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半年,让我印象最深刻的经历是这样的:
年 初,我去瑞士苏黎世旅游,那是全球公认的居住环境最好、也是物价最为昂贵的城市。在苏黎世的中心商业街上,我赫然被橱窗里的一只压力锅给吸引住了。它呈醒 目的深蓝色,是德国双立人品牌,而让我停住的原因则是它的标价:290欧元。一只压力锅竟可售卖到如此高价,让我不由惊叹。谁料,与我同行的一位企业家朋 友告诉我,这只锅在国内中心城市的售价是3200元人民币,他的太太日前刚好看中一只。为了求证,我用手机把这只锅拍了下来。
凑巧的是,回 到国内的几天后,我在一次座谈会上碰到了一家民营压力锅企业的董事长,这家企业位于东南沿海的一个小县城,二十年前我曾经去那里采访过,当时还是一间很不 起眼的街道小厂,替沈阳的双喜牌压力锅做贴牌生产。近十多年,这家企业自立品牌,扩张发展,赫然已成国内行业冠军,其产量在全球也排第四。座谈期间,我把 手机中的照片给那位董事长看,提出的问题是,你的工厂能否生产出这样的高价产品?他回答说,质量和功能应该可以接近,可是价格却怎么也定不到那么高,最多 不过千元。
接着,他突然告诉我,现在,他最大的兴趣已经从做压力锅转到资本经营了,前年,他已经把企业的大部分股份出售给法国的一个家电集 团,得二十多亿元。我问,那么你现在正在做什么?他说,在家乡投资了一个岛,准备开发房地产和码头,政府对他非常支持,其盈利前景大大的好过生产压力锅。
常有朋友问,中国上下两千年,主流的经济理论是什么?我常拿商鞅来举例。
公元前四世纪,商鞅在偏远弱小的秦国主持变法,前后长达二十年,造成一个强大的国家。他的治国思想中有强烈的反智、愚民和好战的特征。
商鞅对商人阶层不但毫无感情,而且视之为仇雠。在他当国之时,国家管制了“山泽之利”(矿山开发)、粮食买卖和旅店经营,自由商人几乎被消灭。同 时,他对知识分子也非常仇视,他认为国有“五害”,分别是儒家学者、商贾、隐士、手工业者和勇士,在《农战》一文中,他毫不客气地说,“有这些人存在,敌 人来到,一定打败仗,敌人不来,则一定很贫穷。把这些人赶走,敌人不敢来,来了也会被打败。去讨伐别国,一定能战胜,不去讨伐,则一定能富足。”
在商鞅的经济思想中,“强国”与“富民”似乎是对立的。他极端地认为,人民不但不应该有思考的能力,而且绝对不能够富足。商鞅也反对贫富悬殊,认为 “治国之举,贵令贫者富,富者贫”,不过在他看来,理想的状态是让人民始终处在同样的贫穷线上,最好的状态是家里没有一点多余的粮食(“家不积粟”),以 保持饥饿进取的精神面貌。强兵就必须使民弱、民怯和民愚,这样的人民通过重刑或重赏即可变成为勇敢而凶猛的战士。而一旦社会出现贫富差距变大的情况,就应 该动用国家机器,用行政剥夺的方式来实现均衡,这就是所谓的“贫者益之以刑则富,富者损之以赏则贫。”很显然,商鞅把人民的贫困与无知看成是国家兵源和社 会稳定的必要条件。
商鞅的那种极端主义思想,在后世已成绝响。不过必须指出的 是,后来的治国者们,尽管再不敢象商鞅如此说的直白、干的决绝,却也并非没有效尤者,至少有两个理念顽强地留存了下来。第一,不能让民众太富足、太有思想 的潜意识却一直存在了下来,最终变成了一种系统化的愚民政策。第二,绝大多数的治国者把国家强大远远放在民众富足之前,强调“国强民安”,而不是“国强民 富”,所谓“安”者,年份好的时候,有口饭吃,饥荒到来的时候,不饿死,这已是最大的善政。
“商鞅主义”的幽灵在中国是否真的已经消散而尽了?我们要成为一个怎样的“强国”,以及怎样成为一个符合现代精神的“强国”?这些问题,我们是否真的已经可以回答?
