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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賈樟柯

2011-3-31  NM




大國崛起,遍地傳奇,賈樟柯卻始 終對準卑微的人。

他拍縣城小偷的窘態,拍文工團江湖賣藝輾轉回到原處的蒼涼,拍工人子弟朝生暮死的生活,拍千里尋親的故事,拍一段五十年老舊工廠的記憶,人事隨拆遷而飄 零。

他把無可奈何,拍成平民史詩,拿下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也成為盧卡諾國際電影節最年輕的終身成就獎得主。

「變革中身不由己的人的狀態,始終是我的關注。」

他電影中的人物,帶點茫然,受時代牽制,現實的他,總以行動還擊。

從幫派走進電影世界、從被禁拍片到替上海市世博拍紀錄片、從山西縣城走到世界、從獨立藝術片到億萬製作,賈樟柯依然游刃有餘。

「命運的法則高高在上,但個人來說,不能被動,要積極回饋。」

賈樟柯外形溫厚,說話近乎委婉,讓人一眼看不出骨子裡的烈性。年輕的他,總是把事情做得很盡:踏新買的單車,翻山過道,越三十公里看那象徵外面世界的鐵 路;動用所知的美麗詞彙和意境,一晚完成三十首情詩送給女孩。能喝一斤白酒,抽三包煙,平常混的,是幫派。

現年四十,回到三十年前山西汾陽縣城馬路,沙塵過處,你會看見他和一群街童在虛擲光陰。「我大量的青少年時間,都是在縣城的十字路口度過,在那兒,我們看 世界,同時看女孩。」

那個世界,有裁縫、廚子、母親辦公的糖業煙酒公司,三教九流,都有名有姓。新華書店出售的電單車和女郎新年掛曆,讓他看見城市;十字街頭的大哥,是他的英 雄。「街上有很多幫派,我很崇拜那些大哥,和他們在一起,就覺得很有力。」

「我個子比較矮,戰鬥力非常弱,經常被打得蠻厲害的,但我就是愛打,這是性格,我覺得男孩子就該這樣。」

他還從二樓躍下。

那年他十六歲,用他借用杜琪峯的話,已是學校的話事人。某日誤踏其他幫派地盤,其中一個向他搦戰單挑,結果反被打。「回到學校,突然來了很多人,拿着木棍 和刀,來砍我。我跑,他們追,一個長鏡頭,跑到宿舍二樓,就跳了下去。」長鏡頭後,可能是逆光、慢鏡,然後着地。「他們沒有一個敢跳下來,我逃了。當時很 痛,但荒謬的是,一跳成名啊。」

逼近當下

當時文革剛結束,百廢待興,流連大街上的人,從七、八歲到二十來歲,沒有正事幹、沒有娛樂,人也不流動,就那麼呆在那裡,和時間拉扯。賈樟柯當時也寫詩, 但壓不過暴力的一面,直到八九年,那股憋住已久的創作慾望,才真正找到出口。

「天安門學運是一段非常暴力的時間,但是它讓我變得非常不暴力。」

「是挫折感吧。你覺得大學生的主張都是好的,突然被滅掉。」

「那時候覺得不平,你怎麼去對抗那麼大的暴力?你發現在街上打架沒用,打什麼架啊。你需要的是表達,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賈樟柯自言,自己的暴力都被那段幫派日子透支掉,他變得斯文,刻意約束自己,告別街頭,每日埋首寫作,「經常伴隨着眼淚。」當時正值女朋友考上大學,兩人 沒說分手,也沒留下其他的話。「當你意識到分開的時候,其實已經分開很久了。」

賈樟柯的成名作是《小武》、《站台》、《任逍遙》,合稱故鄉三部曲,都在山西拍攝,部分更在老家汾陽縣城取景。他拍縣城,因為在電影中,他看不見縣城。

九三年考進北京電影學院,在北京,他發現「農民」是罵人的話,另一方面,他也發現了汾陽。「當你離開故鄉,才能確定自己的故鄉。」

朋友從山西坐十四個小時火車到北京找他,只為同桌午飯。「這就是踏破千山萬水的情義。」

做廣告的北京朋友請他吃飯,九六年,花了七百多元。「我覺得難受,因為剛接到老家來的電話,同學的父親要動手術,手術費就是七百元,但他們家拿不出。」

縣城上一代有口難言的愛,他也看得明白。「有個大哥,喜歡一個女生,不知道怎麼表達,每天攔着她,推推攘攘的,直到多年以後,那姐姐結婚了,才恍然:他是 不是喜歡我?」

每次提起縣城回憶,或雀躍或低眉,他總是非常投入。某次中央電視台採訪他,記者一直追問他到北京後,如何克服自卑感。「我說我不用,我沒有自卑,他不信, 說從縣城到北京就要自卑,後來我們就吵起來。」

「北京就應該是這樣的,好像北京有外國電影,是因為有電影學校,是因為權力在調節,不是城市在調節。只要你是中國人,權力是怎麼運作的,你都清楚。」

賈樟柯從沒在體制中工作過,但制度變更,影響他身邊的人。那些到工廠打工的中學同學,在他大學畢業前便下崗了,又回到渾身是勁但無事可做的狀態。九六年尾 回汾陽縣城,賈樟柯發現老家拆遷在即,當時大規模拆遷還未成風,還不是社會問題,還未有熱烈討論,但拆遷和記憶的關係,他還是抓到了。「街拆了,人就散, 人散了,我最喜歡的生活不在了,再聚起來,也不一樣了,只為懷舊,不真實了。」

趕在拆遷前,他拍了第一部長片《小武》。那些下崗故友,啟發他寫了一個關於工廠的劇本,觸發了日後的《二十四城記》。「我不會覺得他們寒酸,但對周遭人的 存在,你會有惻隱之心,因為真的很困難。」

流氓博弈

從第一條短片《小山回家》開始,賈樟柯便在海外順風順水,叫好叫座,但在國內,卻經歷漫長掙扎。當海外評論讚揚他拍出中國當代庶民面貌時,同鄉卻罵他「汾 陽逆子」。「有絕大部分人不喜歡,覺得我不愛家鄉,把汾陽拍得男盜女娼,說這個人是罪人。我一開始很痛苦,久了,也是一個經驗。」

老百姓希望在他的電影裡看見汾陽的悠久歷史、純樸民風,審查部門亦然。《小武》之後,賈樟柯被無限期禁止在國內拍攝電影。「連後期製作公司,也收到文件和 我的照片,說不許和這個人合作。」而當時「舉報」他的,是某第五代導演的文學策劃。

