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三國志資料:關羽,字云長。河東解良人,也就是今天山西運城人,做為漢末三國的一代名將,位列三國蜀國五虎上將之一。與馬超,黃忠,趙云,張飛等齊名。劉備起兵時,關羽跟隨劉備,忠心不二,深受劉備信任。劉備、諸葛亮等入蜀地,關羽鎮守荊州,劉備奪取漢中後,關羽乘勢北伐曹操,曾圍襄陽、擒于禁、斬龐德、威震華夏,曹操幾欲遷都避其鋒,但東吳偷襲荊州,關羽兵敗被害。而千百年來,關於關羽兵敗麥城只說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做為跟隨劉備創業的元老核心成員之一,在劉備還沒發跡的時候,關羽就是一直跟隨劉備東奔西跑。他的最大的優點除了歷史書上說的勇武,忠義之外,按照三國志所說,還很有戰略頭腦和軍事才能,在現代公司的角度來說,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事業部型人才。
故事的開始就是從公元213年,也就是建安18年,在赤壁之戰之後的五年。一位從四川來的不速之客,打破了荊州集團的全部平靜。當時荊州集團控股著湖北湖南大部分的市場,一直謀劃著想要開展西部大開發,圖謀益州的龐大市場,因為益州富足,被董事長劉璋控制已歷兩世,但董事長劉璋是一個沒有太大野心的「土老闆」,唯一的野心就是吞併漢中張魯集團,守住現有市場就好了,這讓他的手下的助理張松並不開心,張松希望為益州引入更加強大的戰略投資者,這部分容我以後再說。反正這個故事的主角張松就決心幫助益州集團引入劉皇叔這樣具有遠大戰略眼光的高級老闆做為投資者。經過一番權衡與思考之後,劉皇叔就帶著總助龐統入川了,但是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在與益州集團爭奪控股權的鬥爭之中,總助龐統鳳落「落鳳坡」,不得不急招另一位總助入川參與控股權之爭。
之後的故事不用概述,就是讓關羽鎮守荊州。這時候就涉及到一個問題,就是荊州集團奪取西川之後,蜀國形成了兩大事業部的狀況。因為從地理位置上分析,西川和荊州之間還隔著上庸等被曹操控制的市場,這讓兩大市場之間沒能夠很好的連接,所以,之前的荊州集團,現在的西蜀集團迎來了一個嚴峻的問題,該如何設立管理體制。
荊州是老市場,老業務,不能丟。因為雖然開拓了西川的新市場,並且把總部前往成都,但是在奪取漢中這個新市場之前,荊州依然是為新業務開多提供資金,人員的核心要地,也是未來三分天下的關鍵一步。所以劉備在思考之後,將整個集團分成了兩大事業部。一個事業部就是西川事業部,一個業務集團就是荊州事業部。西川事業部自己管理。荊州事業部由關羽打理,這個跟劉備結拜的人成了事業部老大。
之後,就發生了歷史書上所寫的,劉備繼續擴張想要開拓漢中的新業務,然後和另一大集團曹魏集團在漢中打著價格戰,促銷戰等各種戰,然後一個叫呂蒙的傢伙一個夜晚悄悄帶著一群士兵扮作商人一舉攻下荊州,當時還在襄陽的關羽回兵救援荊州,結果遭遇吳國集團的釜底抽薪的埋伏,最後退守麥城,最後像上庸事業部老大劉封求救不成,兵敗被殺,整個悲劇形成。
在上面的事實的講述之中,老王我始終都在提一個詞,就叫做事業部。實際上,現在阿里集團百度都是行的事業部,就是以業務為單元的相對獨立的一個機構,比子公司要小點,但比一般業務要大點。那麼這個事業部之爭是造成關羽之死根源嗎?
在關羽之死之中,讀過三國的一定會注意到一個細節,就是關羽被困在麥城,只有百餘人,形式危及,於是派廖化殺出重圍去找一個相對獨立的事業部上庸事業部求救,上庸事業部老大劉封是劉備的乾兒子(讀者看到這一定明白我想說啥了,看看事業部老大不是干兄弟就是干兒子,知道和老闆扯上關係在家族式的民營企業中多重要了吧),結果劉封的助手孟達就說「,」封曰:「吾亦知之。奈關公是吾叔父,安忍坐視而不救乎?」達笑曰:「將軍以關公為叔,恐關公未必以將軍為侄也。某聞漢中王初嗣將軍之時,關公即不悅。後漢中王登位之後,欲立後嗣,問於孔明,孔明曰:『此家事也,問關、張可矣,』漢中王遂遣人至荊州問關公,關公以將軍乃螟蛉之子,不可僭立,勸漢中王遠置將軍於上庸山城之地,以杜後患。此事人人知之,將軍豈反不知耶?何今日猶沾沾以叔侄之義,而欲冒險輕動乎?「白話說來就是你不要救他,你還記得麼,以前漢中王(老闆劉備)原來想讓你接班,結果說你不是親生的,不能立你為王。你以關羽為叔,他卻未必以你為侄啊。結果,不受關羽節制的劉封未能發兵,最終關羽兵敗。這個因素暴露了在事業部制度之下,各事業部之間不能很好協同就會造成內耗,同時也提醒我們,做為高級打工仔千萬別插手老闆的私事,尤其是接班人這種事情,是很可能引來殺身大禍的。
除了這個因素,身為管理者的關羽在和老闆劉備,也就是他的投資人劉備之間的相處是存在問題的,在和下屬的管理上也存在嚴重的失誤,最終在這場戰爭中以事業部被註銷,自己也敗亡的結局而收場。下面老王就詳細分析一下關羽是如何與投資人相處和與管理團隊以及外部夥伴相處而導致悲劇的。
首先是如何與投資人相處。做為關羽的投資人的劉備和關羽在感情上沒得說,雙方結拜了。但是劉備這個投資人相處之中至少犯了以下幾個錯誤:
1 在遠離集團的總部的情況下,沒有及時和投資人溝通,也沒能和投資人身邊的人搞好關係。關羽的性格是一個大缺陷,就是很自矜。通俗的說,就是有點傲氣,這在職場和創業之中很要不得,創業者就要放低自己的身價,融入到群眾中去。可偏偏關羽卻是一個不太會相處的人,在前文中提過,他插手了投資人接班人的問題,這讓投資人的預備接班人劉封不太滿意,所以在劉封做了事業部老大之後,當關羽面臨困境,第一個不幫忙。他同時不顧及到同事的面子,比如他在諸葛亮初期入夥的時候很瞧不起諸葛亮和老闆的關係,這顯然會讓諸葛量亮不開心。同時,他跟黃忠這個五虎上將關係也不會很好,大家一定記得有一回封五虎上將的時候,他說不屑於這等老將為伍,同時還要入川與馬超比武,這一子就將投資人老闆身邊的得罪了一大圈,所以,當危機的時候,真正關心他的估計沒有幾個了。同時,自己開拓業務的時候並沒有持續的保持與老闆投資人的溝通,當老闆提醒他要注意後方的時候,完全是無視的狀態,甚至失控的狀態,在長達一兩年的開拓新市場的過程中(北攻襄陽),老闆居然不聞不問也不太知情,這就是犯了大忌,就是沒有及時溝通,所以,後來老闆對於荊州發生了事情幾乎採取了完全無視的態度。
