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KIZ Archives


“絕對不是隨便播點什麽,網友就會買賬” 網絡泛資訊直播怎麽玩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18025

在做日本小站關閉的直播時,孟田芳一直保持克制,讓團隊謹慎地加解說、加音樂。“你就靜靜地看這個事情發生,加什麽都很多余。”她說。(視頻截圖/圖)

網絡直播,把萬科股東大會進一步推向萬眾矚目的焦點。

而網絡拍客和主播,正是這場直播的主力軍。

“跟網友們分享故事的願望相比,專業的表達和技巧似乎也沒那麽重要了。”做了多年電視直播的孟田芳說。

每年正月初一,北京人“少爺”都要到雍和宮去搶頭香。2016年春節,他第一次帶上了自拍桿。此時,他有了一個新的身份:拍客。

作為拍客的“少爺”,要把他用手機鏡頭記錄下的一切,在直播平臺實時播出。那天,當“少爺”已經手舉自拍桿,自由穿梭在雍和宮里的時候,一群裝備著長槍短炮的攝影記者,還被景區的工作人員攔在門外。

早些時候,“少爺”只是隨意拍些視頻,並把它們發布在優酷。後來,他被騰訊直播團隊“挖角”,成了專職的“拍客”。

主管直播業務的騰訊視頻資訊中心總監孟田芳,比“少爺”進入這行更晚——四個月前,她才剛剛從傳統媒體辭職。半年來,當直播已經成了各行各業掛在嘴邊的熱詞時,孟田芳卻發現,最應該進入網絡直播領域的資訊行業,卻一直嘗試得很少。

有一件事,讓孟田芳對網絡泛資訊直播別具信心。2016年1月,因為下雨,英國紐卡斯爾市區的一條小路出現積水,形成一個兩米見方的水坑,路人們過水坑的姿勢千奇百怪。附近一家公司的員工看到了,對著水坑做起了直播。最終,竟有大約50萬人觀看了這場水坑直播。有人事後把水坑里的泥漿裝進瓶子,放到e-Bay上拍賣。那瓶泥漿賣出了6萬英鎊。

“這種直播只有互聯網才能做。”孟田芳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其實,‘直播’就是我想讓朋友們知道,此刻這個地方正在發生什麽。”

2016年,以王石為首的萬科管理層,與寶能系、華潤兩大股東的矛盾升級。6月27日,萬科股東大會成了雙方戰場。這次大會,在網絡主播和拍客們的直播之下,萬眾矚目。網絡泛資訊直播,也終於引發熱議。

五場五小時直播,電視臺怎麽可能?

網絡直播吸引孟田芳的原因之一在於:互聯網的內容是無限的。

孟田芳在央視《社會記錄》欄目的同事,曾在2005年11月制作過“L101次天水-烏魯木齊”的棉農專列紀錄片,用紀實手法拍攝全國各地棉農進疆的歷程。素材剪成成片,留下五十多分鐘,分成上下兩集播出。

後來,孟田芳看到了騰訊和澎湃新聞在2016年春節合作的直播作品“農民工騎摩托返鄉”。同樣是“公路片”,但是幾個農民工騎行五天四夜,從廣東佛山到四川達州,路過小城鎮,經過盤山路,整個過程都被直播鏡頭全程記錄。“大冬天的,你在家里面很暖和,他們在寒夜里還在騎行,這件事本身就很有力量。”孟田芳覺得,這樣的“無限直播”充滿魅力。

電視臺受到的另一個限制,是“線性”操作方式:“在這20分鐘里你選擇了做A,就絕不能做B。但在互聯網,可以同一時間跑很多內容。”孟田芳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孟田芳轉戰新媒體後,遇上的第一件大事,是“所有媒體都會做”的全國兩會。

“兩會”開幕當天,騰訊視頻和紙媒合作,給幾十路記者裝備上直播設備,請他們拍攝會場、大會堂門口、安檢過程、招待會,以及各個地區團駐地的情況,多場景同時直播。“網友們不再被動接受一個會議資訊,他變得更主動,有更多選擇,也更有樂趣。”孟田芳說。

一些以往難登“大雅之堂”的花邊資訊,也成了這次直播的內容。比如總理記者會,記者們的直播機器在會議開始前就啟動了。“現場記者是怎麽準備的、他搶到哪個位置比較好、有多少攝影記者、都是怎麽布機位,直播這些內容,告訴觀眾他們看到的這個現場是怎麽來的,這會有助於他理解。”孟田芳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網友們比較嗨的地方在這兒。”

