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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視了,春晚了,然後……《星光大道》和“星光幫”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8525

2011年3月,“大衣哥”朱之文演唱《滾滾長江東逝水》在網絡上走紅,歌手於文華陪同《星光大道》節目組去山東農村“搶人”。兩個月後朱之文參加《星光大道》周賽,沒有其他才藝的他憑借“雞鵝對講”和於文華的助演奪得冠軍。 (於文華供圖/圖)

“草帽姐”至今不知道李宇春長什麽樣,對她和家人來說,這些明星離他們太遠,《星光大道》和畢福劍,離他們近。

“草帽姐”徐桂花的偶像是同鄉的彭媽媽:“彭媽媽唱的就是我們山東的歌,《誰不說俺家鄉好》、《蒙山高、沂水長》、《我為親人熬雞湯》。”

十一年來,在《星光大道》上成名的人無數,過去是東北的李玉剛,西北的阿寶、王二妮;現在山東選手勢頭很猛——在草帽姐之前,山東的“大衣哥”已經人盡皆知。

《星光大道》從2004年開播至今,堅持“高手在民間”,參加節目的大多來自基層,包括快遞員、環衛工人、農民、農民工……

“領導當時考慮,別弄成造星平臺、一夜成名的平臺了。”《星光大道》制片主任許誌剛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一開始就定下了規矩,“以做節目而不是推星為主,不管以後是冠軍還是什麽,選手還是回歸社會,與欄目組和央視沒有太大關系。”

“大衣哥”朱之文還是成了明星,並從2011年火到現在。2015年大年初一,朱之文接連上了《焦點訪談》和《新聞聯播》,講他成名後做的善事,節目上一舉成名的那件大衣拍賣得了51.8萬元,全額捐出,他還出資為村里修路,卻被村民趕著要錢要車。

別家看《超級女聲》的時候,“草帽姐”一家堅持看《星光大道》:“我現在也不知道李宇春長什麽樣。感覺跟我們很遙遠。”

“《星光大道》是接近老百姓的東西。真正聽草帽姐、聽大衣哥,看老畢的人是老百姓,聽李宇春唱歌的都是一幫小孩。”“草帽姐夫”李超接著補充。李超向往《星光大道》已久,他原本夢想著去給《星光大道》打掃衛生,這樣就能進現場看節目,去見畢姥爺(主持人畢福劍),如今媳婦替他實現了夢想。

遠近很多人來找草帽姐拜師,草帽姐夫則開了一家文化傳媒公司,打理草帽姐和幾個星光出來的歌手。他如今跟節目組打得火熱,和畢福劍也關系匪淺,公司里掛著三幅他送的書法。

“回歸社會”後,星光選手王二妮從陜北老家進了北京歌劇舞劇院,同時解決了她和妹妹的工作和北京戶口;盲人歌手楊光拒絕了鐵路文工團的邀請,自己打理演藝事務;“旭日陽剛”的主唱王旭,想的是2015年辦場個人演唱會,別再老唱汪峰的《春天里》。

如果沒有參加《星光大道》,他們大部分是家底還算殷實的普通人,承包果園、田地、外出打工……有著還過得去的收入,而他們的“老百姓”身份,也鼓舞著更多的“老百姓”。

2012年6月,山東農婦徐桂花戴著草帽去參加節目海選,現場就被叫成“草帽姐”。草帽成了徐桂花的吉祥物,任何演出都要隨身帶。她嫌放在行李箱占地方,把帽檐改小了一半。 (南方周末記者 劉悠翔/圖)

“想不唱就不唱”

2015年2月27日,大年初九,朱之文半躺在床上,跟南方周末記者歷數他上過的央視節目,《星光大道》除外,還有《藝術人生》、《非常6+1》、《七天樂》、《我要上春晚》、2012年春晚……中途他不得不岔開去招呼客人:“你們是哪里的朋友?”

