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托業資產4月增長5000億元規模，顯超以往均幅，在於銀行理財對接信托雖漸 少，銀行同業資金借道信托，規避信貸監管◎ 本刊記者 張宇哲 文信托業自去年遭到券商、基金子公司等資管業務在放鬆管制政策紅利下的猛烈衝擊後，最新內部數據顯示，信托業資產規模再創歷史新高，且漲勢趨猛。 銀監會非銀部人士向財新記者透露，截至4月底，信托業資產規模已達9.23萬億元，刷新3月末8.73萬億元總資產的歷史紀錄， “4月單月就增長了5000 億元的規模，以往單月增長規模最多也就3000多億元” 。 自2010年銀信合作類、房地產類信托被陸續收緊，地方政府平台融資亦被政策限制，業內曾認為信托業發展面臨“拐點” ，特別是8號文（即3月27日銀監會公佈《關於規範商業銀行理財業務投資運作有關問題的通知》 ）對於券商資管、信托等通道融資方式產生一定的抑制作用。 多位信托公司高管亦對此證實： “這一輪信托資產增長的主要原因是，銀行同業資金投資信托受益權產品。 ”據瞭解，來自“銀行系”的興業信托和建信信托這類通道資產增長位於信托業前列。 “8號文之後，銀行理財對接信托的少了，銀行自有資金對接的明顯多了。 ”有信托業高層表示，這一輪信托資產猛增的主力是單一資金信托，就是銀行同業資金再借道信托公司，規避信貸監管。 財新記者獲悉，銀監會下一步將把信托業務分成兩大塊，事務性（即通道類的純受托業務）和主動管理業務分開此舉將充分暴露銀行資金渠道的運用。 意料之外 中國信托業協會發佈的2013年第一季度數據顯示，一季度末全行業信托資產規 模為8.73萬億元，同比增長65%，較年初環比增長17%，再創歷史新高。 “發展到這個程度應該在結構調整下再往前沖，4月的數據非常出乎意料。 多位信托業高管均對此頗為意外。 近期政策密集調整——3月底銀監會下發了8號文，限制銀行理財投資非標準化債權資產，信托產品被認為是典型的非標準債權資產 ； 4月以來央行為整頓債市，停止了丙類賬戶投資債市的操作。在多項政策衝擊下，4月的信托資產不減反而暴增，令監管層以及業內均大跌眼鏡。 顯然8號文對信托業的影響在意料之外。據前述銀監會人士透露，近期監管部門已對十幾家信托公司抽樣調查，大致匡算，今年以來信托資產增長的主要原因是通道類業務增長迅速，80% 的資金來源仍是銀行，來自于銀行的自有資金1月到4月末增長了1.5萬億元。 信托近年已受到各種方式的“窗口指導” ， “關鍵是不管住銀行沒用，小龍頭關住了，大龍頭不關沒用；銀行可以通過科目調整，繼續玩表內轉表外的搬運資產遊戲。 ”前述銀監會人士稱。 單一信托為主 “這一輪信托資產猛增的主要原因是單一資金信托增長較快，其中2012年下半年開始明顯增長。 ”用益信托工作室首席分析師李晹告訴財新記者。 中國信托業協會發佈的2013年一季度數據顯示，信托資產結構仍然以單一資金信托、融資信托與工商企業運用為主。按信托資產來源看，單一資金信托占比已達70%，集合資金信托占比24%，集合資金信托占比略有下降。 單一資金信托主要是以機構投資者為主導的“非銀信理財合作單一資金信托” （單一資金信托規模減去銀信合作規模） 。中國信托業協會的數據顯示， “非銀信理財合作單一資金信托”無論是絕對數額，還是占同期信托總規模的比例，近年一直呈現穩步上升態勢。2010年僅為6050億元，同期占比19.90%； 2011年增加到1.61萬億元，同期占比提高到33.47%；2012年上半年，進一步上升到1.91萬元，同期占比提升到34.51%；2012年下半年，則快速增加到3.07萬億元，同期占比已經高達41.12%，成為最大的增長動力。而在2010年以前，銀信理財合作對全行業信托規模的貢獻度均在50%以上。 單一資金信托無需對外披露細節，據多位信托業內人士透露，一半以上單一資金信托的資金來源是銀行同業資金，通過“買入返售金融資產”的方式轉讓信托收益權，銀行打個擦邊球， “在少數股份銀行已經做了一兩年，但在8號文之後，就出現了大量銀行同業資金購買信托收益權產品” 。 買入返售業務具有規避存貸比限制、減少資本消耗、提升利息收入等優勢。