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KIZ Archives


笑了就好“勇士”賈玲的喜劇理想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18602

《歡樂喜劇人》第一季,連續12周,每周趕出一個作品,這讓賈玲至今提到小品就心慌。但她還是喜歡——她喜歡那種未見得十分精良,也沒有高大上的結尾,但“小小的、碎碎的,能給觀眾帶來幽默喜悅”的作品。(賈玲工作室供圖/圖)

尺度越來越嚴格,創作水平卻要不斷地拔高,不斷地會有大型的模式進入小品。很快我們就會面臨靈感的枯竭和自我矛盾。

我更期待不耗費體力的笑。就像郭德綱的相聲,不一定非要諷刺誰。但它就是挺好笑,這不就夠了嗎?——賈玲

前不久,賈玲接到電話,參加的一個節目,需要她錄幾個小品。那一晚,她沒睡著。

2015年《歡樂喜劇人》第一季把賈玲折騰傷了。每周出一個小品,沒時間壓場(正式演出前的試驗性演出),效果直接在節目現場見分曉。那段時間,壓力巨大,賈玲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她學會了嚼檳榔,表情緊繃,說話急躁,跟合作夥伴老是磕磕絆絆。

事隔一年,賈玲還心有余悸,“我還是很愛小品,可就是有恐懼感,一提到,我整個人就心慌。特別害怕觀眾不喜歡。”難得不笑的時候,她嘴角的梨渦頓時隱形。

這一年來,賈玲上了幾檔真人秀,包括江蘇衛視的《星廚駕到》、湖南衛視的《全員加速中》,還客串了《奔跑吧兄弟》,比小品輕松多了,價錢也高。可是,“真人秀怎麽算作品呢?”賈玲嚴肅地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戰戰兢兢和一本正經,都不像賈玲的人物設定。

觀眾心目中,賈玲渾身上下都是包袱,誠懇地接受揶揄,更誠懇地自嘲,越誠懇,越惹人發笑。外形是:微胖,圓臉配小尖下巴和梨渦,笑得露齒,這不僅幫她攢足了觀眾緣,更強調了她“好笑”的預設。

賈玲以自己的形象為基準,表演時加以誇大,又不能太誇張,好壞全在於尺度的拿捏——心大,憨厚,一直被擠兌,但又不能顯得太可憐。追求喜歡的男生,總是被嫌棄,漸漸地也不憚於占他們便宜:吳秀波抱著賈玲的狗“孫富貴兒”,賈玲立即賣乖:“別鬧,爸爸上班呢。”說完,偷偷吐了一下舌頭。

“我塑造的,幾乎都是賈玲版的各種人。”賈玲總結。但她心里比誰都清楚,“本色出演”是退而求其次,“因為還沒找到一個更好的、鮮明的人物性格。”

“你一想到宋丹丹老師,就會想到她演的那些老太太、小保姆,蔡明老師有毒舌老太太,趙麗蓉老師有她演的老太太。你想到我的角色,有賈玲版的什麽?”她無比誠懇地說,“我還在努力。”

 

 

 

大部分時候,坐床上看樹

賈玲爸爸愛唱歌,每天開車載著音箱、麥克風,去附近的廣場上唱歌,他的歌單里據說有近千首歌。2016年6月,鄧超的“超劇場”開幕,賈玲帶著爸爸,合演了一曲《牛仔很忙》。

賈玲的表演天分繼承於爸爸,“心大”則繼承於媽媽。2001年,賈玲被中央戲劇學院戲劇和相聲兩個專業同時錄取,學校打電話到家里,讓選一個。賈玲媽媽把“相聲表演”理解成了“喜劇表演”,覺得挺適合賈玲,選了相聲專業。

賈玲後來才知道,那是馮鞏和中央戲劇學院合辦的第一屆“相聲大專班”。一共招40個學生。女生10個,一開始還招不滿——這10個女生,有些還在演戲,但相聲、喜劇路窄,到今天,完全從事喜劇的只剩賈玲一個。

相聲班學兩年,中戲表演戲學什麽,相聲班就學什麽,再加相聲創作和相聲表演。馮鞏有時自己教課,有時請李立山、侯耀華等相聲曲藝界的前輩來上課。每周,學生要做表演和相聲兩場匯報。

