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潘寅茹 樂琰 發自上海
一場突如其來的政變打破了土耳其夏夜的寧靜。
當地時間15日晚,土耳其發生軍事政變。在舊都伊斯坦布爾,橫跨博斯普魯斯海峽、連接歐亞大陸的兩座大橋被政變士兵把守,伊斯坦布爾機場外還有坦克部署、F-16戰鬥機在空中盤旋;在首都安卡拉,多地傳出槍聲及爆炸聲,有軍機飛過上空,土耳其議會大樓遭襲擊,官方電視臺一度被攻占,就連戒備森嚴的總統府周邊也冒出滾滾黑煙。
兩大經濟與政治中心城市受制,形勢岌岌可危,正在西南部地中海馬爾馬里斯度假的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立即中止休假。盡管埃爾多安在當地度假的酒店遭到了叛軍戰機轟炸,在趕回伊斯坦布爾前,埃爾多安還利用社交媒體向廣大民眾喊話,稱自己仍然控制權力,並號召土耳其人走上街頭支持政府,與叛亂分子對抗。
同時,埃爾多安還把政變的矛頭指向了土耳其宗教人士、目前流亡美國的費特胡拉·居倫(Fethullah Gulen)及其追隨者。
總統及其支持者有力回擊,看似來勢兇猛的政變很快被撲滅。到16日淩晨,總理耶爾德勒姆發表講話稱,情況已經完全得到控制。
最新消息顯示,這場“短命”的未遂軍事政變已造成161人死亡(不包括政變軍人在內),1440人受傷。共有2839名參與此次軍事政變者被逮捕,包括一些高級軍官,有20名叛亂軍人被打死。
用埃爾多安的話來說,他的“肅清”行動才剛剛開始。
中國遊客:躲在廁所不敢動
政變發生當晚,政變軍人不僅封鎖博斯普魯斯海峽上的兩座大橋,在伊斯坦布爾中心塔克西姆廣場,軍隊還和警察發生了交火。
在伊斯坦布爾國際機場,大量航班陸續取消,大批旅客滯留機場,甚至連機場櫃臺也一度找不到工作人員。雖然此次政變並未有中國公民傷亡報告,但大批中國遊客的行程安全令人牽掛。
7月16日,《第一財經日報》記者連線正在土耳其當地的中國遊客湯玥,政變發生時她住在伊斯坦布爾中心塔克西姆廣場邊的酒店。
“我從上海飛伊斯坦布爾,在土耳其時間15日下午抵達。我訂的酒店就在塔克西姆廣場旁邊,大約步行三分鐘的距離,我吃完飯就回了酒店。”湯玥告訴記者。
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剛剛回到酒店,就聽說發生了政變。
“我有加一些土耳其當地朋友的微信,他們當時就對我說,大橋已經被封了,而且好像幾乎所有的橋都被封了,機場也被封了。我原本的計劃是從伊斯坦布爾去卡帕多西亞的,但是現在我只能待在酒店。一開始我還不是十分擔心,以為沒有那麽嚴重,所以當晚就睡了。”湯玥坦言,最初聽說政變時,還是比較淡定的。不過,很快,湯玥就發現,事態遠比其預計的要嚴重。
“半夜三點半的時候,就發生爆炸了,而且威力非常大,我感覺到整個房子都在搖,我睡的床也都在搖!聲音特別特別響,就感覺是在我旁邊發生的一樣!可能因為我住的酒店距離塔克西姆廣場太近了,所以感覺非常強烈!”湯玥回憶道。
“不僅如此,我還聽到各種槍擊聲、子彈飛過的聲音,還有飛機飛過的聲音,我不確定是不是戰鬥機,然後我就一直躲在酒店廁所內不敢動。”湯玥透露,其目前還身處伊斯坦布爾,但一切安好。