2 沒有和可能的合作夥伴搞好關係。本來孫權是一個不錯的合作夥伴,或者暫時是可以穩定的夥伴,當孫權想要跟他接好,成為親家的時候,居然拒絕了。這本來是貫徹老闆繼續連孫抗吳的最好時候,居然公然撕破臉皮,先不說違背投資人的意思,本來還可以暫時和孫權這個實力雄厚的外部合作者保持一段時間關係的,結果,你不給面子,人家當然要對你痛下殺手了。
3 用人不善同時也沒有重視後方的重要性,最終導致公司崩盤。在後方的關羽任命的是一個不太靠譜的潘浚負責後方糧草和沿江防務,王甫勸關羽任用趙累負責,結果關羽自己不聽,最終用人不對。同時在對糜芳和潘璋的處理上失算。本來應該要麼嚴懲這兩個失職的下屬,要麼就帶在身邊,結果這兩員大將戰前投降,讓自己陷入困境。
4 自作主張開拓市場。除了和老闆身邊人關係不好之外。他最讓老闆劉備生氣的事情在於自己沒有評估自己實力的情況下,發動了襄陽之戰。」知乎網友王昊塵認為:關羽進攻襄樊完全是自作主張,並沒有得到劉備的命令,更沒諸葛亮什麼事,諸葛這時候的地位還比不上法正,輪不到他發表意見。不過可以肯定,劉備雖然沒有命令,但是肯定是默許了,而且關羽旗開得勝,大破于禁七軍,並圍曹仁於樊城,劉備他們也就麻痺大意了。這裡面也可以看的出來關羽自己根本不與老闆溝通,要去開拓市場了也不說話,同時還得罪了諸葛亮。這就導致當他危機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跟他說話。
5 沒有評估自己的資源就同時和兩個以上對手開戰,固然可以起到輿論公關戰的效果(公水淹七軍之後,華夏震動,曹操都想要遷都)這從公關戰來說是成功的,至少已經讓中原市場的用戶知道了關羽。但是卻同時與孫權集團和曹操集團一起鬥爭,而且還是單個的事業部出動,所以,最後的結果當然可想而知了。
最後總結一下關羽到底該如何與投資人相處:
1 別把自己放在太高的位置,創業者固然有自己的決策權,但是一定要做好與投資人溝通,尤其是有重大行動的時候,試問,如果關羽不是自作主張發動襄陽之戰,老闆能跟他翻臉不發兵救他麼?
2 千萬注意,當你和投資人不在一起的時候,要注意和投資人身邊的人保持良好的關係,尤其是不能得罪投資人的助手。比如馬超和黃忠這些手握著大權的紅人,還有謀士。
3 一定要善於團結一切非敵人資源,儘量少數敵,關羽本來就非常好的機會能跟孫權達成戰略合作夥伴,結果一意孤行,非要得罪孫權同學。
4與身邊人的相處要注意。對待糜芳和傅士仁這兩個罪人的時候,沒有很好果斷的處理,對於這種鬧情緒的下屬要麼解僱,要麼帶在身邊,千萬別放任。
5不要管老闆家的家事。你看看,管了家事,得罪了王子(雖然不是親身的)關鍵時刻會要命,俗語云,清官難段家務事。
當一個創業者犯了以上這些錯誤以後,想要成功的幾率似乎就很小了,這個時候成功只能靠運氣了,可惜的是2000年前的關羽似乎沒有碰到好運氣,於是失敗就難免了。
看起來,美國試圖結束與伊朗長達近35年敵對關係的決定,代表了地緣政治關係的重大改變。對美伊來說,走到這一步都是一個長期和艱難的過程。而且前面的路也並不容易。
本週二,美國總統奧巴馬和伊朗總統Rouhani都在紐約聯合國大會上發表了講話,但備受期待的兩位領導人握手的一幕並沒有發生。這一幕不大可能發生存在很多原因,特別是考慮到兩位總統在其國內都面對反對緩解雙方關係的政治聲音。
然而,奧巴馬在演講中已經聲明,華盛頓並不在尋求改變德黑蘭政權,這實際上已經是巨大的進展。此外,奧巴馬也認可了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最近發佈的反對使用核武器的伊斯蘭教令,同時奧巴馬也承認,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確捲入了1953年推翻民選伊朗領導人的政變。這些都不是隨意的言論——它們都是謹慎的外交措辭,用來迎合伊朗方面的關鍵要求。
德黑蘭政教合一的政權一直長期要求,在與華盛頓展開談判前,美國人必須承認和尊重伊朗的現狀,同時承認美國一直採取反伊斯蘭共和國的行動。實際上,Rouhani政府已經加入了與白宮方面緊張的幕後談判,希望能說服白宮作出讓步。Rouhani最近呼籲保持「謹慎溫和(prudent moderation)」,他需要一個這樣的來自白宮的姿勢,才能說服伊朗國內的利益相關者支持他的外交行動。Rouhani決定不與奧巴馬會面,無意中也充分說明了,這位伊朗領導人所處政治環境所受到的限制。
即便如此,Rouhani已經成功獲得奧巴馬對最近伊朗提出建議的回應——對新任伊朗總統來說,這是相當大的勝利。但鑑於Rouhani已經獲得了他希望從奧巴馬身上獲得的東西,現在皮球會回到了伊朗的一方。
奧巴馬已經做了他能夠做的全部行動了,同時奧巴馬所面對的反對推進外交進程的國內聲音比伊朗總統還要大。Rouhani可以利用部分由於美國主導經濟制裁所導致的伊朗痛苦的經濟形勢,作為推動改變伊朗外交立場的途徑。但奧巴馬要在美國國會推銷與伊朗的和平談判就更為困難了。這就是為什麼,在演講中,奧巴馬錶示只有在伊朗核問題可以被解決的前提下,美國和伊朗的外交關係才可能改善。美國國內因素是奧巴馬一直反對舉行雙邊談判的原因,奧巴馬只能授權美國國務卿克里代表其加入與伊朗外長Javad Zarif舉行的六方會談——包括聯合國安理會的五個常任理事國和德國。
這種談判的方式和緩慢的外交進度,對伊朗也是有利的。但德黑蘭現在的挑戰是,要說服美國其不準備發展核武器,但仍會保留使用民用核技術的能力。雖然至今奧巴馬和Rouhani都已經滿足了對方的需求,並製造了史無前例的外交途徑解決問題的動力,但兩位總統未來的路仍然艱巨。
三年多下來,AppWorks 共輔導了由 350 位創業者所組成的 150 個 Startups。
這些創業者許多原先是朋友,一起創業之後才學習著當夥伴。我常用婚姻去比喻這樣的關係,除了因為共同創辦人總是朝夕相處,黏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比男女朋友更多之外,也因為他們必須在學習與彼此相處的同時,花很多心力去照顧一個新的生命,他們共同創造的結晶 ── 產品 ── 根本是「奉子成婚」來著!