賈玲和湖北同鄉兼閨蜜趙婷婷搭檔最多。兩個女孩局限太多:夫妻相聲(男女搭配)說不了,太專業的,有大量柳活(相聲中學唱的段子)、貫口(一氣念出很長的臺詞)的,又駕馭不了,“只能說點那種很幼稚的”,趙婷婷笑著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趙婷婷逗賈玲捧,期末匯報合說過相聲《明星宴》,把明星的名字照諧音編成包袱,比如我來唱首陳凱歌,送你一臺林依輪……兩人自有一種呆萌,倒也逗樂了同學。

除了上課,馮鞏常帶全班同學去做一些小型商演,相當於課外實踐。對同學們來說,也不無小補,多的時候,每人能分幾百塊,最少也能跟著老師吃頓好的。

2003年首屆相聲班畢業。趕上SARS爆發,畢業大戲沒法排,很多人一時找不到工作。趙婷婷開了間咖啡館,趁早不幹相聲這行了。

賈玲沒找著工作,住進一個老北京的胡同里。胡同巨窄,趙婷婷剛學會開車,一手好車技全是在那個胡同里練就的。房子是一個破四合院里搭出來的違建,月租三百。房間小,進了門就得上床,地板是發著潮的土,床邊一棵大樹。

那時相聲業慘淡,演出少,有也是在門頭溝劇場這類偏遠劇場里,再有就是誰家婚宴,去跑個堂會。賈玲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樣的日子:有演出就去,沒演出就幫人寫相聲本子,大部分時間,是坐在床上看樹。每天吃麻辣燙、方便面。有時半夜也會給趙婷婷打電話哭訴:累啊。

2005年,賈玲考入中國廣播藝術團,好歹每月增加了一筆固定收入:1049元。參加全國相聲小品邀請賽,得了專業組冠軍。然而這並不能致富,甚至不能脫貧。好幾年里,賈玲靠表妹、爸爸和姐姐的“救濟”過日子。

也接戲。2007年她演過一部電視劇,十天,片酬8000元。賈玲有一套自我說服的邏輯:“掙1萬想買2萬一平米的房子,錢是問題,但要掙2000塊,吃10塊錢的麻辣燙,錢就不是問題。”

劈著叉說相聲,30歲後不能再演

到手的錢,除了用來養活自己,也用來養自己的相聲事業。

2009年,賈玲和幾個夥伴合夥,創辦了“新笑聲客棧”俱樂部。“就是一幫人,想有一個說相聲的地方。”她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西城區文化宮支持了演出場地:類似一個茶室,有小小一個舞臺,配上桌子椅子,能容納100位觀眾。租金比對外價優惠,演出前還幫忙宣傳。每次演出結束,演員們照賈玲的要求,畢恭畢敬去門口送觀眾。

那時,德雲社越做越紅火,還讓北京人漸漸有了周末聽相聲的氛圍,乃至於不同的區,都有講相聲的小園子。2008年,在中國戲曲學院學相聲出身的高曉攀,組了一個相聲團體“嘻哈包袱鋪”,後來也參加了《歡樂喜劇人》的第一季。

賈玲把“新笑聲客棧”的相聲命名為“酷口相聲”,區別於傳統相聲,它不再是一張臺、穿長袍的兩人,一板一眼地一捧一逗,而是更多配合肢體表演,乃至聲光電。

賈玲和白凱南合作的《灰灰的故事》,把這種風格玩到極致。賈玲發現,老白表情特別豐富,何不讓他一句詞都沒有,全靠演?賈玲一邊講故事,從灰姑娘開頭,串到睡美人,再到射雕英雄、蠟筆小新、泰坦尼克號……兩人又扮奔馬、又扮汽車,又是踢踏舞步、又是劈叉。這段更像是相聲加雙簧加小品的演出效果很好。毛病是,演員體力消耗很大。兩人達成共識:30歲以後不能再演。

這套折騰,是賈玲在考慮,怎麽才能讓相聲活下去,讓它適合在電視上呈現,“你要讓觀眾的遙控器停在那兒,要有豐富的元素,讓它更好看。”

2011年,賈玲離開了“新笑聲客棧”。那時,她也很少說相聲了:她上了春晚、開始走紅,越來越忙;她也越來越覺得女演員說相聲,到底不是那麽合適。

相聲舞臺上,演員需要塑造典型的人物,“但女孩不是那麽好塑造。”賈玲解釋,“你怎麽表現自己的幽默?一般男演員塑造的人物會有很多缺陷,比如特膽小,那女的膽小,太正常了;男的愛說大話,但一個女的愛說大話,好討厭……”

在相聲班背了很多傳統相聲段子,賈玲最喜歡的算劉寶瑞講的《找堂會》。“他演繹了一個特別接地氣又特別二的人。他為了想要去喝人家一口茶,編了一個特別特別大的故事。”換成女生就不合適。“一個男的,為了喝人家一口茶,跟人家吹半天牛,挺可愛,如果是一個女的,你會覺得可愛嗎?”