三個月前,他剛把平房改建成一棟兩層小土樓;在參加《星光大道》前一年,他還清了所有的欠債。

從各地來“參觀”和拜訪的人太多,那天下午陸續來了近四十位。其中一位是對象得了白血病,希望朱之文“救助救助”,怕他不信,病歷都帶上了。周圍的人七嘴八舌,討論朱之文“挺慈善”,當然也“挺有錢”的。

來找救助的人太多了,朱之文不拒絕他們要電話和合影的要求,但並不打算接茬。“你們要沒吃飯在這里吃。我只能調查準了,請記者方面給你報道一下,別說我是個人,就是國家都沒有這個義務。”他一點點勸退他們:“這麽冷,要不然你們就回去吧。你看我的身體也站不起來了。”

好不容易打發走客人,轉頭朱之文對南方周末記者解釋:“現在人都那麽聰明,十個人,得有十個想錢的。幹什麽事兒都要多打一個問號。”

朱之文自己也剛從醫院出來,腰疼了好多天。診斷是輕微腰椎間盤突出。此外他還常常頭疼、心臟不適。過去他在工地打工,搬鋼筋、爬腳手架,身體利索,開始演藝生涯之後,活兒越來越多,吃飯、休息都沒有規律,倒把身體唱出毛病來了。

這全賴《星光大道》。2011年3月,朱之文上《我是大明星》,唱了一首《滾滾長江東逝水》,央視氣象主播宋英傑微博轉發了這段視頻,《纖夫的愛》演唱者於文華看到,推薦給了畢福劍。《星光大道》接著邀請朱之文上了節目。

上《星光大道》,除了自己報名,也有不少準藝人和職業歌手經圈內人推薦。朱之文這種由節目組邀請者屬少數。《星光大道》導演王愛華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選人有三條標準:人生經歷、情感故事有特色;有絕活,比如破吉尼斯世界紀錄;或者唱得特別好。他們看重了朱之文身上的反差:一個農民,形象樸實,愛唱歌,唱了二十多年,默默無聞,沒想到唱得這麽好。“渾厚、華麗,有種金屬般的質感。”於文華向南方周末記者形容朱之文的歌聲。

2011年,朱之文登上《星光大道》的舞臺,穿著一件從舊貨市場花30塊錢買來的軍大衣。

朱之文很快火了。山東衛視《調查》欄目宣傳推廣總監張曉磊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2011年朱之文回鄉的場景:“好幾里地全是人。墻頭上,房頂上,全是攝像機,我報道全運會都沒見過這麽多攝像機。山東各地方電視臺基本上到齊了,村里好多房子都被記者租去當宿舍了。”

2012年,朱之文以《星光大道》年度第五名的成績登上春晚舞臺,獨唱了一首《我要回家》。

朱之文跟很多記者講述他當年自學唱歌的經歷:每天早上4點起來,去河堤練唱。起不來,就把大蒜往眼皮上一抹,辣得疼,能瞬間提神。他還頭懸梁,學習金鐵霖編的教材《民族聲樂的學習與訓練》。有一則故事更誇張:一次看革命電影受了啟發,朱之文決定寫血書,下不了狠手,咬了兩三個小時手指才出血,寫了兩個字:成功。“這也算是我下決心了。”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鄰居悄悄跟南方周末記者說,血書是編的。朱之文聽了憤憤不平:“他們是想毀我,讓我遺臭萬年。”

他半躺在炕上,撫摸受傷的腰:“我不想在這方面發展了,唱歌多累啊。”央視拍攝的紀錄片《中國人的活法》,有一集拍朱之文,他說:“我當農民當慣了,喜歡自由。現在我想唱就唱,不想唱就不唱。”

現在的朱之文確實能做到“不想唱就不唱”,一個原因是,他早就財務自由了。據朱之文粉絲的統計,2014年全年朱之文參加各類演出活動208場。朱之文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他目前商演的底價是8萬元。2013年朱之文開始拒絕一些商演,但電視節目從不拒絕,那是“宣傳”。

朱之文曾經什麽活兒都接,他能穿上荷葉裙在央三的《暑假七天樂》扮演哪咤,也願意在商演中唱《恭喜發財》這種“蹦蹦跳跳的歌”。歌路寬廣的朱之文很受市場歡迎。2013年春節,他沒有再登央視春晚,卻在10天內受邀參加了8臺地方春晚演出。

