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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蘭獨立：這可不是開玩笑

蘇格蘭的獨立公投9月18日就要進行，目前來看，一切都是在法律框架內平穩進行著。然而一旦這場似乎只為錢的公投獨立獲得成功，英國必將徹底淪為二流國家，對歐盟也是個大麻煩。

如果你要回答：蘇格蘭人有什麽歷史認同，或者區別於英國其他民族有何不同之處，似乎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蘇格蘭人和英格蘭人在英語單詞的某些拼寫上有所不同。比如說，麥當勞的英語蘇格蘭人會使用Mac開頭，英格蘭人會使用Mc。”來自英格蘭中部城市的朱利安·沃明頓想了半天弄出來一個答案。這個說法獲得住在蘇格蘭北部離島的自由攝影師馬爾克斯·麥卡丹（McAdam）的肯定。“這種情況確實存在。我就是英格蘭人。我的名字可能是蘇格蘭名字，也可能是愛爾蘭名字。天知道！”他們對南方周末記者說道。

蘇格蘭即將在9月18日舉行全民公投。公投的問題只有一個：“蘇格蘭是否應該成為一個獨立國家。”參加投票人員包括所有在蘇格蘭境內的大不列顛以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公民。在距離投票日還有11天的時候，民意調查顯示贊成獨立的比例達到47%，不贊成獨立的比例為45%。

這是在民調當中支持獨立的比例第一次占據上風。這一傾向立刻導致英鎊匯率跌至10個月來最低，同時也帶來了各種政治反彈。英國政府不得不提出下放給蘇格蘭更多的權力，以便將其留在聯合王國內部。同時，“蘇獨”話題也跨越國境線，成為歐盟亟待處理的燙手山芋。

獨立，為了錢？

能夠喚醒蘇格蘭人身份認同的似乎只有短裙、風笛和威士忌。不過，即使對於鼓吹獨立的蘇格蘭民族黨領袖、蘇格蘭政府首席部長薩爾蒙德來說，歷史文化認同也不是第一位，最重要的是獨立帶來的經濟利益。

在蘇格蘭以外的地區，人們傾向於通過電影《勇敢的心》來理解蘇格蘭人。除了這部受到史學家詬病的電影之外，能夠喚醒蘇格蘭人身份認同的似乎只有短裙、風笛和威士忌。不過，即使對於鼓吹獨立的蘇格蘭民族黨領袖、蘇格蘭政府首席部長薩爾蒙德來說，歷史文化認同也不是第一位，最重要的是獨立帶來的經濟利益。

在2013年11月，由他領導的蘇格蘭政府發布了《蘇格蘭的未來：蘇格蘭獨立指導》白皮書，里面滿滿是蘇格蘭獨立之後的經濟利益算計——其中威士忌酒行業的總體價值為43億英鎊，超過蘇格蘭創意產業的總體價值。其余能夠讓蘇格蘭變得“更加富有”的經濟來源還包括巨額的北海石油、風能和潮汐能。這一項估算價值達1.5萬億英鎊。

如果用幾個詞語來總結這部多達670頁的白皮書結論，正如“Yes Scotland”這個推動公投的獨立運動組織給南方周末發來的正式答複那樣，蘇格蘭獨立將會使其“更加民主、更加繁榮、更加公平”。這個回答與世界上許多追求“民族自決”有著顯而易見的不同：它除了追求經濟和社會利益之外，並沒有刻意強調本民族的歷史文化認同。根據蘇格蘭政府白皮書，獲得獨立後，蘇格蘭仍舊將奉英國女王為本國元首，但將自行起草憲法，成為一個類似英聯邦成員國那樣的國家。

麥卡丹認為蘇格蘭人和英格蘭人略有區別但是並不明顯。“在歷史上他們有過交戰。在英國北部還修建過類似中國的長城用來進行防禦作戰。現在要是玩英式橄欖球或者踢足球，雙方還會為各自的球隊加油。”但是雙方在飲食上差別不大。彼此信仰的教派有所差別，但同屬基督教。蘇格蘭地區很多地方同時使用凱爾特語和英語。著名的蘇格蘭民歌《友誼地久天長》卻是用古英語填詞。

