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溏心皮蛋爭產風暴

2014-06-19  NM
 
 

 

上環永樂街順興行,是享負盛名的「皮蛋大王」。其招牌溏心皮蛋與鏞記出自同一師傅之手,六星級酒店都跟順興行入貨,就連前華探長呂樂、利孝和夫人、新地郭氏三兄弟都是它的老顧客。 順興行由郭榮輝和李煥苦心經營,兩夫婦胼手胝足,由鐵皮檔做到買入地鋪。一家八口由草根變成富豪,溏心皮蛋是名副其實的金蛋。 郭榮輝四年前病逝,遺下市值三千多萬元的舖位。結果錢作怪,家人分成兩派爭產,各出奇招,骨肉相殘。 不變的,只有皮蛋的味道。現年七十多歲的李煥, 縱使中風後步履蹣跚、神志不清,依然日日開舖,默默守護「皮蛋大王」的金漆招牌。

這宗溏心皮蛋爭產案,五月中在高等法院開審。順興行創辦人、亦即「皮蛋大王」郭榮輝,與妻子李煥共育有兩子四女。自從郭榮輝病逝後,以兩名男丁為首分成兩派,展開遺產爭奪戰。 「阿爸只講過一樣嘢,好仔不論爺田地,我淨係記得呢樣嘢!」三弟郭德成在庭上,誓神劈願說,父親遺願是將財產分予六名子女,自己並非處心積慮謀奪身家,他更激動地說︰「我都唔想將家事放上法庭,今日嘅訴訟都係想保護爸爸嘅遺產!」 他的兄長、二哥郭德明卻一聲冷笑,反駁指弟弟立心不良。父親在生時,弟弟不斷中傷他,父親彌留時,更阻止他與母親探病,因此連父親最後一面,甚至喪禮,二哥都沒有出席。他不齒弟弟所為,直說為了公義才加入戰團,「我淨係想平靜過生活」。

三千萬舖位

兩兄弟在庭上互相指罵,直指對方欲賣掉三千多萬元的舖位。事緣九一年,父親郭榮輝以金禾投資有限公司名義,斥資三百七十多萬買入上環永樂街地鋪和閣樓。此外,公司亦曾持有四個物業,包括柏景臺、匯景花園等。郭榮輝持有金禾五成股份、妻子李煥持有兩成、兩名兒子各佔一成半。四年前郭榮輝因肺癌過身,三弟卻爆出,父親死前兩個月曾立下遺囑,重新分配自己的金禾股份。根據遺囑,父親將五成股份,各分一成予四名女兒,餘下一成由兩名兒子平分。 三弟郭德成與四姊妹連成一線,要求法庭頒令父親臨終時的遺囑有效,因為遺囑一旦生效,他們共持有順興行的六成股權,操控鋪頭買賣權。母親李煥則與二哥郭德明聯手,質疑遺囑的有效性。

孤獨老人

兩兄弟爭認是父親最信任的兒子,一時間難辨真假,兩兄弟的親母李煥成為關鍵證人。滿頭白髮、身材略胖的她,這天輪椅代步,由印傭推上證人台。郭老太花盡力氣,跟著法庭書記逐字逐句地宣誓,但一開口嚇呆在場人士,「我,郭榮輝,謹以至誠……」郭老太把自己的名字說成亡夫的名字,再試幾次後情況依然。法官質疑郭老太的精神狀態是否適合作供,辯方最後決定放棄傳召李煥。「你唔好諗咁多,我知你想攞番間鋪,啲女講咩你唔使理o架,保重身體!」審訊當天湊巧有街坊經過高等法院,一見李煥便肉緊地握緊她雙手,李煥不懂反應,卻眼泛淚光。數日後,記者跟隨李煥到中醫診所覆診。這天她精神不錯,但心中似有無數鬱結,縱然口齒不清,仍然拉著記者用力地說︰「牛仔(三子)個死人嘢,唔俾番間鋪我……佢哋無嚟睇我,個個唔掛住我……間鋪唔賣!」李煥說時拳頭緊握,突然淚如雨下。 自從丈夫郭榮輝一○年過世後,李煥便過著獨居生活。好景不常,她一年後中風,同時患上抑鬱、語言障礙、偏癱等,起居飲食由印傭負責,只有每星期兩次的中醫覆診是由二哥郭德明接送。 自從爆出爭產糾紛之後,順興行便全盤交由三弟郭德成打理,李煥則在兩條街外自立門戶,用自己名字開舖。由於她中風後不良於行,因此請人看鋪,但仍然堅持每星期會有一、兩日落鋪親自賣皮蛋。

