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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行30億貸款身陷中江案

http://magazine.caixin.com/2012-07-06/100408154_all.html

一位熟悉建行的高層人士如此定性浙江中江控股有限公司(下稱中江集團)破產重整案:「這是建行歷史上最大的一次風險事故。」浙江、上海多家銀行泥足深陷,其中受累最深的正是浙江建行,僅建行一家的貸款規模便接近30億元。

  中江集團地處杭州市下屬的建德市,自我介紹是集投資、科技、製造、貿易、旅遊、服務於一體的綜合性、多元化控股集團,其直接持股控股或間接控制的公司眾多,俗稱「中江系」。

  中江集團第一次債權人會議將於7月復會。經過一個多月的會議暫停和債權審核,中江集團總體負債金額將被最終確認。多位接近此案的人士對財新記者稱,初步統計結果顯示「中江系」債務規模近80億元,為杭州歷來最大宗。銀行貸款約50億元,建行佔了大頭。

  此次債權人會議於5月底在杭州召開。一位債權人代表介紹,當時統計出中江集團的債權人約有68家,中江集團下屬杭州友邦香料香精有限公司的債權人約241家。

  此前,中江集團破產重整的思路已確定,杭州市政府圍繞此案成立了數個風險處置小組。6月14日,杭州市政府首次發佈俞中江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被刑拘的消息。接近俞中江的人士透露,早在三個月前,他已被警方控制。

  被刑拘之前,俞中江在警方控制下,居住在杭州市西湖畔的溫德姆酒店。這座目前還屬於「中江系」的准五星級酒店,已被債主杭州市財開投資集團公司接管。據與俞中江有過業務往來的知情人士說,溫德姆酒店正是其「投資失利,噩夢開始之處」。

  財新記者獲悉,此案引起建行總行的高度重視。自事故爆發,建行總行已派出三四輪工作組到浙江調查「中江系」貸款情況,分別來自公司業務部、風險管理部和紀檢監察等部門。

  隨後,2011年3月從建行陝西省分行行長調任浙江省分行行長僅一年的崔濱洲閃電離任。與「中江系」貸款有關的三名建行支行行長也將在本月等到正式處理意見。

幾輪排查

  一位接近浙江建行的人士告訴財新記者,在「中江系」債務中,規模最大的是浙江建行和浙江中行,分別近30億元和10億元,浙江工行在其中也有1.5億元以上的貸款餘額。

  不惟浙江,財新記者獲悉,上海至少有兩家商業銀行也牽涉其中,其中一家是花旗銀行,貸款餘額數千萬元。

  「這種規模的事件,建行歷史上沒有過,牽涉到很多人,所以建行上下非常緊張。」一位接近本案的人士說。

  「事發後,多位高層先後來過,行長張建國也親自來過,還啟動了兩項全行範圍的大排查。一是防止民間借貸風險向銀行體系蔓延,防止從業人員參與民間借貸的風險排查;二是對民企的風險隱患的全行排查。」前述接近當地建行的人士對財新記者表示。

  該人士認為,建行浙江分行負有管理責任。崔濱洲調赴浙江不久,未融入與當地分行,當地員工士氣低迷,經營每況愈下。在明知中江的資金鏈已經有問題的情況下,他還力主給中江貸款,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另一位接近建行的人士則持有不同意見。他認為,崔濱洲到浙江後,沒有完全摸清情況,也沒有適應江浙「和風細雨的風格。把杭州地區支行從14家簡 單撤並到7家的舉措樹敵不少。此外,他給建行浙江帶來的一些考核指標,令員工很不適應。但建行浙江分行前些年業績沖得很高,有所下滑可以理解。