所以過程中你發現很多人因為相愛而結合,最後卻因為「教育理念」而分開。當然如果價值觀真的相差太大,那的確是分開好些。但假如只是小地方的差異,我想必須要去擁抱這樣的不同。畢竟這世上或許有天生的完美配對,但碰到的機率實在太小,等你找到人都老了。
關於如何經營夥伴關係,今天到一則故事,相當受到啟發。兩個來自不同背景的陌生人 Melissa Joy Kong 與 Nate Bagley,在共同朋友的介紹下,發現彼此有著相同的熱情 ── 證明真愛的存在。於是他們決定一起跑遍美國 50 州,寫下 100 則最感人的故事,在明年二月集結成書,讓所有人重新體會愛的真諦。
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為了相同的目標而組成團隊,被迫要在一起生活一年,並且在過程中探索什麼是愛,這個設計實在是太巧妙了。從 Melissa & Nate 的網誌看來,這件事情似乎已經進行了一年。當 Fast Company 訪問 Melissa 在過程中學到了什麼,她分享了六點夥伴關係的真諦,我認為非常精確到位,以下加上我自己的感想,供大家參考:
1. 決定 ALL IN
在美國,婚姻被稱為一個 Commitment,而不是 Relationship。Relationship 比較順其自然,雙方一起嘗試看看它會不會 Work。但一旦你決定要升級到 Commitment,那就不能只是嘗試,必須要下定決心,每天都盡力讓這個結合越臻完美。創業的夥伴關係也是一樣,要有最棒的夥伴關係,必須要先 All In。當你把所有心力都放在讓這個團隊 Work,所有的夥伴都會感受到那個能量,也因此才有機會激發出生生不息的正向循環。
2. 把自我留在門外
重點不是大夥覺得你有多了不起,重點是大夥一起做出了怎樣了不起的事情。因此在進入夥伴關係前,你必須先拋棄自我,才能夠共同追求全體的成就。
3. 嘗試「瞭解」而不是「被瞭解」
爭執不會起因於相互瞭解,而往往從誤解、不瞭解而來。溝通的過程中,我們往往過分急於被瞭解,而花太少力氣去瞭解。所以要擁有好的夥伴關係,當然是要從深入的彼此瞭解開始。
4. 跳脫自己的世界
我們每天有 6 萬個想法,但其中 90% 都是重複的。我們有與生俱來眾多的神經突觸,重新學習善用它們,深刻感受當下的情況,並且做出最適切的反應,才能跳脫思考的框框,做一個真正有智慧的人類。
5. 勇敢承認自己的脆弱
讓你的夥伴進到你心裡,告訴他們你需要的是什麼,承認你也會緊張、不知所措、感到脆弱。當夥伴脆弱時,讓他們知道無論如何,你都會在這裡支持他們。
6. 以身作則
當然,如果你只是拿以上五點要求夥伴,自己卻什麼也做不到,那講再多也是白搭。孔子說先誠意正心,之後才能齊家,最後才有治國平天下。好的夥伴關係要從自身開始,這已經是老生常談。但就像婚姻一樣,真的開始經營了,你才會發現這中間是極大的人生智慧。
以上一些提醒與大家分享,希望有幫助你用更正確的擁抱夥伴,創造最堅強的創業團隊。
2011年,我們公司搬到望京,公司附近有一個中等規模的商業中心。這個商業中心靠近五環,附近沒有地鐵,但在公共汽車四站範圍內有幾個居民區、公寓樓、一個中學和一大排寫字樓包括葉青、洛娃、啟明、數碼港、摩托羅拉大廈、瑞創、愛立信、雙鶴等望京工業園區。附近隔街還有一個六佰本和樂天瑪特。樂天瑪特有班車定期接送,涵蓋範圍不出望京。
我們公司除了食堂,附近沒有任何餐館,所以員工在中午會搭乘公司的短途班車前往商業中心就餐,固定時間往返各兩班,或者坐公共汽車三站,但等候時間比較長,或者打車。春夏還可以騎公司出租的自行車去,大約要騎十分鐘。
商業中心一樓的快餐店更換比較頻繁。大約在2011年底,我去吃飯的時候,發現在裡面新開了一家店,名字叫London Pie,裡面賣的是英式pie。店面大約是三十五平米,三分之一是櫃檯,三分之二擺放著不鏽鋼就餐桌椅。
我看到這個店,非常高興。因為我曾經在新西蘭留學,每天早上都會在租房附近買一個Pie當早餐,特別喜歡這種食物。回國以後,一直沒什麼機會吃到。北京雖然也有,但犯不上特意去吃。現在居然在公司附近發現有這東西賣,我自然欣喜若狂。我進去店裡,點了一個派,十五塊錢,如果多加一杯飲料,則需要多交兩塊,總共算下來十七塊。不算便宜,但也不算貴。不過派的味道非常正,起酥極棒,就是我在新西蘭吃的那種味道。
我一邊吃一邊觀察環境,店裡除了我幾乎沒人。服務員有兩個,但櫃檯後只有冰箱和微波爐,沒有任何廚房設備。
第二天我又去了一次,店裡還是沒人,服務員百無聊賴地閒聊著,櫃檯後多了一個跟我年級差不多大的男性。我照例買了一個派加一杯飲料,坐下來慢慢吃。那位男性走出來,跟我閒聊。我這才知道,他就是這家店的老闆,曾經在英國留學,和我一樣,回國以後他也懷念Pie的味道,所以特意投資搞了這麼一家店。店裡沒地方擺廚房,pie都是在別處做好運過來的。我問他這是連鎖店?他說不是。
兩個星期之後,我發現了一個危險的事實。每次我去的時候都是中午,但這家店除了我卻幾乎沒客人,我意識到,如果繼續放任店主這麼經營下去的話,我將會失去它。
下一週,我趁著店主在店裡,跟他進行了一次談話。店主看起來也很苦惱,他坦誠地說開業一週以來,幾乎沒什麼生意,也就賣出去不到三十個Pie,而且像我這樣的回頭客基本沒有。
他開店的初衷想的很好,pie算是英國食物裡的異類,它居然很好吃,而且無論是裡面的餡兒還是起酥皮,都挺符合中國人的口味。開業以後,大家一定覺得又新鮮又好吃,蜂擁而來。但現實比他想像殘酷得多。
「你太一廂情願了。」我直接指出他的錯誤。這個錯誤是許多開餐飲店和做市場營銷的人最經常犯的:把自己的好惡當成目標群體分析。
