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中石化集團董事長傅成玉接受財新專訪,詳談中石化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思路、路徑和目標◎ 財新記者 王曉冰 黃凱茜 文「通過混合所有制把國有經濟搞活。第一層解決公司治理問題 ;第二,不同的股東應有董事會代 表」 財新記者 :你怎麼理解混合所有制? 傅成玉:我們的歷次改革是一以貫之的,方向和目標沒變,只是層次深化了。 這次全面深化改革,總目標是完善發展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制度,以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既然方向沒變,那這次改了什麼?經濟領域就是要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 這相對於過去「市場起基礎性作用」 ,不僅是變了幾個字,而是內容和內涵、深度和廣度都不一樣了。從這個角度看,所謂「混合所有制」是要把基本經濟制度進一步完善和深化,也就是以公有製為主體。 「混合所有制」是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形式,中央提出改革是有「立場、原則和方向」的,不是為改而改,為混合所有制而混合所有制,也就是混合所有制要建立在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制度基礎之上。這是頂層設計。 怎麼去完善和實現?混合所有制的要求是交叉持股,國有資本、集體資本、民營資本互相融合。我們要保證不管什麼類型的資本進來,最終形成國家經濟的競爭實力。這既是政治理想也是社會理想。 要打造國企的國際競爭力,要看我們缺什麼。中石化不缺資金,缺的是活力。關鍵是改變機制,通過混合所有制把國有經濟搞活。第一層解決公司治理問題,一定是真正市場化的治理,這涉及到董事會不能完全是我派或者是上面派; 第二,不同的股東應有董事會代表。 另外,還要請獨立非執行董事進來。 「放開銷售板塊業務,就像處在 吃早餐的階段」 財新記者:油品批發也放開嗎?油氣田和管網這部分目前還不打算開放? 傅成玉:如果所有的活一下子幹完,肯定做得毛毛糙糙。放開銷售板塊業務,就像處在吃早餐的階段。 批發也放。我們的油品銷售業務主要是零售業務,批發業務已經很少了。 財新記者 :民企進來後有沒有話語權? 傅成玉:如果跟一個沒有在石油行業裡做過的人談這個,他肯定會有各種擔心;但如果是從事相關上中下遊行業的企業,或者像投過能源行業的基金,就不會。到底話語權在哪?董事會應該是決策機構,而不是某一個人有話語權。 很多國有企業現在還是行政化多一點,怎樣才能市場化地解決這個問題? 中石化在2011年就提出來自己的發展模式和戰略,即要做「世界一流」公司。 發展模式中,其中一個就是市場化運營,因為我們行政化色彩較濃。市場化既要求和我們在國際國內市場化,又要在企業內部市場化,不同業務板塊之間,關聯交易定價、價格轉移,都要市場化;還有一個是專業化發展,以及差異化競爭、一體化管理、集團化管控、規範化治理。當時設計的,就是今天走的路。 路怎麼走呢?我們2012年重新正式啟動改革,重組40萬人的存續企業。 2013年把八家公司組成煉化工程公司在香港上市,從重組到上市,只用了一年時間。同樣,我們又順利重組出一個石油工程公司,也具備了上市條件。如果中石化各專業所有實體都按市場運營主體去做,就能實現市場化,而集團公司就變成一個控股公司。三中全會提出鼓勵有條件的(國有)企業轉成投資管理公司,我們就是朝這個路徑去走,下面企業都有單獨的董事會,獨立運行,按行業和市場規律做。 「幹部能上能下、工資能高能低」 ,我們喊了十多年也解決不了,將來下面這一層由董事會來管,一切就市場化了。 財新記者:這個過程中管理層持股的問題能否解決? 傅成玉:能啊。上市規則有要求,這不就是機制嗎?中石化在內部提出「分灶吃飯」 ,我們現在是一張工資單管所有行業和公司,將來各有自己的董事會,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財新記者 :下面一層各公司的董事會將來可以全面實現嗎? 傅成玉 :國家法律未禁止,上市監管規則有要求。我們改革的目的就是要把國有企業的活力體現出來。為什麼我們自己解決不了呢?戰場上可以打敗敵人,商場上可以戰勝對手,往往自己戰勝不了自己。這也是個規律。 「中石化的產業鏈條特別長,沒 有必要都綑在一起」 財新記者 :集團公司下一層會有多少公司上市? 傅成玉 :上市的至少就得有十個左右,但相互間沒有同業競爭關係。中石化的產業鏈條特別長,沒有必要把非同業又不相互競爭的都綑在一起。 現在輿論特別看重混合所有制這個詞,其實就是股份制,從改革開放到現在一直在做。但其深度和內涵擴展了,意義更深遠了。這在執行上有兩個層次,一是在資產層面做項目合資,這是低層次的。還有一個是股權層面,從股權層 面共同持股。要實現國家經濟制度層面的完善,要突出股權所有制這個層次。 