http://www.ftchinese.com/story/001034008
“中国从来就有轻商的传统”,这似乎已成公论。时至今日,这一“公论”似乎要重新思考。
在我看来,古往今来,中国轻视的其实是商人,却从来不轻视商业。
说到轻视商人,倒真是罄竹难书的。早在管仲那时候——公元前七世纪,他给百姓分等级,是为“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经商是末业。到了汉朝的刘邦, 他最讨厌商人,专门颁布诏书,严令商贾不能穿丝绸的衣服,不得乘坐华丽的车骑,还专门抬高针对他们的租税,以表示困辱——“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 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他还规定,商人不得从政,甚至连他们的子孙也不行,所谓“禁锢不得为吏”。当时朝廷没有钱,就推出一个“纳粟拜爵”的制度,平 民只要缴纳一定数量的粮食就可以获得爵位。可夸张的是,就是在“卖官”的时候,朝廷竟也规定,最有可能出钱的商人不在此列。
这种对商人极端蔑视的政策,在此后的历朝历代中稍有缓解,但是从根本上却没有改变。
可是,为什么又说中国从来不轻视商业呢?
还是从两千多年前的管仲说起。他主政齐国时,为了增加国家的收入,就把盐业和铁业收回国家专营。当时其他的诸侯国,征税靠的都是农业税,可是只有管 仲看到了一个事实:工商业——煮盐冶铁——所能产生的利润远远的大于耕地种田。在农耕时期,这是最为重要的两大支柱性产业,无一民众可以须臾离开。更重要 的是,这是唯一的工商合营产业,其原料得自天然,有垄断经营的优势,从业者一面自制商品,一面自行贩售,商业资本与产业资本展转变化,繁殖累积,其财势不 可阻挡。
更要紧的是,国家直接控制工商业,老百姓并不觉得受到了损失。管仲就举例说,大凡一个农户,无论是从事耕作还是做女工,都需要针、刀、耒、耜、铫、 锯、锥、凿等等铁制工具,只要在一根针上加价一钱,三十根针就可收三十钱,即等于一人应缴的人头税了,由此类推,则全国收入总数亦不下于人头税的征收总 额。表面上,国家并没征税,实际是“无不服籍者。”
因为实行了盐铁专营,齐国迅速成为当时最强的诸侯国,齐桓公因此成为春秋五霸之首,管仲也留下了“千古一相”的名号。从那时起,中国的历代统治者都 把最能够产生利润的工商业收归为国家经营。这种统治艺术冠绝全球。与欧洲列国相比,那里的治国者从来只知道从税收中获得收入,在中世纪,一些国家真的穷到 没有办法了,连一根烟囱也要征税,结果弄得天怒人怨,他们没有想到,其实只要把煤炭专营起来,每一斤煤多加一点钱,远远比征烟囱税更能增加收入。只有中 国,想到了从国营工商业中直接取得利益。所以,一些有见识的史家便提出,中国的治国者是世界上最早意识到“工商富国”的一拨人。
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一方面知道“农不如工,工不如商”——这是司马迁先生在《货殖列传》中的原话,可为什么另一方面又要拼了命地压抑和蔑视商人呢?