目前，商業銀行對其他商業銀行債權的風險權重為25%，對一般企業債權 的風險權重為100%； 通過買入返售這一途徑，商業銀行可以將對企業的債權轉 換為對其他商業銀行的債權，以降低對資本金的佔用。 據業內人士介紹，買入返售金融資產是指買入方按返售協議約定先買入再按固定價格返售的證券等金融資產所融出的資金。 以興業銀行為例，按照該行在報表附注的解釋，買入返售是指，根據協議 承諾將于未來某確定日期按照確定價格返售的金融資產，不在資產負債表內予以確認。買入該資產所支付的款項，在資產負債表中作為買入返售金融資產列示。年報注釋顯示，資金信托計劃系購買的信托受益權等，該產品的投資方向主要為信托公司作為資金受托管理人運作的信托貸款。 在興業銀行的年報中，買入返售金融資產下的“信托受益權” ，即是金融機構以其下的信托產品受益權作為抵押，向銀行賣出“返售金融資產” （賣出回購金融資產） ，並在約定時間回購該金融資產。 興業銀行年報顯示，2010年末持有的信托受益權僅14.5億元 ；在2011年半年報中，票據與信貸資產占興業銀行的買入返售金融資產的比例為90.57%，同期信托受益權的占比只有5.28%；2011 年末，此類資產增至2831.2億元，淨增2816億元，信托受益權占比則從5.28% 上升至53.73%，同期票據與信貸資產占比則快速下降到41.36%； 2012年末，信托受益權則增長至3947億元 ；2013年一季度買入返售繼續增加了1009億元。業內推測，主要是受信托受益權增加帶動。 民生證券分析師李少君分析稱，興業銀行2012年下半年買入返售金融資產 增加726億元，但結構變化較大 : 買入返售票據從4677億元下降至3705億元，占買入返售金融資產的比例從64.9% 下降至46.7%；買入返售信托受益權從1822億元大幅增加至3947億元，占比從29.5%飆升至49.8%。 李少君表示，興業銀行持有的信托受益權（包括買入返售、可供出售金融資產、應收賬款類投資項目下）從2012 年上半年的2827億元大幅增加至年末的5314億元，亦帶動2012年息差上升15 個基點，遠好于其他股份制銀行，其他股份銀行僅光大銀行上升5個基點，其餘均為下降。 受益權風生水起 2012年上半年，經銀監會“窗口指導” ，銀行理財產品投資包括信托受益權、委托貸款在內的六大類工具被禁止，自2012年下半年銀行同業資金投資信托受益權轉讓開始興起，也推動信托業資產 規模連創新高。 “原因還是融資需求旺盛、銀行自有資金少，因此銀行有出表的動力 ；同業資金原來用銀行理財資金表內資產轉 表外放貸很方便，監管限制銀行理財之後，現在銀行同業部門、資金部門打擦邊球做這一業務順理成章，幾家銀行合作互為交易對手，就可以實現從理財資 金到自營資金轉移。 ”一位銀行理財部門人士稱。此前銀行同業部門資金主要是買賣債券。 據業內人士透露，銀行同業資金購買信托受益權產品到期時，是由第三家銀行來接，即信托受益權轉讓， “企業委托一個銀行出資金買信托受益權產 品，這個信托產品再轉讓給另一家銀行” 。因為第三家銀行給這個企業有授信，會出具承諾函，實質是擔保性質，但擔保函會佔用風險資本，為規避風險資金佔用，有的銀行就用承諾函代替，相當于抽屜協議，但具有擔保函同樣的法律效用。 運作的基本結構是一方銀行在同業拆借市場找來資金，另一家銀行作擔保，擔保函（承諾函）的手續費在1%；銀行從同業市場拆借的資金購買信托收益權產品，一般放在應收款項類投資或可供出售類資產科目中。同業市場利率便宜，一般同業利率在4.5% － 5%，銀行能達到6.5%左右的收益，好的企業可以接受的融資成本在7%－ 8%之內，其中信托公司收千分之一到千分之二的通道費。 比如，興業銀行的同業資產占比達約30%，遠超行業平均17% 的水平。其中買入返售占絕大比例。僅僅看息差，這部分資產並不高，貸款的收益率可以達到4% 或6%，買入返售收益率才3% 左右。但用其吸收的同業資金，與買入返售業務相配置，利益還是很可觀的。 “即便堵住信托通道，銀行還可以找券商資管做通道。 ”一位上海的信托公司高管稱。這個模式自2012年下半年已開始吸引了同業資金之間周轉，開始是股份制銀行在做，現在大行已參與其中。 “以前大行不願意這麼做，是因為大行不願意出具保函，對外出具保函也要扣減風險資本。 ”從今年的信托資產規模排名來看，去年位於三甲的外貿信托和平安信托已經出局，取而代之的是來自“銀行系”的建信信托和興業信托。 