財新記者: 這個方案是否報國務院批准? 傅成玉 :這不需要報。習近平總書記在十八屆三中全會閉幕式講話中要求,中央已經明確的,就要主動往前幹,這其中就包括混合所有制;需要做試驗的,國家統一拿政策;需要改現有政策法律的,不要「搶跑」 ,等法律改完再幹。 我們這次做也不是現想的,因為我們的發展目標、發展戰略和發展模式三年前就確立、準備好了,和三中全會精神高度一致,現在只不過是正好董事會批完了可以借三中全會這個東風。 「戰略投資者有可能是同行,也可能是在產業鏈上能給我們提供市場,能開闢新的業務,能給我 們帶來增值的」 財新記者: 銷售板塊引資進展怎樣? 傅成玉: So far so good (到目前為止不錯) 。 第一步是內部重組,已經啟動了。 油品銷售業務原來是上市公司裡的一個業務板塊,也是我們最盈利的板塊之一,要拿出來組成公司,然後向民營資本和社會資本讓出部分股權。資產評估工作已經啟動。資產包括:所有的加油站、給加油站供油的成品油管道、非油品業務、還有倉儲,這是一個完整的體系,從煉廠出來之後的資產都在裡面。 我們希望儘快完成。現在評估隊伍已經啟動。 財新記者: 打算怎麼賣? 傅成玉 :這個問題很敏感。官方和大眾關心的是混合的過程有沒有國有資產流失,基金關心的是進來怎麼增值,民營資本關心的是會不會被公平對待,買的價格會不會貴,以後有沒有話語權。從我的角度看,就是必須要公平、公正、公開,讓投資者自己判斷,自願進來。 企業的想法和基金一樣,都是要通過機制改變實現增值,所有資本享有同等比例的增值。 我們準備到資產評估結束之後、公司成立之前,把怎麼進行混合所有制的方法公之於眾,讓各方都有充足的時間來考慮、準備。 公平是針對所有要投資的人,也包括外資,同權同責同利,在這個階段,同利意味著不能賣給不同的人不同的價; 公正,首先要合乎現有的各種法規,跟資產重組有關和與上市公司規則相關的,要求一致 ;公開,就是要把所有程序和標準,誰進來要公之於眾,沒有任何隱瞞和暗箱操作。 現在評估階段就要請投行進來,寫分析員報告。我們不可能讓每一家都來談條件,都來做盡職調查,但我們可能選擇一個大的基金來做。因為這麼大的資產包,不可能每一家都來談。 財新記者 :引資有沒有門檻? 傅成玉: 如果評估完了,引資規模很大,小資金可以聚合成基金參加。既要防止「國有資產流失」 ,又要防止「為什麼只給他不給我」 ,還要防止「為什麼我貴他便宜」 。 財新記者 :這次改革引入多少家投資者,有沒有上限? 傅成玉:引入多少家投資者,我現在沒法確定。但選擇什麼樣的投資者或財團,我們有選擇。大的投資者我們選兩種,一種戰略性的,可能跟石油石化行業上下游業務互相有幫助和支撐的,比如說非油品業務。或者有些投資者在石油石化這個領域很強,也願意投資,可以幫助我們做些什麼,比如帶來市場或技術,能相互帶來增值的。另一類是財務投資者。相對而言,我更注重戰略投資者。 關於30%,指的是董事會給我的授權是30%。其實沒有人規定多少參股比例,這要根據實際情況來定。為什麼是30%,這主要是考慮,油品銷售業務這部分的資產規模太大,社會上投資的積極性有多大我們並不清楚。 賣多少從董事會到國家都沒有限制,但目前決策層可能有一個共識,就是我們不能低於51%。其實比例多少可能是個階段性的問題。從長遠來看,中國的改革開放不是權宜之計,國有企業的改革開放也是如此。歷史一定要發展,而發展必然會改變人們的認識。 財新記者:誰是戰略投資者,同行嗎? 互聯網企業有沒有機會? 傅成玉:戰略投資者有可能是同行,也可能是在產業鏈上能給我們提供市場,或提供技術、管理等,能開闢新的業務,能給我們帶來增值的——不僅僅只是帶來資金。 財新記者:所以你說的戰略投資者是互補性的而不是競爭性的? 傅成玉:那一定是的。我們引資不僅是為了賣錢,而是要搞活國有企業,完善和發展我國的基本經濟制度。 財新記者:假設有十個戰略投資者進來,誰能進董事會? 傅成玉: 30% 的股份,應該在董事會裡佔比也是30%,至於這30%他們怎麼選,應該由他們定。 財新記者 :董事會能決定什麼? 傅成玉 :企業經營、發展戰略、風險管理、重大人事任免等,都由董事會決策。 目前在集團層面還沒完全做到,還要國資委和中組部定。但以後下面的公司要這麼設計,集團意圖只能通過董事會而不是總部決定。我們給董事會推薦幹部,董事會最後定,董事會不接受,還得換。 國有企業最終是人的問題。現在中組部確定了一把手後,國家也有各種方法來監督,審計、巡視、監事,但都是出事才查。事前,事實上在央企如果一把手管不住自己,就沒人能管住了。解決這個問題,必須建立市場化的現代企業治理機構,真正讓決策、執行、監督,既相互制約,又能協調動作。 財新記者:這次引資除瞭解決機制的問題,財務上是不是也有考慮? 傅成玉:自然是有啦,摟草打兔子,必然能在財務上有所優化了。 財新記者 :引資做完會上市嗎? 傅成玉: 股東說了算,現在說為時過早。 財新記者 :能源價格改革、能源行業開放准入,以及國有企業產權改革,哪個應該先改? 傅成玉 :能源領域的價格改革已經開始了。在允許民營企業進入這方面,已經在擴大開放。首先在成品油銷售業務這塊,我們這幾家大企業都不佔主導地位;煉油也是放開的,國內民營企業的煉油能力佔了2億噸 ;化工行業是民營企業超過了國有企業。國際上油氣領域產業集中度都很高。全球勘探行業平均只有30% 的成功率,70% 是失敗的。民企不做是因為風險大,80% 的錢都要打水漂。 上世紀90年代,榮智健在中海油的南海區塊投了4個億,白扔了,最後放棄。 |