目前當地局勢已經漸趨平穩。本報記者從攜程在土旅遊團領隊處獲悉,當地時間17日淩晨伊斯坦布爾回上海的航班有望恢複正常,滯留的中國遊客最快將從當天起陸續回國。
政變背後勢力薄弱
此次政變在不到24小時內就草草收場,未能撼動埃爾多安執政的基石,但也引發了諸多猜測。
土耳其當地人錫納(Fatih Sinar)通過社交媒體告訴《第一財經日報》記者,目前在土耳其社會有兩派意見,支持埃爾多安的則認定“居倫勢力”就是幕後主使;反對埃爾多安的勢力認為這是場由埃爾多安“自導自演”的鬧劇。
當然,土耳其問題專家並不認同後者的“陰謀論”。
上海大學土耳其研究中心研究員楊晨在接受本報采訪時表示,埃爾多安如果這樣做將會冒極大的政治風險,這對於他絕對是得不償失的。“從當前土耳其政治局勢的發展、埃爾多安個人在土政壇縱橫捭闔的手段來看,埃爾多安缺少這樣的動機。盡管自從2013年以來,土耳其的政治局勢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但是軍隊直接動用武力顛覆民選政府的舉動,這從1980年土耳其政變後就未曾出現過。”楊晨說道。
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副所長孫德剛也不認同陰謀論。他告訴《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如果這是埃爾多安自導自演的鬧劇的話,一旦敗露,對他的政治聲譽是毀滅性的打擊。他沒有任何必要這樣做。”
孫德剛更願意將這場未遂政變定義為“未經過精心策劃的政變”。在他看來,背後的力量應當是“居倫運動”串通了軍隊部分的世俗力量,但這兩股勢力很薄弱。“軍方的高層,包括各大軍區的參謀,還有民眾、議會中的反對黨都反對軍隊幹政,這與之前土耳其發生的4次政變(1960年、1971年、1980年、1997年)有所不同。”孫德剛說道,“這次只是獲得了小範圍的支持,所以結局只能如此。”
2013年是一個重要時點。外界認為,土耳其司法系統發起了一場反腐風暴,讓埃爾多安與居倫成為死敵。當年年底,被認為受居倫影響的司法系統開展大規模反貪腐搜捕,逮捕數十人,包括3名內閣部長的兒子和一家國有商業銀行的行長。
埃爾多安16日已敦促美國總統奧巴馬將居倫移交給土方,但美國國務卿克里則強硬回應稱,尚未收到土方引渡居倫的請求,並表示土耳其應“向我們提供能夠經得住事實考驗的證據。我們會仔細甄別,做出恰當判斷。”
世俗與宗教的平衡
除了強勢清除軍方的“異己”勢力、確保軍隊對自己的絕對效忠外,埃爾多安政府在16日將約2745名法官解職,也引起了極大的混亂。
這些法官與這場未遂政變有何糾葛?楊晨表示:“此次解除法官職務的決定是由土耳其法官和檢察官最高委員會發出的,理由是這些法官與參與此次政變的士兵一樣都是‘居倫運動’在國家機構中的滲透者,這仍然是2013年之後正義與發展黨(埃爾多安所屬政黨)與‘居倫運動’鬥爭的延續。只不過,此次政變為埃爾多安及其正發黨打擊‘居倫運動’提供了新的理由。”
目前,國際社會都在密切關註未遂政變後土耳其的走向。埃爾多安治下的土耳其會不會與“國父”凱末爾1923年建立土耳其共和國時確立的“世俗主義”就此分道揚鑣?