一些電視臺無法完成的新玩法,也被添加進互聯網直播里。

韓國棋手李世乭大戰機器人AlphaGo,是孟田芳在騰訊主持直播的項目之一。要在電視上進行五場四五個小時的圍棋直播,雖非不可能,但在頻道資源配置和調節上,難度極大。對互聯網而言,就簡單多了。

李世乭和AlphaGo在韓國比賽,古力、常昊等圍棋世界冠軍在演播室說棋——這延續了傳統電視臺的直播解說模式。網友們在彈幕上發表評論,直播廳及時調整,請嘉賓做針對性的講解——這一點,傳統電視臺當然也能做到,互聯網畢竟更方便了。

最新鮮的佐料是:孟田芳和同事們在直播頁面上設計了一個棋盤,網友們可以同步參與擺棋——專業的網友可以更專業地看棋,不專業的網友也能看輸贏、看熱鬧。五場直播結束,孟田芳發現,她的一些棋盲同事已經會下圍棋了。

靜靜看著,別說話

孟田芳最為難忘,也極具影響力的一次直播,是日本一個小站的關閉。

日本北海道小鎮舊石瀧有一個小火車站,是為當地一個在東京上學的女孩保留的。隨著女孩將要在2016年初畢業,小站也即將關閉。

這件事的人情味讓孟田芳很著迷,她想做一個直播,於是聯系了一個在東京讀書的中國留學生。起初,對方並不是很感興趣,雙方的交流因此停滯了一段時間。孟田芳一度想派專業直播團隊出馬,這時,留學生又轉而同意去北海道摸底。

留學生去了一趟小站,敲開了那個女孩家的門。“我們難以想象,他回來告訴我們說,這個女孩的媽媽是個中國人。”孟田芳於是打消了換人的念頭,“在他去探訪、求證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他的熱情被帶入了。跟網友分享故事的願望比起來,專業的表達和技巧好像變得沒那麽重要了。”

小站關閉前夕,留學生拉著一個朋友,主動去做了直播。讓孟田芳驚喜的是,直播前一晚,他們就收到了留學生從現場拍的很多短片:“屬於一幀不用剪的那種。”

當天晚上,孟田芳發布了直播預告的海報。“那時是晚上10點鐘,我發現整個朋友圈都好像被這個海報刷屏了,我意識到,關註這個話題的人,可能比我們預想的要多。”孟田芳回憶道。

直播當天,通過拍客的鏡頭,孟田芳看到,現場去了很多國際媒體和背包客。茫茫大雪中,村民們為遠赴現場的人準備了土豆,還排練了節目。“整個環境和氣場都特別樸素。”孟田芳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我一直非常克制,讓他們謹慎地加標題、加解說、加音樂,你就靜靜地看這個事情發生,加什麽都很多余。”

故事的最後,告別儀式開始,小站的信號燈亮起,信號鐘在空曠的雪地里回蕩。鎮上的人站在那里拉琴,向車站的工作人員告別。那一刻,孟田芳和她在直播的同事們,完全都被現場吸引了。這個原生態的直播,當天在各種社交網絡中傳播開來。孟田芳後來回憶,這可能是她做內容以來,收到反饋最多的一次:“這個故事的張力,一開始被我們低估了。”

你的“臥底”直播幫我找到了工作

直播小站撤站的東京留學生,直播大年初一雍和宮搶香的“少爺”,都是孟田芳和她的團隊挖掘的“拍客”。拍客們的直播,有時候並不那麽安全。

“少爺”在群里認識的拍客朋友“天眼”,第一次直播就遇到了麻煩。

“天眼”平時運營著一個攝影類的自媒體公號。2015年11月,他看到一家紙媒報道北京的蟻族,一套三居室里住了26個人。

“天眼”與拍客“少爺”聊起來,兩人決定做個直播。“少爺”摸到北京一個地下室,約好一位外地少年做采訪,結果地下室二層里沒信號,於是放棄了。

“天眼”卻有了進展。他假裝來北京找工作,混進一個蟻族套間住下,做了7天“臥底”。“天眼”每天找同屋的房客吃飯、聊天,到了第六天晚上,他覺得時機成熟,開始直播。

30平米的臥室里,放了六張上下鋪的鐵架子床。每晚,“天眼”就在這里,和其他11個房客挨頭碰腳、呼嚕相聞地入睡。臥室中間的過道上,躺著兩只箱子,上面堆滿了牙刷、辣椒醬、塞滿煙頭的塑料瓶和冒著熱氣的泡面。這里的租金是每天30元。