賈樟柯沒有聽教聽話,在解禁前拍了兩部電影。「我覺得我一身正氣,沒有錯,錯的是他們。」「如何秘密地拍攝?」記者問。「說是在拍廣告啊,這個不能告訴 你,要不別的導演不能用。」

二○○四年,當局推動電影產業化,他可以「明目張膽」地拍,但是否能夠公演,還得過審查部門。和當局長期交手,他摸索出一套游說方法。像《三峽好人》,當 時被指否定三峽工程。「我說這是一套環保電影,表明了我們要珍惜家園。」到《二十四城記》,談了半年,最終他挾持科技:「現在數碼化了,我拷一個硬盤,就 可以到處放,你的海關,管不了我的。」

「這需要耐心、智慧,還有一點點的流氓精神。但最重要,還是一身正氣。」這讓我想起,他提及他混幫派的時候,最擅長調停糾紛。二○○五年,賈樟柯首部電影 在內地公映,這時他已拍了

十年。

賈樟柯在公眾前亦敢言,對中國商業電影的批評,總是不留情面。他曾經刻意安排《三峽好人》與《滿城盡帶黃金甲》於同一天首映,以示抵制中國大片。

他在今年香港國際電影節主講大師班,有人問他,如果他來拍被譽為史上最乾淨愛情故事《山楂樹之戀》(張藝謀去年執導的片子),會有什麼不同。他說:「會有 性吧。」他認為,中國商業電影的問題,是遠離真實。「在商業電影世界,真實的中國人生存經驗,仍然不是太多,當然有一些,比如像馮小剛的電影,一直跟社會 有互動,但是大量製作,除了娛樂以外,指涉不了中國人真實的世界。」

商業潛行

賈樟柯拍藝術片、紀錄片,但和其他獨立電影導演不同,他的海外賣片成績好,其中一個為人熟悉的出資者,是北野武。早於一九九九年,他存摺已有五百萬。他第 一部片,只有兩萬資金,到最新正在籌備的商業電影《在清朝》,投資近億。

賈迷不擔心他沒錢,反而擔心他有太多贊助,創作受左右。《二十四城記》被指為樓盤廣告,但卻是當年唯一入選康城影展競賽單元的華語電影。《海上傳奇》是配 合上海世博拍成的官方紀錄片,放映前賈迷質疑他歌頌大國崛起。放映後,輪到另一些人寫投訴信,因為他們看見受訪者中,有資本家、民權鬥士、文革受害者的後 人。「這壞導演又讓牛鬼蛇神、反動派說話了。」

今年香港國際電影節首映了他監製及有份導演的新片《語路》,電影原來的計劃,是威士忌酒商找他拍廣告,後來他反建議,「能不能拍電影,能不能不植入酒?以 精神對接產品的精神。」最後他拍十二位內地知名人士的奮鬥心路,正當國內熱烈討論應否禁止廣告植入電影,他宣告:「這是電影植入廣告的電影。」不過,電影 中不斷出現受訪者的「走路」場面,也讓賈迷質疑,這是品牌在電影的另一種植入。

這電影,是他看見富士康連環跳後想到的。「以前有跳樓,可能是因為談戀愛不開心,像富士康連環跳,我們以前沒有見過。」他說,自己人生經驗多了,稍微鎮定 了一些,但為社會不公平的躁動還在。「現實在我面前,仍然是焦慮的、矛盾的,很多人仍然是被動和沒有尊嚴,你家的房子突然被拆,司法不公正下的冤案,社會 不公正下的貧富懸殊。」他拍電影,仍然為抒發、為一個更公義的社會。「把這些生活拍下來,就是改變的努力。讓人們知道,讓官員不安,讓富有的人捐錢出來。 要相信自己做的,實際上在改變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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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陽之於賈樟柯,就像高密之於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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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故人》里有一段忘年戀。“世俗很難接受的戀情實際上涉及個人自由的問題。”賈樟柯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資料圖/圖)

寫到當下,2014年,我其實挺不愉快的。——賈樟柯

賈樟柯在汾陽旁邊的孝義找了一條老街。街上的鼓樓是明代建築,跟汾陽的那座很像,只是汾陽鼓樓所在的那條街已經拓寬,不合拍戲需要,而這里還是老樣子。但是街上的門臉還是更新換代了,賈樟柯讓置景的師傅挨家改成十幾年前模樣。

《山河故人》的故事從1999年講起,聽上去並不遙遠,但做起來,發現變遷遠比想象中巨大。趙濤站在城樓上俯視那條老街,街上穿梭的人流不能實拍,全是群眾演員。“猛一看,老家的人穿的衣服跟那時候差不多。但仔細一看,穿幫的太多了,特別是那種卡通圖案、LOGO。”

畫面里有女孩的頭發挑染了黃色紫色,賈樟柯吃不準那時候有沒有,讓執行導演去查。一個好辦法是到網上找所有1999年的畢業照,看那些年輕人穿什麽,頭發什麽樣。原來已經有了。

“山西汾陽之於賈樟柯,如同奧克斯福之於福克納、高密東北鄉之於莫言,疼痛著,溫存著,走到世界盡頭,也要反複回望。”2015年10月25日,《山河故人》上映在即,電影局長張宏森在微信朋友圈里發了這樣一段。

縣城的美感,人情世故的美感

南方周末:為什麽是1999年做開端?

賈樟柯:1990年代末,開始有很多新的生活方式。我是1998年還是1999年開始有電腦,2000年左右開始用電子郵箱,也是那時開始有手機。那時山西修高速公路,過去從北京到太原要14個小時火車,高速公路5個半小時。再加上有了手機,過去情感里面很重要的部分沒有了——距離感,無法見面、無法聯絡帶來的那種牽掛沒有了。現在視頻聊天更實時了。

寫到當下,2014年,我其實挺不愉快的——好多朋友移民了,山西的朋友。以前我不會有波瀾,我父親的同事同學的兒子,大學畢業出國了,我媽媽最好的朋友在美國幫女兒帶孩子。我覺得都挺自然。但是2014年,比我年齡大一點的,生活非常在軌道上,也沒有什麽孩子在外面,舉家都走了。這對我震動非常大。

南方周末:少年與中年女人的戀情,在西方藝術電影里不少見,但中國觀眾,你不擔心他們難以接受?

賈樟柯:世俗很難接受的戀情實際上涉及個人自由的問題,特別是更年輕一代的自由。比如說拼命掙錢,獲得旅行或者移民的自由。移民到了一個好像很自由的地方,真的就能獲得自由嗎?個人的經驗、履歷、家庭造就的自我約束,往往還存在。信息碎片化的環境里,信息更多,會不會反讓人越來越自我封閉、自我約束?