星光明星中,朱之文是少有的“個體戶”歌手。這樣,收入不用分給經紀公司。不過常有人自稱朱之文的經紀人,用他的照片作微信頭像,到處攬活,攬到了再聯絡朱之文,從中掙差價。朱之文也不拒絕,“只要沒病,我怎麽不去呢?誰願意當經紀人誰當,我就不介意。”

《中國人的活法》的導演張潔追蹤拍攝朱之文4年,他認為,朱之文沒有明星架子,吃住不挑剔,出場費還便宜,堪稱“物美價廉”。這種“薄利多銷”的模式,也的確為朱之文創造了商業奇跡。作為一個沒有開過個人演唱會的歌手,他的收入達到一線歌星水準。草帽姐夫李超估計,“朱之文每年能掙上千萬”。

朱之文父親早逝,母親一手拉扯七個子女,在朱樓村,他們家是最窮的五戶人家之一。這回總算揚眉吐氣了。但麻煩也來了。

“焦點”和“聯播”播出後,村里人見面就問他:誰管你要車要錢了?另一些村民覺得這是無稽之談,村里雜貨店的老板,一邊打著麻將,一邊算了筆賬:全村一千多人,一人給一萬加一輛車,朱之文有那麽多錢嗎?

朱之文覺得冤屈:“村里有做工程的更有錢,但是沒做過這類慈善。”

“聯播”和“焦點”之後,找朱之文借錢的少了,直接要錢的多了。

這天下午,朱之文扶著受傷的腰,去小河邊散步。一位鄉親追著問他:村里正在修路,你打算出多少錢?

“我怕別人看不起我”

“走上這條道,99%是我老公的影響。”草帽姐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兩人都想上《星光大道》,最原始的原因是愛唱歌。照農村風俗,紅白喜事都有當地小樂隊獻唱,夫婦二人都唱過。

2010年,濟南有朋友去參加《星光大道》,表演項目是扮孫悟空。草帽姐夫自費去當了親友團,任務是拿道具。當期,“孫悟空”輸給了同是山東農民的劉大成。草帽姐夫一晚上都沒睡著:“猴子都能去,我為什麽不能去?”第二天他就開始練樂器、練歌,很快報名參加《星光大道》。

2011年8月,他終於登上《星光大道》的舞臺,不過當場就淘汰了。

“哪兒有這麽辦事的。”草帽姐夫至今不服氣,“才藝只是參考,身世也是一方面。哪個地方都好,沒有什麽苦的,接著就給你淘汰。”

草帽姐夫不死心,又上了山東衛視的《我是大明星》,這回拿到年度第十。但他不滿意,這一系列經歷,他認定是“失敗”。

已然成功的大衣哥倒是給了他啟發,“我一看原來穿大衣能火,回家之後我就琢磨。”琢磨到後來,他開始慫恿媳婦去上節目。濟南“圈里”的朋友,讓他參加山東電視臺的一檔新節目《讓夢想飛》。他把正在澆地的媳婦直接推了出去,一千塊租了臺面包車,火速趕去臨沂海選。

海選是夏天,戴了草帽的徐桂花標誌鮮明,現場就被叫成了“草帽姐”,徐桂花試圖糾正:俺這個叫席角子。導演不管:就是草帽姐了。開唱前,導演讓把帽子摘了,因為看不清臉;摘了,又讓戴上。再也脫不下來了。

“就是個吉祥物了。”此後,任何演出草帽姐都要帶著它,嫌放在行李箱占地方,她把帽檐改小了一半。

吉祥物帶來了福氣。上完《讓夢想飛》不久,《星光大道》導演組打電話讓草帽姐去參加節目,給全家報車票。現場草帽姐唱了四首歌。李雙江評價她的唱法:用的不是氣息,基本靠喊。靠著這種唱法和草帽行頭,草帽姐最終成為2012年度總決賽五強。

“紅了”給草帽姐的直觀感受是,掙錢多了。過去,靠七八畝地,全家每年收入一兩萬。如今家里買了三廂商務車,還在山東臨沂買了一套房。《星光大道》鼓勵選手做善事。夫婦倆給村里翻修了學校,逢年過節給孤寡老人“發福利”,還給新兵發錢。這類慈善,他們每年要花掉幾萬塊。