由誰來混誰?混到哪一級?怎麼混?在新一輪以「混合所有制」為重要標誌的國資大改革中,雖然中央給出了方向,但細節卻至今仍是一片混沌,這讓改革的未來變得令人擔憂。
似乎每隔十年,國資改革便會迎來一次大變局。
1984年,十二屆三中全會提出了有計劃的商品經濟的理論,明確了增強國有企業,特別是國有大中型企業的活力是經濟體制改革的中心環節,開始推行政企分開,放權讓利,以及利改稅等改革;
1993年,十四屆三中全會提出建立市場經濟體制,自此圍繞國企產權改革,國有經濟進行戰略性調整,抓大放小,進行股份制改造,國企數量從1998年的23萬多家減少到2002年的15萬多家;
2003年國資委掛牌成立,刷新國有資產監管體制,國有企業間兼併重組,做大做強,數量進一步減少到11萬多家,央企減至113家,卻控制了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逾80%市場份額;
又一個十年之後的2013年11月,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新的改革方向——混合所有制。
2014年,央企和地方國資聞風而動,中石化啟動銷售業務重組引入社會和民營資本;中石油擬將搭建六個合作平台引入民資推進混合所有制;國家電網確定直流特高壓等三個推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領域;上海綠地借殼上市、中信集團於H股實現整體上市;廣新控股敲響廣東國資改革「第一拍」;河北省國資委要求其監管企業每年吸納社會資本不少於上年淨資產規模的3%-5%……
但與這種積極、高調的市場姿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2014年兩會上各界代表們對混合所有制的「真心話」,他們不約而同都心有顧忌。
國企代表擔心國有資產流失的「政治風險」,華電集團公司前總經理云公民稱,「我們國企的老總一定要十二分地小心,國企之間自己混合是安全的,國資不會流失,民企來了就容易出問題。」國電集團原總經理朱永芃則表示:「我其實特別支持混合所有制,但我們也確實有這方面的擔心,不敢混合。回收資產的時候,多了少了怕說不清。」
民企代表們則擔憂混合是為國企圈錢做嫁衣。福耀玻璃董事長曹德旺表示,「你抓一頭鯨扔到鍋裡,叫我撒一把鹽巴下去,我沒有那麼多錢買鹽巴啊。我沒有錢,我也不敢。」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健林、娃哈哈董事長宗慶後均表示,沒有控股權就不會參與國企改革。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企業研究所副所長張文魁近日調研後總結道,「混合所有制怎麼搞,國企心裡沒數,民企心裡沒底,當年一些民企參與國有企業改革,最後成『關門打狗』,最後人財兩空。這種事情不解決,對民企來說參與混合所有制可能是個陷阱。」
以大膽敢言著稱的華遠房地產任志強更直言混合所有制是個執行不下去的「偽命題」,「什麼叫混合制,定義是什麼呢?有1%是不是算混合?」他認為,混合的結果,不是國有的侵吞民有資產,就是民營的侵吞國有資產,不會有第三種結果。
中央給出了一個模糊的方向,而持不同意見的派別則各取所需式進行解釋,讓混合所有制的未來走向也變得很不明朗。
混合所有制最早作為官方表述,是在1997年黨的十五大上,由時任總書記江澤民提出。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新表述是,「國有資本、集體資本、非公有資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經濟,是基本經濟制度的重要實現形式」。
經濟學家吳敬璉近日對媒體說,三中全會啟動的改革,是按先易後難的順序,「有共識的先改,有不同意見就要放後了。國企改革有一點共識——混合所有制,但什麼叫混合所有制,怎麼搞混合所有制,其實並不很一致。」
國有企業改革被公認為中國經濟改革中最難的環節之一,難就難在一些根本問題上各界缺乏共識。據一位國資委人士透露,在討論三中全會的決定終稿過程中,對於是否要寫進「混合所有制」,要不要加「以公有製為主體」的前綴,高層也是有爭議的,「討論來討論去,最後高層一致認同目前這個提法」。
《國有資產法》起草小組成員、中國政法大學教授李曙光也認為,三中全會對於國企改革的目標並不明確,幾乎沒有路線圖,對最敏感、最有爭議性的問題做了低調處理,「只是提出了一個模糊的方向(指混合所有制),這個方向是前期國企改革後的妥協。」他對南方週末記者說。
在此背景下,各方人士對混合所有制自然有著各取所需的解讀和希冀。
對主張國企產權改革的一派來說,混合所有制重新燃起了他們打破產權壟斷和市場壟斷的希望。張文魁用「蹉跎歲月」來形容過去十年的國企改革,國際經濟交流中心諮詢研究部副部長(名字?)則用「朝花夕拾」來描述當前的國企改革,「混合所有制,從管資產到管資本,員工持股,這些問題無論從理論界還是實務界,都是十年前甚至十多年前就已經提出來並且操作的,大家自然會問一個問題,時間都去哪兒了,這十年我們都幹什麼去了?」