天眼直播時,“少爺”守在北京街頭。“少爺”心疼流量,偶爾點進軟件看一眼。第一次看,有網友評論:“在外打工都不容易”;再點進去,圍觀的多了,有人感嘆:“這個直播好牛逼!房東呢?”最後一次點進去,房東出現在畫面里,“天眼”的直播終止了。

原來,“天眼”的直播被房東的親戚看到。親戚打電話過去:“這不是你家麽?”房東一看,連忙帶上二十幾個人圍住天眼,讓天眼把東西“刪了”。

直播畫面切換到“少爺”這邊,他正開車趕去東三環“營救”被困的“天眼”,把直播用的手機鏡頭沖著擋風玻璃,“我一邊開車,一邊在畫面里切了個《北京,北京》,感覺超級棒。”

最終,“天眼”提出要報警,鎮住了場面。事後,出租屋里一個做軟件的小夥子告訴“天眼”,這場直播幫他找到了工作。這位朋友應聘的公司,恰好有人看了這個直播,看見他就說:“你不就是直播里那個小夥子嗎?”

“天眼”如今每個月兼職做幾次到十幾次直播,足跡遍布全國。“對我們攝影的人來說,天生就覺得應該用畫面把一些歷史的東西記錄下來。”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內容追不上技術其實挺尷尬的

“少爺”“天眼”這些拍客,平時會在微信群里聊天,偶爾也會碰面喝酒。

2016年初全國降溫,拍客們“同此涼熱”,商量著做一場聯合直播。2016年1月22日,全國多個城市的拍客們地面鏡頭和航拍無人機同時出動,追著冷空氣掃蕩街頭。

和娛樂類直播平臺中的主播不同,拍客們拍攝的所有選題,都要經過直播平臺嚴格的審核才能發布;更重要的是,他們並不能通過自己的直播獲得粉絲的打賞;甚至有時候,當他們與官方平臺合作時,連名字也不會露出。事實上,拍客們直播行動惟一的回報,就是來自直播平臺的勞務報酬。

直播平臺這樣做,固然是為了“控制直播內容的專業性”,拍客們卻各有想法。“少爺”主要記錄日常生活,對他而言,主播制顯然更為理想;但熱衷調查暗訪的“天眼”,卻覺得這種“隱姓埋名”的方式十分不錯。

另一方面,專業的直播團隊,仍是網絡泛資訊直播平臺極重要的支持。

2016年兒童節,新京報記者探訪了四川涼山上的“懸崖村”阿土勒爾村,孟田芳團隊提供後方支持。拍攝技術難度高、危險性強,只能依靠專業團隊。

阿土勒爾村位於懸崖上,高出地面兩百多米。由於貧困,阿土勒爾村沒錢修路,村里曾經安裝過下山索道,最後也因為出不起一天幾百度的電費,拆除了索道。如今,村里的大人、孩子們上學,都需要順著垂直的懸崖攀爬17條藤梯。

在直播之前,這些數字對孟田芳來說都是概念。直播時,直播團隊爬了五個小時還沒到頂:“在這個過程中,你就能體會到,孩子上下學的艱難到底到什麽樣的程度。”

不用衛星、微波、光纖采集,帶上手機就能做網絡泛資訊直播。這讓孟田芳覺得,直播可能是繼博客、微博、微信之後的又一次技術叠代。“但無論技術怎麽發展,好的內容依然稀缺。當你發現內容追不上技術的時候,其實挺尷尬的。它絕對不是說有人在那隨便播點什麽,網友就會買賬。”孟田芳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幾個月的嘗試,讓孟田芳積攢了一些心得。比如,“懸念”和“現場”,是網絡泛資訊直播最核心的兩個標準。人機大戰的懸念是誰輸誰贏,小站關閉的懸念是女孩會不會來,最終如何關閉。而揭開懸念惟一可靠的方式,是“現場”。

即便如此,有一些題材,孟田芳至今沒能玩出新意。她和同事做切爾諾貝利核泄漏30周年、奧巴馬廣島演講等現場直播,形式是新聞演播室與前方連線。她的一位領導問:“這個會不會太傳統了?”

“說實話,我確實沒想到,如果不用電視的方法來做這樣的節目,該怎麽做?”孟田芳對南方周末記者說,“我們的想象力是有限的,但網絡直播的可能性無限。”

PermaLink: https://articles.zkiz.com/?id=202890

Next Page

ZKIZ Archives @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