他沒有對目標群體做任何分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目標群體是什麼,只是一廂情願地認為所有人都會和他、和我一樣對pie有著痴迷。
而且從他的介紹裡,我又看出另外一個錯誤,這個錯誤也是許多搞市場營銷的人最愛犯的錯誤:把產品特點當成目標群體分析
我聽他講了十多分鐘開店理念,其中大部分時間是在分析他的產品。這個pie的起酥有多棒,這個pie的餡有多好,這個pie的烘焙是請的名師云云。
是的,產品特點很重要,這是一切的本源。但是如果產品特點和目標群體完全不搭配的話,再完美也沒意義。有一句話:「媚眼拋給瞎子看。」 其實就是一個很好的案例。媚眼是很誘人的,但目標群體是瞎子的話,那麼這個媚眼是鳳姐還是林志玲拋來的,根本沒任何區別。如果我們想誘惑他,就要明白他最敏感的是觸覺和聽覺,我們派去的姑娘不一定漂亮,但聲音一定要好聽,手指一定要細嫩。
我告訴他:「你的開店理念,就是在拋媚眼給瞎子看。」 他有點不服氣。我指了指空蕩蕩的店裡:「這就是證明。」
出於對他做出美味pie的敬意,我為他做了一次免費的營銷諮詢分析。
首先從大環境來說。這個商業中心附近屬於准CBD商圈+小居民區的封閉式復合環境。它是以寫字樓和工業園為主體,附近居民區不少,但規模都不大。也就是說,中午白領將是光顧這裡的絕對主力,到了晚上,居民會佔到大頭。
「封閉」的意思是,在商業中心方圓兩公里的範圍內,沒有地鐵,公車線路也不多,走路出去太遠,打車出去到望京商業街或嘉茂這兩個商業點,又有些浪費。當然,白領會有私家車,但每一家公司的停車位都非常緊張,很少有人願意為了一頓中午的工作餐把車開出去,捨棄寶貴的停車位。
換句話說,封閉的意思是,區域內消費者缺乏離開的意願,離開的方式要麼麻煩,要麼不經濟,外出圈外就餐的意願不會特別強烈。他們只願意步行五分鐘或者坐公車三、四站——恰好是一個人外出工作餐所願意承受的時間與麻煩成本的極限。在這個距離內,商業中心只有一個對手六佰本,而且後者的入口和商舖排列位置非常不友善——這讓它形成一個小小的壟斷。
「這很好啊,說明消費者忠誠。」 店主說。但我打斷了他的美夢,糾正了他的第三個常見錯誤:以為地段決定一切。
地段很重要,但單獨指望地段能帶來收益,純屬妄想。那種「無論賣什麼都火」的地段是不存在的。他需要的是進一步市場細分。
這個商業中心的佈局很精妙。它分成五層,頂層四層是中、高檔餐廳比如毛家菜、渝湘匯等,三層、二層是家樂福,一層是一圈快餐性質的店如漢堡王、味千、小火鍋、南粥北面、木桶三國等。地下一層是電影院,電影院旁邊是一圈冰淇淋店和甜品店。一、二、三層還夾雜著一些小商舖。這裡每一層的目標客戶都是經過細分過的。附近公司如果想找一個體面的地方招待客戶,可以選擇四層,有電梯直通。白領的工作餐都是去一層,附近居民買東西都去家樂福,情侶們約會的話,可以直接下B1,不必擔心被其他層的顧客打擾到。
你的目標客戶大群,應該是這些吃工作餐的白領。他們收入適中,願意承受貴一點的價格,而且對西式食物接受度很高。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數量是最大的。
這一個客戶群體在中午對飯店的選擇,有四個標準:一是快速,二是美味,三是經濟,四是方便。(我經常在公司聽到的對話是:A:走,哥兒幾個中午哪吃去?B:XXX吧,那兒有地方,咱們都能坐下。)Longdon Pie面臨的競爭是非常殘酷的。一層的快餐店非常多,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這四個標準是生死存亡之道,滿足的越多,生存能力越強。
「我的Pie從下單到顧客吃到,只要一分鐘。這是我的優勢。」店主開始自作主張地分析。我點頭,贊同他的意見。
「而且我的pie很好吃,美味這個標準也有了。」
我很快打破了他的美夢:「你覺得有多少中國人喜歡吃pie?不,是有多少中國人吃過pie?不,是有多少中國人知道有pie這麼個東西?」
他回答不出來。
這是他的第四個錯誤:只推產品而忽略市場培育
中國人壓根不瞭解pie是什麼東西,部分人略有耳聞,很少有人吃過,像我和他這樣的狂熱愛好者更是少數。我給我的同事推薦這家店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往往是「那是什麼東西?」
對於餐飲業來說,熟吃永遠比生吃好。一個人的飲食習慣是很難改變的,大部分人總是傾向於選擇自己熟悉的館子和食物,追求獵奇食物只是少數勇敢者的遊戲。更何況——這還是來自英國。
最不能容忍的是,店主自己居然沒有採取任何舉動來解釋、來宣傳,只是枯坐在店裡等著人主動上門。這家店別說「美味」,就連「認知(aware)」這個標準都沒達到,門可羅雀實在是再正常不過。推廣和營銷,永遠不可以只和產品相關,要從大處著眼,往往才能培育出接受度高的市場。
然後我繼續打擊他。
你的價格定位也有問題。我花十五塊買一塊派,OK,這個價格我可以承受,但這一塊派我吃不飽,可吃兩塊我就要花三十塊,這就有點貴了,何況我又吃不下兩塊,剩下的部分又沒法分給別人吃。你為什麼不設置一些套餐優惠呢?
可我的店很方便吧?很容易找到座位跟朋友起吃啊。
我伸出三根手指:1,你的方便只是假象,本質上是因為生意不好。2 你的椅子是高腳硬面還沒靠背,坐著不舒服,純不鏽鋼的色澤又特別冷,一副不願意讓人坐久的嘴臉。3 你居然不準備餐巾紙。pie的表面是起酥的,起酥好吃,但會掉落大量的酥渣,一個Pie吃完,桌面上會落一層,弄得衣服上手上全都是。沒餐巾紙擦,你讓顧客怎怎麼辦?