在土耳其共和國前4次政變中,軍隊一直踐行“世俗主義”的路線。不過,在政壇強人埃爾多安近14年的統治中,土耳其軍隊的高層將領已被不斷改換或肅清。
有土耳其前外交官形象地向本報記者描繪埃爾多安篩選政府官員的標準:先看他的夫人是不是正統伊斯蘭教教徒,如果是,再考慮此人適不適合擔任官職。
孫德剛表示:“前幾次政變的確世俗力量把宗教力量給壓制了。但這次顯得更加複雜。”之所以複雜是因為,政變的動機已不僅僅是世俗力量,還有反對埃爾多安集權的聲音,認為埃爾多安打算推行的總統制威脅到了土耳其的民主制度。
分析人士指出,這次未遂政變是土耳其國內世俗勢力與宗教勢力之間鬥爭的結果。此次事件過後,土總統埃爾多安的地位可能進一步鞏固,該國宗教勢力或將進一步增強,而土耳其與美國之間的關系短期可能會受到沖擊。
連接歐亞大陸的伊斯坦布爾博斯普魯斯大橋14日晚剛為發生在法國尼斯的卡車恐怖襲擊亮起藍白紅三色彩燈聲援法國,而第二天就被發動軍事政變的軍車和坦克占領,再過了不到24小時,博斯普魯斯大橋上的政變士兵已經投降。
這起未遂的政變導致了150名以上的軍人、警察和平民死亡,另有將近1500人受傷,當局還宣布已經逮捕了近3000名參與政變的人士。而政變的目標——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政變發生時他本人正在外度假,整個政變過程中遠程遙控,在4小時後飛抵伊斯坦布爾時,局勢已經得到控制。以是否能夠控制現任領導人作為成敗重要判斷標準的政變行動,以埃爾多安的毫發無傷宣告失敗。
但是,這次短命的政變,在很多方面給外界提供了思考空間。
伊斯坦布爾博斯普魯斯大橋上,民眾在政變士兵投降後自拍
民意和行動雙輸
首先是形式,在土耳其歷史上,政變並是一件陌生的事情,過去60年里至少發生了4次政變。15日的這次政變從行動路徑上看依舊延續了上個世紀政變的普遍做法——占領重要區域、首先攻入電視臺、通過媒體發表政變聲明。
但是,埃爾多安卻通過其一直反感的社交媒體發起反攻,利用自己堅實的民意基礎,通過視頻通話在CNN土耳其語頻道和社交媒體上號召民眾通過街頭遊行和廣場集會,表達對政府的支持。
一位在土耳其的中國留學生政變期間正在伊斯坦布爾,她聽到了戰機掠過的轟鳴,在街頭看到不少埃爾多安的支持者在清真寺的號召下遊行抗議政變,也在伊斯坦布爾阿塔圖爾克機場看到了不知所措的滯留人群。
這位留學生告訴《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在社交媒體上有支持埃爾多安的,也有陰謀論者,反對、懷疑埃爾多安,並且同情士兵的,多是大學生、教授、藝術家和知識精英等世俗派,那些支持埃爾多安的,則多數是保守宗教派。
值得註意的是,土耳其是典型的穆斯林國家,穆斯林人口占總人口的95%。2014年埃爾多安贏得土耳其首次總統直接選舉時,其支持率遠超其他兩位候選人。
其次,政變的失敗與軍隊內部的支持不夠有關。有分析認為,目前雖然不知道政變武裝的動機是什麽,但是這次發動政變的軍隊,從一開始就出師不利。
從事後有3000多名參與政變的軍事人員被捕來看,政變力量遠多於當局口中的“一小撮人”,有報道稱4名將軍和29名上校軍官參加了此次政變,但問題是,這些軍官中的大部分都是軍隊中層,尤其從一開始,總參謀長胡盧西·阿卡爾將軍(Hulusi Akar)被扣為人質,海軍和特種部隊指揮官均表態不支持,均可見此次政變並未得到軍隊關鍵力量的支持。
從上述兩方面看,此次政變在民意支持和軍事支持上雙輸。
對埃爾多安的不滿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副研究員、《困頓與突圍:變化世界中的中東政治》一書作者田文林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專訪時表示,此次政變跟以往的歷次政變相比有其特殊性,與埃爾多安近年來一些內政外交的失誤有關,政變很可能是部分民眾對埃爾多安統治不滿的一種體現。
“中東劇變以後,埃爾多安在中東地區的一系列政策昏招叠出。內政領域,埃爾多安近幾年強力推行私有化政策,導致國內貧富差距持續加大,同時,埃爾多安的統治帶有很強的獨裁傾向。可以看出,埃爾多安的內政外交所激起的民怨還是比較大的。”田文林稱。