道理在于:当国家直接进入到产业经济之后,国家资本集团就与民营资本集团构成了竞争之势,后者自然就应该遭到打压。所以,轻视商人与重视工商,正是一体两面的结果。
这种颇似矛盾,实则一体的观念会造成怎样的景象呢?下面一 段故事,在历史上一再发生——汉朝初建之时,国力极度赢弱,皇帝要出巡,居然配不齐四匹肤色一样的骏马,而一些列卿大夫和诸侯,穷窘得只好乘坐牛车。国贫 民穷之际,朝廷一改管制政策,“开关梁,弛山泽之禁,是以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经过七十年的“文景之治”,出现前所未见的盛 世,“民则人给家足,都鄙禀庾皆满,而府库余货财”。国家储备的钱财以亿计,用以串钱的绳子都朽掉了。与此同时,商人阶层也崛起为一个强大的势力。司马迁 的《史记中》记载了二十一位当时的富豪,个个都神采飞扬。可是到了景帝的儿子汉武帝时期,再度实行管制政策,盐铁等重要产业重新收归国有化,所有盐商、铁 商、流通商、金融商几乎全部——破产。
让人叹息的是,这样的景象在此后的两千年里一再地重演。我们这个国家,只要没有外患内乱,放纵民间,允许自由从商,三十年可出现盛世,五十年可成为最强盛的国家,可是接下来必然会重新出现国家主义,必然再度回到中央高度集权的逻辑之中,必然造成国营经济空前繁荣的景象。
历代史书中的所谓“大帝”,从秦始皇、汉武帝、成吉思汗到康熙、乾隆,无一不是国家主义的实践者,在其统治期内,商人阶层从来就是被打压的族群。这 些推行高度管制的国家主义的人,都是一群致命的自负者,而他们以及他们所在的阶级则是这一自负的最大得益群体。具有迷惑性的是,他们在口头上都以“均贫 富”——救济贫困,抑制豪强——为号召,这能够唤起无产者对有产者的“天然”的仇恨,而实际上,他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专权统治,谋求财政收入的 增加。所以,国家的利益永远在人民的利益之上。而执行这一政策的官僚,因为要与民争利,所以又必定多为严厉的酷吏,先是以铁腕手段对付商人及中产阶层,然 后又私下作法敲诈,结成权贵资本集团。
在这种政策逻辑之下,有产者的下场是非常可悲的。而最具有讽刺性的是,政府因此增加的财政收入,大多用于国防军备,平民阶层因此而得到的实惠却少而又少。在国家主义的政策之下,国强易得,民富难求。
中国对“商”的态度是如此的混乱和矛盾,说到根子上,都是制度惹的祸。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d877cc60100mgkl.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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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专栏讲的是这个道理:在中国,以垄断专卖的方式实现的专营收入使政府变成了一个有赢利任务的“经济组织”,这种治理逻辑从来没有改变过。因此,历史上所谓的“轻赋薄徭”在大多数时候是一句谎话。最糟糕的政府是,一方面征收很高的税,另一方面还在靠垄断专卖获利。
专营制度的后果
在读中国史书的时候,当一个朝代被认为是盛世的时候,史家就会用这两句话来形容:“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利用不竭而民不知”,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天下的财富日渐增多,可是老百姓的税赋却没有增加,国库里的钱越来越多,可是老百姓却没有觉得自己被剥夺了。
这是多么好的情况呀。可是如果你要钻牛角尖的话,就会生出一个疑问:天下的钱就那么多,如果老百姓的钱没有少,那么国库里的钱是怎么多出来的呢?这绝对是中国经济史上的一个大秘密。
从有关史料看,早在宋代,司马光就对于“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这一理念提出过严厉的质疑,他在《迩英奏对》中写道:“此乃桑弘羊欺武帝之言,司马迁书之以讥武帝之不明耳。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桑弘羊能致国用之饶,不取于民,将焉取之?”