我又豎起一根:我忘了說了,你還犯了一個錯誤,服務員居然從來不問我你是堂吃還是帶走。Pie是適合外帶的食物,你把它當成一個完全的堂吃店,這完全違背消費者心理。我坐下來吃飯,那肯定得要吃些正式的東西,而pie這種東西看起來根本就不夠正式。幾個人圍坐在桌子上捧著pie吃,是件挺傻的事。你的店舖定位和你的食物特點根本弄擰了。
可肯德基麥當勞和漢堡王也是這麼做的呀。他試圖爭辯。
沒錯,只要你有那麼多錢和那麼多耐心。
他不說話了。
我順勢開始給他提出建議:
所以你首先要調整的,是店面。你現在的店面裝潢就是個低檔次的快餐店,在這個層面,你是沒辦法跟其他人競爭的。你要把它打造成一個高端時尚西點店。類似於貝爾爸爸或DQ那種,泡芙也不是中國人所熟知的東西,但貝爾爸爸走的風格就很有范兒,實際價格卻不算貴。你給消費者灌輸的心理預期,不是來這裡哄飽肚子,而是來這裡體驗一下異國風情食物。London Pie這個名字又難聽又冷漠,和英國人差不多,要改個名字,還要帶一句口號。
定位決定了,你最要緊的工作,就是迅速打出符合這個定位的知名度,讓大家對pie有所認知。印製一些宣傳單頁,宣傳的主基調是英倫風,哈利波特風,但絕不要明確提英國兩個字——那只會起到反作用——而是強調國際化。
這些宣傳的發行渠道有兩條。最重要的一條是公司門口。你不能等公司白領上門,而是主動出擊。商業中心附近的寫字樓每天早上八點一刻到九點之間,會有大量班車抵達。這段時間是白領們最集中而且最飢餓的時候,雇幾個小工拿著宣傳單頁等在班車點,車來了,就站在車門旁邊發,效果最好。
二是地下電影院。去看電影的以情侶居多,他們一般沒時間坐下來慢慢吃。女方可能會買冰淇淋爆米花,男方需要的是一些耐餓好吃又快速的東西。而且跟女朋友約會,去吃肉夾饃有點掉價,如果是英倫西點的話,感覺就大不同了。所以你的店雖然在一樓,但在電影院和商業中心門口一定要擺出牌子來,寫明特點和位置,讓所有看電影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
當然,其他一些常規的小手段是必不可少的。比如在每一棟寫字樓外搞一次試吃活動,或者贈送一些免費券。另外這附近外企多,外國人很多,職位不低,針對他們做進一步市場細分,可以制訂專屬的英文宣傳計劃。他們不僅自己對pie的接受度高——家鄉的食物嘛——而且還會帶動許多中國人下屬前來。
然後我建議他取消堂吃,改成外帶,只保留櫃檯就夠了。pie這種東西,從本質上來說就不是正襟危坐吃的東西,取消堂吃一來可以削減成本,二來可以讓特色更鮮明一些。當然,可以稍微擺幾張小桌椅在附近,但不必特意設置了。省下來的成本,可以適當考慮遞送外賣。商業中心輻射範圍兩公里內的外賣需求非常多,大多是公司中午開會臨時叫餐,遞送距離又短,非常適合考慮這種模式。
另外菜式可以再增加一些,讓顧客感覺選擇餘地更多。主食不用動,目前店裡的pie有七、八種,已經足夠了,可加些比如沙拉、烤腸、洋蔥圈、馬芬什麼的簡單小吃,但切記別做雜了。烤羊肉串、驢打滾什麼的別賣,否則顧客對這家店的認知就混亂了。還有,別忘了送餐巾紙……
我跟他拉拉雜雜說了半天,沒用什麼工具,也沒畫什麼圖表或PPT,但中心意思只有一個:不分析清楚目標群體的行為模式,一切都是白扯。我是真心想幫他,因為我愛吃Pie,我怕它倒了。
如果是一部電影,接下來應該是店主幡然醒悟,依計而行,終獲成功。我不確定我的方案會不會大熱,但至少會比現狀好許多。可惜現實沒電影戲劇性那麼強。我說完以後,店主點頭稱是,但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我沒看到什任何改變的跡象。緊接著我出了一次長差,回來以後,看到這家店和店主一起消失了,被一家叫做「找茶」的店舖取代。
這時候,我發現我也犯了市場營銷人員最經常犯的一個錯誤:如果你不負責執行的話,不要跟產品的人講太多,他們總不會聽。
談「撤資」:我一定不會「遷冊」,長和系永遠不會離開香港。不過規模的大小是另一回事,我有百分之百的責任保護股東的利益。
談香港:香港擁有不少有競爭力的核心價值:自由開放的市場,重視法治的原則。但如果管治失當,也可以一夜之間蕩然無存。
談政治:政府永遠不能選擇性行使權力,勿令人對政府的公平性失去信心。
談樓市:我一生的原則是不會去賺最後一個銅板。若地產業務繼續艱難經營,高價投地而虧本,就是對不起股東。
這是一次沒有第一個問題的採訪——剛剛落座,沒等南方週末記者發問,李嘉誠就直奔主題:「說長和系『撤資』是一個大笑話。」
2013年11月22日下午兩點半,香港黃金地段之巔,長江集團中心頂層70樓,雄踞華人首富寶座15年的李嘉誠在會議室接受專訪,一開口就對南方週末2013年11月7日有關其「撤資」風波的專題報導作出了回應。
一牆之隔就是李嘉誠的辦公室,橫跨52個國家的李氏商業帝國的指揮中心,俯瞰著整個維多利亞港。已經85歲的李嘉誠只要在香港,至今每週一至週五均在此辦公,週六也上半天班。辦公桌上,乾淨得沒有一張紙,他說這是因為多年來習慣了「今日事今日畢」。桌頭的水晶相框中,是一幅他自己寫的小箋:求百事之榮,不如免一事之辱;邀千人之歡,不如釋一人之怨。
兩個多小時的採訪中,李嘉誠的平靜讓人印象深刻。除了開場和另一個瞬間,其餘時間裡他都語速平緩,聲調平和,即使被直接問到對於死亡的看法。這個從二戰的戰亂中走過來的85歲老人,多次反覆表達他對國家與民族的感情。他說他不是一個完人,但「從過去到現在,問心無愧」。
南方週末記者記錄整理了本次面談和隨後補充的書面採訪。
李嘉誠:說長和系「撤資」是一個大笑話。
我告訴大家,以2013年為例,長和系總毛收入約為4300億港元,投資海外(新西蘭和荷蘭)基建項目則是130億港元(17億美元),實際動用的資金只有80億港元(10億美元),僅佔長和系總毛收入不足2%;同時,我們2013年在香港的貨櫃碼頭項目也投資了40億港元,這樣怎能說是「撤資」?真是天方夜譚的笑話。
「撤資」這個問題,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不成立的。
我們在世界52個國家都有投資和營運,包括地產在內,集團曾經在不同國家出售業務,有的賺了超過1000億港元,賺數百億元的也有不少,別人一句批評都沒有。
以在新加坡投資為例:這二三十年來,我們與當地政府關係非常融洽,而出售物業總值以百億元計。過去兩年多因地價上漲,在當地買不到合適的土地,現時只餘不足1%的住宅單位尚未出售,也沒持有任何收租物業,卻從未被新加坡方面批評我們「撤資」。
有時在某國家出售業務後,有新機會時又再重新加大投資,當地亦視為平常事,絕無引起任何傳言。企業按照法律經營,賺得盈利後再投資其他任何地區。或因經營不善虧損、業務回報低或前景欠佳而退出,均屬純商業決定。
在香港,如價錢合理,會繼續買。也可能會賣掉外國一些資產,或將資產上市,並不稀奇。高賣低買本來就是正常的商業行為。但我經營國際性業務超過30年,今次是第一次聽到來自香港所謂的「撤資」評論,在全球其他地方前所未有,然後又傳到內地去了。
在經濟全球化的大環境中,「撤資」這兩個字是用來打擊商界、扣人帽子的一種說法,不合時宜,對政府和營商者都是不健康的。
南方週末:但是最近你的確在連續出售內地和香港的一些物業和資產,這是作何考慮?