這個孩子想回去看看媽媽。他有個問題:怎麽介紹這個比他媽媽年紀還大的人?情感的困境里,年齡是更加無法逾越的一種,因為你不可以改。

南方周末:你現在還會時常回縣城里去嗎?

賈樟柯:2010年後我調整了我的生活,我給自己安排電影之外的生活。回家,跟發小、朋友開始頻繁地聚會。我很享受按山西的風俗生活,同學父親過壽,會去給他祝壽喝酒。包括留一些時間給家里人,跑步、運動、寫東西。

南方周末:電影里幾個人物的縣城生活,感覺是你在設想自己另一種可能的命運。

賈樟柯:完全是我的另一種可能性,我只是一念之差做了別的工作,離開故鄉。縣城生活的美感一直是我特別懷念的,那種美感來自充沛的時間,一個早上是很長的,一個下午也是很長的。還有沈醉在人情世故里面的美感。

“不是不談, 是不鋪開談”

南方周末:現在能不能確定下一部電影就是《在清朝》了?

賈樟柯:能確定。很早開始籌備,開始美術設計。閱讀占了我很大時間。讀汾陽縣誌、地方誌,也包括正史的讀物。我也在收集照片,照片收集得越多,對晚清的想象顛覆越大。第一個顛覆是辮子,拿到一批照片,當時的人,一個辮子基本上幾撮毛。我們瘋狂地搜集。從基本的考證,逐漸過渡到了美學上的一種想象,有好多照片特別美。它擴展了我們對那個時代時間感、空間感的理解,美術稿一直在更新,對風景、人物、造型的理解也在更新。

南方周末:故事發生還是在汾陽?

賈樟柯:就是汾陽,核心事件是廢科舉。我們家鄉周邊的真實事件,廢科舉後舉子鬧事,因為沒法生活。當時演講里有句話:我等舌耕之人,無以為命。很多舉子,即使考不上公務員還可以當老師。廢了之後老師也當不了了。那些人六七歲開始入館讀書,讀到一半這個體系關門了,就跟我小時候過節去打豆腐一模一樣,拿了副食票,副食店旁邊排長隊,排到我了說沒了。哭著就回去了。

南方周末:《在清朝》是商業片,技術和方法上,跟你之前拍的電影會有什麽不同?

賈樟柯:敘事的方法會改變。拍非類型片的時候我非常反對敘事效率,我覺得電影最美的部分不是敘事效率,是敘事間雜著大量詩意同時無效的時間。古人聽風看雨都沒有效率,但很有詩意,《紅樓夢》寫一桌子飯能寫好幾頁,但是一種美感。我電影里面有很多閑筆,有人把它當作一種符號或者隱喻,其實不是。就是我曾經捕捉或者幻想過的美的瞬間。

比如《山河故人》里面趙濤站在樓上看那條街道,我寫的時候有一個問題,她看到了什麽,是抽象的幾個字“人流如織”嗎?我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看到一個少年,扛一個關公刀在鬧市上走。我當時看到很心酸。我猜想他可能是學武術的,可能是戲班子的。我寫著寫著就看到這個。這其實對我來說不構成符號。但電影里我需要這種“透氣點”。

到了類型片創作,懸疑片里會有很多閑筆,因為懸疑包含了氛圍,氛圍本身不一定是推進敘事的。但是武俠片,敘事的跟蹤性很重要。我會研究已有的類型,要遵循什麽,在已有的類型元素里能發展什麽,比如在空間感和時間感上一定會有我的東西在里面。

我的童年可能跟清朝的時間感是一樣的。清朝的人騎驢騎馬,我童年的人騎自行車,沒人有摩托車,沒人有汽車,路也不好。縣城,周末下午三四點刮西北風,我奶媽就擔心,她女兒在林場插隊。沒電話,一直心吊著,天快黑了,姐姐回來了,那種高興。

南方周末:在《任逍遙》里,你用一部電影的長度,講兩個少年怎樣走到搶銀行這一步;而《天註定》一下子放進四起社會治安事件,沒有了過程的鋪陳,為什麽?

賈樟柯:《天註定》那些暴力背後具體的深層的原因,我不是不談,是不鋪開談。比如王寶強的故事,我也交代了他的貧窮,一盒煙兄弟三個都要分。比如趙濤的部分,有婚外情的勾結關系,但我沒有興趣展開描述,大家都很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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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賈樟柯非要綁定一個CP 我希望是北野武而不是趙濤

來源: http://www.iheima.com/zixun/2017/0821/164746.shtml

如果賈樟柯非要綁定一個CP 我希望是北野武而不是趙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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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賈樟柯非要綁定一個CP 我希望是北野武而不是趙濤

趙濤是賈樟柯作品的一個符號,很難說是一個多好的女演員。

來源 | 娛樂硬糖(ID:yuleyingtang)

文 | 一 一

編輯 | 李春暉

“不能因為整個國家在跑步前進就忽略了那些被撞倒的人。”這曾是硬糖君長久熱愛賈樟柯的重要原因。

近日,賈樟柯的新片《江湖兒女》正式公布演員陣容,除“禦用女主”趙濤外,廖凡擔當該片男主角。該片已經正式宣布開機,預計明年夏天制作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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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短訊時硬糖君是懵逼的。不光《在清朝》挖坑不填,那剛宣布的《金錢與愛情》也不拍了?細看才知道,這是《金錢與愛情》換馬甲了。該片英文名確定為Ash Is Purest White(灰燼是最潔白的),中文片名則改為《江湖兒女》。

這倆片名兒,真難聯想到是一部電影啊,除了共同的“迷之審美”。而同樣“迷之審美”的,是賈樟柯萬年不變的女主角——趙濤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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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二十四城記》

你說是硬糖君嫉妒趙濤擁有一份如此真摯的愛情也行,說趙濤就是戲好、就是合適也行。反正我不認,我還覺得我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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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濤的小鎮一枝花氣質和外形,確實和賈樟柯早期的一些電影頗為相得益彰。但她是否能駕馭所有賈導作品,有待商榷。事實上,硬糖君認為,趙濤只適合一種角色。她是賈樟柯作品的一個符號,很難說是一個多好的女演員。

《江湖兒女》還未開機時,網傳該片的男主有可能是張震。如果張震在搭劉詩詩、楊冪之後,又搭檔趙濤,他的搭檔緣也是清奇得讓人流淚。

不過隨著廖凡和趙濤進組,也不知該為張震是喜是憂。作為賈樟柯的最新劇情長片,《江湖兒女》備受關註,上影集團、北野武工作室、法國MK2也再次“組團”出現在了賈樟柯的制作方名單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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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趙濤這個始終站在科長電影臺前的女人,果然還是北野武這個一直站在科長電影幕後的男人比較能讓人接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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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樟柯、趙濤、北野武

“寵妻狂魔”的“國際影後”

根據電影備案公示,《江湖兒女》講述2001年山西塞外某城,模特巧巧與出租車公司老板斌哥是一對戀人。斌哥每天在外面呼朋喚友,巧巧希望能夠盡快進入婚姻。斌哥在街頭遭到競爭對手的襲擊,巧巧慌亂中發現斌哥的公文包中有自制火槍,她朝天鳴槍。

硬糖君還是太天真了,本以為賈樟柯讓老婆演演村花、鎮花、廠花……也就算了,沒想到她還要演年輕的女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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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為何是賈樟柯禦用女主,趙濤曾解釋稱導演有固定的合作班底,僅此而已。

這大概是趙濤能找到的一種比較謙虛的說法。在一次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期間,有記者向其提問:“趙濤,你覺得你是中國最好的演員嗎?”

