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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你已經是站上電影最高殿堂好萊塢的國際大導演。如果說,你已是華語電影製作成本最高的導演。如果說,你六十六歲時罹患了淋巴癌。 你還願意挑戰從未嘗試過的戰爭愛情電影嗎?首位獲得威尼斯影展終身成就獎的華人導演吳宇森的答案是:YES。 以一九四九年兩岸戰爭為背景,發展出三段愛情故事的《太平輪》,是吳宇森繼拍攝成本最高的華語電影《赤壁》後,暌違六年新作。這部耗資新台幣二十億元的大片,迥異以往以男性義氣為主軸,是他首部以女性為主線的電影。 當大家紛紛為李安二度拿奧斯卡獎喝采時,吳宇森,才是首位打進好萊塢的華人導演。 他入列史上百大導演被阿湯哥邀導《不可能2》 英國電影雜誌《TotalFilm》曾選出史上百位偉大導演,吳宇森是入列的三位華人導演之一,該雜誌對其評語是:「他的《變臉》既結合好萊塢的主流電影元素,又不失個人風格。」該片全球票房達七十三億元,投報率逾三倍,甚至吸引湯姆.克魯斯上門邀請他執導《不可能任務2》。 國際執導亮眼成績單,吸引跨國電視頻道Discovery Channel製作《名人心路歷程》特輯,他是唯一導演背景出身,與之並列的是宏?硈郈鴗H施振榮等企業大老;該特輯用「十字路口(Crossing)」為主觀點介紹他,相隔十年,意外發現《太平輪》電影英文名稱也是「Crossing」,動詞之意則有「跨越」意涵。 在香港記者黃曉紅窮追三年才讓他點頭認可的《吳宇森傳》中,他這樣剖析自己:「我發現自己拍每部戲都很艱苦,而拍攝過程越艱苦的電影,就越賣座,成績越好。」他的一生,如同站在十字路口般,不停「跨越」困頓的一部電影。 攤開他執導的三十二部電影,會發現橫跨東方到西方,從喜劇、槍戰到歷史片,新作則是戰爭愛情片。「依拍攝難度來說,古裝比槍戰片難拍,而戰爭片又比古裝難拍,」參與過《赤壁》、和吳宇森的創業夥伴張家振同為監製的葉如芬分析。他時時刻刻在「跨越」今天的自己。 導演徐克,坐在位於北京東億國際傳媒產業園區,所創辦的電影後製公司映日象限影像技術辦公室,邊剪輯年底新作、邊談論著近三十年「江湖好友」吳宇森。他認為,雖然英雄片講的都是老友情、兄弟義,但迥異於一般動作片的自我設限,吳宇森鏡頭下的英雄,每個都有血有淚,有痛苦、有掙扎、有悲傷,刻畫人性更加強烈。 能夠寫實刻畫底層人物面對艱難,越挫越勇的韌性,跟吳宇森的出身有關。 兒時,與幫派為鄰對抗流氓情節,也拍進電影 時間拉回一九五○年,他四歲時大陸淪陷,本來要舉家搬到台灣,卻被迫落腳香港,一場大火將房子燒個精光,只能棲身徒置區(貧民窟),鄰居不是黑幫、就是娼妓。 一般人為了生存,不是同流合污,就是沉淪以求溫飽,對吳宇森來說,教會與父母教育的力量,是拉住他不往下掉的繩索。接受《商業周刊》專訪的他回憶:「七歲時,每天隨身帶著一塊磚頭出門跟流氓對抗,為了叫我加入幫派,(我)還曾被硝酸淋過整隻手臂。」這段情節也曾出現於他拍的電影《喋血雙雄》裡。 中學三年級時,他投稿香港《中國學生周報》文章〈殺狗記〉,陳述鄰居喜歡吃狗肉,因居住房子是一間連一間,殺狗、被剝皮後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他覺得那是件殘忍的事情,卻無法阻止,僅能以文字面對無法選擇的環境。 他夾雜在暴烈與溫柔中生活。殺狗聲、黑幫要脅、教堂鐘聲,是他成長環境的「最佳音效」;九歲時,因教會資助才有上學機會。「很多影評人問,為什麼我的電影中有那麼多白鴿和教堂?那是因為它們代表了和平與聖潔,還有博愛。」 貧窮和街頭暴力的環境,成了他日後面對競爭激烈的全球電影戰場,得以堅毅挺過東西方文化差異,吸收各類型養分。 他認為,命運不能自己決定,但韌性可以自己長出來,只要想透本質和勇於挑戰,一定會成功。電影是他的出口,「電影中的槍不是用來殺人,而是一種講述人生的方式,」他說。 年少,沒錢進修曾偷書,立志以後蓋圖書館 歷經最惡劣貧窮環境,和享受過教會給予恩澤,讓他深諳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只有在真實世界裡發生的寫實情節。「沒有完全的好人或壞人,這是我的價值觀。」這觀點也呈現在他的電影語言中。 例如暴紅的《英雄本色》,他不認為該片是黑社會寫照,劇本很多台詞是他內心寫照。 片中經典對白:「我永遠都不會讓人用槍頂著我的頭!」「有機會,我一定要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失去的是什麼呢?是尊嚴!」回憶年少貧窮,父親賣書法求溫飽,接受專訪時,年近七十歲的吳宇森還一度哽咽。 年少的他,沒有李安或徐克得以到國外念大學、專攻電影專業機會,他只能自學。從戲劇社中發現熱愛藝術傾向,儘管貧窮,但他不走主流價值像金融或做生意的路,反靠往有一餐沒一餐的電影圈。 為學電影,當時二十出頭的他,甚至「偷書」。「我時常到圖書館借書,或到書店去偷書!特別喜歡哲學和藝術的書籍,尤其熱愛存在主義作品,像沙特、卡夫卡,很受他們的影響。」談及當年不堪往事,他直言可以寫出來,還強調因為這段往事,讓他決定成立一個電影圖書館,讓有志者使用。 貧窮讓他的生命長出韌性,韌性讓他走向國際荊棘之路,得以挺身而過。 入行,八年不得志從票房毒藥,變國際級導演 迥異老友徐克成名早,他算是大器晚成的導演。二十三歲從場記入門,隔四年拍了首部電影《過客》,卻如同片名一樣,情節太過暴力無法上映,差點變成「電影過客」。因電影製片何冠昌這個貴人慧眼識英雄,他才得以重新入列。 但礙於當時喜劇片盛行,他只能抑鬱寡歡接受不能拍武打片的無奈現實,不得志的日子,整整過了八年。「那時香港電影是拳頭加枕頭,他們對我的想法不感興趣,我那時很消沉,以至於後來拍的喜劇已快成了悲劇。」他成了票房毒藥,有人還消遣說,可以退休了! 一九八六年,在香港已是名導的徐克,力排眾議支持四十歲的他拍《英雄本色》。 為什麼敢挺他?「John(吳宇森英文名)是我見過最浪漫的導演,有正義感、有情懷跟理想。他當年處境是因為(電影)工業無法了解他、支持他,如果有足夠智慧與眼光讓他發揮,他的光彩絕對會成為華人驕傲。」徐克坦言。 終於,《英雄本色》一炮而紅,掀起了墨鏡風衣、雙手持槍的英雄片風潮,也為他取得進入好萊塢的門票。但,他體內韌性的頻度,再次被挑戰。 登上好萊塢,前三年發展並不順遂。「他們知道『吳宇森』三個字,卻不見得懂我的電影。況且好萊塢明星權力之大,小至能決定一個小配角,大到我在這邊剪輯一個版本,明星在旁邊剪輯另一個版本。」他形容,水土不服加上種種限制,拍的依舊是他所熟悉的槍戰,卻被批評是B級動作片。 越困頓的環境,越滋長他體內堅毅的養分。他乾脆舉家搬到美國,一年半什麼事都沒做,徹底了解西方人基層生活。「你要先抓到敵人,了解他,才能戰勝他,」吳宇森剖析。五十一歲拍了《變臉》,透過他的鏡頭,主角充滿人性的暴力,與西方不死英雄大相逕庭,也正式掀開他在好萊塢立足的一頁。 生病,樂觀看磨難想拍出完美電影,不留遺憾 為什麼要這麼不放過自己?「這是一個機會,第一個華人導演打入國際。深入實際環境讓角色有人性、寫實且具時代感的電影,才能國際化,」當時的他不囿於《英雄本色》帶來的光環,他要的是更大舞台。 站上世界殿堂仍不滿足,二○○八年,年過六十歲的他,挑戰的是自己。「早期電影中,有一半是我自己的生活寫照,但太小我,應該把力量擴散,多關心一點大我。」首度嘗試歷史史詩電影《赤壁》,評價兩極,但全球總票房估計約九十億元,橫掃兩岸三地,並攻進日韓市場。 事業再創高峰,癌症卻找上門。當他籌備《太平輪》時,意外發現罹患淋巴癌。「太順遂就不叫人生了!有磨難才會產生包容跟關懷。」一生並非順遂的他,面對生病帶來的衝擊,雲淡風清的回答:「生存的力量不能放棄,愛,可以救贖並戰勝一切困難。」這是新作中他想表達的意涵,更是他一生面對困頓的最大體悟。 確診那晚,吳宇森看了一部很差的電影,心中浮現的是:「我迄今仍未拍出一部完美的電影,難道要帶著這個遺憾走嗎?」為求好,十月底,離上映約一個月時間,他特別飛到台灣,與獲得十座金馬獎最佳音效得主杜篤之,進行最後錄音工程。 最後一刻,吳宇森還是要奮戰到底。 【延伸閱讀】從華語片拍到洋片,每個10年都在轉型——吳宇森電影紀錄 ■40歲引領英雄片風格《英雄本色》獲金馬獎最佳導演、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影片和最佳男主角獎 ■51歲奠定好萊塢地位《變臉》實踐「用西方技術表達東方精神」的理念,全球票房73億元,投資報酬率3倍 ■54歲執導全球票房最高電影《不可能任務2》全球票房達新台幣162億元,比第1集多約21億元,為2000年冠軍 ■62歲拍出史上預算最高華語片《赤壁》成本達24億元,全球票房估計約90億元,橫掃兩岸三地同檔期冠軍,入圍日本當年最佳外語片,攻進韓國市場 ■68歲首拍戰爭愛情片時空跨度兩岸三地的《太平輪》,包括金城武在內,邀台、中、日、韓10多位一線影星主演 整理:黃亞琪 |
數月以來,在國內A股上市的樂視遭遇了市場多番猜疑和不時襲來的傳聞。在歸國後首次微博文字中,賈躍亭便神秘拋出“see計劃”來提振樂視的士氣,“顛覆、革命”等慣用字眼也再次頻繁出現在媒體報道中。
賈躍亭的回歸早有鋪墊之舉,在兩天前樂視於上海舉辦的營銷推介會上,樂視網網站事業群運營總裁高飛就提前公布了賈躍亭歸國的消息。“壓抑了太久,希望能恢複廣告主對樂視的信心”,一位樂視內部人士接受騰訊科技采訪時並不諱言此舉目的所在。高飛於2009年5月加入樂視網,頗受賈躍亭信任,現為樂視內部實權人物。
不過,現在還不到樂視完全解除警報的時候。一位接近賈躍亭的人士向騰訊科技透露,這位樂視靈魂人物還要很長時間才會公開露面並正式回歸公司。對賈躍亭而言,目前依然處於敏感微妙時刻,據澎湃新聞和財新報道,樂視網前副總經理李軍日前被相關部門帶走調查。
那麽,賈躍亭此時又身在何處?此前有消息稱其在香港完成手術後轉入301醫院治療休養,但騰訊科技於11月25日趕往301醫院腫瘤大樓住院區、外科樓普外科住院區和胸外科住院區走訪時,各住院區的護士臺工作人員均表示未在住院系統中查詢到“賈躍亭”的名字。
當然,養病中的賈躍亭是否公開現身或許已並不重要,樂視仍有諸多棘手的問題待解。
過去五個月時間里,樂視網先後停牌四次,股價走勢也不複去年的高歌猛進。據知情人士向騰訊科技透露,樂視網很可能於下周複牌,或將公告45億融資的最新進展。
對於樂視網及旗下子公司迫在眉睫的融資需求,樂視手機頗為曲折的上市進程,以及樂視在新能源汽車等領域的“see計劃”而言,賈躍亭的歸國向樂視內外釋放出了積極信號。
樂視生態新成員:手機和See計劃項目
對於樂視網目前的前景和投資價值,一些機構投資者做出了不同判斷,如景順長城、華夏基金繼續加倉,嘉實優質、廣發聚瑞則選擇減持,樂視網估值遭遇爭議。
樂視被資本市場看好的是其打造的獨有的“平臺+內容+應用+終端”生態模式,賈躍亭今年在不斷加強樂視控股和樂視網旗下多家公司的整合,包括樂視致新、樂視網、樂視體育、樂視影業、樂視酒業、樂視農業、樂視雲計算及樂視海外業務等。
在樂視生態模式中,賈躍亭投入最大的是硬件領域,希望以此建立起垂直生態模式。但廣電總局下半年對互聯網電視的嚴厲監管,讓樂視生態模式的前景蒙上不利陰影,樂視也被廣電總局暫停了和所有牌照方的合作。
不過,據知情人士一周前向騰訊科技透露,樂視在被廣電總局暫停和原有牌照方合作後,與某新牌照方進行了合作談判,由於樂視此次較為積極配合進行整改,並同意把後臺服務器、內容交由牌照方調度把控,即將通過廣電總局驗收。
除了樂視盒子和超級電視,樂視手機和See計劃也將在明年成為樂視生態的新組成部分。
樂視手機團隊組建已久,知情人士向騰訊科技透露,樂視手機原定於今年年底上市,但由於芯片供應問題推遲到明年二月份左右。
樂視和聯發科、高通等兩大芯片廠商都在洽談合作,產品分別定位中低端和高端市場,繼續走高性價比路線,售價在1000-3000元之間,計劃同時上市發布。目前,樂視和聯發科關於MTK芯片的合作協議已經達成,不過與高通合作談判尚在進行中,這導致樂視手機的發布日期延後。
“see計劃”則是樂視生態的另一種延伸。騰訊科技獲得的多名知情人士所透露信息,都指向其新能源汽車計劃,樂視將為合作新能源汽車提供車載影音系統和內容服務、遊戲娛樂服務,並與物聯網連接,和購物、辦公、智能家居市場打通,完善其原有的“內容+平臺+終端+應用”全產業鏈生態體系。
今年夏天,北汽和樂視曾入股美國高科技純電動汽車設計公司Atieva,分別成為第一和第二大股東。賈躍亭在美國之行中,還與北汽董事長徐和誼洽談新能源汽車合作事宜。
複牌猜想:樂視亟待填充的資金胃口
當然,樂視要完成諸多新計劃的前提是,其能獲得發展所需的足夠資金支持。
在過去五個月里,樂視網先後停牌四次。最近一次是10月26日,彼時系賈躍亭接受騰訊科技專訪首度開口回應政治傳聞三天之後。
據知情人士向騰訊科技透露,樂視網很可能於下周複牌,尚不確定複牌所要公布的具體事項,最大可能是公告45億融資的進展。
樂視網今年8月份發布公告稱,擬非公開發行股票融資45億元,如果該融資最終通過,將創下創業板的融資記錄。其中,樂視控股將出資10億元,中信證券出資5億元,藍巨投資出資15億元,寧波久元出資10億元,金泰眾和出資5億元。
樂視的最新財報顯示,截止今年9月,其持有現金及現金等價物為3.72億元,較年初減少2億多元,顯然不足以支撐超級電視以及“see計劃”等各項業務的持續投入。