李曙光認為,混合所有制這個妥協結果使國企改革的病根再次落到了產權問題上,其真實目的是產權改革,「混合就是把國有獨資、國有一家獨大、國有控股的產權結構給改了,是要用產權結構的變化帶來市場主體的公平平等的競爭環境」。
而對於另一方來說,混合所有的題中之義卻是三中全會決定中的「放大國有資本」。
《環球時報》近日在題為「為國企改革劃定紅線」的評論中,借用《共產黨宣言》所強調的「所有制問題是運動的基本問題」指出國企是生產資料公有制的主體和支柱,國企的不斷發展壯大是堅持、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的最重要保障。
正因為中央規定模糊,而持不同意見的派別則各取所需式進行解釋,讓混合所有制的未來走向也變得很不明朗。
張文魁警告說,混合所有制不能搞成合夥壟斷,搞成收編民營資本,搞成新的公私合營、新的社會主義改造。「混合所有制本來是讓民營資本來改造國有企業,如果搞反了,讓國有資本改造民營企業,這就反過來了。」
社科院經濟所研究員趙農近日對媒體表示,他對混合所有制持「謹慎悲觀」的態度,「往積極的方向走,會把一些經營性的國有資產的資本轉化成為社保資金,逐步進行退出。更悲觀的角度是往另一個方向演變,少量的國有資本可以控制更大的社會資本,同樣納入到行政性壟斷的範圍之內。兩種可能性都存在,後者的可能性會更大,道理何在?因為政策的制定權掌握在國有資本與公權相結合的部委、部門手中。」
國企改革。 (南方週末資料圖/圖)
一位國資委人士透露,國資委內部形成的共識是,「不是利益制衡,很難做到真正的制衡」。但具體到混合所有制的領域、比例和結構,均非常複雜。
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但作為集央企出資人和監管者於一身的國資委內部,對於如何落實上述政策,其實也並不清楚。一位國資委人士近日在一次內部分享的場合說,「實事求是地講,現在很多概念我們還沒有研究得很明白,正在研究。」
據國資委人士介紹,三中全會決定出來之後,國資委內部花了幾個晚上把國企和國資監管如何改革的問題,歸納為7大類33個題目,分別加以研究,「三中全會對於國有企業改革的論述和提法有很多閃光點,但是這怎麼去量化、去設計,這需要很多智慧。我們要設計的是未來八到十年的改革方案。」
按這位國資委人士的理解,混合所有制的涵義是國有和非國有的混合,而不是國有與國有之間的混合。為什麼現在提混合所有制,一個重要原因是通過產權的多元化完善國企的公司治理結構。
在他看來,目前國資委旗下113家央企,絕大多數是國有獨資企業,從2004年起,國資委推進國企改革的重要舉措是董事會試點,即國資委向社會公開選聘或邀請國內外知名專家、學者,出任央企的外部董事。外部董事可以在董事會行使重大事項的監督否決權,從而防止「一言堂」。
但十年下來,國資委搞的董事會試點的效果並不理想,比如外部董事基本不對重大投資投否決票。究其原因,是外部董事、內部董事全都由國資委任命委派,大家為同一個利益主體負責,「傷面子、傷和氣的事外部董事也不會提」。
曾任中國長江三峽集團公司總經理的李永安,近日也在亞布力中國企業家論壇上直言,國有企業董事會完全是走形式,「董事會首先不是股權多元化,總經理也不是董事會聘任和委派的,董事都是退休的,不是出資人,你這樣搞董事會有什麼意義呢?現在央企裡面還有三駕馬車——董事長、書記、主席,都是上邊委派的,這哪有效率?」
上述國資委人士透露,國資委內部形成的共識是,「不是利益制衡,很難做到真正的制衡」,要在企業董事會內部形成有效制衡,必須利益多元化,讓不同的利益主體在董事會裡發揮作用。
但問題在於,具體到混合所有制的領域、比例和結構,均非常複雜。比如混合所有到哪一層級,僅國資委下屬的113家央企集團公司旗下二級公司就有幾千家,三級公司達到數萬家,究竟在哪個層面混合尚有爭議。
一種意見認為,混合所有制要在一級公司,即國資委監管的113家集團公司層面改革。但反對者則認為它們是代表出資人意願的平台公司,多元化應該在面向市場的企業實施。不過,在反對觀點內部,進一步的分歧是,應該在二級公司混合還是二級以下公司全都實行混合所有制。
其次,國有獨資企業搞混合所有制時,是引入民營資本,還是民營企業,是引進金融資本,還是產業資本?混合所有制必然涉及國有控股或者非國有控股,哪些行業變成國有控股,哪些非國有控股,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
上述國資委人士介紹,對於「不屬於重要行業」的央企,改革思路是進一步深化股份制改革。目前央企有378家上市公司,地方國企控股的上市公司681家,一種改革設計是把其中已實現整體上市的企業的母公司撤銷,因上市公司中股權已經高度多元化。但這一方案的問題在於,很多企業國有股權比重太大,國資委正在研究,是否將國有股權拆分出一部分進入國有資本運營公司去運作。
還有一些懸而未決的問題包括,還要不要搞國有獨資,如果在一級集團層面保留國有獨資,其董事會怎麼搭建?