李嘉誠:用出售物業和資產作為「撤資」的例子,是可笑的。
地產是我們核心業務之一,但集團收租物業所佔比例不高,在香港的最佳地段如中區,用作長期收租的寫字樓物業總面積約有380萬平方英呎(約為四十餘萬平方米——編者注),總市值不少於1300億港元,包括自用或曾用作總部的華人行、長江集團中心、和記大廈、中環中心和其他重要地段的商場等;內地方面,位於最佳地段的收租物業包括上海、北京如東方廣場等亦約有500萬平方英呎(約55萬平方米——編者注),總市值至少400億港元,內地香港兩地收租物業市值共1700億港元,此外集團和我私人持有的全部海外收租物業市值只是內地香港兩地的千分之五。
然而,與其他大型地產發展商相比,我們無論在國內或國外,所持的收租物業規模都屬較小,其他全屬於大型住宅發展項目,建成後90%以上會出售,餘下商業部分如商場即使留作收租用途,也會在將來時機成熟時出售。酒店及服務式住宅則屬長期經營項目,但中間亦會出售。一切地產買賣都是正常商業行為。
沒有「撤資」的事,日後出售業務也都跟「撤資」沒有關係。如果我真要「撤資」,那麼最容易的就是「遷冊」(香港人將公司遷移註冊地稱為「遷冊」——編者注)。我一定不會「遷冊」,長和系永遠不會離開香港。不過規模的大小是另一回事,主要看情況而定,我有百分之百的責任保護股東的利益。
作為一家國際性綜合企業和負責任的上市公司,對經濟發展循環及業務回報條件常常要帶高度警覺思維,靈活調整是很正常和重要的運作。否則,如果你是投資者,也不會投資一家對股東不負責的公司吧。
南方週末:如果股東利益和國家的情況出現分歧呢?
李嘉誠:不會有什麼分歧。現在中國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經濟更開放,我這麼愛自己的國家,一定會留意經濟怎樣改革,農民生活因土地變成資產而改善,還有國企盈利上繳30%以改善人民生活,這些絕對是好事。國家鼓勵企業到外地投資,我在外國投資方面算是走前一點,可以說成功吧!
南方週末:你目前出售的資產多為地產,你怎麼看香港和內地樓市?
李嘉誠:內地房地產過去持續上漲,往往以高於市值的價格也無法投得土地。內地政府部門都說要對房地產進行打擊,價格太高。不聽他們的話,還可以聽誰的話?現在價格的確漲得太高,一般老百姓買不到,投資地產的公司也有危險。
過去兩三年我們買入的項目較少。香港地價高,已看到不健康的趨勢……內地的地價也飛漲,我們也無法成功投得土地。若地產業務繼續艱難地經營,高價投地而虧本,就是對不起股東。
我們是一家小心經營的公司,長實今天的負債比例是4%,和黃是21%,還有在加拿大的Husky,負債比例只有12%,以這麼大規模的公司而言,屬於低的比例。這是我做生意的原則,對於債務和貸款問題,非常小心處理,如履薄冰。我從1950年開始做生意,到今天已經六十多年,經歷過不少風風雨雨,也一路走過來。
我一生的原則是不會去賺最後一個銅板,就是最後那分錢,要很小心。
南方週末:關於包括李家在內的幾大富豪家族,香港有個流行的說法叫「地產霸權」,你認為是嗎?
李嘉誠:「地產霸權」實在是一個笑話。
我們是國際綜合企業,地產只是其中一類業務,別人借地產攻擊我們,但我們買(土地)少了,大家高興才對!
大家都知道香港地產市場一直由政府政策主導,不論從土地供應到投地條件的設計、房地產稅務政策等等,並非地產商決定,因此「地產霸權」並非屬於地產商。
南方週末:以前你在香港一直備受尊敬,被譽為「超人」,但現在被抨擊為魔鬼、萬惡的資本家,說你壟斷了香港經濟。在你看來,香港人對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
李嘉誠:樹大招風是盛名的代價。
貧富懸殊是世界大趨勢,普羅大眾面對的環境越來越艱難。以現今很多已發展或發展中國家城市同樣面對的貧富懸殊情況來看,在一個地方投資所佔比重越大,被抨擊的機會便越高。
我們因為在香港投資較大,引來抨擊。
二三十年前我已預見香港這個情況,不是我聰明,而是香港只有700萬人口,我做這麼多生意……有一次記者招待會,有記者問我會否「撤資」,問我為什麼不多在香港投資經營零售事業,我說,以零售業來說,集團在香港零售店舖有682間,全球共有12000間,就算在香港只增加10%店舖,香港可以容納嗎?
香港市場已無法容納更多,因此,集團多年來已儘量控制。30年前,集團的香港員工有三萬多,外國的則只有一半;現在全球二十六萬多名員工,香港仍維持三萬多,相差7倍。
1979年我收購和記黃埔之前,它在香港以外的地方是零投資。因為知道這個情況(香港市場有限),我不斷到外國投資,今天證明我的做法是對的,如果集中在香港投資,根本是蠢事!
和黃的香港業務佔全球投資比例約15%,長實在香港的投資佔全球的約三分之一,如果地產做得少一點,比例會更小。
其實集團在外國賺取的盈利亦會惠及香港股東,在時機適合之下將某些資產上市或出售,所得利潤將令股東受惠。
南方週末:你說普羅大眾的日子越來越難,以前你也曾經說過企業家最大的挑戰是幫助建立社會。企業家要如何幫助社會?
李嘉誠:全世界都有這個現象(貧富分化),並非香港獨有,內地也有。與10年前相比,歐美大眾今日的收入和購買能力,原則上也沒有太大的改善。
企業家的挑戰是幫助建立社會,這需要國家和人民一起盡心盡力地去做。
我認為提供免費午餐難以解決貧富懸殊問題,唯有為年青一代提供良好的教育,提高普羅大眾的就業條件和機會,脫離跨代貧窮。多年來我不止一次表示不介意政府合理地增加商業稅,以支持長遠的發展。
南方週末:我們在此前的採訪報導中曾說到,香港社會近年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比如仇富情緒增加等等。你怎麼看待香港的未來?香港要如何面對這些變化?