趙濤霸氣回答,“我當然是中國最好的演員之一,我可以加入“之一”。因為中國所有的演員,我敢說沒有一個像我這樣,所有電影進入到三大電影節,我是唯一的一個,你不要跟我比別的,來比這個。”

趙濤在中國影壇確實是非常“另類”的存在,截至目前趙濤只在賈樟柯一個華語導演的作品中擔當過主演(其余兩部是外國作品)。而因為賈樟柯電影在歐洲擁有極高的知名度,所以其禦用女主趙濤也就被譽為——“鞏俐之後最被國際了解的中國電影女演員和中國藝術電影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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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有如此高的贊譽,是因為趙濤每部主演電影都入圍了歐洲三大電影節,截至目前趙濤已經拿下了9項國際大獎。 2012年,憑借《我是麗》榮獲意大利南尼·莫雷蒂獎最佳女主角以及阿斯蒂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成為首位獲得意大利電影大衛獎影後的亞洲演員。此外,她還出任了羅馬國際電影節的評委。

但趙濤的這些榮譽,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賈樟柯的每部電影都入圍了“歐洲三大”。趙濤以此傲視群芳,看過《二十四城記》和《天註定》的硬糖君,是不認的。

2008年,《二十四城記》成為賈樟柯第一部在國內影院公映的電影。可惜的是,這部“偽紀錄片”也是賈樟柯評價相對較低的一部作品。

其中趙濤的角色設定更是尷尬,堪稱全篇最糟糕的一段。無論是呂麗萍、陳沖亦或者陳建斌,都和420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唯獨趙濤是一個學著說成都話的“外來者”。她的角色和這部“片子”的定位一樣,是紀錄片?是劇情片?還是廣告片?而她表演出的那種矯情勁兒,如果是創作者的本意,我只能說你贏了。

至於《天註定》,硬糖君不便多言,想了解的同學可以去自行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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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傳奇》是賈樟柯再次嘗試紀錄片,邀請了18個人講述上海的故事。有曾國藩、杜月笙、楊杏佛的後代,也有陳丹青、韓寒這樣的“上海人”。這樣一部上海故事,讓山西大女主趙濤怎麽辦呢?依舊貫穿全片,她抽煙、她淋雨、她憂愁,身份不詳,作用不詳。(圖3)

我知道你們導演都管這叫繆斯。賈樟柯和趙濤的情況,其實和洪尚秀和金敏喜有些相似。婚內發生別的感情,趙濤並非賈樟柯第一任妻子,二人在2011年才宣布結婚。

從舞蹈老師到電影演員,趙濤和賈樟柯雖可說是互相成就。並且“脫離”了賈樟柯,趙濤也能和張曼玉並肩出演外國片,並且拿下國際大獎。但趙濤頭上的“國際影後”,多少離不開賈樟柯這個“寵妻狂魔”的功勞。

但金敏喜是洪尚秀的繆斯,在片子里我們能看得明明白白。趙濤這個繆斯,就見仁見智了。這幾年也屢屢有賈樟柯要拍商業片的說法,此前還有傳聞《金錢與愛情》是商業片。但一部趙濤主演的商業片,你能想象嗎?

CP值滿分的賈樟柯&北野武

在《江湖兒女》中,北野武工作室再次出現在了影片的備案單位當中。《小武》之後,北野武工作室投資了賈樟柯絕大多數的作品。

《小武》是賈樟柯第一部劇情長片。在柏林期間,賈樟柯獲得了北野武工作室的賞識。而賈樟柯本人也很喜歡北野武,再加上北野武在日本的名氣和海外發行上的資源,都促成了二者的合作。

此後,賈樟柯的《站臺》、《任逍遙》和《世界》都有北野武工作室的投資。在賈樟柯還沒有站穩腳跟的時候,北野武是其最堅強的後盾。《站臺》投資600萬,《世界》投資1200萬,放在十年前,這樣的投資成本並不算低。

不知出於什麽樣的緣故,賈樟柯後期的電影語言中也有了“北野武”的影子。《天註定》中,賈樟柯一改往日的“沈悶”,讓姜武端起槍崩裂了會計的腦袋,讓王寶強拔槍打死了搶劫的流氓。《天註定》中,有北野武式的暴力殺戮,也有賈樟柯式的絕望跳樓。

與此同時,他不再只是幕後的“賈科長”,而是客串電影總出演土豪和流氓的“賈演員”。這戲路也和北野武如出一轍。

隨後的《山河故人》中,也或多或少可以看到北野武的影子。二人除了慣用的長鏡頭,對於底層小人物的關註,以及強烈的社會責任感都極其相似。

甚至後來賈樟柯開公司、做監制,渴望遊走於商業和藝術之間時,他也對記者說:“我的公司一直在抄北野武,公司的架構、發展的未來、人員的構成,還有經營範圍,除了沒有電視臺之外,他是我的榜樣。”

從商業合作到作品風格,再到共同的電影追求,賈樟柯和北野武或許才是最佳CP,真正的英雄惜英雄。

北野武對於賈樟柯來說,不僅僅是知遇之恩,更是一種新的血液流進賈樟柯的身體里。而賈樟柯用一個又一個國際獎項來回饋自己的“投資人&老師&朋友”。20世紀末中日電影的領軍人物,長達十余年的合作,這樣的cp值也是註定滿分。

從不賠錢的“藝術導演”

其實,從北野武工作室對賈樟柯早期電影的投資我們還可以看出,賈樟柯的電影根本不缺錢。除了北野武工作室,賈樟柯的堅定支持者還有上影集團。任仲倫和賈樟柯也成為了國際影壇的“黃金搭檔”。