一位樂視TV內部人士向騰訊科技透露,在賈躍亭不在國內的數月時間里,超級電視的銷售量並未受到影響,目前處於供不應求、總體缺貨的局面。
值得註意的是,樂視主要競爭對手之一小米,本月分別和愛奇藝和優酷土豆達成資本和戰略合作,在電視內容上逐漸縮小與樂視的差距。
要想更好應對來自小米等對手的競爭,保證超級電視供貨量穩定增長,對於現金流長期緊張的樂視而言,目前最緊迫的挑戰或許在於,能否盡早拿到此前籌備的45億元融資。不過,此次非公開發行股票的34.7元每股的基準定價已經高於樂視網停牌前的33.51元每股的收盤價。
騰訊科技試圖向數位相關證券和基金公司投資經理咨詢樂視此次融資的進展,但都被“以公告為準、不方便透露”為由而拒絕。此前,賈躍亭接受騰訊科技采訪時坦言,一直以來其個人擔憂股權被分散影響對公司發展方向的把握,因此更多采用股權質押融資,導致樂視的融資能力比較差。
目前,賈躍亭持有樂視網股份44.21%,已累計質押股份 2.89億股,占公司總股本的 34.31%。騰訊科技根據樂視網自2011年來的所有相關公告數據統計顯示,截止發稿,獲得賈躍亭質押股份數量前六的證券公司所掌握樂視總股本的比例大致為:中信證券5.49%、國開證券3.86%、山西證券3.49%、平安證券3.26%、齊魯證券2.69%、國信證券2.51%。
馬雲的遠見不容置疑,一個在1994年就堅信互聯網會改變世界的電腦盲,並且在隨後的二十年中一直堅定不移,不得不說馬雲是個有遠見的電腦盲。對於未來的預言,可與之類比的是比爾蓋茨,他在1975年就預見到,每個人桌上都會有一臺電腦。有遠見,並且能為這種遠見堅持下來,都是很難的事情,馬雲都做到了。
正是因為遠見,因為對於遠見的堅持,馬雲終於站到了人生的頂峰:從市值看阿里3000億美元,騰訊1500多億美元,百度800多億美元,阿里的市值騰訊加上兩個百度,馬雲身價超過300億美元,直追華人首富李嘉誠。
時間回到2010年,誰能預見到今日的局面:其實接下來的四年,正是阿里巴巴發展史上麻煩不斷的四年,阿里巴巴香港上市公司股價一蹶不振,直到最後私有化退市;B2C時代到來,取代C2C成為主流,在天貓與淘寶之間,阿里巴巴向前者傾斜,最終卻惹怒小買家,淘寶殤城使馬雲面臨道德、誠信雙重危機;支付寶VIE事件更讓全世界側目;當然,還有來自京東的挑戰,劉強東從馬雲看不起的搬箱子、B2C做起,差點顛覆了馬雲的電商的帝國。
這些和他的競爭對手比,只是毛毛雨。2010年之後,盡管馬雲面臨諸多挑戰,但最大的競爭者卻掉轉槍頭,不再將馬雲視為競爭對手,這給了馬雲相當寬松的環境與外部壓力,使其集中精力解決內部問題。
其實直至2010年以前,阿里巴巴可謂征戰不斷,最早是慧聰、易趣,然後是百度、騰訊。2007年11月,阿里巴巴香港上市,阿里巴巴股價接近40億港元,市值約為2000億港元,超守260億美元,而當時百度與騰訊接近,約1000億港元,130億美元。百度+騰訊的市值約等於阿里巴巴。七年前的情況與七年後的今天極為相似。
百度與騰訊均將阿里巴巴當成最大的競爭對手。2008年,淘寶與百度搜索互相屏蔽,騰訊則通過拍拍網,財富通咬住阿里巴巴不放松,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2010年。2008年至2010年,是阿里巴巴戰況最為激烈的三年。
2010年發生了一件事情,就是3Q大戰。在互聯網歷史上,3Q大戰是標誌性的一戰,史稱互聯網第一次世界大戰:百度、騰訊、金山、可牛、遨遊等為一方,360陣營中包括酷狗、世界之窗、魯大師、迅雷、快播、暴風影音、多玩、UCWEB、人人網等,搜狐、網易、盛大等做壁上觀。“小三大戰”某種意義上3Q大戰的延續。
2010年11月3日,史稱“互聯網不眠夜”,各大互聯網公司的員工通宵加班:參戰各方商討應對之策,不參戰的公司關註事態發展,以確定下一步行動。騰訊向右,360向左,每家公司都在選擇自己的戰隊。
事情發生了奇妙的變化,最能打仗的阿里巴巴沒有出現在戰場上,360某種意義上取代了阿里巴巴成為眾矢之的。
歷史總這樣充滿戲劇性。就在2010年的9月1日,時任阿里巴巴CEO衛哲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阿里巴巴已經不再需要雅虎,雅虎是一個面臨破產的公司。”一天之後,雅虎發言人強硬聲稱,雅虎將維持阿里巴巴的39%持股不變。
這意味著什麽?阿里巴巴管理層與大股東之間的戰爭開始了,對於阿里巴巴來說,內部矛盾已經取代外部矛盾成為主要矛盾。隨後馬雲、楊致遠、孫正義三方明爭暗鬥,後來的VIE事件,阿里巴巴管理層調整(衛哲離職)都是這一事件的發展與繼續。另一層壓力則是來自阿里巴巴生態系內,淘寶殤城,京東崛起給予阿里巴巴內部的壓力。
對於阿里巴巴的競爭對手來說,如果這時候從外部向阿里巴巴施加壓力,三方擠壓,後果將不堪設想。
3Q大戰爆發,後來演變成群雄割據的互聯網第一次世界大戰,讓馬雲輕松不少,不再需要三線做戰。
騰訊後來投資金山、獵豹、搜狗,在業務上重金布局不賺錢的安全業務等,在建構面對360的護城河方面花費了大量精力;百度也以19億美元收購91無線、大力布局安全以抵禦360,同時卻在垂直搜索領域給淘寶留下了機會。
安全與其他業務相比並不賺錢,深度和廣度上與搜索、即時通訊等業務更不可同日而語,全世界最大的安全公司市值也不過100億美元,但因為360的存在,騰訊和百度對這項業務的投入超出了理智,反而影響了核心業務的發展。同為搜索,綜合搜索領域的霸主百度早已落後於作為購物垂直搜索的淘寶。雖然綜合搜索的市場空間是以萬億計的,百度卻越走越遠。騰訊近幾年在電商、搜索等領域的失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不夠專註,但好在有微信救場。
馬雲接下來專註於兩件事,一是生態系統內的壓力,二是與大股東之間的權力角逐。淘寶殤城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小買家終不過是烏合之眾,經不住阿里巴巴的軟硬歉施,分化瓦解;京東商城則用分拆天貓商城應對,馬雲完成了再造淘寶;與大股東的戰爭最為持久,直到2014年上市前才算最後解決。
某種意義上,周鴻祎轉移了騰訊和百度兩大巨頭的視線,帶著他們偏離了方向。只是互聯網這個江湖,不計恩怨情仇,只計利益得失。
因為3Q大戰,阿里巴巴獲得了4年左右的黃金發展時期,收入上、利潤上逐步超過騰訊和百度,最終一騎絕塵。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幾年馬雲算是命運兩濟。這一結果,是因為馬雲自己做對了很多,也緣於對手做錯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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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改案擱置 不能動用專戶資金 高鐵財務危機迫在眉睫,不少人將動用債權專戶的四百多億元現金當作解藥,殊不知欲飲此藥,還得先經立法院同意財改案,而今財改案碰壁,高鐵破產命運只在倒數計時中。 撰文?鄧 寧、鄭閔聲 「高鐵破產問題,可能四月底就會引爆!交通部不期待有新的財改方案出現,接管是唯一要務。」交通部長陳建宇在一月二十三日就職當天,立即針對高鐵問題明確表達官方立場,並呼籲立法院盡速通過接管法源、《獎勵民間參與交通建設條例》修正草案,以免股東與董事會在接管過程中出現不必要爭訟。 陳建宇之所以預測高鐵可能在四月底破產,是因台灣高鐵公司的年度財報會計簽證將在此時出爐,而目前被列為高鐵股本的三九二億元特別股,可能被會計師列為負債,將直接導致高鐵破產。 有媒體為文指出,持有台灣高鐵債權的八大行庫,在財政部次長吳當傑出面斡旋後,已同意高鐵公司動用債權計畫專戶中的四三二億元現金償還特別股股本,並宣稱「財改案被封殺,高鐵也不會破產」,但這樣的分析立即被相關行庫斥為「刻意誤導、混淆視聽」。 某銀行高層向《今周刊》出示去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財政部與八大行庫董事長協商後的會議結論,文件中白紙黑字寫著:有關台灣高鐵公司擬動用聯合授信契約計畫專戶資金,以贖回特別股本等事宜,是在「立法院同意交通部所提財務改善方案」的前提下討論。如今交通部財改方案已被立法院擱置,台灣高鐵當然不得動用專戶資金;「財改案被封殺,高鐵也不會破產」的論點也就無法成立。 啟動《獎參條例》修法 釐清接管權利與責任 因此,交通部在財改方案遭立法院擱置後,立即啟動《獎參條例》修法,為可能發生的接管程序制定法源,並釐清政府與民間機構的權利與責任。《獎參條例》修正草案一月十二日在立法院交通委員會初審通過,原本預計一月十六日就能在立法院院會完成三讀,但因民進黨團要求針對此案進行朝野協商,法案最快也要等二月底立法院新會期開議時,才得以再次交付院會審議。 對此,國民黨政策會執行長費鴻泰強烈質疑民進黨團採取拖延戰術,是想要護航特定財團。 民進黨團總召柯建銘則回應,各界都不願讓高鐵走向破產,因此接管法源應該只是備而不用,現階段交通部與立法院應共同研擬一套各界都能接受的財改方案;況且高鐵就算破產,依合約也還有八十天的改善期,一個月的朝野協商時間,並不會產生政府「無法」接管高鐵的問題。 高鐵財務危機確實迫在眉睫,無論下一步是破產接管,或推出新的財改方案,都需各界拋棄成見算計,因為我們已經沒有任何拖延的空間。 |
為和平解決烏克蘭戰亂引發的危機,從昨日起德、法、俄、烏四國領導人在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舉行會談。此前華爾街見聞文章提到,美國總統奧巴馬本周一稱,若此次和平解決危機的努力失敗,美方將考慮包括提供致命性防禦武器在內的所有援助烏克蘭方式。
本周的明斯克談判將決定烏克蘭能否重新走上和平的道路,會談各方究竟有哪些要點爭執不下?華爾街見聞根據美聯社報道做如下歸納:
· 烏克蘭東部獨立武裝自治
這是談判的主要爭論點。俄羅斯政府認為,烏克蘭政府應允許烏東部獨立武裝所在地區廣泛自治。
去年9月達成明斯克協議後不久,烏克蘭總統波羅申科就批準了一項法案,給予烏東部獨立武裝多種權力,如遵循烏克蘭憲法進行地方選舉的權力、組建地方警察武裝的權力。但獨立武裝並不接受,稱該法律不夠全面,繼續舉行烏克蘭政府和西方不承認的地方選舉。
· 烏克蘭會不會加入北約組織(NATO)
俄羅斯總統普京擔心烏克蘭最終會加入北約,他會繼續敦促西方,讓西方保證烏克蘭不會成為北約成員。
西方國家認為,烏克蘭政府有決定本國未來的主權,既然烏克蘭政府的議會今年1月放棄了不結盟立場,在不加入北約的問題上就不可能讓步。
· 劃定烏克蘭政府與東部獨立武裝的停火界線
烏克蘭政府認為,新的停火協議必須遵守去年9月明斯克協議達成一致的界線。但俄羅斯希望後推烏克蘭政府所在區的界線,讓獨立武裝擁有9月達成協議後占據的地區。
去年9月的明斯克協議要求雙方不得在距界線15公里範圍內設重炮,法國總統奧朗德說,這次談判可能將非軍事區的範圍擴大到距界線50-70公里。
· 撤走俄羅斯軍隊和武器
烏克蘭政府要求俄羅斯撤走烏克蘭境內的軍隊和武器。烏政府和西方指責,俄羅斯向烏境內派兵和輸送設備違反了去年9月的明斯克協議。該協議規定撤離所有烏克蘭以外國家地區的士兵。
俄羅斯政府否認上述指責,堅稱俄士兵幫助烏東部獨立武裝屬於自願行動。
· 誰控制邊境
烏克蘭政府要求控制俄烏邊境,認為烏東部獨立武裝應交還此前占據的邊境哨所,希望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歐安組織)監督邊境是否流入俄羅斯軍隊和武器。
俄羅斯允許歐安組織監督俄烏邊境,但認為歐安組織需要與烏東部獨立武裝商談,以便監控其他邊境地區。俄外長拉夫羅夫(Sergey Lavrov)昨日警告,只有在烏克蘭實現東部廣泛自治、給予獨立武裝特赦、終結對獨立武裝控制區的金融封鎖後,俄烏邊境控制才能全面恢複。
· 維和部隊
俄羅斯政府曾提到可能派國際維和部隊監控停火,烏克蘭政府對此保持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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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 晴
人物檔案
張晴:心理口碑創始人。曾任職外交部,常駐澳大利亞,斯坦福(Stanford)MBA13。
斯坦福MBA13同學:李婷(棕櫚大道、好學網創始人),陳曲(星雲素創始人),毛文超(小紅書創始人),王溪(美國藥企,兼職創業),倪璐(咨詢),周鑫(咨詢),蔡婧(PE),高燕(美國咨詢),翟博(美國投行),丁玲(咨詢)
“至今為止,我都清晰地記得踏進斯坦福時,吸到第一口空氣的味道!”時隔4年,張晴回憶起那一刻仍歷歷在目。他當時興奮得繞著巨大的校園跑了一圈,那種仿佛擁抱了另一個世界的酣暢淋漓,讓他難以忘懷。
然而,你不會想到,在來斯坦福讀MBA之前,張晴是有著11年經驗的中國外交官。從與國家領導人同坐一架專機,到窩在狹小辦公室里,帶著三五名員工在心理咨詢領域打拼,38歲的張晴只想說:“我的命運換跑道了!”