草帽姐不願讓人知道自己背後有經紀公司,這有違草根歌手的形象。她也不習慣當明星,“出去演出好多人給我照相,我還怕別人看不起我”。

吉祥物草帽也挺讓她煩心。她嫌老戴著不漂亮,但很多節目不讓摘:“說我們請的是在電視上大大咧咧、說著山東話的草帽姐,請的不是你。”有時節目也會要求她改變形象,2014年《過年七天樂》,草帽姐跟大衣哥扮王菲和陳奕迅,合唱《因為愛情》,草帽姐這回沒戴草帽。她理解這是“導演為了要一些收視率”。

草帽姐夫在他的經紀人事業里如魚得水。他計劃2015年趁勢推臨沂歌手大妮,爭取把她推上年賽冠軍、上春晚再上元宵晚會,來個大滿貫。

“咱們想辦法不挨罵呀”

2013年,《星光大道》開始邀請各大藝術院團的負責人來參加年度總決賽,現場挑選手。事實上《星光大道》早就成了各大院團的演員後備庫:2009年上星光的李玉剛進了中國歌劇舞劇院,玖月奇跡進了北京歌劇舞劇院。2010年,輪到王二妮。

1996年,王二妮上藝校學秦腔,1999年畢業,成了縣里惟一一家民間藝術團的第一批演員。她記得看過一個電視節目:一個貧困地區出了很多大學生,有人解釋原因:他們除了這個,沒有別的出路;父母太辛苦,也不能辜負他們。藝校生王二妮有同樣的想法。每年她都參加各種唱歌比賽,央視七套舉辦的首屆農民歌手大獎賽,她得了一等獎。

2007年,王二妮參加《星光大道》,殺入總決賽,被中國歌劇舞劇院相中,2010年加入該團。之後北京歌劇舞劇院來挖角,還把王二妮的妹妹從陜北調入了北京。2013年,姐妹倆都加入了北京歌劇舞劇院。

盲人歌手楊光也收到過類似的邀請,但他不願意,“尤其搞藝術,心靈、行動最好不要受到制約”。那時楊光剛成為2007年《星光大道》年度總冠軍,還上了春晚。

楊光是從夜場里混出來的,他相信:高手在夜場。他聽人說夜場有個李曉傑,一場三四千,而且特別“腕兒”,得先把錢打過去、簽合同,才來演。楊光一心想著:我什麽時候能成為李曉傑第二、也掙那麽多錢?

那時他在齊齊哈爾跑場,一場350元,最厲害時一晚跑四場,經紀人每場提50塊,還能剩1000多塊。

在夜場奮鬥了兩年,出場費升到了每場1000左右,楊光發現了新問題:夜場讓人產生惰性。他沒等到成為李曉傑第二,就離開了夜場。

回到北京,有人給楊光推薦《星光大道》。他一期不落聽了兩三年節目。2005年當紅的是阿寶,“誰去都得墊背”,2006年,李玉剛冒出來了。2007年,楊光覺得差不多了,報了名。

因為是殘疾人歌手,節目組格外上心。楊光對南方周末記者回憶,總導演專門約他談話:“如果讓你上,我有壓力,你要拿獎,你高興我高興全國人民都高興,你還是正能量的代表;你要是拿不了獎,你憋屈我也上火,我還挨罵,你說這事怎麽辦?”

“咱們不會不上火呀?只要給我機會,就不會讓你失望。”楊光說服導演,現場再唱了兩首歌,爭取到了去參加《星光大道》的入場券。

拿下總冠軍,他的夢想超額完成——出場費不只是三四千了。

有跑場子的經歷,楊光比其他歌手要精於門道。他沒有跟任何公司簽約,這麽多年,他沒有找到一個“能在全方位達成共識的公司”。有公司什麽演出都接,包括婚禮、飯局。楊光不幹:“我就是要求,演出的時候不能下面有人吃飯、喝酒、聊天。藝術都得不到尊重你唱什麽呢?”