賈樟柯曾被譽為“亞洲電影的希望之光”,其作品已經在歐洲三大電影節上共拿下了8項大獎。作為一個70後,他已經拿下了6個終身成就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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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賈樟柯在內地還是一個“邊緣人”,因為取得公映許可的電影寥寥無幾。每當談到賈樟柯,人們總將其作為商業的反面。這也給很多人一種錯覺:因為不能公映,所以賈樟柯的電影都是“賠錢貨”。

這可能是中國電影史最大的謊言之一。據賈樟柯自己透露,上影集團投資自己的每一部電影都有很好的回報,都賺了錢。

從《小武》獲得國際關註以後,海外的許多公司都競相和賈樟柯合作。而在DVD盛行的時候,靠著海外版權,賈樟柯的電影就能成功“上岸”。

即便是在歐洲享譽盛名的mk2,當年為了拿下《二十四城記》的海外發行權,也付出了8位數的高價。賈樟柯電影在歐洲被極高肯定是促成雙方合作的重要原因。

從2008年的《二十四城記》開始,賈樟柯和MK2已經合作了九年。mk2已經負責了包括《二十四城記》、《天註定》在內多部影片的海外發行以及出任《山河故人》的法國出品方。

去年, MK2宣布和賈樟柯的暖流文化簽訂合作夥伴協議,雙方雙方在制作、發行、影院和VR領域的業務都有深度合作。此外,MK2也將支持暖流文化在中國建造VR體驗中心,並共同在中國大陸推廣發展賈樟柯開創的“種子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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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中國電影人想方設法的“走出去”時,一直被認為不賺錢的賈樟柯早已將海外發行玩轉。從參加國際電影節獲獎,到出售海外版權和DVD發行權換的商業回報,賈樟柯已經有了自己的“價值產業鏈”。

《三峽好人》在2006年的時候,已經被60多個國家引進,在法國取得過單周票房冠軍的成績。《天註定》除了美國發行公司Kino Lorber購得美國發行權外,版權銷售同樣達到了45個國家和地區,

每一部新片,賈樟柯的海外版權銷售都有望刷新一次自己的紀錄。甚至像《天註定》這樣的搶手項目,臺灣版權銷售都是“未看先買”。

而截止目前,“新科華語影史冠軍”《戰狼2》第一輪只在3個國家和地區上映,號稱“中美第一合拍片”的《長城》也只是在34個國家和地區開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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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樟柯曾經這樣闡釋電影《小武》里小武與小勇的關系:時代的變化迅速制造著遺忘,很多人有意無意地遺忘自己的過去,迫不及待地與之切斷聯系,並且迅速地用各種時髦詞匯為自己制造著新的社會身份,以迅速而泰然實現這種轉變。

賈樟柯的堅持使用趙濤,是一種拒絕“切斷”嗎?我們無從判斷好壞,只覺得,或許他的第一部商業類型片《在清朝》,還會一直難產下去。

賈樟柯 《江湖兒女》 趙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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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樟柯造節:一位導演和一座古城的中年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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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樟柯造節:一位導演和一座古城的中年焦慮
秦泉 秦泉

賈樟柯造節:一位導演和一座古城的中年焦慮

一年之後,我們又來到了平遙,尋找賈樟柯和這座古老縣城的新變化。

霧霾嚴重的上周五,從北京去往平遙的動車穿過近300公里的霧霾區,越過太行山進入山西境內後,氣溫明顯下降、空氣也得到些許改善。

正是因為霧霾,賈樟柯一年前在微博上引發一陣討論和對抗,決定從北京回到家鄉汾陽定居。這位對於故鄉抱有極大情懷的電影導演,在熟悉的環境中開始生活與寫作,並且思考天體物理。

在“單純”的時間里,賈樟柯完成了三個劇本的創作,其中包括即將正式開拍的《江湖兒女》。從簡單曝光的劇情看,賈樟柯再度運用了他標誌性的地理和時光魔術,這是一部從大同跨越至新疆的故事。

我們此行的目的是參加賈樟柯在山西開展的另一個大動作—平遙國際電影展。

平遙國際電影展紅毯一幕

平遙國際電影展紅毯一幕

八天時間里,40多部海內外電影展映,大師梅爾維爾的回顧展,吳宇森、馮小剛的電影作品一票難求,範冰冰李晨光鮮亮麗。依然混亂和不成熟的管理秩序,讓短時間內湧入的大量影迷怨聲載道。

我不具備建築學意義上的審美能力,在山西甚至整個華北地區,我看到的古老縣城和城墻幾乎長得都一樣。遺憾的是,這座具有2700年歷史、保有明清古建築的古城也給了我同樣的印象——這是平遙在年輕人重構出行旅遊時代的困境。除了廉價、便捷和某種“麗江”式的憧憬,至少在北京的年輕人選擇里,3小時外的平遙不在前列。

平遙需要新的標簽,這次電影展是繼國際攝影展之後的又一個重要的文化品牌動作。對於後者的沒落,大眾意義和影響力更大的國際電影展與賈樟柯,有可能讓這座進行旅遊開發數十年的古城有新的想象力。

這也是賈樟柯的必然選擇。你很難想象,這位年少成名的電影大師會一生只關註在自己的電影內容上。10年以來,在那家主要負責藝術片業務的公司西河星匯里,他就是一位成功的商業運作者。同時,他也在家鄉投資酒廠和煤礦,也趕上了十年呂梁煤礦的黃金時代。2016年,賈樟柯創辦的專註於商業片運作的暖流影業,也獲得了曹國熊等資本大佬的青睞。

這幾天里,我們見到了參與平遙電影展的許多人物:從北京來的影迷、影展首席內容官、贊助商、參展導演、熱情的客棧老板等。在他們身上,在此時此地,我們想找到一位導演和一座古城如何度過中年。

1

“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因為氣候特征和出行慣性,11月的平遙在往年應該已經進入到旅遊淡季。電影展讓平遙的這個周五變得不一樣。剛下車時就接到了客棧老板的電話,擁擠的接站人群中,很多人都高舉著和影展有關的牌子。

“你們都是來看電影展的吧”,我和兩位來自北京電影學院的學生住在同一間客棧,老板熱情地迎接我們,“電影宮就在西大街那,離我家客棧走路七、八分鐘就到了”。平遙電影宮是平遙國際電影節的主會場和地標性建築,在過去幾個月中,這里一直處於緊張的施工籌備狀態。

沿著客棧老板所指的路線,我直接來到平遙電影宮。門口站立著兩排西裝超黑扮相的安保人員,他們在為電影節的開幕做著準備。第二天的開幕式紅毯中,還有大量的武警、公安們前來負責安保活動,這樣的陣勢在這座古城已經好幾年都不曾出現。

平遙電影宮並非屬於古代建築,而是計劃經濟在這個縣城的遺留品——在平遙柴油機廠的舊址上翻修和重建。除去門口的“平遙電影宮”的豎型裝置標誌外,走在尚未被明星和影迷占領的廠區內,你甚至不會發現這這里與電影有關。