法的国家制度,其最终达成的结果是“利归权家”—由权势阶层独享经济利益。 刘师培进而指出,从历史经验来看,国有化制度的名义是抑制富商而有利于贫民,其实,它非但不能平抑贫富,甚至将造成更大的社会不公。因为,“国家于一 切利源既向富民夺取,不得不假以特权,且司理其事,仍不得不用富商,故富商假国家之势以劫民财。”这里所谓的“富商”其实已出现了性质和身份上的转变,他 们不再是以市场化的方式获取利益,而是通过获得政府的授权以垄断的方式分享专制的利益。更重要的是,商人彻底地丧失自主的能力,变成专制机器中的一个寄生 阶层。 刘师培在1919年就去世了,可是他说的话到现在还很新鲜。有时候,夜深人静之时,我翻读旧书,常常无言以对。【发在《第一财经周刊》的专栏】桑弘羊是汉武帝时期的财政大臣,他的“老师”是春秋时期齐国的管仲。管仲说,万乘之国的人口约为千万,如按成人征人头税,应缴纳者约为一百万人,每人 每月征三十钱,为三千万钱。如果进行盐的专卖,每升盐酌量提价出售,每月可能得到六千万钱,就可望得到一倍于征人头税的收入。而在表面上,政府确乎不曾征 税,不致引起人民的“嚣号”反对。
看到这里,你应该就恍然大悟了,原来管仲所实施的是变相的“人口税”,他在正常的税赋收入之外,增加了一块庞大的专营收入。用他的话说,表面上,国家并没征税,实际是“无不服籍者”。
当今所有熟悉经济学理论的人都知道,国家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是税赋,数百年来的西方经济学家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分歧,如卡尔·马克思就曾经论述说:“赋 税是政府机器的经济基础,而不是其他任何东西”、“国家存在的经济体现就是捐税”。而当代的制度经济学也认为,国家是“一种提供保护和公正而收取税金作为 回报的组织,即我们雇政府建立和实施所有权”。
这篇专栏讲的是这个道理:在中国,以垄断专卖的方式实现的专营收入使政府变成了一个有赢 利任务的“经济组织”,这种治理逻辑从来没有改变过。因此,历史上所谓的“轻赋薄徭”在大多数时候是一句谎话。最糟糕的政府是,一方面征收很高的税,另一 方面还在靠垄断专卖获利。 专营制度的后果 在读中国史书的时候,当一个朝代被认为是盛世的时候,史家就会用这两句话来形容:“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利用不竭而民不知”,什么意思呢?就是 说,天下的财富日渐增多,可是老百姓的税赋却没有增加,国库里的钱越来越多,可是老百姓却没有觉得自己被剥夺了。 这是多么好的情况呀。可是如果你要钻牛角尖的话,就会生出一个疑问:天下的钱就那么多,如果老百姓的钱没有少,那么国库里的钱是怎么多出来的呢?这绝 对是中国经济史上的一个大秘密。 从有关史料看,早在宋代,司马光就对于“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这一理念提出过严厉的质疑,他在《迩英奏对》中写道:“此乃桑弘羊欺武帝之言,司马迁书 之以讥武帝之不明耳。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桑弘羊能致国用之饶,不取于民,将焉取之?” 桑弘羊是汉武帝时期的财政大臣,他的“老师”是春秋时期齐国的管仲。管仲说,万乘之国的人口约为千万,如按成人征人头税,应缴纳者约为一百万人,每人 每月征三十钱,为三千万钱。如果进行盐的专卖,每升盐酌量提价出售,每月可能得到六千万钱,就可望得到一倍于征人头税的收入。而在表面上,政府确乎不曾征然而在中国,自管仲、桑弘羊以来,政府收入却是由税赋和专营收入两项构成的,后者的实现,是通过控制战略性的、民生必需之物资,以垄断专卖的方式来完 成的。在这种体制内,政府其实变成了一个有赢利任务的“经济组织”。这种不同的经济理念,其实正是中国与西方诸国最大的差异所在。