張晴的身板永遠筆直,這得益於外交生涯的訓練:精英、規矩、穩妥。他的人生本不該有意外:17歲上大學,24歲從北大國際關系專業碩士畢業,然後直接踏入令同齡人仰慕的外交部大門。在接下來的11年里,他曾常駐澳大利亞,也曾專註於中國和東南亞的區域合作。
“不同職業有不同規則,關鍵是你的內心喜歡哪種規則。外交部是個很不錯的地方,適合別人,但不一定適合我。我最後選擇了去闖蕩。”張晴說。於是,已經升到副處級的他決定離開。這一年,他35歲。
35是個尷尬的數字,外交沒法謀生,也超過了大多數招聘崗位的年齡上限,張晴必須回到學校重選賽道。
他,選擇了斯坦福。
先問諸君一個問題:What matters most to you?(什麽對你最重要?)
這問題有點兒哲學意味,可是所有的斯坦福MBA申請者都必須做出書面回答。成功申請者的回答也千奇百怪:從救助被恐怖主義和饑餓扼殺的烏幹達兒童,到鉆過蟲洞尋找美麗新世界……
張晴寫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個北京的冬日,他在麥當勞吃飯,隨手將喝完的礦泉水瓶扔進垃圾桶。當他坐回到座位時,發現一個服務員揀出礦泉水瓶,送到餐廳外等著收瓶子的老奶奶手里。寒風中,老奶奶像收到寶貝一樣接過塑料瓶,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微笑。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卑微和渺小,原本感覺超級良好的“精英人生”是否真的有意義?
一名精英外交官開始重新思考人生,這很可能也打動了斯坦福。他成為斯坦福GSB(商學院)歷史上錄取的第一個中國外交官。
經歷了兩年學習之後,張晴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被錄取,因為MBA is not only about business but about life.(MBA不僅關系商業,更關乎人生)
我們可以相信,斯坦福以其特有的方式和標準,招募到一批牛 (qí) 人 (pā)。張晴的同學里,有人曾在非洲貧困地區挨家挨戶賣衛生紙,有人在全球德州撲克職業賽上拿到冠軍,也有人為美國宇航機構造出過火星車,各種怪咖匯聚課堂。斯坦福畢業的女孩“天空路”曾在一篇文章中如此評價這些怪咖,“他們就像一團團熾烈的火,不斷發出光和熱,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激動一把。”
順便說一句,在這一屆400多名學生中,只有10個中國人,張晴便是其中之一。然而,金融、財經、商業模型,這些難不倒來自商業世界的同學,但張晴的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張晴坦言,在斯坦福的那兩年壓力非常大。他特別害怕自己像班上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同學一樣,成為被斯坦福淘汰的5%。班里的一個美國女孩甚至壓力大到差點得了抑郁癥。
當時,他遇到過一件非常糟糕的事。一個講授“談判學”的老師留了作業,讓大家在網上提交。張晴因為網絡故障錯過了提交時間,結果這個女教授直接給了他一個“Fail”(不及格)。
這樣的成績如同晴天霹靂。他一次次地找到老師“談判”,說了很多客觀理由,但老師嚴厲地說了一句話:“You should be proactive!”(你應該主動改變)。
這句話時至今日都敲打著性格里有些被動的張晴:不要找借口,你必須對你自己的人生負責。
後來,張晴補交了一篇長達5000字的論文給老師,但始終不知道女教授給他的成績是什麽。直到2013年快畢業,張晴才松了一口氣,那個成績是“通過”。
北大7年,斯坦福2年,經歷了兩所中美頂尖學校,張晴感觸斯坦福教給他最多的不是知識。日後,正是這些“心靈雞湯”改造了他的人生觀、價值觀,讓他畢業後堅定地選擇了創業。
張 晴 李 婷 陳 曲
當下,張晴的身份是“心理口碑”創始人。他選擇“心理”這個稍顯冷門的領域創業,也和斯坦福那門鼎鼎大名的“神課”“Touchy Feely ”有關。
這門課程的正式名稱是“Interpersonal Dynamics (人際關系情商課)”。基本形式是:十幾個學生被關在同一個房間里度過7個小時,室內發生的一切必須嚴格保密。在房間里,無論誰開口說了什麽,其他人都必須誠實地表達自己的真實態度——“我不喜歡你看問題的方式”,“我覺得你很傲慢”……於是,憤怒、指責、爭吵、委屈充斥著房間里的每個角落,讓人無處可逃。
凡是上過課的人最後都會發現,在很多情況下,人是根據強烈的情感和直覺做出決定,而不是理智,所以溝通的過程中,應該先真誠地去了解問題背後的情感原因。一旦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生活和工作中的磕絆,你就都可以會心一笑了。
心理學的訓練令張晴受益匪淺。畢業後,他希望做一個傾聽和傾訴的網站,後來逐漸調整為現在的“心理口碑”:一個鏈接咨客和心理咨詢師的第三方網絡平臺,意圖為普羅大眾提供最便捷的心理咨詢。
2014年10月26日,“心理口碑”正式上線,目前已有百余名心理咨詢師加入,咨詢量在逐步增加。咨客在接受完服務後,可以在網上給咨詢師做出評價。看著很多咨客留下的真誠話語,張晴會由衷地感受到快樂。
要抵制住外部融資的誘惑,以及競爭對手的數據刺激,張晴需要一個強大的內心。“心理口碑”幾乎沒有任何融資,“因為現在還不需要。”
當然,張晴也遇到不少困難,但這個斯坦福畢業的創業新兵告訴自己不要緊張——要一步步按照自己的節奏向前發展。現在,他和團隊正在開發一款基於微信端的新產品,朝著夢想的方向繼續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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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我在底層的生活--當專欄作家化身為女服務員》--芭芭拉.艾倫瑞克。
2.趕集網一度待在死人堆里,費了很大的勁兒才爬出來,才能跟58同城5:5合並。
3.根據楊浩湧的經驗,做出改變的順序依次是:意識到自己的不足、找一個能跟你拍桌子吵架的人、深度意識到自己的不足、花很多時間找人幫你、得有胸懷接納和信任他人。
4.人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轉機也不會立刻出現。成長和改變需要漫長的時間去承受陣痛。
5.楊浩湧很幸運。我們見到過無數個待在死人堆里爬不出來的公司。
6.創始人不成長,公司就不會進步。分類信息這行業,有58同城、趕集網、百姓網三個玩家。姚勁波和楊浩湧一直在成長,王建碩沒變化。最終的結局是,跟著前兩個人,有實現財務自由的機會,跟著王建碩,沒有。
7.這是一個行業的一個例子。從團購到出行,每個行業都在發生類似的情節。
文 | i黑馬 和陽
編輯 | 齊介侖
進得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體育館室內,楊浩湧才意識到,趕集網2012~2013年年會場館太大了。這位創始人本以為趕集網員工會將場地填滿。但那體育館有3400個固定座位,而趕集網員工約為1000人,且士氣低落。
那幾年的趕集網堪稱大起大落。2011年,該公司通過線下廣告成功奇襲了老對手58同城。一時間,趕集網的流量、業績、員工數、士氣、業務線暴增。不想,2012年形勢急轉直下,趕集網流量一度落後於58同城50%甚至更多。互聯網從業者都知道這有多致命。彼時,趕集網業務線處於收縮狀態,公司營收增速大跌,員工數驟然下降,管理層持續震蕩。
至少在外界輿論看來,趕集網正面臨倒閉危機。有一段時間,58同城創始人姚勁波是真心看不上趕集網。
楊浩湧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一個CEO在公司年會上的規定動作就是激情澎湃。借助PPT,臺上的楊浩湧打算跟員工們暢想下趕集網的未來,以激勵團隊鬥誌。
光柱打下來,該楊浩湧說話了。
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一兩分鐘內,楊浩湧一句話也沒說出來。“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楊向《創業家》記者回憶道,“我讓自己講一個很美好的未來,但我知道,過去這一年做得不好。一個萬人級的場子里僅坐了差不多1千人。很多人離職了。團隊跟著我受苦了。”
這位圓臉、喜穿運動服的CEO覺得,那天的燈光特別強,晃得他全場看不見人。
當然,楊最後還是照著PPT開講了。年會節目照演、表彰照做,只是獎品巨少,年終獎微薄,趕集網還不管飯。此時的楊浩湧,給不了員工們所要的,無論是激情,還是年終獎。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接下來的幾年間,姚勁波赴美上市,獲得了騰訊的投資,數次公開唱衰趕集網,推出了服務業O2O平臺“58到家”;楊浩湧則完成了一輪融資,與姚勁波打了幾次嘴仗,推出了C2C二手車交易平臺“趕集好車”等新業務。
若以公眾評價論,姚勁波早已是確鑿無疑的中巨頭,而楊浩湧大概要低前者一頭才對。直到2015年4月,姚勁波與楊浩湧攜手宣布,兩家公司以大約5:5換股的形式合並(去除58同城對外投資部分)。這意味著趕集網近年來完成了一次漂亮的V型反轉,而且未被報道過。
事實上,三年來,楊浩湧及其團隊確已重生。
出於慣性和愛好,楊一直最為關註產品和研發,公司內對他較熟悉的,也是這些部門的員工。2012年前後,楊浩湧意識到,自己這種憑著興趣做事,日子過得“逍遙舒適”的產品經理型CEO已是趕集網成長的障礙。如果說一個創始人的基因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公司的基因的話,那麽,楊試圖通過自我革命而再造趕集網。
在這個正在爆發的慢熱行業里,楊浩湧放棄了做自己的想法,他決定做好CEO這個角色。經過漫長的試錯、學習,2014年,楊浩湧完成了自己的能力閉環,進化為一個產品和營銷並重,格局漸長的創始人。在前阿里巴巴高管陳國環等人加盟後,趕集網也補齊了核心團隊的短板。
這些舉措讓趕集網的競爭力顯得完整和均衡。綜合姚勁波和楊浩湧的描述,經過兩年翻倍級的增長後,趕集網2014年的流量和收入已經十分靠近58同城。
楊的經歷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窗口。我們借此可大致了解一個公司的創始人該如何完成自我認知的叠代,他的成長速度與公司發展速度間有著怎樣的關系,離開舒適區後,創始人該如何推著公司走,而非公司拉著創始人走。
逍遙自在的奇襲
2010年底,楊浩湧前往北京銀泰中心。在這里,他見到了紅杉中國創始及執行合夥人沈南鵬、紅杉資本中國基金合夥人周逵。這是楊第一次見到沈、周二人。
自數月前趕集網正式啟動C輪融資後,紅杉一直向楊釋放意欲投資的信號。但楊有些遲疑。這家VC先表達投資意願,卻遲遲沒有實質性動作,創業者引頸期盼半年、一年後,該VC又表示不投了的先例,在2010年就已經有過太多。楊顯然不願成為被跑單的主角。
不過,那時的紅杉,憑借9個上市項目(其中7個由沈南鵬主導),已成為2010年中國VC界的退出之王。楊浩湧覺得,還是見一次為妥。
趕集網創始人楊浩湧
甫一見面,楊便拿出了已擬好投資條款的協議書。
“現在是這麽個情況,很多人想投趕集網,你們也想投。就這個估值,就這個條款,一個字也不能改。我們聊完了,你馬上打給我300萬美元的定金。如果你們最後不投,錢就歸趕集了。這算無息貸款,一年後我還給你。接不接?你不接我跟別人聊去了。”
回憶此段經歷時,楊浩湧對《創業家》記者直言,七八個VC追著要投資,拿誰的不是拿呢。
沈南鵬說,你等我一下。
我們無從想象成名多年、精明老道的沈南鵬面對如此強勢的創業者時會露出何種表情。但他和周逵迅速開始連線同事。一場大約20分鐘的電話會議後,沈對楊說,“我們接”。紅杉的魄力最終其贏得了超過10倍的回報。