「這表明國資委將不再既當老闆(出資人),又當婆婆(監管人)」。
三中全會決定對國有資產管理體制的一個重要提法是:以管資本為主加強國有資產監管,改革國有資本授權經營體制,組建若干國有資本運營公司,支持有條件的國有企業改組為國有資本投資公司。
國資委人士介紹說,這段話的核心是國有資產監管體制將從管企業到管資本,要害一是改組和組建資本運營平台,二是分類監管。
李曙光認為,這表明國資委將不再既當老闆(出資人),又當婆婆(監管人),要做「乾淨的出資人」,「一邊履行出資人職能管著企業,一邊又是監管人,制定法律法規,幫著處理企業的產權糾紛,這明顯存在利益衝突」。
原國家經濟貿易委員會副主任陳清泰近年來一直主張國有資產資本化,他認為政府把國有資產資本化委託給以社保基金、匯金公司、信達資產管理公司為代表專業機構來運作,使國有資產由實物形態轉為價值形態,可實現三個解放:一是國有資本持有機構和企業建立「股東-代理人」關係,解除政府的直接管理和控制,使企業「有股東、沒婆婆」;二是資本化的國有資產流向資本回報更高的部門獲取更高的投資收益,解放國有資產的流動性和效率;三是解放政府,使政府擺脫與企業無限責任的關聯關係,可以站到超脫地位進行市場監管,提供公共服務,公平對待各類市場主體。
據上述國資委人士介紹,針對三中全會提出的組建國有資本運營公司和國有資本投資公司,國資委內部正在設計但還未確定的方案(註:這個方案目前披露合適嗎?),是成立三類資本平台公司,一類是在公益性的、保障性的自然壟斷行業成立產業投資公司,比如中石油、中石化、電信公司,「這一類產業的特點非常明顯,就是一個專業的主業,數量不多,強調保障、公益和產業研發創新力量,國有資本要獨資或絕對控股」。
第二類平台公司是國有資本投資控股公司,改組或組建一批投資控股型的集團公司,類似於華潤、保利、招商局這樣的企業,它們不做產業運營,底下若干個多元化的子公司,目標是保值增值、資本回報最大化,更強調投資的功能。
對這類公司,將來國資委作為出資人,將把現有一部分權力讓渡給平台公司,授權它用市場化的手段去管理企業。具體讓渡哪些權力,國資委人士介紹,現在央企的考核、薪酬、投資權、人事權都是國資委和其他政府部門在管,按照上述三中全會「有條件的」的提法,他理解這個有條件主要是指是否市場化,比如有市場化的能上能下、能進能出、能高能低的用人制度,才把人事權讓渡給它。但同時他也坦承,「現在央企一把手是中組部管,副職是國資委管,還涉及很多問題,所以改革是很難的。」
第三類平台公司是國有資本運營公司,更強調對股權的管理,包括一部分上市公司的股權可以放到國有資本運營公司,通過資本手段運作這些股權。
該人士介紹,在設計方案中,將來大約會設立八至十家投資控股公司,和三至五家資本運營公司,一家資本運營公司可以注入八至十家國有企業資本。
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準確界定不同國有企業的功能,體現了從不同類型的國有企業的實際出發,分類改革監管。
國資委人士介紹,分類監管的原因是國資委一個部門面對這麼多的企業,用一個標尺不利於科學化的監管,但這個問題的爭議最大,一開始國資委將國有企業改革的方向定為逐漸形成公益性與競爭性國企兩種類型,後來又分成公益性、保障性、商業性,最近又有觀點提出應分為公益性、壟斷性、競爭性三類。
無論如何分類,一個難題是有的企業兼有幾種特徵,該如何劃分,比如中石油、中石化既有保障性功能,又與全球巨頭競爭。
李曙光直言,這類交叉重疊的劃分標準沒有太大價值,他主張在現存國資委(針對工業國有資產)外,另外建立針對金融國有資產、土地和礦產等資源性國有資產,以及文化產業國有資產的三個國資委,在此基礎上再按產業分類監管國有資產。
物業開發 | 251,795 | 64.19% |
酒店 | 81,190 | 20.70% |
物業投資 | 38,947 | 9.93% |
物業管理服務收入 | 20,324 | 5.18% |
地區 | 392,256 | 100.00% |
中國糧油控股13年營業收入分類 | 中國食品13年營業收入分類 | ||||
油籽加工 | 57,536 | 61% | 廚房食品 | 12,276 | 47% |
生物燃料和生化 | 15,514 | 16% | 飲料 | 11,389 | 43% |
大米貿易及加工 | 7,745 | 8% | 酒類 | 1,847 | 7% |
小麥加工 | 8,560 | 9% | 休閒食品 | 435 | 2% |
啤酒原料 | 2,170 | 2% | 其他產品 | 271 | 1% |
企業與其他 | 3,018 | 3% | 總共 | 26,218 | 100% |
總共 | 94,543 | 100% |
代碼 | 食品 | 食品 | 0506.HK | 0606.HK |
簡稱 | 行業平均 | 行業中值 | 中國食品 | 中國糧油控股 |
每股收益(港元) | 0.1023 | 0.1261 | -0.3180 | 0.2898 |
每股淨資產(港元) | 2.3385 | 1.4392 | 2.1972 | 5.5206 |