既然分得不是那麽清楚，獨立公投對於麥卡丹來說“不過是政客想要在史上留名”。他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他決定投反對票，原因是蘇格蘭已經有了很好的生活水平，現在的生活狀態也沒有什麽太多的問題。“機器沒有壞，就不要拆掉它。”麥卡丹總結說。

獨立公投：按法律辦

整個蘇格蘭獨立公投從推動到形成法律，在法律框架內平穩運行，通過談判解決問題，沒有過激行為出現。

蘇格蘭之所以成為大英帝國的一部分，並非因為臣服在鐵與血的征服之下，而是因為雙方王室之間的古怪聯合。蘇格蘭在史上確實曾經為了獨立而與英格蘭交戰，後成為一個獨立王國。1603年英格蘭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因未婚無子嗣而指定蘇格蘭國王詹姆斯六世為英格蘭國王，稱為詹姆斯一世。以一個國王領有兩個國家的方式，蘇格蘭和英格蘭實現合並。到1707年，雙方進一步簽署了聯盟條約，構建了今天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的主體。

1934年，主張蘇格蘭獨立的蘇格蘭民族黨（SNP）成立。但是蘇格蘭的獨立運動直到二戰結束之後影響才逐漸擴大。其標誌是蘇格蘭當地人要求更多的自治權利，並在1940年代末發動了《蘇格蘭信約》（Scottish Covenant）簽名活動。五百多萬蘇格蘭人當中有大約兩百多萬人進行了簽名。1979年，第一次試圖成立蘇格蘭議會的公投舉行，未獲成功。直到1997年，第二次公投才以多數票通過成立蘇格蘭議會。1998年英國政府（或按蘇格蘭官方說法，西敏寺政府）通過《1998蘇格蘭法案》，正式建立了蘇格蘭議會。在議會基礎上產生了蘇格蘭政府。蘇格蘭議會擁有有限的征稅權。而蘇格蘭政府則全面接管了除國防以及外交之外的當地事務行政權。

蘇格蘭議會的成立大大加快了蘇格蘭獨立的步伐。2011年，主張獨立的蘇格蘭民族黨在議會選舉當中獲得半數以上席位，隨即提出獨立公投。2013年10月15日，英國政府與蘇格蘭政府達成《愛丁堡協議》，在《1998年蘇格蘭法案》基礎上確定了獨立公投的合法性和公投細節。

在接受南方周末記者采訪時，蘇格蘭議會公共信息以及出版處發言人弗雷賽·穆雷認為《1998蘇格蘭法案》和《愛丁堡協議》是獨立公投的法律基礎。“你可以從《愛丁堡協議》看到，雙方政府同意獨立公投有清晰的法律基礎。蘇格蘭議會負責為公投立法。”穆雷說。

整個公投從推動到形成法律，在法律框架內平穩運行，通過談判解決問題，目前沒有過激行為出現。具有獨立傾向的加泰羅尼亞公共外交委員會秘書長阿爾伯特·洛約-馬里奈（Albert Royo-Marine）將西班牙的加泰羅尼亞和蘇格蘭爭取獨立過程作出比較後，對南方周末記者稱：“英國在面對類似（獨立）問題上的做法是歐洲民主制度的良好範例。”他認為，英國政府與蘇格蘭政府進行了良好的協商而最終達成公投決議。在西班牙，現任的拉霍伊政府不接受加泰羅尼亞議會提出的民族自決公投的請求。

麻煩的不僅是英國

蘇格蘭獨立公投已經不僅僅是英國的內政，因其重新劃分邊界，也會在整個歐洲引發反應。而歐盟的官方反應是，蘇格蘭不會自動成為歐盟成員國，而是應該根據相關法律重新申請歐盟成員國資格。但是究竟援引什麽樣的相關法律尚有爭議。而且申請的過程有一定的不確定性。