楊浩湧的強硬、沈南鵬的接受其來有自。彼時的分類信息行業正逐步浮出水面,趕集網月訪問量已超過5000萬。2009年,趕集網收入約為1000萬元,較2008年增長了10倍,而2010年,這一數字更已升至1000萬美元。與之正相關的是估值。楊浩湧稱,那兩年,趕集網的估值每隔6個月翻3倍。
看好楊浩湧的大有人在。今日資本創始合夥人、總裁徐新在得知趕集網要融資的第二天,即從上海飛往北京。
“Mark(楊的英文名),估值你說了算。”徐新對楊浩湧說。楊給趕集網估值近2億美元。他回憶起徐新當時的大氣和誠意時稱,其實大家的估值都差不多,對徐來說,高10%、20%沒感覺。
時移世易。2009年1月的一天,一家已談妥投資意向的VC跟楊浩湧說,你來杭州再講講這個行業吧。此時,金融危機余波未平,VC們只願投贏利的公司,而趕集網仍未有規模化收入,而楊浩湧一度自掏腰包給員工發工資。因此,對於杭州之行,楊深感壓力。
其實,楊是與投資人一起吃個飯,再做一次說服工作。“取悅一下他們。這事幹得……拿人手短,就得供著”。為了節省住宿費,楊當天就趕回了北京。這位如今公司市值三四十億美元的CEO向我們描述回京時的心態,“灰溜溜的”。
2010年10月,今日資本與紅杉聯合投資趕集網C輪7000萬美元(全部到賬為2011年5月)。幾乎同時,58同城也融得4500萬美元。照楊浩湧的說法,那些擠不進來的投資機構轉而投向了58同城。當然,姚勁波也曾跟《創業家》用過類似句式,即那些擠不進來的投資機構轉而投向了趕集網。
對於該筆融資,趕集網為之設定的目標消費場所是媒體。楊浩湧打算在2011年通過廣告挑起一場戰爭,以改變行業格局。
中國分類信息行業起步於2005年。此前一年,Craigslist因其規模化收入和流量、eBay的3200萬美元投資而一躍成為全球創投界明星。於是數以千計的中國模仿者先後從Craigslist身上找到了自己的未來。其中只有3個人熬到了2011年。
產品技術氣息最濃、精神氣質最像Craigslist的是王建碩。王生於1977年,河南人。他從上海交大畢業後去了微軟全球技術支持中心。2005年,eBay旗下新型在線分類廣告網站“客齊集”進入中國,王出任該中國公司負責人。2008年,王建碩等團隊高管與金沙江創投一起,將該公司從eBay中國剝離開來,並更名為百姓網。王堅持認為,Craigslist的輕公司模式和靠C端付費的方向是中國分類信息網站的未來,人們需要耐心。百姓網員工常年不足百人,以產品、技術、運營等部門為主。
王是一個兼具文青氣息和評論家頭銜的創始人。他開過個人攝影展。他看《哲學的慰籍》,對阿蘭·德波頓的《旅行的藝術》深有感觸。王勤於思考且自信,尊前著名IT記者劉韌為江湖老大。
百姓網創始人王建碩
在博客時代,王建碩以其洞見獲得了相當的影響力。楊浩湧曾是王建碩的讀者。楊一度天天看王建碩的博客,天天研究百姓網,學習其產品的可取之處。與老板一樣,百姓網對C端用戶而言也顯得親切友好,活似一小清新風格的IT暖男。
產品技術氣息次濃的是楊浩湧自己。楊生於1974年,安徽人,畢業於中國科技大學。因為不甘心在矽谷過一輩子中產生活,楊浩湧於2004年底回國創立了趕集網。2005年是楊浩湧創業生涯的第一個高壓年。那些Craigslist的中國學徒看上去都比懷揣10萬美金的楊浩湧強大。“我們行業聚會,客齊集當時比我們7、8個人的公司加起來都大。王建碩,國際企業中國區負責人,他當時在上海的人民廣場辦公——大款啊。”楊浩湧稱。
依靠專註於北京市場而非同行們普遍采用的全國擴張策略,楊浩湧在成百上千的同業混戰中站穩了腳跟。
為了不用再去擔心銷售和融資的壓力從而專註於自己所擅長的產品,也為了體驗一家全球頂級的產品技術導向型的公司,自2006年起,趕集網與谷歌中國開始了一段在外界看來等同於被收購的親密合作。楊的第一桶金即來源於此。
楊浩湧不認為此舉是在尋求某種解脫。“這個事有意思,谷歌又給你平臺,每個月還給你10萬美元讓你做各種嘗試,就好像你做了個華爾街對你沒要求的上市公司CEO——這不是個好事嘛。”趕集網創始合夥人、首席戰略官劉洋認為,有很長一段時間,楊浩湧是在憑著興趣做事。多年後,當現趕集網COO陳國環見到楊浩湧時,仍可看出這個興趣的濃重痕跡,“浩湧以前有理想主義色彩,認為技術和產品可以改變一切。”
兩年後,楊又覺得不甘心了。與谷歌中國合作的趕集網處處受限,比如不能發期權尋找優秀的人才。這個海歸對視野、能力已有所長的自己感到可惜,“我在這兒幹嘛呢。”2008年,楊離開了谷歌的溫室,開始獨立發展趕集網。多年之後,楊表示,自己“後悔去了谷歌”。姚勁波告訴《創業家》,“他從谷歌拿了一筆錢,理論上當時趕集不完全屬於他了。他還堅持著把趕集做下去,他還沒放棄。我比較驚訝,也比較佩服。”姚勁波最佩服楊的一點,即是堅持。
在楊的記憶里,之後的那段日子除了金融危機時一度發不出工資外,堪稱幸福。“拿到藍馳的錢後意氣風發,可以去招人了。團隊從幾十人變成數百人,也沒感受到管理上有多大挑戰。流量在往上增長。公司的估值每6個月翻三倍。那時也有壓力,但沒有焦慮感,大家都很High。”楊稱。
2009年後,趕集網確立了服務C端用戶但向城市遊商收費的經營思路,開始建立規模級的銷售團隊,開始招代理商。根據2007年即進入趕集網的該公司第一個銷售、現任趕集好車運營負責人之一的曾世凡的理解,代理商的擴張速度快,畢竟做直銷需要自己建團隊、自己招人。相較於王建碩對於營銷團隊和中國國情的拒絕,楊要接地氣得多。
當然,最接地氣、產品技術氣息相對最淡的是姚勁波。姚1976年出生,湖南人。他從中國海洋大學畢業後,賣過域名,做過中國萬網的VP,還與金鑫、李如彬一起創立了學大教育。他豐富的創業經歷將其自詡擅長的產品技術能力,中和到楊浩湧以為他是做銷售出身。
58同城創始人姚勁波
作為一個草根創業者,姚勁波稱,自己天生有憂慮感和危機感,過去做的所有事情的目的,必須是自己能養活自己。這一心態投射到58同城上,表現為它從未棲身於跨國公司,在商業模式上做過大量的探索。
為了加快商戶接受自己的速度,姚勁波甚至在2007年做了一年多的DM雜誌以建立品牌和從線下導流。他向《創業家》表示,這份發行量高達50萬的紙質雜誌並不是58同城走過的一段彎路。
“你有上千個競爭對手,為什麽是你等到市場成熟而不是他?比別人多走一步,就多一個先機。”姚解釋稱。
根據趕集網CTO羅劍的敘述,同期的楊浩湧在谷歌溫室里做產品,雖有壓力,但壓力不大。“他們以前經常很早下班,也沒有什麽太多的挑戰。”
58同城最早醒覺到自己是個向城市遊商提供營銷服務的廣告平臺。客戶的支付能力弱沒關系,量大。2008年,58同城即推出了會員產品。2009年,它開始建立龐大的地推團隊。2011年初,該公司已擁有員工近3000名。
楊浩湧意氣風發的那幾年,姚勁波正在審視自己的能力缺陷。“我是個人站長出身,不確定我的能力能不能跟上這個公司的發展,也不知道我每天做的決定是不是正確。所以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去做一些產品、技術上比較細節的東西。那是我擅長的。我們前4年是公司拉著人走。”
2009~2010年,58同城和趕集網先在SEO、SEM、導航等領域打得熱火朝天。戰果是,58同城的流量排名第一,趕集網次之,百姓網最弱。不過,據互聯網監測分析機構comScore提供的數據,2010年,上述三家公司大致上還處於同一層次,一天都有個幾十萬的UV。論收入,58同城和趕集網相差無幾,而百姓網已經開始了自己連續多年的盈利之路。
2010年底,為了切實更改行業版圖,楊浩湧另辟蹊徑,決定在線下媒體上打品牌廣告。楊的想法是,互聯網在相當程度上不能覆蓋自己的客戶和用戶,所以電視等傳統媒體仍是分類信息網站借力的良好渠道。他打算在行業需求的高峰期——春節時段——密集投放大量廣告。
投資過真功夫、都市麗人等傳統消費類品牌的徐新對楊浩湧說,你有兩個方案:第一,花二三十萬,拍個便宜的廣告,找個媒體打一下。第二,花大錢大做一次。楊要求一步到位。
趕集網在大約20天內,完成了從找演員、出創意、拍片、送審等所有動作。楊浩湧既緊張又期待。他擔心砸下去的幾千萬元可能會沒效果,畢竟鮮有互聯網公司打線下廣告還獲得成功的案例可循。同時,他對這次奇襲寄予厚望,畢竟公司這般十萬火急,就是為了打與58同城的這場仗。
春節期間,姚勁波在所有熱門的電視節目上看到了姚晨的廣告。他看出了楊浩湧的意圖:決戰。姚擬定了以牙還牙的反擊策略:1、尋找代言人在線下正面迎擊趕集網;2、線下廣告制作期間,花幾千萬元在百度買流量。2011年,雙方在線上線下的媒體上你來我往。最終,趕集網花了快3億元的廣告費。因為失去了先機,58同城不得不花上大約5億元以求反制。
奇襲成功。
楊浩湧發現,自己在這場商戰中找到了感覺。趕集網在春節期間投入的近3000萬元轉化成了上億的訪問量,之後連綿不絕的全方位廣告轟炸更是將2011年趕集網流量和銷售額拉升了400%。據劉洋回憶,年中開大會的時候,趕集網員工都非常亢奮,很High。輿論在驚訝趕集網有錢之余,認為它很可能就是這個行業的老大。
與姚勁波不同,堅持走輕公司模式的王建碩並不視楊浩湧此舉為戰略決戰。王先展示了自己的“小幽默”:百姓網註冊了趕驢網,從口號到內容,皆暗合趕集網的廣告,從而搶來了一小波流量和關註度。數月後,百姓網還發表了公開聲明勸趕集網,“別總拿錢砸人。互聯網是個玩智慧的行業,錢多人傻是玩不轉的。”
待2011年6月百姓網獲得美國特納亞資本(TenayaCapital)的5000萬美元投資後,王建碩請馮小剛當代言人,也在全國鋪了一輪廣告。但沒什麽聲響。
漫長的陣痛
大好形勢下,楊浩湧認為趕集網本身的流量和各地的分公司、代理商可以“共攤”新業務的成本,從2010年7月,趕集網推出了團購、趕集婚戀、螞蟻短租、趕集懸賞(後更名為趕集招標)、瓜子網。
楊覺得自己並不是什麽熱就做什麽。“我們做的所有業務都是圍繞本地和生活這兩點。”他還以阿里巴巴的擴張為例,“專註不是說你只做這件事、把這件事做好,那樣的話你就是墨守成規。對於創業公司來說,在你專註業務的基礎上,總有一些新興的機會你要抓住的,你需要不斷地去嘗試。”
話是不錯,問題在於楊沒有馬雲當初的資源、團隊。趕集網當時的高級產品總監焦可熱衷於“建立本地服務的淘寶”的想法,但已沒有足夠的人手。“技術都被調走去做別的事兒,所以很多方向上沒人了。”這個高高胖胖、一團和氣的總監覺得無法施展拳腳,士氣受挫,隨後離開了趕集網。
一位經歷過那兩年的前趕集網高層對《創業家》表示,在當時的競爭環境、資本寒冬和團購瘋狂之下,趕集網做那些業務或許是因為楊浩湧產生了一些浮躁的心態。不過,當焦可於2013年創業做了貸款平臺“貸小秘”後,慢慢理解了楊浩湧作為創業者的考量與抉擇。
“浩湧做那些業務的背後意味著什麽?”焦可告訴《創業家》,分類信息網站最大的瓶頸是業務太薄,向城市遊商提供營銷服務這種商業模式無法介入服務的閉環,從而無法優化服務提供者的質量並介入交易,“我們做了很多嘗試,但事後看來,在PC時代這是無解的。在那兒死磕沒有意義。浩湧可能是希望趕集能在更多的業務領域尋求一些突破,能起到翻盤的效果。”
不管這些業務的誕生初衷到底如何,反正每個業務都很重要,每個業務都需要大量的線下團隊和廣告。於是,趕集網的員工數從2010年底的約700人迅速增至高峰期的2600人。
楊浩湧從未管理過這麽多人。何況增加的員工大部分都屬於他不熟悉的銷售團隊。不光是老板,趕集網的中層也沒經驗。“趕集的主管從哪來?經理從哪來?就提下面的人。問題是,他哪知道該怎麽管?”楊浩湧對《創業家》表示。一時間,趕集網的人員流失率陡增。在劉洋的印象中,趕集網銷售團隊當時的人員流失率為20%~30%,個別月份甚至高達30%~40%。
相對而言,58同城的銷售團隊要穩當得多。地推高手莊建東2007年進入58同城。2008年,他帶著團隊開賣會員產品。2009年,58同城開始大力布局直銷。完整、連續性強的銷售體系,使得58同城在廣告大戰中新開的十幾家分公司和近2000號銷售可以發揮作用。58同城的銷售團隊會依據當前的廣告去跟客戶推銷產品,學歷程度較低的城市遊商還是不懂互聯網的話,58同城還有成建制的客服中心接上。這意味著58同城的5億元廣告費在轉化成流量後能再轉化成收入。
無論是直銷,還是渠道,趕集網都沒有這樣的造血能力。“打那麽多廣告出去,很多人看到了。一堆銷售給客戶打電話說我們又打廣告了,你是不是來買個套餐——這麽做的趕集銷售很少。我們的流量和銷售額的轉化要滯後很多。”羅劍告訴《創業家》,他們更多是希望通過產品的調整來轉化這些流量。
