者。

她奉獻了大半生給家庭和兒女,我們的肥仔和女兒在倫敦以外同一的學校上學。每逢他們的生日,她都不辭勞苦坐十多小時飛機,再走四五小時的車程到學校,放學後接他們出來慶祝生日,第二天便急急趕回香港好照顧幾歲大的小兒。這般辛苦為的就是要讓孩子們知道生命寶貴,因而曉得愛惜生命。老婆認為孩子愛惜生命便自然會感受到生命的意義、不會變壞,因而會以讚頌生命過日子。我是戰場上的鬥士,她是生活的使者;她給我一個安穩而快樂的家,是我生活中的磐石。有了這堅固的磐石,我便可以無憂無慮地在事業上勇往直前。知道我要重披戰衣上戰場,她反而舒了口氣,因為她知道我需要拚搏,她的支持與鼓勵讓我無後顧之憂。有個好家庭不僅是我生命中的磐石,更是我事業的後盾。家庭讓我盡情享受事業的榮辱,成功時讓我為上天的眷顧而感恩,失敗時讓我頓悟上天的教誨而謙卑。不管成敗,我都能透過事業感受生命賦予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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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到順德 黎智英

2013-04-25  NM
 
 

 

老婆婆捧著冒著白煙,熱辣辣的一碗水餃走過來,我站起來伸手去接;碗太燙,她搖頭不讓我接,只輕輕地把水餃放在桌上。我凝望冒著郁香蒸氣的碗若有所思,忘了抬頭向她道謝,卻感覺她瞇著眼微笑指著水餃示意我快點吃。望著面前這個比頭更大的碗裡面的水餃湯,我有點失措,不知應否馬上吃。這碗水餃,太漂亮了!

湯是鹹肉芋頭芹菜做的,半透明稠綿淺灰色的湯裡,透著微微的紫紅反光,暖玉柔滑,散發著馥郁的蒸氣撲臉而來,輕撫我味蕾衝動,那享受真美妙!我低下頭靠近碗邊,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郁香的蒸氣,臉濕漉漉的,這是兒時習慣的滋味,心裡充滿了感激。水餃皮薄薄隱約露出溪蝦和竹筍的餡料,老婆婆說蝦是鄰居早上在山溪捕捉回來,而竹筍是她今晨從後院的竹林挖採的;包水餃時餡料沒有加調味,純粹用蝦肉和竹筍尖嫩的部分,吃時伴著濃郁的湯,水餃就特別鮮香甜美。我聽她這樣說,笑了,蒸氣的郁香是這麼熟悉,而這話,母親也不是跟我這樣說嗎?

我喝一口湯,便停不了一直喝,好像喝不完似的,愈喝愈美妙,好喝到彷彿湯便是主角,水餃只是配角。這稠濃的湯裡面那股香味實在太熟悉了。兒時每逢翻北風,母親便在露台曬製鹹肉,不僅露台還有整個大廳都飄散著這種香味,喝著這湯親切得令我感動。母親不僅用這鹹肉做水餃湯,過時過節或有家人生日,她也會乾煎鹹肉薄片再用蔥白捲起來吃,又或用來炒蕎菜蘿蔔潤絲,味道一流!廚房要是傳來鹹肉味,就知道今天是好日子。這口鹹肉湯,這股鹹肉味,依然掀起我心裡一陣喜慶的歡欣。過去不是磨不掉,只是好的日子都留了下來,尤其是有母親在的日子。湯喝到一半吃了一口水餃才知道,湯要喧賓奪主是徒勞無功的。一口咬落,從餃子的裂縫爆發出溪蝦和鮮筍的鮮味,猶如帶有杏仁味的花香,比記憶中母親做的還要好吃;怎麼會是這樣?不是兒時吃的味道比年紀大了後吃的更好味嗎?我是做夢嗎?不,可能我母親是用一般的河蝦和竹筍做,而這位老婆婆是用溪蝦和竹筍尖嫩的部分做的原因吧!

我一直低著頭專注地吃這碗鹹肉芋頭芹菜水餃湯,與母親一起吃的畫面在思潮中不斷滾動,這水餃湯不是我母親自創的嗎?我只從母親那裡吃過,怎麼這老太太會做?我沒問那老婆婆,雖然感覺她一直站在旁邊瞇著眼睛在微笑,看著我吃。這味道愈覺熟悉,愈使我想念起母親,我還是忍不住想問老婆婆這水餃她是從哪兒學來的。當我抬頭望過去,老婆婆卻不見了;可能回到廚房弄另一個菜吧。這村屋樓底超高,地方寬敞,應該令人感覺孤寂冷落才對,但我卻反而感到異常的溫馨舒適。我坐在桌子的前邊,這桌子長長的一直延伸到屋子盡頭,前面是窗檯,窗檯前的小幾擺放了個圓形闊口的玻璃瓶,兩條鮮紅色的金魚在裡面慢慢游動,小幾旁邊放了個高高的雀籠,籠裡沒有雀鳥卻放了枝綻放的梅花,梅花粉紅艷麗。窗外看到晾曬的衣服在飄動,遠處是一座歌德式教堂尖塔,塔頂上十字架反射著燦爛金光,外面不見樹木卻聽到滿院啁啾,這地方孤寂又熱鬧,擺設也乖僻得從未見過,我卻一點陌生感覺也 沒有。

正想起身在屋裡走走,老婆婆卻從廚房笑咪咪走出來,捧住另一道菜放在桌上。這道菜竟然又是我母親的拿手好戲,更是我最愛吃的酸梅蒸鵝;鵝肉軟滑腴糯,酸甜可口。跟著上桌的是茄瓜煮魚、酸蘿蔔炆豬手、蒸焗禾蟲、蠶蛹炒辣椒,最後上桌的是臘味飯和皮蛋鹹瘦肉粥跟油炸鬼。這些全都是我最愛吃的菜式,這老婆婆怎麼都知道?竟然做得跟我母親做的一樣味道,甚至做得更好吃。我吃著吃著吃極都吃不飽都吃不完,是味道實在太好太親切令我太興奮了,興奮得我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我們要起程了。」半夜有人拍醒我說。「到哪裡?」我問。「從香港搭大飛偷渡來,現在到汕頭搭大飛偷渡回去。」他說。「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問。「是家鄉順德啊。」他說。我糊裡糊塗跟著他走。坐車走了一段路,然後上了一艘大飛在濃霧中飛馳,在濃霧中,我什麼也沒看見,很快到了香港這邊的海岸。上了岸,霧氣仍濃厚,想問帶路的人,這裡是不是流浮山?轉過頭,他不見了,再轉身,前面霧氣也不見了。我驚訝發現自己穿著睡衣坐在家裡樓下大廳的梳化上。嘿!我一直在做夢嗎?那麼,老婆婆是母親嗎?為何我一直不敢正面望她?在夢中會是人鬼殊途嗎?一切發生的離奇卻真實,是夢境走進我意識中,還是我走進了夢裡?我真的有點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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