蘇格蘭公投只是獨立過程當中的重要一步。如果事實上公投得到的答複是肯定的話，接下來蘇格蘭政府還要和英國政府就如何分家進行冗長瑣碎的談判。這對於英國人來說將是極其痛苦的事情。蘇格蘭的獨立不僅將帶走大不列顛8.2%的人口、幾乎同樣比例的GDP，以及四分之一的國土，而且將造成英倫三島經濟文化和社會生活的巨大改變。

蘇格蘭最大的城市格拉斯哥是整個英國的造船中心，剛剛下水的皇家海軍“伊麗莎白女王”號航母正在當地的克萊德造船廠進行安裝測試。當然，皇家海軍不會失去這艘航母，但是卻失去了蘇格蘭瀕海的重要港口以及造船工業。

此外，蘇格蘭政府的白皮書公開宣稱將要執行無核政策。獨立將迫使英國將核武器撤出蘇格蘭。因此，蘇格蘭獨立公投如若獲得通過，英國的國家安全政策將受到極大影響，進而帶動北約的安全政策發生變化。

還有，將近90%的北海油田也位於蘇格蘭領海或者海洋經濟區內，因此帶來的能源、稅收等一系列的新問題。這些只是諸多問題當中的主要部分。

在蘇格蘭獨立公投問題上一樣覺得頭疼的還有歐盟。蘇格蘭公投獨立如若通過，這個新生的國家是否能夠順理成章地成為歐盟第29個成員國就成為一個很嚴肅的法律問題。歐盟尚未出現過成員國一分為二的情況。所有成員國在入盟之前已經基本解決了彼此的邊界問題。

“加入歐盟的一個必要條件，必須不能帶有和歐盟其他國家的重大領土主權沖突的爭執。”中國國際問題研究所研究員邢驊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從這個角度而言，蘇格蘭獨立公投已經不僅僅是英國的內政，因其重新劃分邊界，也會在整個歐洲引發反應。而歐盟的官方反應是，蘇格蘭不會自動成為歐盟成員國，而是應該根據相關法律重新申請歐盟成員國資格。但是究竟援引什麽樣的相關法律尚有爭議。而且申請的過程有一定的不確定性。

親獨立的蘇格蘭阿伯丁大學政治學教授邁克爾·基廷認為，因為以英國的一部分加入了歐盟，蘇格蘭完全符合歐盟的入盟條件，重新申請加入歐盟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是即將卸任的歐盟委員會主席巴羅佐5月份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采訪的時候則認為：“（蘇格蘭加入歐盟）如果不是不可能，那也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土耳其可以成為這個漫長的過程的極好註腳。該國於1959年申請加入歐盟的前身歐洲經濟共同體，但是到現在也沒有成為歐盟成員國。

巴羅佐的說辭代表了歐盟內部的某種隱憂。那就是蘇格蘭獨立可能會引起歐盟內部的連鎖反應。歐盟成員國西班牙、法國、比利時和意大利或多或少存在著一定的獨立運動勢力。身為西班牙人，巴羅佐十分清楚本國的獨立勢力訴求。西班牙的外交政策當中也十分警惕其他國家的地區獨立和分離運動給國內分離主義勢力造成的影響，在科索沃問題上就是一個例子。西班牙是至今尚未承認“科索沃共和國”的5個歐盟成員國之一。英國《獨立報》據此認為，西班牙可能會在入盟問題上將蘇格蘭拒之歐盟大門外。僅此就必將導致獨立後的蘇格蘭無法成為歐盟的一員，因為歐盟的表決方式是：全體通過。

巴羅佐的擔心其實不無道理。事實上，帶有獨立傾向的加泰羅尼亞公共外交委員會秘書長洛約-馬里奈聲稱，加泰羅尼亞一直在尋求進行獨立公投。盡管認為蘇格蘭獨立和加泰羅尼亞獨立運動是兩個國家的內部事務，但是兩者都試圖在民主制度的框架內加以解決。

“在選票和子彈之間，蘇格蘭人和加泰羅尼亞人肯定會選擇選票。”洛約-馬里奈稱，“加泰羅尼亞人正在密切註視著蘇格蘭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