姚勁波與楊浩湧雖然處於同一戰場,但拿的武器不一樣。姚的能力更全面,營銷體系強悍無匹。姚拿的是重斧。楊的能力維度相對單一,基本只在發布產品時接受媒體采訪,更別說像姚勁波那樣上電視了。趕集網的銷售團隊也弱。楊浩湧拿的是劍。斧壓倒了劍。
維持2011年的廣告投入,58同城極感壓力。但它知道趕集網更難。楊浩湧說,當時趕集網2011年的收入雖然增長了400%,已達2.3億元左右,但利潤率也就是10%,而一個月的市場費是兩三千萬。大出少進導致的難看的財務數字,再加上人員的高流失率,“一下子我們就有點晃晃悠悠了”,劉洋說。
因為心虛,楊浩湧決定先止血。他把2012年的廣告投入全部轉線上,放棄線下。也是這一年,趕集網在虧損了500萬~600萬元後放棄了團購業務。年中,楊浩湧開始籌劃剝離螞蟻短租。再輔之以對總部人數的控制,趕集網的員工數又從2600跌回了1000。在基層員工被調整之外,多位高管也選擇了離職。前趕集網副總裁、電商平臺總經理、螞蟻短租業務負責人王連濤更是創立了一度與老東家有競爭之嫌的小豬短租。王連濤拒絕就本文接受采訪。
“理念不合而已,但我沒感受到一點他們不想跟浩湧相處。創業公司,人來人往也算正常,沒影響到公司業績的成長都算正常。當然,我們以前的確不擅長人事,不懂識人,更不懂用人。”羅劍在挨個兒分析了一圈當時的離職高管後表示。
趕集網CTO羅劍
當時在公司內部對高層動蕩做出解釋的是劉洋。現在楊浩湧對於團隊動蕩的表述是,帶著團隊往前走,這本來就是個學習和成長的過程。不過,當時雖然並未公開評述,但楊浩湧已開始反思自己。“對手做得比你好,一面鏡子放在面前,不是我的問題還能是誰的問題。”
他還跟劉洋、羅劍聚在一起,既自我批評又互相批評。“浩湧覺得自己不愛跟員工打成一片,公司文化缺少一些東西等。他覺得自己有問題。”羅劍向《創業家》分析道,創始人的這種細節不影響公司的業績,影響凝聚力。“員工覺得離浩湧比較遠。但浩湧不是個高傲的人。他就不喜歡跟人交際。他是個喜歡把自己藏在內心的人。他不像姚勁波那樣本色出演,就能跟員工打成火熱。”(曾世凡認為,楊的不跟員工打成一片,也可能是因為他不擅長怎樣去開始一段人際關系)劉洋則說,他們仨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一直在想該如何做產品,很少談到銷售,“浩湧不喜歡管人,不喜歡跟人打交道,只想管產品。”劉稱自己的缺陷是“性格比較急躁。情緒不容易控制。我曾經在和楊浩然(楊浩湧的哥哥)開會的時候摔門就走了。”2012年5月,趕集網的高管團隊還前往安徽黃山開反思會,繼續互相指責和自我批評。
趕集網的創始團隊必須有所改變。有感於公司不精於人事,羅劍有一陣兒天天看人事相關的書。他跟楊浩湧說,“我們一定要留住老員工,前提是他跟得上公司的節奏,要培訓他,拉他。老員工會不停地給新員工講創業故事,這樣大家都有創業精神。”
一個朋友建議楊浩湧讀本書,叫《少有人走的路》。這本1978年於美國出版的通俗心理學著作擊中了楊浩湧。作者M•斯科特•派克是一位心理醫生。他根據多年的行醫經驗和自我省悟,認為大多數成年人的心智並不成熟,人們應正視這一點並不再逃避。“人生一世,正確評估自己的角色,判定該為何人、何事負責,既是我們的責任,也是無法逃避的問題。”
“很多人講自己的行為時說,我從小就這樣,我就是看見女生不敢上去搭訕。很多人覺得這就是自己的性格。”楊浩湧說,沒有人天生就這樣,這只是在逃避而已。一如他自己。
“2012年之前,我沒遇到什麽太大的挑戰。我做趕集網,更多是出於個人樂趣。我在產品上花的精力多。每天就關註用戶發帖不方便怎麽辦,找不到相應的分類怎麽辦,很單純。更多是處在一種被需要的感覺。公司從幾十人到幾百人時,我原來做什麽還是做什麽。慣性。人總是喜歡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里花更多時間。”
楊浩湧待在自己的舒適區內逍遙自在,不太關註自己不喜歡的事情。趕集網2009年才建立起規模級的銷售團隊。2005年創業後,大概有7年時間,楊認為自己就是個產品型的CEO。“我沒意識到,營銷也是頭等重要的東西。所以趕集從幾百人到上千人,對自己的沖擊還是挺大的。作為創始人,你所有的缺點和錯誤,回過頭來都會狠狠地抽你。我被抽得最狠的就是營銷。我跟不上(趕集網的發展速度)。”
互聯網公司在發展初期,用戶體驗至關重要。這意味著它能否凝聚起種子用戶、口碑和品牌。隨後的發展階段尤其是行業決戰期,商業能力的權重會攀升。因為對用戶而言,那幾個互聯網公司的產品,用戶體驗差不了多少。楊浩湧明白,如果自己繼續只想著做好產品研發,趕集網就沒戲了。不過,楊並不打算把自己磨練成營銷高手去做銷售。他知道彌補趕集網的短板,是指得找到一個強人來幫自己。
人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轉機也不會立刻出現。成長和改變需要漫長的時間去承受陣痛。那兩年,趕集網更換了三任銷售負責人,但業績增速仍舊明顯放緩。
“我跟銷售老大之間以月為單位過會。剛進來一個人,我選擇信任他,我試著理解,試著溝通。後來發現結果不好,銷售額做不高。他給我說原因:第一,客戶不認可我們的品牌;第二,58同城帶給我們很大的壓力;第三,我們的產品不行,效果不好;第四,趕集給銷售的福利待遇不好,激勵不夠……他永遠能說出一堆理由。”楊浩湧說。
當然,楊不打算推卸責任。“創業公司做不成,說一千道一萬,永遠是創始人的錯。我會反思和總結,為什麽招來的人不行。我最大的問題就是不懂銷售。”楊當時對銷售的理解是流量變現,“我覺得把流量做起來就能賺錢。”
“我懂研發和產品,所以我知道一個人合不合適。他跟我說,做個東西需要20天,我能知道需不需要這麽久。懂行,你對很多事情的判斷會更準。不懂,就得試錯。因為我也不知道我找的人是好是壞。人對一個東西不了解的時候,很難去判斷別人說的很多原因,到底對不對。說實話,我覺得那些人,找錯了。不夠強。”
由於銷售團隊一直乏力,趕集網一度考慮過縮減線下團隊規模,鼓勵客戶在線上自助購買下單。“我們認為,這種形式可以抵消掉58的線下團隊。最終試了個把月。”劉洋對《創業家》說。
在楊浩湧迷茫、試探、猶豫、反思時,姚勁波卻愈加強壯。2011年前後,姚勁波從紅孩子挖來了人力資源高手段冬,從百度挖來了產品高手張川、李健,從中信醫藥挖來了財務高手周浩……強人的加盟,使得58同城相對而言略顯不足的短板也被補齊。
2012年底,面對同一個網址導航推廣位,趕集網的報價是100萬,而58同城出得起150萬。2012年,趕集網的年營收約為3億元,同比增速僅為30%~40%。而58同城的年營收約為5.5億元,同比增速接近110%。
流量上的對比更是讓楊浩湧感到恐慌。2012年底,58同城的流量比趕集網高50%,個別品類甚至高70%。用羅劍的話說,這個數據意味著“趕集網基本上快廢了”,58同城能高出這麽多也真是足夠大了。劉洋也認為,趕集網已經快被打死在那兒了,“我們在死人堆里”。根據劉周邊人士的描述,劉當時呈現出“身中數箭,眼睛比較猙獰,還要去殺”的狀態。
至於百姓網,從規模上看它早已離開了第一梯隊。王建碩對媒體表示,分類信息行業不需要銷售團隊,百姓網這種成本領先的方式更有未來。他認為,以58同城和趕集網的燒錢速度,一定崩盤。
與58同城的巨大差距,讓趕集網2012年第四季度的贏利顯得幾無意義,也讓趕集網員工在北航體育館里度過了一個索然無味的年會。員工們都知道這些數據。在這條提升自己的道路上,楊浩湧支付了昂貴的過路費。
力盡於此。“在那個時間點,我的視野、能力就在那里。我只能找到那樣的團隊。你要相信我當時已經做到極限了。”楊浩湧對《創業家》說,這是命。
壓力較大時,2009年的楊浩湧還可以關上手機兩個星期,一個人去美國猶他州的沙漠里自駕,去森林公園里爬山和行走。羅劍甚至覺得一度發不出工資那陣兒都不算楊浩湧的低潮期,“浩湧這個人的情緒波動不是特別大。”
2012年的楊浩湧面臨真正的高壓。“考慮的問題比較多,灌輸的東西也很多,也會有情緒波動。”現在的他沒多少時間進行以前的打網遊、打德州撲克等休閑活動了。讀書成了楊浩湧的解壓手段之一。楊要求朋友們推薦各類書籍。除了《定位》、《商戰》等商業書籍外,楊還喜歡看歷史書,因為一頁紙翻過去就是幾百年。“它會把你短期的感覺都過濾掉,很平滑。這點高高低低的事兒,不會在歷史里面體現出來。”
又一個銷售負責人離開趕集網後,業內對楊浩湧能否渡過這個關卡有些信心不足。此時,58同城準備於2013年內上市的消息正在湧現,輿論對於趕集網的評價愈加嚴厲。趕集網的A輪投資人藍馳創投合夥人陳維廣有些擔心。
“如果沒有一個好的銷售團隊,趕集網的產品、流量價值就體現不出來。”陳維廣決定打電話給楊浩湧。
“你一定要找到在銷售上比較強的人,這對公司的成長至關重要。其他的都可以放一邊。”
“你放心吧,我會花100%的力氣找到那個人,確保趕集網的銷售一定能做得比對手更好。”傳來的聲音信心十足。
“好。那咱們就用幾個月的時間找到他。”陳維廣心下大感寬慰。
“你想想,如果創始人沒有這個信心說服咱們,投資人一動搖,後面就比較難了。”陳向《創業家》說,“這就是創始人的堅定。我永遠沒辦法忘記那一瞬間。我覺得那一瞬間扭轉了趕集的局面。”
找強人,反擊
2013年上半年,楊浩湧仍未尋到合適的銷售負責人。劉洋忍不住了,這個粗通銷售的創業元老決定自己頂上。楊給他定的目標是實現一次單月8500萬元的銷售額。
與此前離開的人不同,劉洋了解趕集網和楊浩湧。他知道楊在盡力提升自己,楊對於銷售的理解也在增加,但還不夠。
劉認為,公司原先的銷售體系不健全,銷售團隊與市場、客服、運營等部門之間事實上的有效配合少,所以趕集網的銷售團隊經常處於單槍匹馬面對58同城海陸空營銷體系的狀態中。劉洋把市場、產品、銷售、客服、運營等全合在一起組建了營銷中心。“有的人可能匯報對象是在產品部,但我不管這些,你幹活在我這兒。”
隨後,劉洋開始要資源。“那時趕集是個重視用戶的公司,聚合在客戶上的資源就少。客戶的抱怨非常多。而58同城沒有用戶產品這條線,就叫商業產品。我們銷售團隊沒有適銷的產品之外,獎金、期權等激勵做得很少。公司還是不夠重視營銷。大家得願意花精力、投資源。這個資源我必須要到,產品必須按照這個方向去改。不給我,我就沒完沒了。”
這種高管會有時長達10個小時。而一聽資源,楊浩湧就頭大。“每次跟我說業績達不到,就是因為成本拉得還不夠高。問題是在人均單產非常低的時候,我們的人員成本占了銷售額的70%、80%。你還說激勵不夠,那要怎麽弄?就好像我們當時的廣州分公司。虧錢的時候,銷售說,你要給我時間,當地市場不成熟,銷售人員成長也需要時間,公司需要持續投入。所有這些東西都是成本,扔在我頭上。”
楊認為,趕集網的銷售團隊業績不佳,執行層面有相當多的問題。“除了入職培訓,銷售後面就沒培訓了,為什麽沒跟上?這個培訓師為什麽這麽差?當地主管的能力不行,為什麽還留著他?在那種銷售額增速下,很多資源不敢放給他。”
這種類似雞生蛋、蛋生雞的爭論,一度在楊、劉二人之間層出不窮。劉洋性子急,嗓門大,目的未達、感到焦慮的時候會對著楊浩湧拍桌子,使勁吼。劉半夜睡不著覺,也會跑去楊浩湧家附近的茶館拉著他繼續聊。劉洋承認,楊浩湧對自己的忍讓比自己對他多上10倍。
楊也會非常明確地告訴劉洋他對某事的處理不行,“不滿意。得改。”他偶爾也會因為資源投入等問題上向劉洋提高音量。他們是認識近10年的朋友,經得起這種互相強推著對方往前走的成長方式。在羅劍看來,楊浩湧跟劉洋的關系擺在那,楊比較相信劉洋,他會在重要的會議上過問銷售,平時不插手。
偶爾,劉會懷念趕集網在2011年之前的日子。那時他們仨都在舒適區里幹著自己擅長也感興趣的事兒,公司欣欣向榮,沒大仗,很少吵架,“我們就是高興,傻開心,窮開心。”
趕集網首席戰略官劉洋
如果說此前數任銷售負責人的更叠讓楊浩湧開始思考銷售是什麽,那麽劉洋則讓楊的思考深入了一個層次。楊參加所有關於銷售的會議。他跟銷售待在一起,看他們怎麽工作。
“為什麽58同城跑得比趕集網快?我去分析每條業務線是怎麽增長的,團隊的狀態是什麽,我們的目標是什麽,為什麽會是這個目標,我們有些業務走得快,原因又是什麽。”楊稱。
最終的結果是互有妥協。在楊浩湧的印象里,他沒有為了銷售額而丟掉用戶體驗。“我非常堅持這點。一個列表頁,我們前兩條是廣告位。他說要4條。我給你4條。接下來他要8條……用戶看不見帖子了,你覺得這還是網站嗎?今年多賣500萬,明年呢?”