李嘉誠:香港有其弱勢:缺乏天然資源,90%以上的工業北移內地,貧富懸殊情況更難改變。
如果政府沒有前瞻政策,以為解決現在就是解決未來,這是非常狹窄的想法。
政府需要考慮如何投資未來,如果不為年輕人提供更好的就業機會,貧富懸殊與社會情緒惡化只會持續下去。
福利化社會是否適用香港?關鍵是我們要有選擇,要大家扶貧,也要自願,只能引導。我相信,香港人一向熱心於慈善,樂意助人,對我來說,幫助低收入人士是義不容辭的事,但如果政府政策錯誤,不能解決社會缺乏上進機會的問題,只向有能力的人開刀,這是錯誤的。香港人都想創富,政府的角色應該要令人人有創富的機會,而不是等待「打救」。
這就要維持良好的法治制度,政府不能選擇性地行使權力。
香港擁有不少有競爭力的核心價值:自由開放的市場,重視法治和原則。這些「社會操作系統」來之不易,需要時間孕育,但如果管治失當,也可以一夜之間蕩然無存。
南方週末:你是否會離開香港?
李嘉誠:我深愛自己的國家和民族,家在香港。對我來說,長和系的基地在香港,我絕不會遷冊。
作為負責任的國際企業主持人,經營業務不能鋌而走險,一切必須以股東利益為大前提。我每天都會檢討集團的投資和營運策略,生意規模大小會隨著業務所在地區或國家的政治和經濟狀況而作出決定。
香港很難再擴展,原本曾想出售百佳,後來因價格不理想及發現有更好的構思,所以叫停。
在香港堅持不遷冊,但希望跟別人一樣,生活在一個公平公正的環境。
南方週末:坊間有傳言,你與現屆政府關係不佳,這對你做出商業決策是否有影響?
李嘉誠:健康社會中政府與企業的關係息息相關。關鍵是政府的權力要在法治的基礎上公平公正地落實執行,永遠不能選擇性行使權力,勿令人對政府的公平性失去信心。
我與香港或各國政府的關係都是建基於此的,不會因個別領導人或官員的變動而受影響,最重要是政策要令商界有信心。
不過,我觀察到一個不健康現況在擴散中:「為官難,為民亦不易」,這對政府和社會來說都是雙損局面。有時候我慶幸自己並未當官,因為為官者要面對如何平衡和解決不同權益的問題,解決問題的方法往往演變成更大的問題。
南方週末:在過往六十多年經營中,你如何處理與政治的關係?與政治打交道時你的原則是什麼?
李嘉誠:我不是聰明的人。
如果政治問題真的衝著自己而來,擔憂也沒用。
我沒有參與政治,但我關心政治,政治跟經濟根本是手和腳的關係,假如兩者背道而馳,是難以處理的。
我希望政治和經濟好,讓人民富國家強。我曾經說過,講真話,做實事,有貢獻。我的基金會不停地做公益事業。
我並非萬能,無法預測政治變化,也絕對沒法影響政治,我只能以我的智慧做出對股東有利的事。
南方週末:你近年的投資,為什麼多選擇在歐美那些成熟的市場經濟國家?
李嘉誠:一定選擇有公平法律的國家,我們在一些國家經營三十多年,政府並沒有因為我是外國投資者而出現不公平的對待。
世界上的投資機會和選擇,實在令我們應接不暇;集團可以挑選有法治、政策公平的環境投資。
南方週末:你曾經說過,財富的增加到了一個程度,便不會帶來更多安全感。但如果財富繼續增加,是否帶來不安全感?
李嘉誠:不會。
南方週末:這是你最艱難的時候嗎?
李嘉誠:不是。
我的最艱難時候是十三四歲。12歲時,日本侵華,我和家人從潮州來到香港,後來日本入侵香港,母親帶著弟妹回到潮州,我與父親留在香港。日本統治香港期間,沒有什麼好日子可以過,13歲父親因肺病住進醫院,不夠一年,他去世。照顧父親這段時間我因為喜歡看書,發現自己也有肺病,病情接近危險階段,但我告訴自己不能死。身為大兒子,為了母親和弟妹,為了前途,一定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同時也不停搶學問,到舊書攤買舊書看,其中包括老師使用的教科書,跟謀生有關的書。三年零八個月的歲月,知識比得上一個中學畢業生,這段日子也沒有因為自己的病看過一次醫生。
即使是最艱難的日子,我也是充滿信心。
南方週末:財富對你意味著什麼?你曾經表達過對內心的高貴的嚮往。
李嘉誠:多年前的一個晚上,我輾轉反側,難以入寐,內心縈繞著很多問題。思潮起伏,結果直至凌晨,直到一個答案湧上心頭,令我豁然開朗:我頓悟了把基金會視作我第三個兒子的道理,這樣我會全心全意愛護他,給他分配財產,使他獲得所需資源落實一切公益項目,把我的心願永遠延續下去。
在財富要代代相傳的傳統觀念中,將基金會視為自己的孩子,可以鼓勵傳承,期望這種想法能在中國人社會擴大和延續。
基金會並不向外募捐,捐款人只有我一人,資金的大部分是基金會現有已投資項目的固定收入,另有部分是來自我個人從香港和外國投資所獲收入、繳完稅後再注入的。我訂明基金會所有收益,絕不惠及本人、家族或董事等等,也就是說他們都不能從中獲得收入。
基金會已擁有我三分之一的資產,至今我已捐出145億港元,如有良好的項目,將不斷地繼續支持,希望能對我們民族有貢獻。2013年,基金會在內地及香港已捐付及承諾之數目達40億港元,是歷來最高的一年。
雖然我在全球不少國家經營業務,大部分收入都從外國賺取而來,每一分毫都是稅後才注入(基金會)的。但我規定基金會80%以上的捐款用於大中華地區,不超過20%的用在海外。我在外國賺到錢,拿回中國,有什麼不好?
南方週末:對於基金會,你不僅出錢,還出力,這是為什麼?
李嘉誠:我對賺錢的重視程度不及捐錢。
身為中國人,回想起我生長於抗日戰爭期間,國家被侵略,面對貧病、失學,於是發誓要終我一生,讓基金會擁有旺盛的生命,有能力繼續為國家、民族作出貢獻,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我視教育、醫療和公益慈善是終生不渝的事業。基金會主要做兩大範疇:教育、醫療。在內地,我們有很多個項目在不同地方做了十多年,現在仍繼續做,我們守信重諾,承諾的捐款均100%如期或提前捐付。
除了捐錢,也親力親為,投入不少時間心血,使得來之不易的金錢用得其所,令項目受助人受惠最大,能如此,是我最大的快樂。
我喜歡簡單生活,我追求的是付出個人力量,協助社會進步。有能力從事公益事業,是一種福分,從中能夠得到真正的快樂;有能力的人,要為人類謀幸福,這是「任務」。
如果是為對國家民族和人類有益的事,即使卑躬屈膝我也在所不辭;但若是為個人名利或公司利益,我絕對不會這樣做。也以捐建汕頭大學為例,成立至今三十多年來,我坦然面對任何困難甚至是忍受屈辱,對汕大也不離不棄。
南方週末:你是重視聲譽的人,做慈善是否求名聲?