從右數的第四個廠房開始,才真正有了廠房和電影之間的聯系。幾乎所有的電影海報都會豎著懸掛在廠房內,其中外語片明顯多過國產片,每一部影片都有明顯的展映單元信息:“藏龍”、“臥虎”、“新生代”、“平遙一角”等等。

紅毯盡頭也就連接在這個“主宮“內,每一位走過紅毯的電影主創進入這個室內,都會發現自己參與的電影海報。

“主宮”的兩側分別是兩個最重要的兩個影廳,西邊的露天“站臺”影廳和東邊的能容納400人的“小城之春”室內影廳。“站臺”影廳是電影宮內最龐大的建築,開幕電影《芳華》在這里進行了展映,1500人在北方瑟瑟寒冷的露天觀看完了這部影片。

“《芳華》能在平遙這塊土地上露天放映是好運的開始”。馮小剛將露天放映這種形式視作幸運的兆頭。在他的影片展映歷史中,2007年《集結號》在釜山首映,一萬人披著雨衣在露天看完了電影,此後《唐山大地震》在唐山體育場也進行了露天放映。這兩部電影都給他帶來了票房與口碑。

1500人的露天影院和開幕片《芳華》

1500人的露天影院和開幕片《芳華》

不過,遭遇過“非正常”撤檔風波的《芳華》依然有很多“敏感”。一位接近影展核心主創的人士告訴我,“直到當天,賈樟柯還在為《芳華》的順利放映和上面做著協調”。開幕的當晚,《芳華》延遲了近一個多小時才放映,不能判斷延誤的具體原因,但一種風聲在記者群里流傳:當晚的一些微信公號寫有“芳華”二字而無法推送。

平遙國際影展的首席內容官萬佳歡經歷了電影宮和影展的籌備全過程。2016年9月,賈樟柯同平遙政府簽訂了《平遙國際電影展合作框架協議》,雙方將利用廢棄廠房修建系列電影活動場所。2017年3月16日,影展在北京宣告正式啟動,平遙電影宮的修建才正式開始。

萬佳歡和首席執行官梁嘉艷是當時唯二的“影展員工”。在最初的設想中,平遙國際影展的調性和作用就是類似於戛納電影節,在場地上必須要有一個相對集中的放映場所,這對於電影創作人和影迷來講都有著極大的便利性。

古城內的廢棄柴油機廠成為被選擇的對象。這座始建於70年代,在1998年第二次廢棄後就徹底廢棄了,和“沒錢拆遷”的古城一樣柴油機廠避免了上個世紀80年代的拆遷,1997年平遙古城申請“世界文化遺產”成功,整個平遙古城都不會再做“更改”。

“如果修建的話把廠房先拆了,這個很快但不能這麽做”,我們是在影展開始的第三天才找到萬佳歡的,顯然她是電影宮完完全全的見證者。由於柴油機廠屬於文物保護的古城內,令電影宮的修建只能在這座廢棄廠房的內部做改造。

從廠房外部看根本不會發現里面有影院

從廠房外部看根本不會發現里面有影院

此前平遙國際攝影展已經在柴油機廠內連續舉辦了數屆。不過,都是在內部進行搭建展覽,搭建拆除後廠房便又回到了原始狀態。所以,如果電影展要修建影廳,就需要截然不同並且更為複雜的改造方法。

在萬佳歡的記憶中,電影宮的設計團隊進行了很多設計稿的改動。最大的困難在於,如何保存建築外觀的同時,在廠房內部進行嶄新的搭建。最後,影展團隊在最大的一個廠房的內部修建了四座小型影廳,每個能入座30-40人,在這個大廠房的南面,則修建了一座供400人上坐的“小城之春”影廳。

1500座的露天影院也是一個難題。由於正常的IMAX屏幕高度達到7-8米,但這又會超出古城墻的高度,破壞整體景致。最後,設計團隊是在廠房的西北角先挖出一個“大坑”,才讓這座1500人的露天影院“合規”建成。

影展藝術總監經常對萬佳歡說,“這是我們的第零屆影展”。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要在短短六個多月的工期內建造一個專屬於這個電影節的建築群,“對平遙來說,都是零的開始”。

在花掉大量時間、精心規劃和建造好廠區影廳後,留給電影宮的”內部裝飾“時間已經非常少。畢業於中央美院的青年策展人段少鋒在接到梁嘉艷邀約時,距離影展開幕僅僅只有最後一周的時間——從時間意義上,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一個任務。

我是在抵達平遙的當晚,見到了段少鋒,他在為作品做最後的“調試”。段少鋒的工作是負責“主宮”的內部展示:“我不想把它做成一個文獻展,要有現代感一些”。

於是,在最大的廠房內,可以看見梅爾維爾電影中的各種場景,穿越這些就會來到一個複古的影廳場景內,“這是複原的內地上個世紀“這是複原的內地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小縣城錄像廳。”

複原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錄像廳

複原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錄像廳

段少鋒稱這一場景的設計思路來源於梅爾維爾的影史影響力。被稱為“黑色犯罪電影之王”的他,影響了香港導演吳宇森和杜琪峰的電影創作,而這兩位香港導演又拍出了數多經典的香港黑社會電影,“內地觀眾最早看到吳宇森們的作品,就是在這樣的錄像廳中。”

這也是賈樟柯和那一代中國文藝青年的記憶密碼,在昏暗和煙霧繚繞的房間中,他們通過閃爍著電視看到了伴隨著卡頓感的香港電影錄像。在《英雄本色》中,豪哥問小馬哥,“你信神不信神?”小馬哥在香江邊上回答:“信!我就是神!神也是人!能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就是神!”