有筆更現實的賬,楊光算得很清:大公司和歌手簽約,七三或者八二分成。出一張專輯,五六十萬就沒了,買歌的話更貴。公司把算盤打得很精,首先看歌手能賺多少錢。雙方利益和想法不一樣,矛盾會越來越深。

楊光用分包合作的方式:不同項目授權給不同的公司,照各自的強項,各負責一塊。2015年3月17日,楊光新專輯試聽會,自己投資,前期策劃到後期實施,全部親身參與。

楊光熟知遊戲規則:”得把人家的利益考慮在第一位。想賺錢就別考慮一兩次,否則以後沒人跟你玩兒了。”

《星光大道》一開始就定下了規矩,以做節目而不是推星為主。節目結束,選手回歸社會,與欄目組和央視沒有太大關系。但只要節目組邀請,“星光幫”歌手通常隨叫隨到,即使是鳳凰傳奇、李玉剛等當紅歌手。 (星光大道供圖/圖)

“余秀華跟我還挺像,這麽說是不是有點矯情?”

2015年開封春節晚會,王旭第N次唱了《春天里》。這首歌“旭日陽剛”在2011年春晚唱紅了,同時惹來了原唱汪峰的版權官司,對方聲明:任何場合都不能再唱。

“旭日陽剛”的兩名成員:王旭和劉剛,如今都各自出了個人專輯,但受歡迎的還是別人的歌。“你說我們怎麽辦?當地政府就喜歡這個歌,一定要讓我唱。”王旭無可奈何,不過好在,“汪峰老師在這方面越來越大氣”。

《星光大道》的選手里,唱流行的屬少數,大部分人唱民歌。王旭也唱民歌,但不喜歡。

1990年代王旭稍微寬裕,第一時間買了把吉他,每天抱著,在自己承包的蘋果地里邊彈邊唱。後來上臺演出,王旭都得抱著那把吉他,否則不知道手往哪兒放。只要手中有吉他,哪怕在地下通道,他也覺得,“整個通道、整個世界都是我的了”。

2007年,他在北京某藥品公司當庫管,周五到周日晚上去地下通道唱歌。每月有固定工資,在地下通道唱歌還有不低的額外收入,那段日子,王旭的幸福指數很高。

上完《星光大道》,王旭感覺自己就跟坐火箭一樣,從地下通道直接升上了天,“你都來不及自我膨脹一下,每天就想,明天我要做什麽。”

“旭日陽剛”要上春晚的消息發布,火箭躥到了頂端。經常是,幾十臺攝像機擺在面前。一開始王旭局促極了,到後來就越來越從容不迫,來什麽答什麽,答完還會老到地追加一句:還有問題嗎?

縣委書記專程去北京給王旭發證書:一張A4紙打印,蓋著公章,大意是表彰縣里出了這麽個優秀人才。還問:家里有什麽困難,需不需要幫助?王旭回答:不需要,我很好,謝謝。他有點惶恐,“自己能做到的事,盡量就別給政府添啥麻煩”。

2011年春晚過後的5月,忽然間,媒體集體消失了。火箭掉到了地上。王旭越發想念地下通道,戴上平光眼鏡,帽子壓低,搬起吉他,直殺地下通道。唱幾句哭一會,唱了一個多小時,“心里舒服了好多”。

公司的人和朋友只覺得這噱頭不錯,紛紛提議:你下次去,叫上媒體。王旭堅決不幹:“你叫來媒體,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了。拍電影嗎?”

2014年,王旭忙著商演,這里唱三首,那里唱三首,老覺得唱不過癮。2014年,他參加了歌手雲飛在包頭的一場演唱會,震住了。“幾萬人在臺下給你吶喊,那是什麽感覺?”王旭下了決心:2015年一定要開一場自己的演唱會。

有時王旭會悄悄回去地下通道唱歌。“這不是那誰嗎?”總有路人狐疑。忍不住還問他:“你是那個誰嗎?”王旭騙他們:假的,高仿。人還是越圍越多。王旭得轟他們走:我唱我的歌,我就想過來放松一下。

這些年他越來越覺得:“在地下通道唱歌,有給你一分錢的,這比你商演收入一萬塊錢的那種感覺,有的時候還要好。”

王旭說起余秀華,“她生活中非常平凡的,但是在詩歌里,那種控制力,那種主宰力,她也很享受那種感覺,我覺得(跟我)還挺像。”

說完王旭又補充,“這話聽起來是不是有點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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