在劉洋的印象里,楊浩湧也慢慢開始重視營銷了,趕集網銷售團隊的激勵也逐漸合理化了,用人的包容性也更強了。“以前這個人,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慢慢地,他會說,這個人不行,但是有行的地方,那就把他放到合適的崗位上。”
“這是成長的過程。我試著理解他,他試著理解我。我意識到了自己對銷售的不敏感導致公司在競爭中處於劣勢。我知道了做銷售沒那麽簡單。我把資源給出去,他是不是能做好?他說得對不對?要想(這些問題)。”楊浩湧說。
不光是銷售的理解,楊浩湧也逼迫自己更適應CEO這個崗位的需要。羅劍告訴《創業家》,“浩湧也越來越多地願意做類似(拉近與員工距離)的一些事情”。劉洋也感受到了楊浩湧的努力,雖然在這個過程中,他相信楊浩湧沒那麽快樂。“人肯定不願意改變自己。遇到特別大的困難後,人才會深刻反思,進一步看清自己的缺點和優點各是什麽。比如你想做好CEO這個職位,應該改變哪些習慣,彌補哪些短板等。他見媒體,他多說話。”
曾世凡則感到,楊浩湧現在不管在多少人的場合講話,鎮定自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以前在公司內部很大很大的場合講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比較低、比較輕。”
2008年進入趕集網做銷售、現任趕集網華東大區總經理的王興華也有類似感覺。“早年間,老大很靦腆,每次講話聲音都很小。從2013年開始,我們感覺到,他和原來有點不一樣了。去年,他來上海跟我們一起吃飯,我發現他整個人開朗了很多。公司在成長,他也在成長,他越來越往我們心目中想要的老板的角色靠。”王指的是馬雲。
隨著楊浩湧的改變與劉洋的堅持,趕集網的年營收增速在2013年下半年出現了起色。這一年,趕集網的年營收最終實現了超過100%的增長。楊浩湧說,“劉洋把趕集網的營銷體系從此前的非常短,拉升成了還OK。我給當時的趕集營銷打70分。”劉洋贊同楊浩湧的觀點。他倆都知道,趕集網還是需要一個100分的人。
2013年中,楊浩湧通過徐新找到了時任阿里巴巴B2B事業群渠道部總經理的陳國環。
陳親歷了阿里巴巴從千把號員工膨脹至3萬余人的全部過程。他從一線員工做到手下管著1萬多人,其中包括滴滴打車創始人程維。陳既懂一線實操,又提煉出了自己的方法論,是阿里巴巴地推團隊“核心中的核心,元老中的元老”。地推怎麽做,渠道怎麽管,他閉著眼睛都知道怎麽打,更別說管理幾千人的營銷團隊了。“小意思”,陳國環告訴《創業家》。
在阿里巴巴待了12年後,這個很適合穿西裝、氣場十足但行事低調、穩重的營銷高手正在琢磨未來的世界。他感到,本地生活服務領域的公司將從信息層面往下沈,在這個過程中,有可能誕生一家與BAT並駕齊驅的公司。
根據徐新的建議,楊浩湧先向陳國環畫O2O的大餅,然後向他請教自己碰到的問題該如何解決。
“銷售額跟流量是不是正相關?”
這可能是個一年前,楊浩湧還問不出的問題。
“不是。它跟客戶體驗相關。客戶需要最溫馨、最及時的服務。什麽叫最溫馨?我如果是廣東人,你跟我講廣東話,我立刻就感到很溫馨。另外,客戶體驗還包括不同階段需要配備不同的激勵政策。”
“從來沒有被問倒過。而且事情就照他說的那樣發生。”根據自己過去這兩年與銷售人磨合出的經驗,楊浩湧判斷陳國環是個高手。楊對《創業家》感慨道,“對國環來說,營銷沒有任何懸念和挑戰。”
於是,楊浩湧在半年內三下杭州。或是登門拜訪,或是給陳國環的小孩背著從美國帶來的玩具,或是請徐新出面說服,時不時他再去個電話。楊對陳誌在必得。
“浩湧這個人,我很喜歡。第一次見面就覺得他很有意思,小而精,不張揚,很樸素,穿得很隨意,眼睛看上去很睿智——以趕集網的知名度,我以為他應該是個非常高大威猛的人。他很真誠。我們都認為,本地生活服務領域里會誕生互聯網的下一波浪潮。第二次聊天,我們已經成朋友了。徐新還曾冒著暴雨趕到杭州,給我介紹她認識的浩湧,說他非常尊重投資人,不武斷,很願意咨詢投資人的看法。說他誠實,也有胸懷。產品大拿都比較自我,但浩湧不自傲,他非常願意交流。徐新覺得,我跟浩湧合作,一定可以做番大事。投資人對他這麽支持,這公司不起來才怪。”陳國環說。
至於趕集網暫時落後於58同城這一點,陳國環認為無足輕重。他眼里沒有小分類信息行業,有的是大本地生活服務業。從此出發,陳覺得,行業里還沒有大人。“那時趕集跟58相比是落後一點,但這是3歲和兩歲半的小孩在比身高,你現在高我兩公分沒有什麽意義。路還長,兩個公司都剛起步,營收都太小,還不能構成一個行業格局。當一個公司的年營業額過100億的時候,再來談競爭會比較合適。”
在陳國環因為剛剛出生的孩子(中年得子),因為自己早已財務自由,因為對阿里巴巴的感情,因為阿里巴巴即將IPO而有所猶豫時,58同城發布了招股書。2013年上半年,58同城的營收約為3.7億元。這意味58同城不光增速遠遠超過同期的趕集網,而且規模上也超過了2012年趕集網的全年營收。雙方的差距可能在進一步拉大。
“我們的壓力超大。如果這次空降的高管還是不行,趕集就結束了。”不過,楊浩湧向《創業家》分析道,這也同樣是個機會,58同城正在大幅削減廣告支出,“他為了財報不敢打市場了。他以為他贏了。”
姚勁波不認為自己過於保守。“我們2014年的凈利潤率超過了20%。在我們做了很多投資的情況下,2014年公司仍有超過1億美元的正現金流——顯然,我們在追求效率和內部管理。”
2013年下半年銷售業績的回升給了楊浩湧信心。他決定大舉進攻。2013年,趕集花了大約3億元,58同城只花了不到1.5億元。趕集網打算重新開始這種級別的投入力度,自然希望能避免重蹈2011年銷售體系接不住流量的覆轍。
根據陳國環的記憶,楊浩湧流露出了“看到一個特別喜歡的女孩子,可她又要離開,很可憐”的眼神。陳看著難受。他決定去趕集網。他說自己天生有點俠義精神,而且二人的確優勢互補,何況楊浩湧具備了做一個大公司的條件。另外,陳的家人也對楊浩湧印象頗佳。
2014年初,陳開始了北京、杭州兩地跑的趕集網COO生活。
趕集網COO陳國環
在幫助陳國環熟悉環境、完成業務交接後,劉洋升任趕集網首席戰略官,開始關心一些自己更感興趣的宏觀研究。曾擔任淘寶網本地生活、聚劃算、淘點點全國渠道負責人的祝孝平和原阿里巴巴B2B部門大區總經理王正洪也隨之而來,分別負責趕集網的渠道和直銷。他們倆又吸引來了更多的總監、經理。強人的湧入讓楊浩湧發現自己以前看不懂的很多事現在看清楚了。
趕集網的直銷體系是按業務線和地域做的劃分。該公司會在3個分公司中,分別設立招聘、服務、房產三個業務負責人,可謂各有專攻。這9個人都向直銷VP匯報。陳國環告訴楊浩湧,這個架構有問題。
“如果直銷VP離職了,你有下一個候選人嗎?”