田文林表示,除了此前支持埃及和突尼斯民眾反對政府,埃爾多安還支持敘利亞民眾反抗阿薩德政權,但是直接的結果就是導致敘利亞陷入恐怖主義活動泥淖,近兩年也波及到土耳其。另外,土耳其在敘利亞等地推行的這種政權更替也激發了難民問題。土耳其作為敘利亞鄰國,更是直接受到難民潮外溢的影響,治安和財政壓力都變得非常突出。
從1960年以來,土耳其已經發生過4起成功的軍事政變(1960年、1971年、1980年和1997年),但是軍人幹涉內政對於現在的土耳其來說是否還有民意基礎?或者說民眾是否還歡迎軍人?是此次失敗政變值得探討的問題。
北大歷史系副主任、土耳其研究專家昝濤在其研究中提到,土耳其軍人以往的幾次幹政,最重要的原因是多黨競爭的民主政治的失敗。以往的軍人幹政大多獲得民眾的支持,但現在即使是警惕伊斯蘭複興的世俗主義者也不願意看到軍隊出面幹政這種不民主的現象,土耳其人形成的共識是,需要常規的文官體制來捍衛民主與世俗主義,而不再是軍隊幹政。
忠於埃爾多安的軍隊
在政變發生後,各種輿論分析最大的焦點在於,世俗化和宗教化之爭,導致了土耳其的種種亂局。
現代土耳其之父凱末爾留下了一句話:“文明只是意味著西方的現代文明,此外不可能是任何其他的東西。”凱末爾主義因此開啟了追求世俗化和現代化的時代。此後,政教分離和議會制一度讓土耳其成為最民主自由的伊斯蘭教國家。其中,軍隊便是世俗主義的堅定擁護者。
不過,在土耳其這樣一個穆斯林國家里,政治決策和法律中沒有宗教的影響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過去4次軍事政變的共性之一就是糾偏,防止土耳其伊斯蘭化。然而,有穆斯林兄弟會背景的埃爾多安所在的正義與發展黨,過去一直強調民主和政教分離,近幾年卻開始推行相對伊斯蘭化的政策。
“從2002年上臺以來,埃爾多安逐步把他的勢力向軍隊滲透,一定程度上對世俗化的軍官進行更換,開始控制軍隊,這就解釋了為什麽這次政變不像以往那樣可以很快地接管政權,政變軍隊反而遭到了另一部分主要軍事力量的抵制,這也證明,現在的土耳其軍隊,相當一部分是忠誠於埃爾多安政府。”田文林說。
田文林認為,土耳其軍隊不僅是軍事力量,還是一股政治力量。這次政變不成功會加速埃爾多安對軍隊進行清洗和更換,而且,由於組織上已經被削弱得非常嚴重,未來土耳其軍隊再發動類似政變,難度只會越來越大。
受周末軍事政變打擊,土耳其股市周一開盤暴跌,伊斯坦布爾證交所100指數跌5.1%,創2015年8月來最大跌幅。
當地時間15日晚,土耳其發生軍事政變。在舊都伊斯坦布爾,橫跨博斯普魯斯海峽、連接歐亞大陸的兩座大橋被政變士兵把守,伊斯坦布爾機場外還有坦克部署、F-16戰鬥機在空中盤旋;在首都安卡拉,多地傳出槍聲及爆炸聲,有軍機飛過上空,土耳其議會大樓遭襲擊,官方電視臺一度被攻占,就連戒備森嚴的總統府周邊也冒出滾滾黑煙。
歐洲其他主要指數普漲,英國富時100指數開盤上漲16.76點,漲幅0.25%,報6669.24點;;法國CAC40指數開盤下跌0.71點,跌幅0.02%,報4372.51點;德國DAX指數開盤上漲8.60點,漲幅0.09%,報10066.90點。富時泛歐績優300指數開盤基本持平。
7月16日零點剛過,土耳其廣播電視總臺的TRT1頻道,女主播蒂珍·卡拉斯(Tijen Karaş)手中捏著兩頁紙,向電視觀眾口播了一份政變軍人起草的聲明。一個自稱為“祖國和平委員會”的軍人團體在聲明中宣稱,軍隊已經接管政權,將在全國範圍內實行宵禁並實施軍事管制。
主播卡拉斯今年41歲,已經在土耳其廣播電視總臺工作多年。播出時她身著藍色西裝,從穿著上看不出她與平時主持節目時有什麽區別。在將近10分鐘的播出中,蒂珍表現得相當鎮定,讀錯的情況很少,但還是不難看出她的緊張:剛開始時,她下意識地雙手緊握,直到播出一段時間後,才慢慢松開。或許由於混亂,在播出結束後,演播室的畫面並沒有立即被切走,只見她拿起旁邊的一瓶水,喝了一口,神情依然緊繃著。
零點35分,TRT1頻道停播。TRT1頻道於1968年開播,是土耳其歷史最悠久的電視頻道,一天24小時播出,內容以新聞、娛樂節目和連續劇為主。
把時間倒回到3小時以前。