那是中國流行文化的開始之時,幾年後,賈樟柯離開故鄉去掌握自己的命運。即使在今天的平遙人中,知道吳宇森的人要遠遠多於知道賈樟柯的,他們就是在類似的錄像廳中看到外面的世界,現在這個時節來到身邊。“那臺小電視是在舊貨市場淘的,幸運的是它真的能放”,段少鋒對這個經歷和裝置場景很是得意。

2

“唯獨不能缺少的賈樟柯”

“我覺得我自己是在用一個我的藝術標準,來判斷我做的每一件事情”。平遙國際電影展之前,我們在北京見到在為電影《時間去哪兒》做宣傳的賈樟柯。

這部電影的源頭是今年金磚五國領導人會議時,金磚國家電影節也同期在成都舉行。電影節官方提議,是否可以五個國家的導演一起來拍一部電影,後來這個“任務”的中國部分就交給了賈樟柯。

“你對這樣一個政宣項目的興趣點是在哪里?”面對我們的提問,賈樟柯回答道,“我非常興奮,因為作為導演來說,它提供了一個我們跟其他幾個電影創意很強國家的近距離合作的機會。”

平遙國際影展上的賈樟柯

平遙國際影展上的賈樟柯

坦白說,我難以相信“創意很強”這樣的形容詞。某種程度上,這部影片幾乎是時下政治最高規格對待的電影項目之一,這與多少與賈樟柯的一種既定的形象並不符合。

這部《時間去哪兒》也是平遙國際影展的特別展映的一部電影。這部影片在社交媒體上的口碑評分並不高,豆瓣只有6.0分,遠遠低於賈樟柯的其他作品。更有一位影片評論人士直言道:“賈樟柯拍了一個二胎宣傳片”。

在我的感覺里,輿論容易糾結的“商業片”“主旋律”、“政治觀念立場”、“和體制關系”等問題幾乎不會困擾賈樟柯。目標明確的人往往擁有實用主義的一面,這與他對於關公等民間神靈的敬畏、對於香港電影江湖豪情的崇拜、對於更自由表達氛圍的追求並存,共同組成我們看到的賈樟柯。

“無情慈悲”是賈樟柯相信的一種境界,在老家汾陽的賈家莊隱居時,他強化並享受這種狀態——不指望尋求共識也就難有世俗煩惱,也就可以提高效率追求目標。這樣的日子里,賈樟柯上午通過互聯網處理完各種公司事務,下午兩點半一直到天黑都是賈樟柯的寫作時間,“去年我寫了三個劇本,這樣持續的工作時間是我以前所沒有的。”

這些事情之於賈樟柯還有別的意義,或者是賈樟柯對於藝術和商業趨勢的判斷,他自己也會參與和推動這種潮流——回老家寫作、建賈樟柯藝術中心和辦平遙電影展,這三件事情被賈樟柯認為是”文化資源向小城市回流”。

賈樟柯生於物質和文化資源普遍匱乏的1970年,屬於自覺的文藝分子,在學校跳霹靂舞,組織詩社,泡錄像廳……憂愁上身時,他也會反過去查看彼時環境。賈樟柯總能想起那時“喜歡電影看不到電影時的感覺”,十八歲時賈樟柯想考電影學院,在老家汾陽逛遍所有的書店,最後只買了一本和電影相關的書。

資源饑餓感伴隨了那個年代很多人的一生,賈樟柯自己也說過,“沒有資源,一個有電影夢的人可能就實現不了他的夢”。

在中國內地舉辦“電影節”,除了經驗和能力之外,取得政府部門的認可同樣十分關鍵,甚至是能否成行的決定條件。善於同政治資源的合作,成為賈樟柯“行事”的另一個重要切面。

“不拒絕”的態度至少起始於2010年的《海上傳奇》。這部作品的另一個身份是當年世博會的獻禮紀錄片。今年,賈樟柯則拍攝制作了影片《時間去哪兒》。某種程度上,將自己的藝術成就做到同政府意願的高度契合,賈樟柯是為數不多的人選,其他人則“有的是不屑,有的是不能。”

在中國創辦不一樣的電影節既來源於賈樟柯的成年生活體驗,也是他電影人生終究會觸碰的板塊。從1998年第一部長片《小武》拿到柏林電影節青年論壇大獎開始,賈樟柯就開始攜電影在世界各地電影節的體驗。賈樟柯說,“在亞美尼亞,重溫帕拉傑諾夫的《石榴的顏色》,在聖保羅,和沃爾特·賽勒斯一起聊電影的時空,這些生命中重要的時刻,都是各種各樣的電影節賦予我的”。

2007年,賈樟柯在荒木啟子和藤崗朝子的陪伴下在日本參加PIA電影節,日本PIA影展自1977年創辦,為當時數以千計的獨立短片、私人電影提供放映機會。他開始認識到這個電影節之於日本獨立電影的巨大意義。“如果被PIA影展選中,能進而獲獎,都有可能(為其)帶來進入電影界的機會”。

當荒木啟子問賈樟柯中國有無類似的影展,他一時慚愧,“自尊心讓我沈默”。會場里的年輕人顯得分外活躍,賈樟柯回憶道,“那是人家的事,與我這個中國人無關。”

或許這是平遙國際影展的某種來源,賈樟柯和尋求新發展機會的地方政府站在了一起,他是旗幟就必須無處不在。露天影廳被命名為“站臺”,貴賓廳是“江湖兒女廳”,這個廳的墻上掛有所有賈樟柯作品的電影海報。

《三峽好人》在“江湖兒女廳”內

《三峽好人》在“江湖兒女廳”內

我身處平遙電影宮的幾天里,幾乎能在任何場合見到,發布會上的主持人、電影的映前交流、參加群訪、為範冰冰遲到上場做解釋……

即使如此忙碌甚至混亂,賈樟柯堅持連續數晚在電影宮門前的臺階上,迎接走紅毯的電影主創們。“要讓年輕創作者感受到電影節的儀式感,無論他們是不是明星。”10月29日,一部“平遙一角”展映影片的創作團隊走過紅毯,創作人羞澀地不敢上前和賈樟柯握手寒暄,主持人調侃說,“我們賈導沒那麽嚴肅啊”。

在萬佳歡的眼中,賈樟柯和馬克·穆勒是平遙國際影展的“雙核心”,前者在影展的大方向上把控方向、提供意見,後者則提供國際化專業的策展選片。

不過,賈樟柯的個人“魅力”不止於此,還在於影展的兩個主贊助商都是“沖”著他去的——賈樟柯此前有為陌陌和廣汽傳祺拍攝過廣告片,後兩者因此和他結緣,也成為了“平遙元年”的主贊助商。

我們見到陌陌市場總監何寬是在29日的早上,前一天的晚上陌陌之夜在電影宮內舉行到零點之後。何寬對我說,這次陌陌的贊助並非出於通常意義上的商業合作,商業合作會很看重活動的人群覆蓋面等,第一屆是沒有這些數據的。

在何寬的介紹中,陌陌此次的贊助主要源於兩個層面,“陌陌高層同賈樟柯以及影展有著高度趨同的價值觀”。另外,陌陌影業對於人才有著強大的需求,而影展是“找人”一個好契機。“陌陌影業的一部戲是會由賈樟柯來做監制”。

“平遙國際電影展沒有什麽都可以,唯獨不能沒有賈樟柯”。影展的開始就意味著策展人工作的結束,段少鋒在影展開始的第二天酒離開了這里,離開時他寫了這句話。

3

電影節和古城平遙的“相互選擇”