“我覺得我要火了,怎麽辦?”

從相聲班畢業,賈玲躊躇滿誌,給自己定了個期限:如果一年內沒混出模樣來,就拉倒。22歲定的是23歲。到23歲,調整為24歲。24歲,自動延至25歲……

這個期限,一半也是賈玲針對姐姐的拖延戰術。姐姐賈丹老催她回湖北老家,給她安排公務員的工作,過點安生日子,一邊去武當山找高人給賈玲算了一命。高人說:你妹,27歲這年,必火。

2010年,賈玲28歲。

大年初一,趙婷婷接到賈玲電話:“我覺得我要火了,怎麽辦?”

賈玲剛上了這年的春晚,和白凱南合演了《大話捧逗》。

馮鞏和姜昆合力推薦:“用了很多時代語言,時代因素……老年人或許不熟悉但年輕人完全接受。”

《大話捧逗》是傳統相聲段子,但在賈玲和白凱南的版本里,兩人連說帶表演,分別演繹出瓊瑤愛情片版、金庸武俠版、宮廷戲版。

這個相聲獲得了當年“我最喜愛的春晚節目”曲藝組三等獎;接著,賈玲又上了這一年央視的元宵晚會。

然而火沒怎麽燒起來。上完春晚沒多久,賈玲去深圳,趙婷婷帶她去深圳大學看她主辦的一個演出。演完,導演請賈玲上臺,底下觀眾嘀咕:誰呀……那一天下來,只有水療中心的按摩師認出賈玲來。

2011年,賈玲上了第二次春晚,依然和白凱南搭檔,連說帶演相聲《芝麻開門》,主題依然有“時代因素”:借一名“拍客”的鏡頭,兩人扮各種草根人物:叫賣菜刀的婦女、公交上吵架的一對男女、當群眾演員的大媽,個個舌燦蓮花,活靈活現。

真的“火了”是在2012年,趙婷婷和賈玲結伴去雲南旅遊,“感覺走哪兒都有人認識她。她那會兒好像已經有點習慣了。”趙婷婷對南方周末記者回憶。

那會兒,賈玲登上了《百變大咖秀》——《中國好聲音》之後,很多電視臺都引進或者自創了明星綜藝類節目,《百變大咖秀》是其中最成功的之一。

一開始賈玲以為《百變大咖秀》是一個模仿演戲的節目。她想,第一個要模仿章子怡。去了才知道,這是一檔模仿明星唱歌、搞笑的節目。賈玲知道自己“節奏不太準,五音不太全”,剛好相聲里學過阿寶唱歌。但就阿寶一個,她跟節目組說好:以後堅決不再模仿男的。

大學期間,賈玲出去打工,回來就模仿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胡同小井里的大媽、愛八卦的市井小民、失足少女,趙婷婷都看過,“演得都特別到位”。趙婷婷去探《百變大咖秀》的班,坐在臺下,才發現,“她還能模仿得那麽像”。

效果太好,節目組食言,讓賈玲在第一季總決賽中模仿火風。

賈玲滿心抗拒,又不知道怎麽拒絕。總決賽前,賈玲在一檔真人秀節目里騎鴕鳥,摔傷了下巴。賈玲在心里拍手:這下好了,貼不成胡子,不用模仿火風。總決賽也沒去成。

第二季第一期,賈玲沒躲過去,還是模仿了火風。她找著了感覺:“其實你不需要去矯情那麽多,但凡我自己覺得還好的,大家可能都跟我一樣覺得還好。”

觀眾笑彎了腰。師父馮鞏不太樂意:你好好一個女孩子,幹嘛去模仿這個那個,還一男的。賈玲聲東擊西。她畏手畏腳到跟前,說,師父,前兩天我去參加了一個節目。為掙點錢。——什麽節目啊?——走鋼絲那樣的,110米的一個腳手架,要是走過去了就給錢。——哎,行吧,去掙點錢也行。

幹嘛非得幹喜劇?