當地時間7月15日夜晚10點,一群士兵來到位於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的土耳其廣播電視總臺,他們稱有跡象顯示“伊斯蘭國”恐怖組織將對電視臺發動襲擊,所以由他們進入電視臺進行保護。10點半,進入電視臺後的他們命令切斷電視信號,並且要求大多數人交出手機後離開。據卡拉斯事後回憶,當時士兵綁住了三五個人的雙手,不許他們問任何問題,並把他們帶到一個封閉的房間,一舉一動都被嚴密監視,但士兵表示不會去傷害他們,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國家的利益。隨後士兵把他們帶去直播室,用槍威脅著要求他們播出軍方的聲明。
得知電視臺被政變當局控制的消息後,上百名支持埃爾多安的民眾手持著國旗沖進總臺大院。盡管士兵持有槍支,但民眾還是一點點向靠近,說服士兵放下武器。7月16日淩晨2點多,這批民眾最終進入了電視臺直播室。此時, 卡拉斯 和其他工作人員還在直播室內。 卡拉斯拿起話筒,向情緒激動的民眾發表講話,表示剛才的播送是她一生中最艱難的時刻,大家可以看出她的眼睛和嘴唇都在顫抖,她是在軍人的威脅下被迫的。這一切都在電視的現場實時播出,直播室罕見地成為了一個重要的新聞現場。
被政變軍方占領的媒體不僅僅有土耳其廣播電視總臺,還有在伊斯坦布爾的CNN土耳其語頻道和土耳其發行量最大的紙媒之一——《自由報》等等。不過在這次媒體戰中,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的轉變頗有意味。之前,埃爾多安曾經敵視社交媒體,甚至在2014年要求封鎖推特網站,但最終決議被憲法法院推翻。這次,他不僅在推特上呼籲民眾到機場和公共廣場上去打破政變當局的宵禁命令,而且還使用蘋果手機上的視頻聊天軟件Facetime接受媒體采訪。畢竟他知道,在失去了“喉舌”後,他只能通過社交媒體來奪回輿論上的主導權了。
土耳其政變失敗之後,美土俄關系會如何發展?
在俄羅斯政治學專家看來,土耳其不成功的政變極大地加強了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的地位。現在,埃爾多安已經開啟了對軍事和司法系統的新一輪清洗——這讓土耳其和美國的關系變得更為複雜,但卻可能加強安卡拉和莫斯科之間的關系。
土耳其軍人政變的兩大理由
7月16日夜間,土耳其叛亂者實施了一次頗為倉促的政變行動,主戰場發生在安卡拉和伊斯坦布爾,最終土耳其政府宣布政變失敗。就政變過程而言,叛亂者準備得非常不充分,而且他們顯然也沒有獲得想象中的支持。
“政變是由中層軍官發動的,不是通常那樣由軍隊高層領導。顯而易見的是,這場政變的組織非常糟糕,他們高估了自己的可能性和力量,也高估了站在他們一邊的人數。他們無法像過去那樣奪取國家的領導權,因此政變被平息了。”俄羅斯東方國際關系和公共外交研究中心主任弗拉基米爾·阿瓦特科夫表示。
此外,土耳其軍隊中大量埃爾多安的親信也打壓了叛亂者。“政變沒有成功,因為軍隊的想法並不是完全統一的。”高等經濟學院政治科學部高級教授列昂尼德·伊薩耶夫表示。
在俄羅斯的專家們看來,對土耳其政變感興趣的不只是本國人,還有許多外國的旁觀者。“軍人政變對土耳其來說司空見慣。一般都是出於兩種目的:第一,將政權中的宗教極端分子清除;另一種則是加強土耳其與美國關系的忠誠度。”阿瓦特科夫稱。
政變的最大受益者:埃爾多安
在俄塔社看來,在此次不成功的政變之後,土耳其總統就可以鞏固自己的權力,並進行一系列的清洗。甚至不能排除在這種背景下埃爾多安可以修改土耳其憲法,終結土耳其作為總統制共和國的歷史。
“如果可以解決總統制共和國的問題,那麽可能會如埃爾多安所願,迅速得到解決。”阿瓦特科夫表示,“在政變之後,埃爾多安獲得了足夠多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土耳其還需要更多的應對措施。“通常在類似的政變之後,都會跟進大量應對措施。”伊薩耶夫表示,“在不成功的政變之後,都會出臺大量倡議和決策。”
俄羅斯專家們也認為,新的政變近期已經不可能再發生。
俄土美關系怎麽走?