李嘉誠:我不理別人怎麼說,我的決心就是繼續做下去。
投入公益慈善事業是我終生職志,絕不求名利。在汕大,即使基建、設備90%款項由我支付,任何一個角落也找不到「李嘉誠」三個字,我捐建汕大只想做出成績。
很久以前捐款支持潮州兩所大型醫院,市政府領導曾遊說寫上我的名字,我不肯。他們於是建議寫上我父親名字,我也不肯,我回答說:先人如果有知,父親一定認同我的做法;如果並不知道,那麼寫也沒有意義。而且我更說笑,如果真的寫上父親的名字,將來拆掉更不好。
南方週末:你投資了包括Facebook在內的許多高科技企業。你已經85歲了,怎麼投資高科技?
李嘉誠:85歲,就不能愛科技嗎?我對新科技深感興趣,令我的心境年輕化。
18世紀工業革命由英國開始;21世紀則是科技革命,不少行業包括國防工業、農業、水利、能源、醫療、生命科技、電訊、互聯網等等均有突破性的發展,投資機會數之不盡,應接不暇。
我喜歡新科技,私人參與投資的科技公司有60家,也越來越相信「知識改變命運」。有一項關於農業的項目,一樣的土壤、一樣的水源,不改農作物的基因,可以增加三分之一的產量,若這不是新科技,那是什麼?現在已證明這項新科技是成功的,並在國內進行試驗。
我非常喜歡看書,追求最新的科技知識。我非常留意與自己從事行業有關的新信息和發展轉變,無論做什麼生意,你一定要喜歡它和愛它,這樣才有進步。
南方週末:但是高科技有時也會對現實經濟世界中的人帶來傷害。在你心裡,如何平衡新科技帶來的傷害?
李嘉誠:對,新科技機器或儀器可替代工人,速度快,生產力增加。和黃在鹿特丹港的自動化率是90%,在西班牙是60%,在香港是20﹪。
如果通過教育提升工人的知識,他便能操控這些儀器,科技加速,就是另一革命的開始。
早前我應廣東省粵東僑博會的邀請,以潮州話錄製了一段話,其中提到:科技主導未來,大家都知道,智能機械化的速度將超乎我們的想像,濫竽充數不再,「老牛擠奶」的時代不再,捍衛未來的最好方法,就是投資教育和推動教育改革,讓我們的下一代永遠永遠告別落後、參與未來,是有能力者共同的任務。實在是我真摯、充滿感情的話。
南方週末:你這一生經歷很多,到現在還在勤奮工作,是什麼支撐你的一生?
李嘉誠:我12歲因戰亂來到香港,一直好好地做自己應做的事。假如我沒有正確的人生觀,便無法活到現在。
南方週末:什麼是正確的人生觀?
李嘉誠:走正路,有理想,作為中國人,對自己民族作出貢獻。有理想地做生意,有理想地做自己
南方週末:你內心最重要的是什麼?
李嘉誠:建立自我,追求無我。
可以站得牢,挺得腰。
有人問我這麼忙碌,為什麼仍然那麼精神?除了運動,我內心安穩,精神沒有困擾,自己沒有特別的要求,做對人類和民族好的事,便感到開心。
南方週末:有沒有退休計劃?
李嘉誠:沒有。
世界波動很大……但我已做好退休準備,大兒子Victor隨時可以接棒,很多同事跟隨我工作很多年,我沒有擔心。
南方週末:你如何評判自己對香港的貢獻?
李嘉誠:不要問這些問題,我仍然很活躍,對未來充滿期盼。
南方週末:85歲回首過去,你覺得自己做得好與不好的地方有哪些?如果從頭開始,會有哪些變化?
李嘉誠:我一生勤奮,不停地搶學問,面對不開心的事仍然保持愉快心境,因而此生無憾,生活簡單而有規律,擁有的資產一分一毫均從正途而來;即使有容易賺錢的機會,但對有些行業也堅決不參與。遺憾的事是不早點成立基金會。
我自問無論如何努力,仍發現沒有一個人能解決所有問題;如果可以重新開始,我可能會考慮選擇參政(笑)。
南方週末:你在內地開展對癌症病人提供臨終關懷項目,你怎麼看待生命的終結?
李嘉誠:內地喜歡做這類服務的人並不多(因為病人會去世),反而其他如兒童項目較多人喜歡做,因為回報高。
一個非常冷的冬天,一個朋友患腫瘤,進了私家醫院,我探望他,他看見我非常高興,雙手拉著我的雙手,要我坐在床邊;朋友後來睡著,拉著我的雙手也沒有放開。我心裡想,這個朋友很富有,得到很好的醫療照顧,但因腫瘤而痛楚不已。內地貧窮的癌症病人沒錢接受治療,生活怎樣過?於是立即想到開展寧養服務,我不喜歡「臨終關懷」,改為「寧養服務」。
汕頭大學醫學院設立第一家寧養院。我告訴所有寧養院的負責人,現在使用的藥可幫助病人減少80%的痛楚,假如新藥可幫助病人減少90%痛楚,即使價格貴一倍,他們也不用問我,立即轉用新藥。能夠幫助貧困病人減輕痛楚,實在是有意義的事。寧養計劃已做了十多年,在內地及香港至今已有42所寧養院。日後若國家願意做這類的事,我可以停下來;否則,雖然沒有回報,我還是會繼續支持這類服務。
我常常鼓勵寧養服務的醫護人員,我說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否有地獄,如果有,癌病病人的痛楚程度是最高的,有人甚至撞木頭來轉移痛苦,很淒涼。汕大醫學院作為第一家寧養院,全國寧養服務的全部費用由我支持,每年的資助金額會增加,兩三年內,每年捐款要增至1億元。
南方週末:你害怕死亡嗎?
李嘉誠:我不懼怕死亡。假如我是一盞燈,能夠照著一條路,還有留下有生命的基金會,只有政治可以破壞它,因為不是我所能控制,不然沒有人可以破壞這個基金會,我的兒孫及董事不能從基金會得到任何利益。
南方週末:我們注意到,你今天一直都非常平靜,據說平常你也是這樣。你會因為什麼而激動、傷心、生氣、興奮嗎?
李嘉誠:我一直都很冷靜。如果認識儒、釋、道的精粹,便會明白人生很短,不應浪費時間去理會這些事情,應從正途去做對的事,例如基金會的工作每天都在進步中,每天都有成果,像在荒蕪之地,種下大樹,讓後人有收穫,這是很高興的事。
我一生希望成為一個有價值的國民,擁有有價值的人生。
南方週末:百年之後,你希望後人如何評價?
李嘉誠:不會想這些事情,更加不會自我評價。
從過去到現在,我都是問心無愧。世界沒有完人,我只是儘量用知識和感覺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如果真的要寫墓誌銘,我會選擇一直支持我每天充滿鬥志的兩句話:建立自我,追求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