每股經營現金流(港元) | 0.3278 | 0.1540 | 0.0348 | 0.8521 |
銷售毛利率(%) | 25.97 | 20.26 | 20.15 | 5.97 |
銷售淨利率(%) | -11.67 | 3.63 | -3.38 | 1.61 |
淨資產收益率(ROE)(%) | 1.06 | 7.79 | -13.74 | 5.43 |
總資產回報率(%) | 0.81 | 4.81 | -4.32 | 1.93 |
資產負債率(%) | 43.06 | 42.85 | 60.91 | 60.45 |
港股市值(百萬港元) | 14,223.44 | 2,281.43 | 8,811.25 | 19,109.57 |
市盈率PE(倍) | -5.18 | 11.57 | -9.90 | 12.56 |
市淨率PB(倍) | 4.07 | 1.46 | 1.43 | 0.66 |
市銷率PS(倍) | 4.80 | 1.08 | 0.33 | 0.20 |
2013年9月4日,北京公交集團定制的商務班車正式亮相。在北京版國企改革方案中,提出了到2020年,80%的國有資本集中到公共服務等領域。 (CFP/圖)
我們通過法律賦予了國企的特殊性,比如壟斷地位,前提條件應該是它是全民的,國企應該是國有公產而不是國有私產,國企改革應該站在全民和社會公益的角度去進行。
有些所謂混合所有制改革,變成某些人分享壟斷收益,變成了某種分肥。
混合所有制是個“制”,不能只理解為怎麽分一堆財產。不僅僅是股份賣或者不賣,混合所有的實質是公司治理的改革。
南方周末:三中全會提出國資改革要由管資產轉向管資本、實行混合所有制,一種觀點認為這意味著國有資本控制力的加強,混合所有制的結果必然是國進民退,另一種觀點則認為這可能是國退民進、民營資本進入以前不能進入的領域展開平等競爭的契機,還有人認為是利益相關者“化妝逃跑”,廉價接手國資,如何評價這些觀點?
鄧峰:究竟是把國有企業繼續做大做強,還是讓民資進入國有壟斷的、擁有特權的、關系國計民生的關鍵產業?如果說做大國有資本是以放棄市場、私營企業和新興的經濟部門為代價,借國有資本的概念完成國進民退,那可以說是改革的倒退,和改革本身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目標是相背離的。
但如果讓民營資本進入國有壟斷領域,我覺得也是不公平的。現在很多地方搞的所謂混合所有制改革其實是讓現有有錢人能夠分享壟斷收益。
比如最近新聞爆出的16億元買下中信國安近千億國企15.8%的股權的案例。我們在現行的國有資產管理法律體系中有一個漏洞,它並不涉及轉讓資本,而是以增資擴股方式讓其他人進入,用2元錢購得5元錢的股份,這是沒辦法防範的。中信國安這種情況很典型,民營資本進入等於攤薄了國有資本的權益和價值,你原來不肯讓國企私有化的原因,是因為它是全體人民的,可是你現在如果要松綁,讓一部分民營資本進入,而這部分民營資本獲得的是通過國家主權的管制獲得的壟斷收益,本質上它和稅收一樣,應以公平的方式分給全民。
我認為,原則上如果國企賺錢很多,就應該少收稅,稅收和國企上繳利潤應該是相互替代的關系。如果不減稅,那麽這些錢如何進行分配,在全國人大作為全民代議機構能夠有效約束政府預算的前提下,是否可以考慮由人大來決定投到什麽地方,比如教育、醫療、公共產品的提供等。然後以購買的方式而不是直接提供的方式,而且不僅從國有企業,也從私營企業那里采購公共服務,才算真正的公平競爭,機會平等。而不是讓民營資本在國有企業里持股,分一杯羹,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公平的方式。
國企改革應該是一個系統改革,想好了再改,而不是變成某些人在現有格局下分一杯羹的結果。我們通過法律賦予了國企的特殊性,比如壟斷地位、特殊租金等,但這種特殊地位的前提條件是它是全民的,應該是國有公產,國企改革應該站在全民和社會公益的角度去進行,任何改革都不能背離了這個前提。
南方周末:聽起來你覺得混合所有制面臨著兩難的境地?
鄧峰:的確是一個兩難處境,關鍵問題是如果把國企看成了一堆財產,怎麽分這堆財產,就非常糟糕。混合所有制是個“制”,是個公私混合的制度,不能把企業只理解為一堆財產。在經營範圍、市場管制的封閉程度上,在公司治理層面、公司行為、績效評估上,都可以討論混合所有,而不是僅僅股份賣或者不賣。
我認為混合所有的實質是公司治理的改革,即股東平等,使公司成為一個建立在代議制基礎之上的利益共同體,這樣才不會出現幾大央企集團董事長、總經理一夜之間對調,或者國資委要求所有央企都應該有個主業,非主業投資比重不能超過10%等等。國資委管的很多是上市公司,這麽做你征求其他股東的意見了嗎?其他股東能同意嗎?雖然你是大股東,但也並不是說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所以混合所有的前提是良好的公司治理。
南方周末:關於國有企業的分類,現在各省市的國資改革方案分類標準不一,主流的分法是分為公益類、功能類、競爭類三類,對此外界爭議也很大,你怎麽看這種分類標準?