土耳其和華盛頓的外交關系也在政變之後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俄羅斯專家們看來,不排除安卡拉會傾向於疏離美國,並積極開始與俄羅斯的關系正常化。
“美國和葛蘭都不太樂意看到俄羅斯和土耳其重修舊好。”阿瓦特科夫表示,“如果這是真的,那麽近些日子為什麽會發生這一切也就變得顯而易見了。”俄羅斯專家指出,考慮到土耳其國內政治家的近日的種種雄辯,安卡拉疏遠美國並接近俄羅斯完全可能。畢竟土耳其總理近日剛剛表態;“庇護葛蘭的國家——也就是美國,不是土耳其的朋友。”
上周末,土耳其經歷了驚魂48小時。盡管這場短命的政變已經結束,真相仍然撲朔迷離,余波還在擴散。
總統發動了政變?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將政變的矛頭指向遠在美國的流亡宗教領袖葛蘭。上周日,葛蘭在賓夕法尼亞的家中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埃爾多安對於自己策劃了這場政變的指控是完全沒有根據的。他還表示,盡管土耳其進一步向美國政府施加壓力,要求將自己引渡回土耳其,但他自己並不擔心會被美國驅逐出境。
目前葛蘭尚未收到美國政府有關引渡的任何消息。他認為,埃爾多安的引渡要求不過是一次虛張聲勢。葛蘭還把埃爾多安的政治戰略和上世紀40年代的希特勒相提並論。“很顯然,統治黨派領導層和總統之間存在分歧。他們沒收財產、占領媒體、砸門、傷害民眾,這些舉動和希特勒的軍隊十分相似。”葛蘭表示,最近幾年,他在土耳其的追隨者受到了埃爾多安的不公對待。
葛蘭還提出,他反對一切的軍事政變,因為他就是這種政變的受害者。
美國國務卿克里表示,美國尚未收到引渡葛蘭的要求,但他希望土耳其“能向美國呈現合法證據”,而美國將會“對此作出恰當判斷”。
上周六中午,幾十名群眾聚集在葛蘭的居所外,打破了這片鄉村地區的平靜。一名帶頭巾、手中揮舞著土耳其國旗的婦女叫道:“美國應該停止保護葛蘭!葛蘭是一名罪犯!”