从管仲、汉武帝到今天,中国的朝代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上面讲的这种治理逻辑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千年以来,除了朱熹产生过怀疑之外,很少有人真正的去思考过这一制度的利弊。一直到了清末民初,才有一个叫刘师培的学者对之进行了系统化的批评。他写 过一篇《论中国古代财政国有之弊》,对专营制度进行了详尽的解读,在他看来,这些制度的基本逻辑就是—“垄断天下之利源,以便其专制”,其手段则是“以国 家之手操纵商业”,就是将抢劫变成一种公开合法的国家制度,其最终达成的结果是“利归权家”—由权势阶层独享经济利益。
税,不致引起人民的“嚣号”反对。 看到这里,你应该就恍然大悟了,原来管仲所实施的是变相的“人口税”,他在正常的税赋收入之外,增加了一块庞大的专营收入。用他的话说,表面上,国家 并没征税,实际是“无不服籍者”。 当今所有熟悉经济学理论的人都知道,国家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是税赋,数百年来的西方经济学家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分歧,如卡尔·马克思就曾经论述说:“赋 税是政府机器的经济基础,而不是其他任何东西”、“国家存在的经济体现就是捐税”。而当代的制度经济学也认为,国家是“一种提供保护和公正而收取税金作为 回报的组织,即我们雇政府建立和实施所有权”。 然而在中国,自管仲、桑弘羊以来,政府收入却是由税赋和专营收入两项构成的,后者的实现,是通过控制战略性的、民生必需之物资,以垄断专卖的方式来完 成的。在这种体制内,政府其实变成了一个有赢利任务的“经济组织”。这种不同的经济理念,其实正是中国与西方诸国最大的差异所在。 从管仲、汉武帝到今天,中国的朝代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上面讲的这种治理逻辑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千年以来,除了朱熹产生过怀疑之外,很少有人真正的去思考过这一制度的利弊。一直到了清末民初,才有一个叫刘师培的学者对之进行了系统化的批评。他写 过一篇《论中国古代财政国有之弊》,对专营制度进行了详尽的解读,在他看来,这些制度的基本逻辑就是—“垄断天下之利源,以便其专制”,其手段则是“以国 家之手操纵商业”,就是将抢劫变成一种公开合刘师培进而指出,从历史经验来看,国有化制度的名义是抑制富商而有利于贫民,其实,它非但不能平抑贫富,甚至将造成更大的社会不公。因为,“国家于一 切利源既向富民夺取,不得不假以特权,且司理其事,仍不得不用富商,故富商假国家之势以劫民财。”这里所谓的“富商”其实已出现了性质和身份上的转变,他 们不再是以市场化的方式获取利益,而是通过获得政府的授权以垄断的方式分享专制的利益。更重要的是,商人彻底地丧失自主的能力,变成专制机器中的一个寄生 阶层。
刘师培在1919年就去世了,可是他说的话到现在还很新鲜。有时候,夜深人静之时,我翻读旧书,常常无言以对。【发在《第一财经周刊》的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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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在《第一财经周刊》上的一篇专栏,说的是明朝的事,讲的是当今的理:当你是一个经商之人,当你面对官员的时候,千万要堂堂正正地站着和坐住,否则到某一天,就会“爬”到地上。
面对一个官员,你坐得住吗?
一个时代或国家,企业家的地位高低如何,只要看一个景象就可以了:当企业家与政府官员在一起的时候,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或是“跪”着的。