郭德綱公開說過,女人不適合講相聲,這一行男人本就難,女人更難。賈玲完全同意,也明白他的不容易:“因為郭德綱,相聲行業至少晚死了20年。”

見到郭德綱,賈玲格外誠懇:“您說得特別對。”郭德綱點頭:“你現在演演小品挺好的。”

2015年賈玲上了《歡樂喜劇人》第一季的小品舞臺。12期節目,12個小品,每周一個,末位面臨淘汰。本子、道具、布景,賈玲都要負責,每天都在焦灼和恐懼。除了錄像彩排,只有五天的時間創作,有時錄制前兩三天,題目還沒定。

趙婷婷見識過那種壓力。第八期,賈玲讓趙婷婷去“玩一下”。嘴上這麽說,實際上——趙婷婷一下飛機,就到排練場開始排練,一直到晚上三四點,第二天重複。早上起來,賈玲喊,我們對一遍詞兒,化著妝,來,再對一遍詞兒。

和賈玲一樣恐懼的是跟她合作的編劇孫集斌。“一個星期出一個小品可以,但連續12個星期,這麽幹就不太合適。”孫集斌一口東北腔,對南方周末記者說,這很難保證節目的品質。小品沒有時間壓場,他因此對任何作品“都是沒有自信的,甚至是自卑的”。

賈玲(右)在《百變大咖秀》里模仿火風,一把抱起王祖藍,進一步加深了她“女漢子”的形象。師父馮鞏不樂意:“你好好一女孩子,幹嘛去模仿這個那個,還一男的?”(視覺中國/圖)

 

前兩期是改編過去的小品,第三期,大家火燒眉毛。賈玲決定把親身經歷改編成小品:大學畢業,男朋友讓她在他和喜劇間二者擇一,賈玲選了後者。

她給孫集斌提了一個要求:最後要用周星馳的電影《喜劇之王》里的音樂,最後一句臺詞必須是:我真的喜歡啊。

這句話,賈玲說過無數次。別人問,你幹嘛非得幹喜劇?她的回答只有這句話。

孫集斌想了一個戲中戲的方式,避免枯燥,又加了一個開場舞蹈。排舞時,賈玲沒趕上節拍,一個動作從頭跳到尾,大家覺得好笑,索性讓這個演法保留了下來。戲中戲是一出無厘頭的鬧劇,兩個男人爭搶頭牌女演員賈玲,為了讓賈玲表示更愛自己,爭相讓賈玲生吃辣椒、啃西瓜、灌啤酒,賈玲一一照辦。

“喝酒”是孫集斌想出來的。他親眼看過,在二人轉劇場,臺下觀眾祝酒,二人轉演員必須當場幹。“你可能不想喝,但必須喝,還得幹掉,觀眾叫好,你還得沖大家笑。”孫集斌想把喜劇演員的這種辛酸表現出來。這個小品叫做《喜劇啊,喜劇!》

賈玲看了劇本,二話沒說。排練時她試著喝了一整瓶,喝得格外痛苦。聽說很多觀眾覺得有點心酸,“我想不行,前面一定要笑,後面的橋段才能感人。”

正式演出,賈玲一邊“咕嘟咕嘟”灌酒,一邊笑。實際上胃脹得“要炸開了”。一開始,觀眾樂不可支,過了一會兒開始喊:“別喝了。”

艱辛演完的這段戲,最終被導演廢了。男朋友剛好打電話來最後通牒:“你選,過來,還是過去。”追光下的賈玲,一動不動,沈默了幾秒,終於說出了那句臺詞,哭了。

《喜劇之王》結尾的那段音樂聲中,大屏幕上播放賈玲要求加上的視頻,依次閃過經典小品的段落:宋丹丹演的白雲大媽反剪雙手說“下蛋公雞,公雞中的戰鬥機歐耶”;趙麗蓉在《如此包裝》里跳完舞念出“你說我難受不難受”;馮鞏一身紅衣,咧嘴笑著說出“我真是想死你們了”……最後是潘長江在小品里仰脖灌下一瓶酒。

