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人民幣正式加入了來自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特別提款權(SDR),標誌著人民幣向“儲備貨幣”、“可自由兌換貨幣”再邁一步。在“SDR籃子貨幣”的這一新身份下,人民幣匯改之路並未就此走完,中國肩負的則是進一步推進市場化改革的重任。
SDR有助推動匯率市場化
早在人民幣正式進入SDR(特別提款權)之前,就有這樣的猜測——等國慶後人民幣正式“入籃”,央行維穩的動力就會減小,人民幣的貶值壓力將重新開始釋放。
而人民幣匯率在國慶後真的一路下行,但渣打銀行大中華區首席經濟學家丁爽接受《第一財經日報》記者的專訪強調,這與上述猜測並無關系。“相對於一籃子貨幣,人民幣還是保持相對穩定。7月以來,CFETS(國家外匯交易中心人民幣匯率指數)大致是在94-95之間波動,可能是央行暫時發現了一個平衡點,不想馬上做出很大的變化,而始終強調的是一籃子貨幣的基本穩定。在這個前提下,才出現了這一輪對美元的貶值,並不是因為進入SDR後央行沒有了維穩匯率的壓力,才主動推動貶值。”
丁爽表示,“巧合的是,國慶期間出現了英鎊的急速貶值,使得美元指數暴漲,為了保持對一籃子貨幣穩定,人民幣相對於美元貶值。應該說是,央行對一籃子貨幣的穩定看得更重,所以造成了人民幣對美元的貶值。”
相比之下,“8•11新匯改”則是央行的主動“糾偏”,當日人民幣匯率中間價下調1000點,人民幣一次性貶值2%。
不同於民間的揣測,業內主流觀點認為,人民幣進入SDR和匯率未來的走勢並無絕對關系。唯一的關聯則是——SDR籃子貨幣的身份將督促人民幣匯率更加市場化。
IMF前副總裁朱民曾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記者采訪時表示:“IMF強調一點,既然IMF的189個成員國願意接受人民幣作為SDR的一部分,那麽中國在過去一年中對貨幣政策、利率、匯率的一系列改革必須要制度化,要經得起運營和操作的測試。”
言下之意,匯率機制要更加基於市場化。而近期人民幣走貶,也是基於英鎊閃崩導致美元被動走強的邏輯,交易人士普遍認為央行幹預減弱。
匯改外部壓力減弱
眼下,除了人民幣進入SDR的契機,光就國際環境來看,人民幣匯改的外部壓力也大大減弱。
魯政委表示,對於當前人民幣的波動,早年一直認為人民幣被低估的IMF以及箭指中國操縱匯率的美國財政部,也表示了理解,即使人民幣是在下行而非上行。
他提及,今年10月14日,美國財政部發布了最新的半年度匯率政策報告,此次並未指中國為“匯率操縱國”,並轉述了中國的承諾和聲明——“基於經濟基本面,人民幣沒有大幅貶值基礎。支持人民幣穩定的主要因素是:高凈儲蓄率、較大規模的經常賬戶順差,高於全球均值的GDP增速。”
對於美國而言,其半年度報告的主要目的在於根據對其和主要貿易夥伴之間的雙邊貿易順差或逆差情況,來判斷貿易夥伴國是否開展了不公平匯率政策。就在2015年4月,美國財政部仍認為人民幣匯率被“大幅低估”。
此外,魯政委認為,IMF近年來的態度也支持人民幣匯率進一步市場化。
“2015年,雖然中國的經常項目仍然偏強,經常賬戶順差/GDP超過3%,說明存在國際收支不平衡,但IMF認為人民幣匯率和基本面相適應。此後,IMF也在新人民幣匯改後,支持人民幣繼續向浮動匯率轉變,並鼓勵央行更多采用市場化工具。”
IMF在去年8月17日表示,中國的最新匯改措施是極具激勵意義的,有助於使人民幣在未來幾年實現自由浮動。更重要的是,在人民幣於匯改期間貶值近3%之後,IMF仍維持了其在今年5月時“人民幣不再被低估”的評判。
此外,魯政委認為,今年G20公報強調了防範匯率無序波動和貨幣競爭性貶值,“因此對於中國而言,最佳的選擇就是進一步將匯率放手於市場。”
擺脫浮動擔憂
既然匯改的內外環境都已經具備,唯一仍需要克服的可能是中國自身的“浮動擔憂”。由於自2005年來,人民幣一路升值,因此去年突如其來並持續至今的貶值趨勢令國人難以適應,甚至激發了持續的國內購匯潮。
對此,國家外匯管理局國際收支司原司長管濤也呼籲,“沒有只漲不跌的貨幣,匯率有漲有跌,有利於吸收來自內外部的沖擊。”
管濤在新書《匯率的本質》中寫道,印度最近之所以經濟表現靚麗,成為新的國際投資熱土,就是因為經歷了2013年的資本外流、本幣下跌。亞洲金融危機後,新興市場匯率彈性普遍增強,也被認為大大改善了這些經濟體本輪國際金融危機的經濟韌性。“作為大型開放經濟體,我國應該對內平衡有限,將匯率政策作為次要政策,將其還原為政策工具,當值經濟運行的結果而不是手段。”
2005年開始的上一輪匯改持續了十年,人民幣雙邊和多邊匯率總體走強。從2005年7月重啟匯改之2015年4月末,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中間價累計升值35%,國際清算銀行(BIS)編制的人民幣名義有效匯率(NEER)和實際有效匯率指數(REER)分別累計升值了42%和56%。可見,貶值的壓力需要釋放,這是市場化條件下的應有之義。
當前人民幣存在下行壓力,但主流觀點一致認為,如果此時再度回到外儲幹預、盯住美元的模式,將會產生諸多成本,也浪費了過去下降的幾千億外匯儲備。
“我們必須克服有壓力時不敢動,沒壓力時又不想動的‘浮動擔憂’,抓住當前外匯供求基本平衡、匯率水平基本合理的有利時機,積極推動相關改革。”管濤稱,隨著人民幣匯率彈性不斷增強,人民幣有漲有跌就會成為經常性狀態,各界不必過度解讀、過度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