葛蘭的媒體顧問阿斯蘭多根(Alp Aslandogan)表示,葛蘭的安全“處於高度警戒狀態”。葛蘭雇傭的賓夕法尼亞州騎警和一小支私人武裝安保力量試圖控制這群抗議者。
現年77歲的葛蘭看上去非常虛弱。據他的醫生稱,葛蘭患有糖尿病和心臟病。自1999年起,葛蘭便一直居住在賓夕法尼亞。
“大清洗”
據BBC報道,土耳其司法部長在周日表示,自政變以來,土耳其軍隊已經逮捕了超過6000人,其中包括高官階軍人和2700名法官。死亡人數則已上升至290人。上一個周日在“清洗”土耳其西南部城市代尼茲利時,被捕政變士兵再增50人。司法部長預計被捕人數還將上升。
“我們將繼續清洗國際體系中的‘病毒’,因為這種‘病毒’已經擴散了。不幸的是,這種‘病毒’已經和癌癥一樣包圍了整個國家。”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在伊斯坦布爾舉行的一場悼念政變受害者的葬禮上如是表示。
在一些人看來,埃爾多安將利用此次政變的機會,更激進地推進憲法改革,從而進一步加強自己的權力。
伊斯坦布爾和安卡拉等城市中,民眾聚集起來表達對政府的支持。埃爾多安對群眾表示,土耳其將考慮恢複死刑。“在民主國家,決策的制定基於人民的意願。我認為,我們的政府應該先和反對派談一談,然後作出決定。我們不能再推遲(死刑的恢複),因為在這個國家,發動政變的人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
2004年,土耳其為加入歐盟取消了重大刑罰。1984年以來,該國沒有執行過死刑。
土耳其軍人逃亡希臘
上周六,一架土耳其軍用直升機降落在了希臘北部的亞歷山德魯波利斯國際機場上。據希臘航空當局稱,這家直升機當時低空飛行,從東方駛向希臘。在距亞歷山德魯波利斯機場不到10英里時,飛機用緊急頻道撥出了聯系電話。希臘當局向機上人員發出信號,直接允許他們進入機場,並提供了相關氣象和機場跑道信息。
不過,這8名軍人希望尋求政治庇護的希望似乎落空了。在直升飛機著陸之後,土耳其外交部長卡烏索戈魯要求希臘將這批官兵引渡回土耳其。希臘政府發言人傑洛維希利表示,希臘當局已經和土耳其方面進行過溝通,將盡快安排這架土耳其直升機回國。
據雅典通訊社報道,直升機上的8人中,3人為少校軍銜,3人為上尉,2人為中士。
“現在伊斯坦布爾的景點全部免費開放,沒有人來啊。所有城市公共交通也全部免費。”在伊斯坦布爾從事旅遊業20多年的陳總對第一財經記者說,“最近多次爆炸案,對旅遊業打擊太大。很多旅行社今年甚至沒有開張過。”
陳總自己公司的旅遊業務也是損失慘重。他坦言,去年旅遊業務營業額250多萬美元,今年1月至今只有10萬美元左右,落差超過10倍。“包括中國在內的各國政府都在不同時期對來土耳其旅遊提出警告或發出禁令,這使得來土耳其的遊客銳減,中國各種外交、商務和文化團組都因審批問題而不能成行。”陳總這樣說。
從2016年開年至今,土耳其首都安卡拉和旅遊黃金城伊斯坦布爾先後經歷了5次恐怖主義襲擊,特別是最近一次發生在伊斯坦布爾阿塔提卡機場造成280多人死亡的爆炸案,幾乎嚇退了所有的觀光客。而剛剛過去的周末發生的軍事政變更是讓當地的旅遊業雪上加霜,徹底將其推向絕境。
根據土耳其統計局的最新數據,2015年第一季度至2016年4月底,土耳其旅遊收入已經累計下降了50.3%,超過70%的收入來自海外遊客;根據土耳其旅遊部6月28日的數據,僅今年5月,到訪土耳其的遊客人數比去年同期249萬人下降了34.7%,創下22年以來的最大降幅。
與此同時,土耳其旅遊酒店和投資者協會也發布聲明稱,由於安全隱患以及土耳其與俄羅斯的外交沖突,來自歐洲和土耳其第二大遊客來源地的俄羅斯觀光客銳減,下降了92%。另外,土耳其酒店住客率在5月暴降57% ,日均酒店房價同比下降33%至83.20歐元,來自德國和英國的遊客也分別下降了31.5%和29.4%。