说一个明朝的人物吧,沈万三和他的儿子。
发在《第一财经周刊》上的一篇专栏,说的是明朝的事,讲的是当今的理:当你是一个经商之人,当你面对官员的时候,千万要堂堂正正地站着和坐住,否则到某一 天,就会“爬”到地上。 面对一个官员,你坐得住吗? 一个时代或国家,企业家的地位高低如何,只要看一个景象就可以了:当企业家与政府官员在一起的时候,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或是“跪”着的。 说一个明朝的人物吧,沈万三和他的儿子。 “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柳树,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是一句流传于元末明初的民间谚语,见于《金瓶梅》,沈万三是当时的江南首富。 沈万三的致富故事至今流传于苏浙一带。他出生在吴兴(今浙江省湖州)南浔镇的沈家漾,后迁居周庄。从各种笔记资料看,他成为巨富的原因有三个。一是粮食生 产和土地兼并,“躬稼起家”继而“广辟田宅,富累金玉”,以至“资巨方万,田产遍于天下”,有野史说,沈家拥有了苏州府三分之二的田亩;二是继承了一位巨 富的财产,据杨循吉《苏谈》记载,吴江富商陆道源富甲江左,晚年意气阑珊,决心出家为僧,就把所有的资产都赠给了沈万三;三是从事海外贸易,他以周庄为基 地,利用白砚江(东江)西接京杭大运河,东入走浏河的便利,把江浙一带的丝绸、陶瓷、粮食和手工业品等运往海外,《朱元璋传》的作者、历史学家吴晗考据 说:“苏州沈万三一豪之所以发财,是由于作海外贸易。”沈万三的豪富之名,在当时就流传全国,民间传说他家藏一个“聚宝盆”,因此有取之不尽的金银。 江南士民反抗元朝之时,江南一带众多汉族富商地主给予了积极的支持。沈万三先是资助张士诚,帮其购粮扩军,张曾为他树碑立传,后来,他又投靠了更有势力的 朱元璋。乞丐出身朱元璋广泛吸纳这些人当官,甚至还与他们称兄道弟,沈万三就是最重要的金主之一,民间传说,他与朱元璋曾结拜为金兰兄弟。明政权定都南京 后,要修筑城墙,沈万三出巨资,独力修建了三分之一的城墙――洪武门至水西门城墙,还献出白金二千锭,黄金二百斤,助建了南京的廊庑、酒楼等,朝廷上下对 之称颂不已。 有一次,君臣闲
“南京沈万三,北京枯柳树,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是一句流传于元末明初的民间谚语,见于《金瓶梅》,沈万三是当时的江南首富。
沈万三的致富故事至今流传于苏浙一带。他出生在吴兴(今浙江省湖州)南浔镇的沈家漾,后迁居周庄。从各种笔记资料看,他成为巨富的原因有三个。一是粮食生 产和土地兼并,“躬稼起家”继而“广辟田宅,富累金玉”,以至“资巨方万,田产遍于天下”,有野史说,沈家拥有了苏州府三分之二的田亩;二是继承了一位巨 富的财产,据杨循吉《苏谈》记载,吴江富商陆道源富甲江左,晚年意气阑珊,决心出家为僧,就把所有的资产都赠给了沈万三;三是从事海外贸易,他以周庄为基 地,利用白砚江(东江)西接京杭大运河,东入走浏河的便利,把江浙一带的丝绸、陶瓷、粮食和手工业品等运往海外,《朱元璋传》的作者、历史学家吴晗考据 说:“苏州沈万三一豪之所以发财,是由于作海外贸易。”沈万三的豪富之名,在当时就流传全国,民间传说他家藏一个“聚宝盆”,因此有取之不尽的金银。
江南士民反抗元朝之时,江南一带众多汉族富商地主给予了积极的支持。沈万三先是资助张士诚,帮其购粮扩军,张曾为他树碑立传,后来,他又投靠了更有势力的 朱元璋。乞丐出身朱元璋广泛吸纳这些人当官,甚至还与他们称兄道弟,沈万三就是最重要的金主之一,民间传说,他与朱元璋曾结拜为金兰兄弟。明政权定都南京 后,要修筑城墙,沈万三出巨资,独力修建了三分之一的城墙――洪武门至水西门城墙,还献出白金二千锭,黄金二百斤,助建了南京的廊庑、酒楼等,朝廷上下对 之称颂不已。