鄧峰:所謂分類監管提了很久了,1994年的國有資產管理局有一個官方版本——分為經營型、資源型和行政型三類,寫入了教科書的。但這三類劃分有很大問題,所謂資源型,其實是采用特許形式交許可費,資源是國家的,私人以向政府買特許的方式來使用資源。行政型的是指行政事業單位里的國有資產。所以這兩類都只適用於財產,而不適用於企業。企業在我國只有一種,就是國家占控股地位的、由國家直接經營的,但在法律上的主體資格是按一般的商事企業所遵循的公司法來註冊的、競爭性的、以營利為目標的企業。
記得好幾年前,有一位國資委人士在一次會上提出按公益性和競爭性來劃分國有企業,講完國資委就否認了這種說法,因為這是違反企業國有資產管理法的。里面規定得很清楚,國有資產有保值增值的責任,這就是說只有競爭性或營利性一類。
今天把國企劃分為公益、功能、競爭三類,也面臨類似問題,它與現行法是沖突的,也不是一個層面的劃分。公益類是從目標上來界定,功能類是什麽呢?競爭類,說的是公的屬性還是私的屬性呢?和競爭相對的是壟斷,那麽我們可以說公益類和功能類是壟斷企業嗎?邏輯上不能自洽。
南方周末:國有企業的分類,有國際慣例或通行理論可循嗎?
鄧峰:國際上國有企業的分類,第一個層次是公共企業,大陸法系把它叫做公法人。這種企業各國都有,它承擔公共產品和服務的提供,和商業企業相比,它是不完整的,表現在它的經營範圍受限制、不以營利為目的、具有壟斷性地位等。
第二個層次是把國企視作競爭性的私人商業企業,不分成公法人和私法人。大多數國家都不允許出現這種情況,但有兩個例外,一是石油公司,二是主權財富基金。
除此之外,在少數國家也有兩類國企,一類是在英聯邦國家,1980年代進行私有化時,很多上市企業中國家持有股權,但不行使投票權,也不參與分紅,稱為“黃金股”,是一種社會化的商業企業;另一類是新加坡、俄羅斯和一些海灣國家的國有企業,這些企業是國有資本出資建立的,由職業經理人管理,也從事營利性活動,可每一年它的利潤都要分給全民。
我們國家接近最後一類的新加坡模式,這種模式就是國有資本以私人企業的方式組織起來,進入競爭性領域,與其他公司一樣從事營利性活動。但我國的國企又有一部分的合法性是建立在提供公共產品的基礎上的,我們叫“關系國民經濟命脈和國家安全的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按說它提供的是公共產品,可它仍註冊為普通商業公司,或已經完全進入市場競爭了,但它的利潤是上繳給國家財政,而不是分配給全民。換句話說,它所獲得的收益並未被視為一種稅收的替代。
南方周末:如果按照這個框架,中國的國有企業改革方向應該是哪一種國有企業?
鄧峰:按激進程度的不同,比較強調國際化的學者大致可以分為三種觀點,第一種,大部分學者希望向新加坡和俄羅斯學習,即國企保持目前的盈利性水平的情況下,向全民分紅,這是一種最溫和的觀點,但我認為這並沒有解決國企的治理問題;稍微激進點的觀點是我比較贊成的,即英國模式,把國企變成社會化的商業企業,實行債權化管理,政府放棄對國有股權利的行使,企業徹底按市場原則來運營,政府在里面沒有私利;更激進的一種觀點,是主張徹底的休克療法和私有化。
還有一種觀點是恢複公法人制度,使國企變成行使公共職能的特殊企業,幾年前世界銀行和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合作出版的《中國2030》里提過這一方案,這也是一部分國內學者的主張。
北京地鐵目前實行全線網“一票制2元”的低票價政策,耗費巨額財政補貼。從事公用事業的國企是否應該更市場?爭論經年不休。 (CFP/圖)
改革的初衷是把與公權力結合的國有資本盡量從經營性和創新領域撤出來,讓民間快樂地去創業。所以我對它進入高科技和創新型領域尤為擔心。
民資必須要以企業方式進入國資壟斷領域,而不是以股權方式進入。
南方周末:2013年十八屆三中全會決議提出了國資改革的方向,之後,國資委和部分地方政府發布了相關的改革方案,包括管資本、混合所有制和分類管理,你認為有哪些突破,存在哪些問題?
趙農:國資改革應該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打破壁壘讓民營資本進來,而且要以民營企業的形態進入到原有壟斷行業中。
資本進來,究竟誰管誰?我一直說,資本鬥不過權力,就算控股了,都不能保證是民營資本說了算。所以應當先把壁壘打破讓民營資本以企業的方式進來,自由競爭,這是核心要義。
第二,國有資本要逐步從經營性或營利性領域退出,以賺錢營利為目的這些行業嚴格來講國有資本都應該退出;經營型領域不光是競爭性行業,還包括經營性壟斷行業,比如煙草、石油石化、電信行業的某些環節。第三,建立新型的國有資產管理架構。
混合所有制到底是國進民退還是國退民進,我覺得羊入狼群的可能性更大。關於混合所有制,因為國有資本背後有公權力,別看它占股不多,它真要想發威,其他股東也很難抗衡。總之,與公權摻雜在一起是有很多問題的,直接以民營企業的方式進入最好,別擔心民營企業的實力不夠,你真要放開了,他們不差錢。
我之所以強調民資必須要以企業方式進入國資壟斷領域,而不是以股權方式進入,因為如果以股權方式進入,就意味著一種落後的管理形態以與公權相結合的方式掌控更多的社會資源,這種改革是前進了還是倒退了?