截至去年年末，兩家公司信托資產 規模分別為3507.77億元和3360.49億元 ；但兩家公司的利潤增長不如資產規 模名列前茅 ：興業信托、建信信托去年實現淨利潤分別為7.72億元、5.87億元，業內排名大概在十名上下。業內人士分析稱，資產規模激增的主要原因即這類通道業務的猛漲，但通道類業務利潤並不高。 業內人士分析稱，按照《商業銀行法》的規定，銀行不得從事信托投資，在興業銀行的年報表里“關聯交易”項中也並未說明與其控股的興業信托有關聯交易， “銀行報表這麼明顯的造假不太可能，這說明興業銀行買入返售金融資產下的信托受益權，是來自其他金融機構” 。 據業內人士透露，此類業務以興業、浦發、民生、招行等股份制銀行規模最大。按照招商證券的估算， 至2012年底，商業銀行所持有的受益權信托規模高達8000億元。 收益率回歸理性 與資產規模仍高速增長相比，以往號稱“低風險、高收益”的信托產品整體收益率開始呈下降走勢。 用益信托工作室數據顯示，4月信托產品成立數量378只， 環比上升1.07%；成立產品規模合計521.67億元，環比大幅上升23.39%；成立產品數量和規模呈現連續兩個月上升，其中成立規模上升幅度較大且超過去年同期水平。其中，基礎設施信托、房地產信托和工商企業信托呈三足鼎立之勢，募集資金占比分別為22.95%、22.9%、22.8%。 前述4月信托報告顯示，基建類信托占比重新占據榜首，成立規模也實現今年以來首月超過房地產。今年4月，共成立379款集合資金信托產品，規模達596.75億元。4月成立的66款產品基建類信托共募集資金136.94億元，占總成立規模的22.95%，環比則降0.41個百分點。房地產信托及工商企業類信托與基建類信托的差距並不大，4月共成立房地產信托61款，募集資金136.64億元，占總成立規模的22.90%，環比下降3.84%。 盡管房地產信托規模占比已連續三個月下降，但是今年一季度房地產信托新增規模亦再現反彈之勢。今年一季度房地產信托新增的規模已經接近去年新增規模的50%，去年全年房地產信托累計新增3163.24億元。信托業協會發佈的2013年信托公司主要業務數據顯示，房地產信托在一季度累計新增規模達到1532.17億元，接近去年全年新增規模的一半，同比增幅達到246.73%。 3月末，信托公司房地產信托餘額達到7701.79億元，占比為9.4%，比去年末下降0.45個百分點。 “雖然去年12月財政部、發改委、央行、銀監會共同下發的《關於制止地方政府違法違規融資行為的通知》 ，限制地方政府平台融資，但並非不讓做了，政府項目仍然是最安全的，其他可投資的好項目並不多，地產風險已很大了。 ”用益信托工作室首席分析師李晹稱。 與信托資產規模持續迅猛增長鮮明對比的是，信托業收益率總體則呈下降趨勢。用益信托工作室的數據顯示，今年1月到4月成立產品的平均收益率分別為9.15%、9.09%、8.98%和9%。 “目前一年期產品平均收益率約為 7.5%，兩年期約8.6%，比去年同期下降1 － 2個百分點。而此前兩年，信托產品月度平均收益率均超過8%。 ”信托業人士介紹說。從收益率來看，雖然房地產信托繼續排名第一，但較上月下降0.02個百分點到9.98%。 目前，地產信托年化收益率達12%的項目幾乎絕跡。 國家統計局公佈的一季度社會融資規模達6.2萬億元，市場資金面寬裕。中國人民大學信托與基金研究所執行所長邢成分析認為，影響當前信托產品收益率的因素有三點，首先是貨幣政策相對寬鬆，信托產品流動性預期向好； 其次，理財產品中信托收益明顯高于其他理財產品，不排除信托“隨行就市” ，重新調整界定收益水平，與市場平均水平趨同 ；再次，信托公司自身有經營壓力，延續多年的高增長、高收益是不可持續的，必然會對收益水平進行必要調整。 “信托業明顯比去年難做，前兩年信托業的絕對收益率已分別下降到千分之三、千分之二，而2010年以前信托業絕對收益率在1% 以上。其實信托產品的收益率並未與項目風險掛鈎，主要是包括券商資管等各類通道業務拼費率所致，攤薄了收益率，今年應逐步回歸理性。 ”前述上海的信托公司高管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