聊,春风满面的沈万三突然提出要犒劳三军。朱元璋冷冷的说,“朕有兵马百万,你犒劳得过 来吗?”沈万三应声答道,“我每人犒劳一两黄金如何?” 沈首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应该非常得意,他可能没有注意到朱皇帝脸色的变幻。《明史·后妃传》中记录了此次对话之后,朱元璋与皇后马秀英的一段交谈: 皇帝忍着怒气说,“一个匹夫要犒劳三军,他是想要犯上作乱呀,朕一定要杀了他。”皇后劝说道,“这种不祥之民,老天自会杀他,何须陛下动手。” 在“朕即天下”的皇权年代,谁是老天?当然还是皇帝也。马皇后的意思其实是,还没有到杀沈万三的时候。 中国的每一个朝代,在开国之初都会展现宽松气象,任由工商自由,恢复民间元气。然而,当政权稍有稳定,统治者对工商的态度立即会发生微妙的变化。每次朝代 更迭,新的建政者都会反思前人的失误。朱元璋的反思心得是:“元氏阍弱,威福下移,驯至于乱。”也就是说,中央集权涣散,民间的势力强大,才造成了祸乱。 因此,当他听到沈万三要犒劳三军后会勃然变色,正是这种心理的条件反射。 朱元璋深感豪族在地方盘根错节,必成尾大不掉之势,必须割除。在登上皇位的洪武初年,他就下令把江南十四万户民众迁到他的老家安徽凤阳,其中有很多就是富 商地主,据明代学者贝琼的记载,“三吴巨姓,享农之利,而不亲其劳,数年之中,既盈而复,或死或徙,无一存者。”定都南京后,朱元璋又先后分两次,把天下 6·73万户富商迁居到南京,这几乎是对商人阶层的一次围歼式的打击,明初名臣方孝孺对此的评论是:“大家富民多以逾制失道亡其宗”。 对于商人阶层“先用之,后弃之”,朱元璋非第一人,前可见两汉的刘邦、刘秀,后可见1928年的蒋介石,几乎是所有造反成功者的共同“秘芨”。对于这种做 法,朱元璋自己有一段话讲得非常明白,他说,“昔汉高祖迁天下富豪于关中,朕初不取,今思之,京师天下之本,乃知事有当然,不得不尔”。 当剪灭豪族成国家战略之后,沈万三的命运就无从更改。1374年(洪武六年),沈万三被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充军云南,他死于何年,已不可考。138
有一次,君臣闲聊,春风满面的沈万三突然提出要犒劳三军。朱元璋冷冷的说,“朕有兵马百万,你犒劳得过来吗?”沈万三应声答道,“我每人犒劳一两黄金如何?”
沈首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应该非常得意,他可能没有注意到朱皇帝脸色的变幻。《明史·后妃传》中记录了此次对话之后,朱元璋与皇后马秀英的一段交谈: 皇帝忍着怒气说,“一个匹夫要犒劳三军,他是想要犯上作乱呀,朕一定要杀了他。”皇后劝说道,“这种不祥之民,老天自会杀他,何须陛下动手。”
在“朕即天下”的皇权年代,谁是老天?当然还是皇帝也。马皇后的意思其实是,还没有到杀沈万三的时候。
6年(洪武十九年)春,沈家又因为田赋纠纷而惹上官司,沈万三的两个孙子沈至、沈庄被打 入大牢,沈庄当年就死于狱中。到了1398年(洪武三十一年),沈万三的女婿顾学文被牵连到一桩谋反案中,顾学文一家及沈家六口被“同日凌迟”,近八十余 人被杀,没收田地。沈家从此衰落。 《明史·佞幸·纪纲传》记载了沈万三之子沈文度的一段故事:朱元璋驾崩后,其四子朱棣夺位登基,是为明成祖,纪纲是朱棣心腹,担任特务机构锦衣卫的指挥 使,此人极善敛财,曾构陷上百个富豪之家,将其资产全部归己所有。当时,沈万三家族已经被抄家,不过还有一点家底留存,万三之子沈文度爬着去求见纪纲,进 献了黄金、龙角等珍贵之物,愿意当他的门下之客,年年供奉孝敬。纪纲就派沈文度帮他寻找江南美女,沈家靠上这棵“大树”之后终于“复兴”,沈文度将搜刮来 的金钱与纪纲五五对分。 从沈万三的“犒劳三军”,到沈文度的“蒲伏见纲”,明初商人地位之演变,可见一斑。 这个故事告诉大家的道理是:当你是一个经商之人,当你面对官员的时候,千万要堂堂正正地站着和坐住,否则到某一天,就会“爬”到地上。