其次,這涉及背後的一個理念問題,就是國家和政府是否要以國有資本的方式來進行營利和賺錢,這個問題要給出答案。現代國家的政府概念中,國有資本不能與民爭利,賺錢不是政府的職能。以營利為目標才叫資本,資產則不一定,基礎設施、公立大學都可以算資產。所以我不反對國有資產的大量存在,但我反對國有資本。資本和公權結合在一起,行政性壟斷便沒辦法避免,國有資本就會與民爭利,把市場秩序搞亂。
南方周末:目前北京、上海、重慶等地已經公布了地方版國資改革方案,你如何評價?
趙農:有一些亮點,比如北京方案里說,到2020年國資增量一般不再以獨資增量方式進入完全競爭領域,80%以上的國有資本集中到提供公共服務等領域,這還是有誠意的。
現在處於春秋戰國時期,各地怎麽玩兒都行,這也符合工作程序,一般中央會允許各地試驗,然後它再規範。但是由政府主導的改革,你會發現萬變不離其宗。各地方案中有一個共性,就是強調讓國有資本流動性增加,控制力更大。比如好多地方都提了國資證券化目標,證券化就是變得轉身更快、流動性更強、沈沒成本更小,變得更輕巧、掌控更多資源。
南方周末:多個地方方案都提出,國有資本要退出低端產業,進入高科技、高精尖產業和戰略新興產業等,你怎麽看?
趙農:我反對國有資本要在高科技、戰略性領域中有所作為。實踐早已經證明,國有資本在運營和評估等方面都和市場經濟相去甚遠,本來這個行業好好的,它進來幹嘛?
我還反對國有資本運營公司和國有資本投資控股公司,因為利益集團非常聰明,它的意圖是利用改革變現一部分實物資產,以貨幣資本虎視眈眈地進入。
國有資本要在新興戰略領域玩,玩法比過去更輕巧,又不想擔責任。
這不是改革的初衷,改革的初衷是把與公權力結合的國有資本盡量從經營性和創新領域撤出來,讓民間快樂地去創業。所以我對它進入高科技和創新型領域尤為擔心。
《第一財經日報》獲悉,國家發改委牽頭制定的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相關草案透露,改革從試點入手,預計用兩年左右形成不同類型混合所有制的成功案例,到2020年基本完成國企股權多元化改革。(更多精彩財經資訊,點擊這里下載華爾街見聞App)
《第一財經日報》報道稱,該草案全名“關於在國有企業積極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意見的草案”,近期正在多部委和中央企業間流轉,廣泛征求意見。草案提供的思路暗示,試點可能從國資委監管的中央企業擴大到其他中央企業。
上述“不同類型”的說法意味著,發改委在試點中將可能選取功能性不同、行業性不同的代表性央企實施混合所有制。此外,2020年的目標定位體現出,改革不僅限於國企公司化,民營資本可能涉足更深層面的國企改制重組。
相關人士向《第一財經日報》透露,按目前改革設想,除極少數企業保持國有獨資外,其他都要以混合所有制為企業的主要組織形式,但要視國企的功能確定合適的國有股權比例。未來將鼓勵民資以貨幣、實物、知識產權、土地使用權等法律和行政法規允許的方式參與國企改制重組。
今年4月,國資委副主任黃淑和表示,電力、電信、石油、石化、鐵路,包括資源開發等領域都可以放開,率先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
但目前,央企引入非公資本形成的混合所有制企業已經超過一半,控股的上市企業中非國有股權比例也已經過半,國企實行混合所有制面臨的深層次問題還沒有解決。
中國建材集團董事長宋誌平此前提出,優先股是這次進入混合所有制的捷徑,因為優先股解決國有股的資產流失問題,同時確保了國有股有限獲得股息和保證國有股優先權的問題,也能讓民企進來。
國務院國有重點大型企業監事會主席季曉南今日透露,由發改委牽頭制定的混合所有制改革辦法已經討論通過,有望於近期出臺。
季曉南是在“2014年中國資本市場法治論壇”上透露上述消息的,本期論壇主題為“依法治國背景下的國有企業改革與國有資產保護”。
季曉南表示,混合所有制改革方案還未出臺,各地已開始實施,這個過程中難免存在問題,例如前期中信國安的混改就引起了社會質疑。“所以,接下來會先出臺由發改委制定的規範推進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改革方案,該方案近期已經討論通過,有望近期出臺,不過是不是在今年還不好說。”
華爾街見聞此前曾提及,國家發改委牽頭制定的國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相關草案顯示,改革從試點入手,預計用兩年左右形成不同類型混合所有制的成功案例,到2020年基本完成國企股權多元化改革。草案提供的思路還暗示,試點可能從國資委監管的中央企業擴大到其他中央企業。
據中國證券網報道,季曉南今日表示,
國企改革總體改革方案由發改委、財政部、國資委、人社部分別牽頭,各部委分工也已明確:
由發改革負責制定混合所有制改革辦法;財政部負責牽頭三個文件,包括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改革、成立和改組國有資本運營公司及投資公司的方案文件、以及國有資本預算改革方案的制定;人社部主要負責薪酬改革方案及細則制定;國資委則牽頭兩個文件,一是深化國企改革指導意見,二是國有企業功能界定和分類。
深化國企改革指導意見即俗稱的總文件,但是從順序來說,前面的若幹文件出來後才可能出臺。
(更多精彩財經資訊,點擊這里下載華爾街見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