鴨蛋街情緣

對李煥而言,皮蛋就是她的一生。李煥出身貧苦,十六歲在上環永勝街打工。她替酒樓倒垃圾、幫洋人倒夜香,由於性格開朗、做事勤快,經常收到打賞。李煥與一群姊妹經常聚集一起,因為她們「又惡又嘈」,令人以為她們是「死飛女」,避之則吉。李煥的大情大性,卻吸引了郭榮輝。郭榮輝是鐵皮檔「順興蛋檔」的老闆,她對李煥展開熱烈追求,不出十七歲,李煥便下嫁郭榮輝,從此夫妻合力打理皮蛋店。 順興行的皮蛋是出自皮蛋師傅楊位謀之手,軟滑香濃,深受顧客歡迎,當時最頂級的酒店,如半島、喜來登等都向順興行入貨,順興行很快便成為皮蛋「一哥」。「我記得我小學時,阿媽話有個姓利嘅夫人嚟蛋檔買皮蛋,仲踎喺度同我阿媽一齊揀,到俾錢抬頭一望先知嗰個係利孝和夫人!」二哥德明憶述,母親每天都說有某某名人幫襯,但許多都是自己一人前來,打扮得平平無奇,就如前華探長呂樂,每次買完半打皮蛋還會「吹陣水先走」,「因為大家都係汕尾海豐鶴佬人,同聲同氣,特別親切。」

月亮惹的禍

順興行由鴨蛋檔做起,從永勝街租鋪、租貨倉,到九一年買入永樂街地鋪。郭家兩名男丁,中學畢業後亦順理成章一同打理店舖,郭榮輝亦漸漸脫手不理。 終日遊手好閒的郭榮輝,沒有跟糟糠妻享福,反而在鄉下包二奶,更買樓給對方。李煥與丈夫關係決裂,拒絕與丈夫共用餐具,怕染上性病,更經常以淚洗臉,「老太係惡死啲,佢係成日嘈嘅,有時飲茶佢都有講o架!」皮蛋師傅楊位謀的女兒透露,自從郭榮輝有外遇,李煥心情很差,對著客人惡形惡相。 想不到郭榮輝包二奶,間接令整個家四分五裂。一次李煥跟三弟德成爭吵,吵到面紅耳熱,德成拋下一句︰ 「妳唔係我阿媽,大陸個女人先係我阿媽!」此話一出,即傷透母親的心,李煥立即更改自己的遺囑。其遺囑原定將名下金禾兩成股份平分予六名子女,但事後她剔走三弟,遺囑內更寫明︰「本人特意不分發任何遺產予兒子郭德成,因在我生平中,他否認我為他的親生母親。」後母親又與四女有爭拗,再剔走四女。郭家自此家嘈屋閉,他們亦懶理街坊目光,在店舖內互相頂撞,街坊笑稱這是「月亮(皮蛋)惹的禍」。

偏心二哥

自從李煥與三子關係勢成水火,更加偏愛二哥,令其他子女看不過眼,「媽媽一直都對二哥好偏心,由細到大要咩有咩,係好離譜o架,幾百萬幾百萬咁俾!除咗大家姐無喺鋪頭幫手,我哋其他兄弟姊妹個個都喺鋪頭大,二哥成日都下晝先返到嚟,嗰時都賣完啦,仲使佢幫手咩。」孻女淑瓊說,兩位哥哥幫手打理順興行,但各有副業,九七年二哥在母親資助下,發展中藥研究的生意,全身退出順興行。三哥則一邊打理順興行一邊炒樓,成為父親「理財顧問」,父親時有斬獲,九七年更成功避過金融風暴,深得父親歡心。久而久之,形成母幫二哥,父幫三弟的對立局面。 「係阿媽覺得我哋睇唔起佢(二哥)囉,但事實擺在眼前,你都聽到啦,用咗八年去搞個咩臨床(中醫藥臨床實驗),結果搞到啲咩出嚟吖?」五女淑華不屑地說。於是三弟與四姊妹連成一線,與母親、二哥對著幹。