  接近浙江建行的人士介紹,除分行層面的崔濱洲受牽連外,支行層面,建德支行行長張建標首先被免去職務,其後寶石支行行長趙三軍也遭免職。

  兩位建行員工對財新記者說,趙三軍被免職時正是去年12月31日,他不禁落淚,自陳是為業務發展,並無一己私利。張建標和趙三軍兩人目前擔任中江案的貸款清收小組副組長。

  在浙江建行員工層面,受此案件株連的約有四五十人。

蹊蹺放貸

  「建行給中江集團放貸蹊蹺之處在於時機,為什麼銀根緊縮時還在貸?」 接近浙江建行的人士問道。

  到2011年年底,除去存兌匯票、保函和國內保理業務,建行對「中江系」企業的貸款餘額約22億元,其中建行建德支行9億至10億元,秋濤支行 約10億元,寶石支行約2.5億元,另外還有一個營業部有5000萬元的委託貸款。這只是第一次統計的數字,建行內部人士有種說法:經過後續調查,與「中 江系」各家公司有關的以各種形式存在的貸款總數共30億元。其中一些公司的實際控制人是俞中江,經辦行也心知肚明。

  「技術上來說這些企業不是俞中江的,但貸款都是俞中江出面在跑。」一位建行內部人士說,至少有一兩家企業沒有被納入建行的集團授信額度。

  到2010年底,建行對「中江系」的貸款餘額為10億元。到2011年,「中江系」搖搖欲墜的情況已經被銀行業察覺,但建行對「中江系」的貸款反而擴大了一倍以上。

  由於形勢持續惡化,見狀不妙的交通銀行在2011年6月撤出了「中江系」最後一筆愈1億元的貸款,但建行卻跟進接盤。更為離奇的是,三個月後,即2011年9月,建行還為「中江系」發行了一隻價值3億元的信託類理財產品。

  「這個產品一分錢利息沒有收,當年12月就明確利息不還了。」他說。

  二是貸款的操作手法。兩位接近本案的人士對財新記者說,俞中江的問題不只是非法吸存,至少還涉嫌騙貸。

  兩位接近建行的人士透露,俞中江曾私刻建行建德分行的公章。

  「從業以來從沒見過這麼多的假東西。」一位接近建行的人士評論說,「金額之大,為建行史上之最。」

  財新記者瞭解到,俞中江騙貸的手段包括重複抵押以及使用假房產證做抵押,如三本抵押權證對應同一處房產。接近浙江建行的人士說,銀行在核實工作上有所疏漏,工農建三家大行都不知情。此外,俞中江曾從建德開出一張真實的土地憑證,但相應地塊並不存在。

  「這樣一家企業,資產不大,能批出巨額貸款是難以想像的。建行三家支行都在給它放貸,似乎不是個別人違規造成。俞中江涉嫌非法吸存是最輕的罪責,但銀行往往不願意看到內部員工涉嫌刑事問題。」一位銀行業人士指出。

道德風險

  財新記者獲悉,根據建行的審貸分離原則,企業要獲得一筆貸款,首先需要支行客戶經理作出申報,支行風險主管同意後再往分行上報,經過分行的五個獨立審批人同意之後,才能發放。

  「也就是說,一般支行行長並不能幫得上忙。如果只是貸款崗位的人違規,審批環節完全可以不批。中間可能有人在協調,才在一些規定上有讓步。」 接近浙江建行的人士說。

  在中江案後,浙江建行的重大貸款審批權上移到總行。

  兩位浙江銀行界人士和一位接近本案人士告訴財新記者,此案中不乏銀行內部人士充當資金掮客的可能。

  財新記者初步瞭解,寶石支行的主要責任在於為一筆委託貸款違規出具保函。這筆總額為1億元的委託貸款來自浙江省的一家名為中新力合的擔保公司,在中新力合對「中江系」缺乏瞭解而有所猶豫的情況下,寶石支行也為此出具了保函。這筆委託貸款的未償餘額約5000萬元。