“沒有。我不知道下一個上哪兒找去。”
陳國環找了3個人當分公司總經理,並且告訴他們,兩年後VP會轉崗,下一個VP是誰,就看你們仨的表現了。
看到3個分公司總經理打了雞血的表現後,楊浩湧才意識到,自己為什麽老去外面挖人,而且效果還不好。“之前,那9個人的確做不了VP。因為每個人都只做了一個城市中的一塊業務,我不會讓他做VP的。於是他們沒有上升空間了。他拿著薪水,拿著期權,但下一個目標是什麽?反正他做不了VP。”楊向《創業家》感慨道,“不是他們不行,是我沒給他們舞臺。說實話,我們原先意識到不到自己的體系很死板。帶過千軍萬馬,打過大仗的人才能意識到這點。”
趕集網的直銷體系活了。楊浩湧明白了陳國環剛到趕集時說要給自己找接班人的含義。“晉升體系出來了,從銷售到主管到經理到總監到城市總經理到VP,每個人都能看見自己的未來是什麽。”當楊在2014年開始琢磨做新業務以抓住從信息到服務的O2O浪潮時,他更加感到陳國環的四兩撥千斤之妙,“做了一段直銷VP後,我把人調到創新業務上,給他更大的舞臺。同時我有4個直銷VP的候選人。這只是一個例子。老陳還讓高管下前線,讓好的銷售當主管同時退到後臺去做運營支持。阿里的輪崗體系,國環做得巨溜。”
在陳國環的推動下,楊浩湧將針對重點員工的股權激勵轉為浮動型的全員激勵。“浩湧之前也給股權,該給的數量都給出去了。但給法不同,作用不一樣,”陳帶來了一個有層級的、目標導向的激勵體系,“更具有藝術性,可以激發人的潛能。”
“以前,我們的代理商會問趕集他今天能不能賺錢。現在,代理商會問我們他今年能做多大。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狀態。以前他想著一個月能不能賺幾萬塊錢,現在是想著能不能做600萬~700萬的銷售額,能不能跟趕集一起做大。”羅劍對趕集網的渠道VP頗為欽佩。
如果說劉洋把趕集網的銷售團隊從遊離於公司的單打獨鬥狀態拉回組織,陳國環則給這個初具雛形的架構註入了精氣神。據多個趕集網員工的描述,銷售團隊所在的辦公樓到晚上11點還燈火通明,甚至有人上班到淩晨兩點。
分類信息網站的傳統旺季是3月份,照慣例下一個月的銷售額會下滑。2014年3月,陳國環初掌營銷體系,趕集網的銷售額猛翻數倍。接下來4月,趕集網的銷售額沒有下滑。接下來的每個月,趕集網都實現了環比增長。這一年,趕集網的年營收實現了同比近200%的增速。
“全公司沸騰。”陳國環告訴《創業家》,“浩湧終於開始揚眉吐氣了。他原來很少見媒體,後來也開發布會、見媒體了。我知道他的內心世界里發生了化學反應。”
楊在趕集網的高管會上說,產品和技術必須有營銷來落地。楊對營銷團隊的理解也已由表及里。他深入了解銷售團隊的骨幹成員,還與他們討論下個月的打法、怎麽做促銷。相比以往,楊浩湧對《創業家》表示,現在他對銷售的理解是“客戶體驗”。
陳國環甚至表示,雖然他不知道會是什麽,但他覺得楊浩湧一定會做出非常大的、對中國經濟和老百姓都有非常大幫助的事情,“比起以前的浩湧,他現在上了一個很高的臺階。他的技術和產品能力很厲害,現在他的營銷也可以了。他的能力模型正在接近完美。能不能成為馬雲我不知道,但至少會有非常大的成就。”
目前,陳、楊二人仍處於惺惺相惜、如膠似漆的狀態,經常心有靈犀。“我問他,你昨天是不是在想這個事情。浩湧說,你怎麽知道。”陳對《創業家》說。
楊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長。趕集網的員工數目前已逼近4000,楊浩湧也不覺得怵。他覺得,自己這兩年的管理能力好多了,公司管理這塊應該跨過去了。“不能說特別優秀吧,但管個幾千人時至少知道怎麽搭配團隊。我們過去兩年幾乎沒有任何一個VP離職。”楊甚至已經開始有意識地往後退,去做一些大局勢的判斷。從這個角度來看,他感謝與58同城鏖戰的這些年。“越打肌肉越強壯。想想兩年前的我,可能根本抓不住一些O2O的機會。因為太弱了,應對不了這樣的挑戰。現在我就太適應了。”
在楊看來,58同城也在競爭中受益頗多。他談到了58到家目前的競爭對手。“58如果沒打過仗,現在有這麽強嗎?”
“我們在同一個戰場上,相互學習。沒有58的話,我們也漲不了這麽快。看一眼,58同城跑那麽快了,趕快追。我們有壓力。58回頭一看,趕集追上來了,趕快跑。”劉洋說,這10年,58同城、趕集網如此相伴,挺好的。
世界很大,出去看看
58同城註意到了趕集網的增速和廣告投入。
姚勁波承認,自己沒預測到資本市場會這麽火爆。考慮到本地生活服務業從分類信息階段向交易、服務閉環階段的轉變,是可見的未來中國最大的風口之一,姚認為,趕集網“幾乎是不死之身。只要他願意,他永遠可以拿到錢。”2014年4月,他算了一筆賬。“58同城的凈利潤率已經超過20%,趕集估計是負20%左右。這中間的落差就是1億美元。而且我是掙來的錢,他是融資來燒錢。他可以攻擊我的空間也很大。”
於是,姚勁波通過投資銀行給楊浩湧遞了一句話:別融資了,58同城用一樣的估值合並你,見面聊聊吧。楊浩湧拒絕。他告訴《創業家》,自己當時“打得正爽。”姚勁波轉而告訴所有與趕集網接觸的投資人,“趕集不行。”楊浩湧表示,回看當年,盡管對融資產生了一些影響,但他覺得此舉仍處道德範圍內。
2014年8月12日,趕集網宣布完成了超2億美元的E輪融資,估值超過了上市時的58同城。姚勁波又給楊浩湧發短信:咱倆別打了。楊浩湧沒搭理他。
他知道,雙方的市場戰已經進入了互相擡價的惡性階段,打肥了一堆廣告公司。但楊有一陣兒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現在好不容易已經初步完成了對自己的短板的彌補,對CEO這個角色的理解,公司的核心團隊完整、員工上下士氣高昂。“2014年的年會上所有人High,一個個都在開玩笑、發獎金”——他相信自己能以公認的贏家身份出現。楊甚至覺得,趕集網的地面部隊可能會是一個長板。
楊在心里對姚勁波獨白道:你想得美。
這麽多年來,姚勁波很關註這個極有韌性的對手,尤其是產品層面的變化。楊浩湧跟他這些年也就見過三四次面,偶爾發發短信,都談得很虛。現在自己難得示“好”,卻被拒之門外。姚勁波一時氣上心頭:“我很有誠意,你卻不跟我談,那就往死里打。”
姚先是對媒體說了一堆“氣話,”然後開始花錢。
2014年第四季度,58同城的廣告開支陡然回升至2480萬美元,使得全年的廣告費達到了7340萬美元。某種程度上,姚勁波不要利潤了。2014年,兩家公司各花了7億元左右的廣告費。這一年,趕集網的營收約為14億元,58同城的營收接近17億元。2015年,姚勁波、楊浩湧的廣告預算據知情人士表示均在15億元左右,與京東同一水平線。雙方殺紅了眼。
雖然年營收、流量的規模仍遜於58同城,但這一次,楊浩湧的銷售團隊接住並轉化了這些廣告。趕集網的增速更快,而且其流量中移動端的占比更高。這在某種程度上是拜藍馳所賜(詳見陳維廣口述)。
“我們渠道有260%的增長,58是110%。我們直銷是110%,58是60%。而且連續兩年,我們都比他快很多。”楊浩湧說,自己打了10年,什麽情緒都沒了,沒有惡意,心態很平靜。
“堅決地打,不把你搞完,這事兒沒完。”楊多少還是有點不甘心。
2015年春節前後,58同城與趕集網仍是誰也沒把誰擊垮。姚勁波越來越覺得沒意思。
分類信息這個行業會永遠存在,人們永遠對信息有需求。但是完成了交易閉環的重度垂直式O2O公司正成片崛起,它們提供了可以控制服務質量的上門服務,大批公司的估值幾個月翻了數倍。這些公司正在一點點的蠶食58同城的黃頁類別的流量。為了抓住這波浪潮,58同城一邊打算做10億美元的戰略投資,一邊成立了同樣提供上門服務的平臺級公司58到家。姚勁波不想把自己的精力、資金、人力耗到與楊浩湧的纏鬥上去。何況半年打下來,也證明了姚勁波當初的看法:趕集網幾乎是不死的,可以永遠和58同城打下去。”
姚勁波覺得,自己當初追求楊浩湧的方法做錯了。“不應該通過投行找他。創始人比較感性。股東們比較理性。”姚開始一個一個地見楊浩湧的股東。
陳維廣對姚勁波的格局之大印象深刻,“沒想到一個站長能有這個格局吧?”楊浩湧很快知道了姚試圖與自己的股東談合並的交易結構。楊覺得合不成,但他答應跟姚勁波見面聊聊。
姚很理解楊浩湧的態度。“他原來跟員工講得是這麽個夢想,突然變成這麽個事。他原來想去作為獨立的公司去敲鐘的,現在變成了一部分。他需要克服很多心理障礙。”
楊浩湧也理解姚勁波的目的。畢竟大家面對同一片未來,重度垂直式O2O公司也在侵蝕趕集網的服務品類的流量。“我們的危機感很強。我們這個體量的公司,如果找不到一個萬億元級的市場,會感覺有點辛苦。”2014年底,在接受《創業家》記者采訪時,楊曾如此表示。
為了應對這一挑戰,楊早早就開始籌劃趕集易洗車、趕集好車等O2O業務。
楊浩湧沒那麽在乎上市公司的身份。他想贏,而且他一度感覺就要把58同城幹掉了。“真的,我們在招聘領域已經超過了他。我們2015年3月份的銷售額是它去年12月份的。我們已經追的這麽近了。”羅劍甚至明確給出了一個營收規模超過58同城的時間點:2016年年底。
但楊的確擔心自己的精力、資金、人才耗到與姚勁波的纏鬥中,可能會“贏了當下,輸了未來。”
對於資本脅迫楊浩湧合並這一說法,陳維廣予以否認。“媒體可以做點簡單的思考。如果我們說,你(指楊浩湧)一定要簽。簽完之後,他願意配合嗎?我們不可能逼他做合並這個事情。”陳對《創業家》記者說。
根據楊浩湧的說法,徐新稱,她希望看到合並,但無論最終決定是什麽,她都站在楊這邊。“其實徐新才是這場合並的關鍵人。兩家公司都超過十年,量級都在幾十億美金,這使得合並的複雜程度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局中人各有心思。局內有各種博弈。徐新在其間中做了大量的溝通,甚至幫助解決了很多問題,平衡了多方的利益,才使得合並可以快速的推進。於我而言,最感謝的人就是徐新。”楊說,“她是我創業路上的貴人。”
沒有一個姚勁波的股東覺得兩家可以合在一起。有人甚至賣掉了58同城的股票來表示:合不成的,所以58的股價已經到頂,可以套現了。但大部分股東都樂見其成。一旦合並,中國本地生活服務業O2O公司最大的流量來源即宣告誕生。這無論對58到家,還是對58同城投資的公司而言,都是再好不過的局面。
姚勁波誌在必得。他努力到4月中旬,雙方終於開始談實質性的條款。姚勁波放棄了58同城遠大於趕集網的想法,付出了相當的溢價;楊浩湧放棄了“早晚弄死你”的想法,放棄了一些他說過的話。為了正在到來的未來,雙方都放棄了過去。
58同城與趕集網的這撥廣告戰結束之後,百姓網的存在感進一步降低。在羅劍眼里,它“已經拜拜了。”
據知情人透露,在姚勁波和楊浩湧的談判將近結束的時候,王建碩分別給姚、楊二人打了電話,表示“(你們)投資或者收購(百姓網),都可以談。”
前述匿名人士對《創業家》記者表示,這位Craigslist的忠實學徒,這位楊浩湧曾經的學習對象,這位在評論人士眼中“既不想務實,也不願意懂這個中國,仍能做得風生水起”的王建碩主義冠名者,這位一年分紅數可達上千萬元的百姓網創始人兼產品經理“真的慌了,特別著急。”
那58同城和趕集網會接納百姓網嗎?
楊浩湧說,沒必要。
姚勁波稱,這個行業沒有第三名。版權聲明:本文作者和陽,編輯齊介侖,文章為原創,i黑馬版權所有,如需轉載請聯系zzyyanan授權。未經授權,轉載必究。
2013年,臺灣軍人後代清溪總會在臺南園山大飯店歡迎四野子弟。 (汪藝供圖/圖)
四野子弟,“伴隨著中國革命戰爭勝利的步伐成長的”一批人。
今天,他們多已年近花甲,卻始終沒有忘記自己遺傳自父輩的這個身份,還想著用它做些事兒。
他們以“勝利者的後代”自居,一路在追尋父輩的足跡。有自豪,有委屈,也有想得清楚卻不願開口傾訴的人間滋味。
主席臺前,人們正在三兩個變換著組合。“幾縱”、“坐哪”、“我父親是誰,當年跟您父親做過什麽”,成為寒暄相識的標準開場白。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像太陽,預備,起!”時間到了,兩百余人圍桌而立,高唱《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他們的脖子上,都掛著一塊紅繩穿過的胸牌:四野後代聯誼會,2015.9.25。
四野,是“第四野戰軍”的簡稱。在中共黨史出版社出版的《第四野戰軍》一書中記載,“四野共計組建過18個野戰軍、一個特種兵縱隊和一個鐵道縱隊。再加上12個野戰師、5個內蒙騎兵師、1個警衛師和一個保安旅,規模之大,在全國五大野戰軍中當屬第一”。遼沈戰役、平津戰役……廣東、廣西、海南,上百萬人的作戰足跡,被稱為“從白山黑水打到天涯海角”。
這支部隊的指揮官是林彪。歷史上深深的烙印,在現實中從未散去。
這一天是四野後代“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活動的現場。他們宣布:四野聯誼會、四野文化促進交流會(籌委會)成立。
在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他們還有另一層相聚的理由。後來組成第四野戰軍的各部隊前身,正從1945年挺進東北,開始征戰。70年前,亦是他們的父輩“集合”的日子。
主席臺上,羅榮桓元帥之子、原二炮副政委羅東進中將講話很久,其中約二十分鐘在講歷史。言畢,張汝光少將之子張冀接話。
“羅大哥講話中提到了戰爭年代我們父輩之間個人的恩恩怨怨,我希望這一部分在以後的聚會中逐漸地抹去。‘相逢一笑泯恩仇’,我們大家都是打江山的後代,希望我們團結起來。”
9月25日當天上午九點,酒店大堂里等著簽到的四野子弟已把簽到處圍得水泄不通。
簽到處不遠的沙發上,坐著66歲的劉樹發。他曾是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革命史研究室的副主任,手里有三個課題:陳毅、賀龍、林彪。前兩個都已順利出書,後一個從1998年研究至今,還在研究。
他今天來,是因為聽說可能有一封當年林彪寫給士兵的信。這一天,子弟們拿來了一口袋的回憶錄、紀念文集和書信等資料。聯誼會的組織者們想把這些材料都收集起來,作為四野的歷史資料匯總。
同一天,另一個四野子弟李亞寧正在北京城的另一側為寫給父親的書——《我的父親李天佑》舉辦活動。李天佑是原四野老將,官至解放軍副總參謀長,1970年去世。
另外一個副總參謀長之子參加了“9·.25”聚會,但他談及此事,卻帶著一股不情願的味道:“那都是上一輩的光榮。天天坐在一起談你爸做過什麽,我爸打過哪些仗,有什麽意思呢?”