不賣物業

○九年郭榮輝證實患上肺癌,病情急轉直下,需要長期住院。二哥稱,弟弟一方不但隱瞞父親病情,更請來二十四小時看護,慎防有人埋身,「探親阿爸一定會有人喺度睇住你,唔係阿妹就係啲女婿,總之唔俾埋身。但阿爸一早已經用鶴佬話同我講定一定唔可以賣鋪!」 三弟一方經常守在病房,父親臨終前的兩個月,更召來律師前來醫院訂立遺囑。律師在庭上供稱︰「當日情況係有啲混亂,因為有好大棚人哄埋嚟,似乎好有興趣想聽到郭生指示。但最後死者覺得唔方便,話自己未定主意。」但兩天後,郭德成再與律師單獨前往醫院,成功為父親訂立遺囑。 遺囑以外,三弟一方亦稱,父親已簽訂一份生意轉讓合同,以一萬元將順興行生意全權轉讓予他,連內地物業也一併轉到三弟名下。 父親逝世,二哥與媽媽不但見不了父親最後一面,德明亦指摘有人激到媽媽爆血管。一一年年初,李煥與四女淑貞為小事爭吵,淑貞向母親連珠炮發:「你黐線!精神有問題,無資格喺順興話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罵個不停,最後李煥走出店外抖氣時跌倒,爆血管送院,事後證實中風。 法官本週二宣判,直指李煥一方,與郭榮輝關係一般,而次子一直專注個人的中藥事業,無意繼承,裁定郭榮輝遺囑有效,李煥與二子敗訴。郭家兩派更勢成水火。李煥自怨自艾,丈夫不忠,子女不孝。但其實,郭榮輝訂立遺囑時,曾在備忘上寫下「不賣物業」四字,但最終沒有寫在遺囑上。縱然郭榮輝臥病在床,依靠氧氣罩維持呼吸,徘徊喺垂死邊緣,但最記掛的,仍是與妻子打拚半世紀的心血。

溏心皮蛋是這樣煉成

四、五十年代,許多漁船停泊上環沿岸,因漁民需要鴨蛋的白漿搽魚網絲以增強韌力,故皇后大道中至永樂街一帶的鴨蛋牌檔,開到成行成市,永勝街因而得名「鴨蛋街」。順興行早年將舖位一個小角落,分租給「開源蛋行」的楊位謀。開源承包了鏞記的皮蛋,有次鏞記要求楊做出「啱心水」的皮蛋,令楊苦惱不已,順興行老闆娘李煥主動幫手逐缸逐缸試食,終試到一試難忘的皮蛋。楊遂向鏞記老闆推薦,對方大為讚賞,順興行亦採用了開源的皮蛋,溏心皮蛋就是這樣煉成。開源蛋行於七十年代交由楊位謀兒子接手,青出於藍,將蛋黃的溏心醃製成金黃色。而自郭榮輝死後,順興行由三弟全權打理,皮蛋不再由開源供蛋。記者曾向順興行查詢,對方只說是從內地入貨。李煥另起爐灶「李煥糖心皮蛋」,堅持繼續向開源入貨,楊位謀兒子會親自為李煥挑選靚皮蛋:「識咗幾十年老朋友,我一定俾最靚嘅佢,最緊要係份情!」

皮蛋大比併

本刊請來曾在多間六星級酒店擔任大廚的周中師傅,試食順興行和李煥皮蛋。周師傅大讚李煥的皮蛋「好多松花,食落又香又軟滑」,順興的皮蛋則輸一大截:「從外表睇有松花的皮蛋就係靚嘢嚟,呢隻無,無花紋嘅,同埋一切開睇你見到個心流出嚟就係溏心囉,但啲死實實就唔靚喇,食落又揦口,澀啊!」總結李煥皮蛋在各方面無得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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