  財新記者曾聯繫中新力合,但截至發稿時,對方沒有回覆採訪請求。

  此外,2011年,貝因美(002570.SZ)的母公司杭州貝因美集團有限公司亦與「中江系」發生1億元的資金往來。一位接近貝因美的人士對 財新記者透露,這筆貸款「是以貿易融資的形式操作」,即銀行給予貝因美1億元授信,貝因美集團與「中江系」下屬香料企業簽訂一份貿易合同,發貨後該企業無 錢支付。

  為何「中江系」危機日益逼近時,貝因美集團還願意做這樣一個貸款?該人士答道,「貝因美其實並不瞭解中江。如果沒有銀行在其中的一些安排,貝因美絕對不會去做。」

  他強調說,這筆債權連本帶息已經轉讓,貝因美集團沒有風險敞口。

  但當財新記者詢問為何「中江系」危機全面爆發後還有人願意接盤時,該人士緘口不言。

  一位銀行業從業人士分析,賒銷項下的保理業務,銀行一般不會去驗貨,而是通過查看增值稅發票來提高作假成本。如此安排可以不佔用出借人的自有資金,僅佔用其授信額度。與委託貸款不同,實質仍是從銀行獲得融資。

  財新記者從另一渠道得到的消息是,在貝因美集團借款和另一企業接盤的安排中,建行均起了介紹作用。

  俞中江資產中最有價值的是溫德姆酒店,該酒店已被杭州市國有獨資的杭州市財開投資集團公司接管。接近俞中江的人士透露,俞中江為酒店估值42億元,杭州財開估值只有22億元,市政府方面的估值是30多億元。加上機場等其它資產,「中江系」缺口為十幾億元。

溫德姆噩夢

  俞中江發家在近十年間,暴發又在近五六年。他原是建德市一名出租車司機,後成立建德市新安江中江汽車出租服務社,拿到了第一桶金。後來他又建立了杭州友邦香料香精有限公司。

  「友邦廠是賺錢的, 2007年到2008年每年利潤都在2000萬元左右。」一位曾與「中江系」企業有過業務往來的人士對財新記者說。「但俞中江賭性很大,要進軍房地產。」

  在投資房地產之前,俞中江曾經在建德市投巨資建設千島湖通用機場。據此前媒體的報導,他擁有這個項目約70%的股權,但是機場竣工後並未像料想般成功。

  2008年,中江控股接盤了杭州金星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下稱金星房地產),在建德同時展開了一系列房地產項目。因為接盤金星房地產價格比較低廉,俞中江獲利高達數億元。

  但由於預售款監管漏洞,金星房地產本該封閉運行的資金流入「中江系」資金鏈,隨後者一併斷裂。中江案發後,金星房地產於4月申請破產清算,而項目尚未完工。西城時代家園三期數百名購房者只能寄望於餘杭區政府墊資建設完工。

  不過,多位人士認為,溫德姆酒店才是壓倒「中江系」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俞中江接手前,溫德姆酒店曾幾次爛尾。從2008年至2010年,俞中江逐步進入溫德姆項目,耗資巨大。

  「他2008年說要去做溫德姆,我看了規劃覺得做不起來。他接盤的是部分產權,想把公寓產權逐步收攏做成五星級酒店,這相當困難。他沒有經營酒店的經驗。」前述人士表示。

  前述接近俞中江的人士表示,由於收購溫德姆時,「中江系」自有資金不足,俞中江向社會融資甚多,後期更是向公司員工直接打借據融資,光利息就高達幾億元。

  「溫德姆酒店接盤價格很高,到俞中江手上已經是轉了幾手的爛尾樓,每一手都加碼。為接這個盤,他幾乎全部是借貸,利息就已經夠要命了。」前述接近俞中江的人士表示。

  「此事很大程度上與當地一些企業偏離主業,攤子鋪得過大,盲目投資房地產有關。在宏觀調控背景下,銀行收緊銀根,企業資金鏈出現問題,只得求助民間融資,結果因高利貸泥足深陷,最終資金鏈斷裂,出了問題。」一位接近當地建行的人士對財新記者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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