中国的每一个朝代,在开国之初都会展现宽松气象,任由工商自由,恢复民间元气。然而,当政权稍有稳定,统治者对工商的态度立即会发生微妙的变化。每次朝代 更迭,新的建政者都会反思前人的失误。朱元璋的反思心得是:“元氏阍弱,威福下移,驯至于乱。”也就是说,中央集权涣散,民间的势力强大,才造成了祸乱。 因此,当他听到沈万三要犒劳三军后会勃然变色,正是这种心理的条件反射。
朱元璋深感豪族在地方盘根错节,必成尾大不掉之势,必须割除。在登上皇位的洪武初年,他就下令把江南十四万户民众迁到他的老家安徽凤阳,其中有很多就是富 商地主,据明代学者贝琼的记载,“三吴巨姓,享农之利,而不亲其劳,数年之中,既盈而复,或死或徙,无一存者。”定都南京后,朱元璋又先后分两次,把天下 6·73万户富商迁居到南京,这几乎是对商人阶层的一次围歼式的打击,明初名臣方孝孺对此的评论是:“大家富民多以逾制失道亡其宗”。
对于商人阶层“先用之,后弃之”,朱元璋非第一人,前可见两汉的刘邦、刘秀,后可见1928年的蒋介石,几乎是所有造反成功者的共同“秘芨”。对于这种做 法,朱元璋自己有一段话讲得非常明白,他说,“昔汉高祖迁天下富豪于关中,朕初不取,今思之,京师天下之本,乃知事有当然,不得不尔”。
当剪灭豪族成国家战略之后,沈万三的命运就无从更改。1374年(洪武六年),沈万三被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充军云南,他死于何年,已不可考。1386年 (洪武十九年)春,沈家又因为田赋纠纷而惹上官司,沈万三的两个孙子沈至、沈庄被打入大牢,沈庄当年就死于狱中。到了1398年(洪武三十一年),沈万三 的女婿顾学文被牵连到一桩谋反案中,顾学文一家及沈家六口被“同日凌迟”,近八十余人被杀,没收田地。沈家从此衰落。
《明史·佞幸·纪纲传》记载了沈万三之子沈文度的一段故事:朱元璋驾崩后,其四子朱棣夺位登基,是为明成祖,纪纲是朱棣心腹,担任特务机构锦衣卫的指挥 使,此人极善敛财,曾构陷上百个富豪之家,将其资产全部归己所有。当时,沈万三家族已经被抄家,不过还有一点家底留存,万三之子沈文度爬着去求见纪纲,进 献了黄金、龙角等珍贵之物,愿意当他的门下之客,年年供奉孝敬。纪纲就派沈文度帮他寻找江南美女,沈家靠上这棵“大树”之后终于“复兴”,沈文度将搜刮来 的金钱与纪纲五五对分。
从沈万三的“犒劳三军”,到沈文度的“蒲伏见纲”,明初商人地位之演变,可见一斑。
6年(洪武十九年)春,沈家又因为田赋纠纷而惹上官司,沈万三的两个孙子沈至、沈庄被打 入大牢,沈庄当年就死于狱中。到了1398年(洪武三十一年),沈万三的女婿顾学文被牵连到一桩谋反案中,顾学文一家及沈家六口被“同日凌迟”,近八十余 人被杀,没收田地。沈家从此衰落。 《明史·佞幸·纪纲传》记载了沈万三之子沈文度的一段故事:朱元璋驾崩后,其四子朱棣夺位登基,是为明成祖,纪纲是朱棣心腹,担任特务机构锦衣卫的指挥 使,此人极善敛财,曾构陷上百个富豪之家,将其资产全部归己所有。当时,沈万三家族已经被抄家,不过还有一点家底留存,万三之子沈文度爬着去求见纪纲,进 献了黄金、龙角等珍贵之物,愿意当他的门下之客,年年供奉孝敬。纪纲就派沈文度帮他寻找江南美女,沈家靠上这棵“大树”之后终于“复兴”,沈文度将搜刮来 的金钱与纪纲五五对分。 从沈万三的“犒劳三军”,到沈文度的“蒲伏见纲”,明初商人地位之演变,可见一斑。 这个故事告诉大家的道理是:当你是一个经商之人,当你面对官员的时候,千万要堂堂正正地站着和坐住,否则到某一天,就会“爬”到地上。
这个故事告诉大家的道理是:当你是一个经商之人,当你面对官员的时候,千万要堂堂正正地站着和坐住,否则到某一天,就会“爬”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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