那一刻,喜劇舞臺有點像悲劇舞臺,很多觀眾擦眼淚。後臺的喜劇演員馬麗、吳君如,臉上表情一言難盡,賈玲的大學同學、喜劇演員梁超哭得有點控制不住。

做女喜劇演員,賈玲甚至不能隨意減肥。盡管私底下,她也有一顆少女心。(南方周末記者 張默然/圖)

 

不一定要諷剌誰

“我平時大大咧咧的,其實內心特別矯揉造作。”賈玲嘻嘻笑著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矯揉造作通常在喝完酒之後。她會不斷地跟身邊的人說:“我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中國觀眾對喜劇的認知和收視習慣,我有一天一定會做到的。”

酒醒後她還會記得,但慎重了一些,“這是我的一個理想,將來不一定能做到,但我做過了,就有成就感。”

這個理想來自她常琢磨的一個問題:喜劇創作為什麽越來越難?“因為尺度越來越嚴格,創作水平卻要不斷地拔高,將來會進入一個怪圈,不斷會有大型的模式進入小品,比如用一個舞蹈去渲染它,用一個什麽電影手段去渲染它。那為觀眾帶來的,可能就不光是一個幽默的東西了。很快我們就會面臨靈感的枯竭和自我矛盾。”

賈玲看了一些國外的喜劇作品,不一定針砭時弊,而是純粹搞笑,也不見得有“精良的包袱”和“高大上的結尾”,而是用不同的方法,把一個包袱、一個哏反複使用,是那種“小小的、碎碎的,給觀眾帶來幽默愉悅的感覺”。

《歡樂喜劇人》里,賈玲做了很多這樣的嘗試。《被冤枉的記憶》,沒什麽重大情節,講了一個略有偏執的人,每當有人問她一件事,她一定要按自己的方式從頭解釋,到後來,觀眾都能跟她一起說一起演了。《TF Girls》是三個少女參加選美選拔,每人秀了三輪才藝,展示了三個包袱,就結束了。這個小品在當期墊底,賈玲依然覺得這不是個失敗的作品。

賈玲的那個理想概括起來就是:讓中國除了有“包袱精良、結尾高大上”的喜劇,也有用開玩笑的方式做的喜劇、跟觀眾像朋友一樣相處的喜劇,最後讓觀眾發出“呵呵呵”的笑聲。

“我們有時候並不需要觀眾‘哈哈哈’大笑,那個我認為只有在劇場和個別很突出的喜劇人可以做到,比如宋小寶。嶽雲鵬有時候也可以做到。你看宋小寶那種二了吧即的樣兒,你可能會看著電視噴飯。但更多的肯定是‘呵呵呵’。”賈玲說,“我在家就更期待不耗費體力的笑。”

她總結自己小品的題材,就是“輕松、快樂、合家歡”,“現在也不一定要通過小品來針砭時弊。想要存活下來的話,我覺得要先迎合這個時代,先娛樂起來。就像郭德綱的相聲,不一定非要諷刺誰。但它就是挺好笑,這不就夠了嗎?”

賈玲最喜歡的喜劇人是周星馳,第一次看他的電影是在央視電影頻道看《月光寶盒》,哭得稀里嘩啦。

笑中帶淚,或是沒心沒肺的笑,賈玲都不計較,“笑了就好啊。”

她唯一害怕的是觀眾不笑。“我特別特別害怕有一天,你一上臺,觀眾就說,換臺換臺。表演只要別讓觀眾覺得煩,覺得好笑,就挺好的。”

玩笑過頭,觀眾會覺得我可憐

《喜劇啊,喜劇!》是賈玲唯一一次在舞臺上哭。

臺下倒是沒少哭。大學,她和男友跑夜場講相聲,臺下觀眾噓他們下臺——那個觀眾連來了七天,可是七天講的都是同一場,賈玲嚇哭了;相聲《怎麽了》獲獎後,賈玲和搭檔參加節目錄制,搭檔忘詞,賈玲說了13遍才捋順,又哭了。前一陣,賈玲試圖寫一個關於過世的媽媽的小品,想著想著就哭,連帶著胃疼……

“我估計再哭兩天就會好點。”話鋒一轉,賈玲甩了個包袱。

賈玲不希望觀眾看到她哭,希望觀眾永遠笑。她從小喜歡喜劇,“就是因為從小就喜歡逗身邊的人開心。”她大笑著補充一句,“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腦子有病。”