和我住同一個客棧的兩位影迷,在開幕後的第一天中午就開始了吐槽。

由於電影宮內幾個廠房內部都是連接在一起的,出於安保考慮,一些線路還會被時不時得被臨時封掉,導致換票和進場都很不方便。“有的時候進來時票被門口撕下了,連中午吃飯都不能出廠區了,因為票之前被檢了。”

田剛是一位來自山西傳媒學院的誌願者,他也向我介紹了他在這幾天的不愉快工作。28日開幕式紅毯的那個下午,田剛被安排在電影宮的門口負責檢查票務,但瞬間湧入太多的觀眾以及不斷變換的指令,讓整個工作都進行得非常不順利。

“一批觀眾檢票進來後,一位領導又要求我們把人全部清出去後再重新過安檢,結果就是這批已經被檢票的觀眾無法再次進到電影宮內”,田剛告訴我這個決策的失誤加劇了人群的混亂。

在最初安排中,在電影宮門口工作的大學生誌願者被告訴需要聽從證件上標有“G7”的領導,但到了開幕式當天下午,佩戴有這個標誌的“領導”多達20多位,也就不可避免了現場指揮和決策的極度混亂。

“開幕式紅毯的那天我在門口站了十一個小時,把我給站蠢了”。對田剛來說,第一天的工作強度實在太大了。

附近居民在電影宮內的空地上觀開幕紅毯直播

附近居民在電影宮內的空地上觀開幕紅毯直播

整個影展最不愉快的一件事發生在開幕後的第二天。一批影迷早已在“小城之春”門口等待梅爾維爾經典作品《獨行殺手》的放映。但是,由於上午《空天獵》的兩位主創遲遲未能抵達影廳,導致整個影廳接下來所有的電影都不得不推遲放映時間。結果就是聚集在此的影迷和保安發生了爭執,氣氛變得十分糟糕。

在社交媒體上,這樣的場景和情緒被迅速傳播,讓一些人從憧憬變成了質疑。實際上,在這些小插曲之外,平遙國際電影展一直保持著非常好的觀影氛圍。

影評人“海老鼠”此前去過海內外的多個電影節,就硬件水平和觀影氣氛,他認為第一屆平遙國際影展已經非常不錯。與我同住的那對影迷,在相繼觀看了華語作品《村戲》、藏龍單元影片《小鎮風雲》(意大利),“空降”平遙的動畫作品《大世界》以及梅爾維爾的數部作品之後,“能在內地看到這些影片的首映,已經很難得了。”

郭恒奇是我在平遙遇見的第一位導演。他的一部最新紀錄片《去他媽的詩和遠方》本想參加競賽單元,由於時長不夠被組委會推薦去了“平遙一角”展映單元並被提醒片名可否改一下,他索性取名為《無題》。

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平遙本地導演,也幾乎是展映片中唯一的一位戶籍為平遙的導演。在他看來,平遙國際電影展是繼攝影展之後的又一大型文化活動,但前兩天的氛圍已經讓他覺得電影展對所帶來的想象力遠比舉行十幾年的平遙國際攝影節要大。

後者是平遙當地政府在文化品牌上的一次努力,也可以被視為國際電影展的遙遠先聲。2000年5月,原《人民攝影報》司蘇實向晉中地委提議在平遙效仿法國VISA國際攝影節,第二年攝影節隨之舉行,古城獨特的創作資源以及文化底蘊成為這項活動進行的重要基礎。

郭恒奇清楚地記著,攝影展舉辦的第一年他正好中專畢業,而攝影節最輝煌的時刻在第三、四屆,“那兩年的攝影展讓平遙古城’人滿為患’。”不過,這項活動對於古城經濟和品牌的帶動作用並不持久,“對古城人民來說,這幾年的攝影節和一個展銷會沒有太大的區別。”

不止一位古城居民對我表達了類似看法。攝影節衰落的最大的原因在於,始終出不了大師作品,也漸漸吸引不來大師。“現在掛出來展覽的照片都是大學生拍的,以前哪輪得到他們啊,大師的作品都掛不下”,一位愛好攝影的當地官員對我說道。

平遙希望攝影節沒落導致的缺失被熱鬧的電影展所填補,“不是路線錯誤,是具體執行有問題,賈樟柯和市場化運作能夠解決這種問題”。

當今中國旅遊市場早已不是依靠單純景點就能獲客。如果指望對遊客對生澀的“晉商文化”和明清古城產生興趣,平遙和山西其他地方已經很難繼續擁有競爭力。同為古城,平遙與同一批進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的麗江難以相比,沒有山水的地理形勢和寒冷的冬季,註定讓這座古城一直處於明顯的天花板之下。

時間短暫的電影展難以快速直接拉升旅遊經濟,萬佳歡果斷地說,”旅遊是政府部門去考慮的事情”。對於平遙而言,這場電影展的真實價值在於,大眾普及程度更高、文藝氣質集中、影響力更大的電影節對於當地文化品牌的建設有著決定性的作用。

例如,或許你並不知道聖丹斯在美國的哪一個州,有著什麽樣的風土人情,但你一定知道聖丹斯有全世界最厲害的獨立制片電影節。

當地政府也盡力貢獻出自己的能力。10月20日,平遙縣著開始了首屆平遙電影展動員大會,就電影展相關工作進行了全面細致的安排。在2017年3月,平遙電影展有限公司聯合創始人王懷宇介紹過,平遙國際電影展資金來源是政府前三年以遞減方式資助,第四年開始獨立化自主運營。

平遙古城內街

平遙古城內街

對於往更大價值的文化空間努力了20多年的古城平遙,國際電影展可能決定其未來走向。某種程度上,這也是導演賈樟柯所想在這里實現的——“中年危機”的賈樟柯遇見同樣“中年危機”的平遙古城——在拍片19年之後,導演賈樟柯在中國內地激烈的群眾輿論中,愈發遭到分野完全不同的評價。

在賈樟柯的介紹下,電影宮將由“電影節模式”轉變為“日常運營模式”,“我們也不排除會與各式各樣的全國藝術放映機構進行合作。”

10月2日,平遙之夜在電影宮內舉行,也是整個影展最後的高潮,來自北京電影學院的這對影迷在露天影廳看完了全過程,他們決定明年繼續搖來平遙看電影。可是在這座古城里,留存的影迷和遊客卻越來越少,他們等不到影展的最終結束。

我已經開始有些想念在古城的影展時光了。我坐上了客棧的車前往高鐵站,回到我的工作之中,送我的工作人員說, “賈樟柯就是那個拍《三峽好人》的導演嘛,我知道的不多,但我是看著吳宇森電影長大的,他都來給賈樟柯捧場了,我覺他蠻厲害的。”

賈樟柯 平遙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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