他父親李作鵬的名字,作為“林彪四大死黨黃(永勝)、吳(法憲)、李(作鵬)、邱(會作)”之一,上年紀的國人幾乎都耳熟能詳。父親被宣判為“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主犯”之後保外就醫,一直活到2009年,享年95歲。
因為“9·13”,中國第一艘導彈驅逐艦的航海長李冰天瞬間和父親一起變成了審查對象,命運至此轉折。被審查數年後複員,分到內蒙古。最後才得以回到北京,在一家出版社工作直到退休。
大半輩子總被人在背後指著說“這是李作鵬的兒子”,更被媒體戲稱為“黑二代”。一再搬家,李冰天現在住在北京城大北邊的回龍觀,“現在這里沒人認識我了”。他一直想完成父親與林彪的切割。
采訪中,李冰天四點就得回家。“給老婆做飯”。
第三個副總參謀長之子住得倒比較“核心”,就在北京恭王府外墻不到100米。盡管他同樣被影響了一生。閻明的父親閻仲川曾是林彪的作戰參謀,官至解放軍副總參謀長。
彼時,閻明在部隊做副連長。“順風順水,前途是一片光明。”“9·13”之後,他被以“戰士”身份複員,分到廣東一工廠當工人,待了5年。最後父親沒有被審查出什麽罪狀,但閻明調回北京還需要依靠嶽父的協助,在一家出版社度過了自己的大半生。“就是一個普通人了”。
如果沒有“9·13”,四野子弟們會有怎樣的人生?閻明對南方周末記者回答得很幹脆。“(我)要是幹得好,當一個將軍沒有問題;幹得一般化,大校沒有問題。”
幾年前,閻明出了一本書,取名《往事不忍成歷史——一個“四野”後代的親歷與見聞》。里面專辟一節,寫平型關的變遷。“9·13”前後,被捧上天又摔入泥的平型關,像極了如閻明般四野子弟的人生。
“9·25”聚會的當天,白東風始終坐在宴會廳的最後一桌。他父親當年是四野的俄文翻譯、負責初到東北時與蘇聯溝通獲取物資,並不屬於前方任何一支作戰部隊。這也給了他更好的角度觀察整個宴會廳里的四野子弟。
“我們這些人,都很為自己的父輩自豪,無論勝負。”他如此評價現實和歷史的差距。“我們的父母,給我們的教育是認識命運。”
在閻明那本《往事不忍成歷史》的書中,曾這樣記載新中國初期臺灣與大陸的關系:畫著青天白日的美制偵察機多次襲擾沿海城市,在探照燈和高射炮的夾擊中灑下傳單,第二天廣州軍區出動人馬在地上撿……
對這一代四野子弟來說,從小的教育里滲透著“臺灣是寶島,美麗的阿里山、日月潭,但臺灣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1958年,為了迎接新中國成立十周年,一個“將軍合唱團”在北京成立,其中四野子弟的父輩不少。在將軍們的歌單里,有《我是一個兵》、《太行山上》,也有《一定要把勝利的旗幟插到臺灣》,以示心誌。
其中一個將軍的兒子,多年後替父輩完成了心願。不過,是以另外的身份和形式。
58歲的梁曉源現在是個商人,生產一種名叫“萬歲軍”的白酒。這一商標來自他的父親梁興初中將。梁興初將軍人送外號“梁大牙”,在朝鮮戰爭中率三十八軍表現卓越,被彭德懷贊為“萬歲軍”。
在父親生前,梁曉源從未曾聽到他表達想去臺灣的心願。在那一代人的話語體系里,“他們只是說如果有朝一日解放臺灣,我們還能做貢獻”。但他知道,沒去臺灣看一看,“是我父親他們一輩子的遺憾”。
而今已近花甲之年,傳承父輩臺灣情結的梁曉源,如眾多四野子弟一樣,一直在等可以去看看臺灣的機會。2008年7月18日,臺灣放開大陸組團遊,只針對北京、上海、廣州三個城市。一個月後的8月22日,梁曉源就集體辦妥了二十多個四野子弟的手續,踏上了去臺灣的飛機。
他們這次出遊是完全的平民身份,卻被賦予了政治的味道。這一年馬英九剛剛上臺,對於這個來自大陸四野子弟的旅遊團頗為看重。梁曉源們每人花銷不過幾千塊,卻出入有警車開道,吃飯有單獨餐廳,晚上住五星級酒店,根本沒有機會接觸民眾,也沒法驗證一下臺灣人民是否“生活在水深火熱里”,只能感受到“幾天聽不到一聲汽車喇叭響”這樣的細節。
對於臺灣的基礎公共設施建設,他們卻有截然不同的判斷。中將胡奇才之子胡魯克頓了頓,“蔣經國還是重視臺灣的建設的”。李亞寧不同意。“比大陸差遠了,像我們改革開放初期”。
但話題延伸開來,他變得很謹慎。“我們改革開放三十年發展很快,帶來很多問題,包括部分社會群體的利益問題、自然環境的破壞。”
隨後在2013年8月、2014年11月,梁曉源又先後帶領第二批、第三批的四野子弟奔赴臺灣“看看”。第二次臺灣行尺度大得多,除林彪、羅榮桓的後人外,當年遼沈戰役指揮者的後代悉數奔赴臺灣,達六十余人。
於是,他們不僅參觀了臺灣忠烈祠,還帶上了自己的合唱團。合唱團以《黃埔軍校校歌》開場,以《明天會更好》結束。“黃埔時期國共還不分家,明天會更好代表了我們的期盼”。中間也有“表現大陸風光”的《洪湖水浪打浪》,“表現臺灣風光”的《阿里山的姑娘》。他們還特意加了一首《夕陽紅》,認為這首歌代表了赴臺灣四野子弟的現狀,“都是老人了,卻還想為祖國的和平統一做點事情”。
另外一點必須爭的面子出現在衣著上。子弟們覺得,自己本身就是“勝利者的後代”,沒必要趾高氣揚,都穿著便衣。而活動上,六十余位國民黨軍隊的後代齊刷刷穿著國民黨軍服,一敬禮,“倒顯得我們像雜牌軍了!”
這次四野子弟臺灣行,在臺灣媒體圈也很轟動。第二天,臺灣有媒體報道他們“向國民黨將領致以崇高敬意”。“臺灣這樣宣傳,我們也沒辦法。”隨即,四野子弟在臺灣《畫報》發出聲明,用臺灣的方式予以反擊。
從臺灣回來,原空軍司令劉亞樓之子劉煜濱跟閻明聊天,“國民黨絕對打不了仗了,他們說話的語氣太娘了”。
還原歷史,是四野這次組織聯誼活動的重要目的。
作為聯誼會常務副會長,梁曉源向南方周末記者總結了他們想幹的事兒,歸納為“小的五個一工程”:出一本四野的書、拍一部四野的電影、印一批四野的城市名片、幫助一批四野老兵、資助100所四野小學。
他們想出的這本書,叫《四野軼事》。請四野第一、二,甚至第三代子弟記錄祖輩當年的歷史,“可以是一封家書,也可以是幾個故事”,匯總起來,“記錄歷史”。
這支從白山黑水打到天涯海角的部隊,其精神遺產不可避免地遺傳給了後人。知曉四野的歷史,幾乎是每一個四野子弟的特征。父輩打過哪場仗、怎麽打的、敵我戰術和結果如何,對他們有天然的吸引力。
馬海南就是其中一個。人如其名,他父親作為一個排長參加了四野解放海南的戰役,他生在海南,也研究了一輩子四野解放海南戰役的歷史,將自己的行為定義為“草根對四野的情懷”。
在戰爭史上,海南戰役被譽為“木船打兵艦”的奇跡。在四野的歷史上,海南戰役有其特殊的意義,“從白山黑水打到天涯海角”,海南是最後一役。在馬海南的研究中,當年作戰的渡海加強團的人數有兩個版本:3733人和3751人,後者比前者多出了18人。
“知道這是最後一戰了,大家都想立功。但總要有些人需要駐守在海北。出發前,有些駐守的人不見了,一開始大家以為他們開小差,上船了才發現他們提前躲進船里了。”這就是多出來的18人。
今年是海南戰役勝利65周年。馬海南的團隊原先計劃出版六冊史料書籍,現已出版了兩冊,約113萬余字。馬海南決定先停下出版史料的腳步,先做口述歷史,因為有些人“等不了了”。先期選定的渡海先鋒營和加強團,當年一共有4758名官兵,而今只能找到不過幾十人了。搜集史料的過程中,凡是“活著的、能找到的、能說話的”老兵,馬海南都采。但“有的老同誌,我們來晚了,他們就死了;或者前一天還能說話,今天就說不了了”。
而還原四野歷史的事情,另一個四野子弟已做了23年。汪藝,一個四野團級幹部的兒子,從1992年起找遍了家鄉廣州所有的大圖書館,查閱和四野有關的所有歷史資料,一個字一個字地用手抄下來,足有兩百多萬字。
在汪藝的網站“第四野戰軍第一門戶”的首頁上,共有20個版塊。“軍事文檔”“人物縱橫”“圖片檔案”“四野兒女”……從人到事,從圖到文。網站右上角寫著“中國最大的四野英烈資料庫”。從1945年2月開始,他能找到的史料中關於四野的每一點記載,都被按天收錄在“四野日誌”里。
因追尋歷史,汪藝結識了許多四野子弟,如馬海南、李冰天。五年前,海南戰役勝利60周年時,他曾協助鳳凰衛視拍攝了一部紀錄片《滄海橫流》。
其實,四野子弟的這個聯誼會本來十年前就要成立的。
2005年,針對曾取得平型關大捷的115師研究會成立,很順利。帶頭人是“羅東進大哥”。其父羅榮桓既是115師的政委,也是四野的政委。羅東進也想順勢成立四野子弟聯誼會,卻阻力重重,最終擱置。
對於四野子弟來說,歷史讓他們自豪,現實卻讓他們陣痛。
最痛的一次發生在去年。2014年10月,廣州市舉辦解放65周年活動。解放廣州的正是四野,廣州市想找四野聯誼會廣州的分部來主辦紀念活動,卻找不到。“別說廣州分部了,連北京總部也沒有”。
無奈,廣州市最終邀請新四軍廣州聯誼會主辦。“解放廣州可是四野的事兒啊,四野中15兵團的事兒啊,15兵團中43軍和44軍的事兒啊。不要說廣州了,廣東都是四野解放的。”本該是主辦方的李冰天、梁曉源等人,就這樣在當天坐到了嘉賓席上。“這對我們刺激太大了!”
這成為他們重啟成立聯誼會的催化劑。當年牽頭的羅東進已年逾七十,有心無力。六十出頭的劉煜濱因此站了出來,擔任聯誼會的會長。
但四野子弟聯誼會僅是一個松散的民間組織。“每次聚會就是吃吃飯”,劉煜濱對南方周末記者說,他們還想以四野的名義“一起做點事情”,這需要向民政部門申請。
他們有預感,“名字”會是他們組織籌劃中最大的困難。“像‘研究會’,我們是不敢用了,很多歷史的事情不是我們能研究清楚的”。最終,他們決定叫“四野文化交流促進會”,發揚四野的傳統文化,以促後人。
接下來,申請投在哪里,成為第二個需要克服的困難。“深圳吧,深圳當年是四野解放的,這個城市的包容性也強”。
7月5日,四野子弟趙叔平把成立“四野文化交流促進會”的申請遞交到深圳市民政局的窗口。材料被當場退回,理由是“四野兩個字有歧義”。
努力、被拒;努力、被拒……這樣的過程趙叔平經歷了四次。
相比於申請的困難,通知和組織四野子弟的工作顯得順利太多。“按照四野底下的十二個縱隊、特種兵縱隊,總部的司令部、政治部、後勤部,各選一個人,挨個通知”。僅一個半月,人員全部到位、響應。
“我們成立這個會,不是惹事的。”梁曉源說。
除了成立協會,四野子弟們還在做著另外一些嘗試。幾年前,汪藝開始著手建立“四野子弟之家”,給四野的老兵和子弟們一個聚會、歇腳、聊天的地方。在他設想里,沿著四野當年打仗的軌跡,從東北一路南下到廣東、海南,沿途經過的各大城市都要建立一個“四野子弟之家”,廣州只是試點。
他們一度很有幹勁,結果到今天也沒有建成。有從全國奔來義務幫忙的四野後代,也有想依靠父輩光環賺錢的人。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