賈玲的喜劇風格有綜藝感,上綜藝節目,如魚得水。《快樂大本營》里有一期,男嘉賓是《太陽的後裔》男主角宋仲基,賈玲假扮劇中女主角宋慧喬,把宋仲基逗得前仰後合。節目播出後,觀眾都在討論和分析,賈玲為什麽這麽會“撩”男神。

實際上很久以前,很多邀請賈玲的節目都希望她多“撩撩”男演員,尤其是偶像明星,這種反差有“笑果”。

“有幾次我會說,會不會太多了?不夠不夠,太好玩了。那行吧。”賈玲無奈。她聽嶽雲鵬說起過,“他其實每次都不願意再唱《五環之歌》了,因為在電視機前和在現場,感受不一樣,他怕現場的觀眾喜歡他唱,但電視機前的觀眾會討厭他。說我今天絕對不唱了,結果一上臺觀眾一哄,來一個來一個,總架不住。”

《百變大咖秀》讓觀眾開啟了對賈玲玩笑能力的認知。賈玲回眸一笑,輕聲一句“我本來就很美”,後期配上雷電的畫面和聲效,讓賈玲的自誇變成了自黑。但賈玲不以為“黑”,“我只是特別自信地把某一些大家普遍認為的缺點以開玩笑的形式講出來而已,那些小缺點也都挺可愛的。”

在金鷹電視節的舞臺上,賈玲自己開起了“恨嫁”的玩笑,讓臺下眾位幫她“找對象”。“恨嫁”是順理成章的笑點。“女孩找對象,會希望男孩善良、幽默、孝順。找女孩,希望她搞笑、幽默、灑脫?這不太可能啊。這是全世界對女性幽默的一點定位。”

可是,“姐人見人愛,怎麽可能嫁不出去?”賈玲爽朗地對南方周末記者笑。

身邊的人知道賈玲的,是她舞臺上很少展示的少女心。合作夥伴、好朋友張小斐記得賈玲曾經看上一個粉紅色果凍包,知道跟自己不搭,還是忍不住買了,心里尋思:哪怕我放在家里呢,哪怕就偷偷地背呢?朋友們也見過賈玲塗粉色指甲,背粉色小包包,“跟她的體形並不是很配。”孫集斌笑。

賈玲過去瘦過,朋友們對她的描述是“巨瘦,巨有氣質”。後來體型漸漸增加,她發狠,一個月內瘦了幾十斤。後來身體不好,只好作罷。另一面,她又害怕瘦下來,觀眾會覺得她不好笑了。“每次我稍微胖一點,發照片,觀眾就說你又胖了,臉又大了,好可愛啊,不錯不錯。”她轉而開玩笑,“我瘦下來可以再找一個其它的缺點,比如皮比較松,‘松慧喬’。你肯定要帥賣怪壞(相聲里的四種人物風格),要有特點。”

被別人開玩笑,有時候對方會過頭。比起自己的委屈,她更在意的是,“玩笑過多了,觀眾會覺得我可憐,那觀眾就不高興,我希望觀眾高興,我不是希望自黑讓觀眾感動,或者讓觀眾覺得心疼。”

《喜劇啊,喜劇!》結尾那段視頻里,賈玲原本只想用女喜劇演員,後來發現女演員過少,只能把男演員加進來。“每一個女喜劇人,包括我在內,都是勇士。”她總結。

尤其在《歡樂喜劇人》之後,喜劇節目在各個電視臺開了一檔又一檔,還出現了網絡喜劇節目。很多都找了賈玲。“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喜劇忽然這麽繁榮,大家四處搶人。我只能選擇性地參加,只要能讓我完善地去演一個作品就可以。”

喜劇電影也忽然繁榮。2015年喜劇電影大爆炸,《港囧》《煎餅俠》《夏洛特煩惱》票房部部超過10億。更多的錢和人力湧進來。光遞到賈玲手里的就有十五六個本子。但她很謹慎,“我得看劇本,現在我淘出來兩三個劇本,正在洽談。”

她也在籌備自己的喜劇公司,將出品小品、舞臺劇、網劇,小品會最多。在她心里,“小品就是第一位的,剩下的都是第二位。”

“我對舞臺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眷戀,雖然很恐怖,觀眾可能會噓你,可能會不喜歡你,但是他們給了最直接的反饋。”賈玲說。

PermaLink: https://articles.zkiz.com/?id=207878

Next Page

ZKIZ Archives @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