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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打滾五十年 ---- 鬍鬚勇傳奇完結篇

每年生日,鬍鬚勇都會唱鄧麗君《月亮代表我的心》,邊唱邊看哪些人缺席了,那往往意味著死亡,死在臺北高速公路邊上的o靚,頭中兩槍;出了香港邊境後人間蒸發的o靚;在後巷突遭襲擊的o靚,阿邊邊個不得善終。幾十年過去了,同學會他從未參加,他覺得自己的身份會令人躲避。

他最羡慕的是那些幸福的家長。不久前,他和一個朋友見面,鬍鬚勇從未見他笑得那麼甜蜜,那時他正在說女兒即將大學畢業。每當這種時刻,他自己就有些後悔。可他又拒絕後悔。畢竟,自己仍是一個幸運的人。

2010年,十四K創始人葛肇煌之子葛志雄去世,幫派中人推選鬍鬚勇為香港十四K坐館,以結束幫派鬆散的局面。坐館是組織的CEO,實際利益在於對幫派共同資產的管理權,這些資產往往是賭場、竹館或其他營業場所。在香港其他的幫派裡,坐館選舉角逐激烈,但剛剛大病初愈的鬍鬚勇不願擔當此任。


對社團的低層而言,行走江湖的身份識別更多在於跟隨某個大佬,而非幫派。與此同時,黑幫儀式也在式微,紅棍、白紙扇或是草鞋的等級標籤不再重要。過去,他們每天出門要拜關公;現在,鬍鬚勇會組織主要成員進行一年一拜。拜的必須是穿黑鞋的關公,以區別於香港公安拜的紅鞋關公。

作為一個「品牌」的鬍鬚勇,甚為愛惜自己的羽毛。對那些利用他「品牌」的人,他的底線是,不能損害他的名聲。香港有N個叫鬍鬚勇的黑幫人物,其中一個是張柏芝的爸爸。近年,他因向地產店潑油漆,被拘捕了。他欠過許多賭債,有些被誤算到正牌鬍鬚勇頭上。o靚仔們氣不過,招來張父,令其改名,並強行剃去他的鬍鬚。但鬍鬚很快又長了出來。

他寡言,不愛傾計,不准底層小弟和他說話。他要提防壞人,表面上和你是Friend,約你去作案,然後勾結差佬把你捉起來,這樣的事他見得太多。喪失了安全感、親密感,從不想像明天或是終點。今天唔知聽日事,一切都是未知的、不安的。

後來,鬍鬚勇不輕易收o靚了,他有著更嚴苛的標準——除了能打,還要聰明,有商業頭腦。他的勢力遍佈尖東,將場子交給o靚打理。大多數事情,他已無需親自出手了。他開始變老,但茁壯成長的細嘅會努力維持他的招牌,並組成鬆散的聯盟。新加盟者也渴望它成為自己的護身符。

某種意義上,鬍鬚勇正在把他的CV變成一種精神,它是幫派成員們利益組合的無形規則,在險惡叢林中,無序不利於利益的鞏固。

2009年一個夜晚,尖東霸王李泰龍坐在鬍鬚勇的夜總會裡,這名貌似古天樂,外表出眾的黑幫新星是古惑仔們追捧的偶像。鬍鬚勇攬著他和一個契仔合照留影,還念著「左青龍右白虎」。一個多小時候後,泰龍從夜總會走出,開往香格里拉酒店。當他走下汽車,一輛車將他撞倒,他被仇家砍死在了酒店大門口。

這些死亡故事曾佔據著媒體的版面,也會有幾天,讓圈中人見面時多了些話題,很快又消逝在麻木中。100個加入黑社會,99個沒有好結果。

2005年,他查出了結腸癌三期,兩年後癌細胞擴散到肝。他切了6成肝,經歷了12次化療,每次化療持續五十多個鐘頭。到第7次,他差點從窗口跳出去。最終還是不服輸,這麼多打打殺殺都活過來了,還鬥不過癌症?

2007年,他剛從醫院出來,就走進了法庭,他被臥底指證,3年前一次聚會中,他自稱三合會成員,是要定罪的。隨後,他被關進赤柱監獄,在裡面,他遇到了1984年手持AK-47步槍打劫珠寶行的葉繼歡,這個1989年越獄後又數度打劫、和警方槍戰下身中彈的悍匪。鬍鬚勇看他坐在輪椅上,狀態衰頹,想著他終將老死在監獄裡。

無所事事的犯人挑戰他,和他切磋功夫。幾天下來,他發現雙腳無力,自己真的老了。他不打了,學起了英語。他和一名前警官進行技能交換,他教前警官功夫,前警官教他英語。出獄後,鬍鬚勇還買了快譯通,堅持看英文書,他對這名獄友說,一天學10句,一個月就300句啦。

經歷了這麼多,他總結出,人性是共通的,充滿了狡詐。金錢才是最大的邏輯,而金錢並不總隨暴力而來。這裡有著更複雜隱秘的法則。時代不一樣了,過去,打是放在第一位的,現在排到了最後一位。


RIP, 勇哥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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