一些大型的國際旅遊公司不得不關閉或縮小在土耳其代理營運的規模。專營土耳其和塞浦路斯旅遊的英國旅遊公司“安納東利亞天空”(Anatolia Sky)在阿塔提卡機場發生爆炸的幾天後,不得不關閉了土耳其的業務。該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孔克(Akin Koc)表示:“過去幾年,特別是去年至今,由於土耳其地緣政治不穩定,恐怖襲擊頻繁,公司承受巨大壓力。每一次襲擊和政治外交事件,對公司業務都是一次打擊。”
“目前來看,土耳其的旅遊業完結了。”土耳其“收藏發現”(The Discovery Collection)旅遊公司總經理澤克亞 於策 (Zekiye Yucel)非常沮喪,他們土耳其旅遊業務越來越少。
“接下來的6個月會發生什麽我們無法預料。在這種情況下鼓勵去土耳其旅遊是罪過的。”他認為,“由於軍事政變激起土耳其國內的憤怒情緒對旅遊業產生的損害,甚至超過了恐怖襲擊”。
世界旅遊組織(World Travel and Tourism Council)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一個國家的旅遊業如果因為恐怖襲擊遭到破壞和打擊,平均來說,一般需要13個月左右的時間進行恢複。但是世界旅遊組織主席斯考斯伊爾(David Scowsill)則對土耳其的情況表示出特別深切的關註。他列舉了土耳其正面臨的種種危機,除了恐怖襲擊威脅之外,土耳其緊挨著深陷戰爭的敘利亞,它與俄羅斯的交惡也未能改善,還面臨著海量難民的湧入。“軍事政變事件又加重了情況惡化,可能要等到人們看到土耳其政治出現穩定局面,才會有大量遊客到來。”
陳總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公司現在開始轉向做工業原料的進口生意了。“目前公司從事旅遊業務的共有28位員工,也不能裁員,裁了他們生活怎麽辦?只能以發展其它業務來維持公司的生存了。” 他的語氣里充滿了無奈。
在國際公司的版圖里,土耳其和巴西、俄羅斯等國家列在一起,被稱為新興市場(Emerging Markets)。我被派到了土耳其去學習當地精細化工在國際市場的開拓經驗,可是我發現並沒有什麽可以學習的。
那時土耳其還沒有政變,在依山傍海的伊斯坦布爾郊外,化工廠主M悠然自得地在自己的廠區里草坪上搭起燒烤架打開香檳歡迎我們這個來自中國的產業學習團。他說著流利的英語,驕傲地介紹從美國為工廠引進了最先進的行業技術,依靠德國等發達歐洲國家帶來的巨大需求,加上土耳其本土勞工的價格優勢,工廠實現了多年持續發展。可這個成功的故事跟中國太像了,幾乎完全就是拷貝了中國剛改革開放時期的廣東企業。占盡天時地利人和,這不就是放在風口的豬嗎?這能給我們什麽啟發呢?我們一行人在恭維之余,感覺唯一的收獲就是,原來世界大同,新興市場都一個樣。
不過去了土耳其我才知道,對當地旅遊業來說,中國是他們的新興市場,我們是他們的開發對象。
土耳其第二大城市伊斯坦布爾,兼具東西特色,是傳統的歐洲遊客目的地。土耳其的東方特質,來自於國民中95%以上的伊斯蘭教徒。體現在這座城市里的,就是大小清真寺一天播放五次響徹雲霄的禱告穿插在滿街的水煙袋和大串小串的各色烤肉里。與此同時,伊斯坦布爾的西方特色同樣鮮明,藍色清真寺對面就是規模不亞於它的索非亞大教堂,路上的行人中也不乏膚色純白的希臘後裔,鵝卵石鋪就的整潔街道、街邊林立的咖啡館和叮叮有軌電車,看上去與歐洲無異。
在土耳其,你甚至還可以隨處買到茴香味十足的土國國酒Raki,這是世俗化最明顯的標誌。與其他伊斯蘭國家非常忌諱飲酒、動不動對酒精實施重稅不同,在土耳其酒館喝上一杯無傷大雅。也許Raki真的如當地人所說不是酒,是“獅子的奶”(因加水後清澈的酒漿變成乳白而得名)。這一切就像其旅遊局宣傳的,伊斯坦布爾是“Different Europe, Different Asia(不一樣的歐洲,不一樣的亞洲)”。
但圍著粉圍巾Fez Travel女導遊A卻說:“土耳其的中國遊客不如她預料的多!”Fez Travel是當地的一家頗有名氣的旅行社,他們得到的消息是土耳其旅遊局在中國做了很多推廣。“我們都準備好了迎接中國遊客,可是實際接到的團卻很少。”A說。
是的,上海的地鐵站、航空公司的雜誌都有土耳其棉花堡的熱氣球廣告。至於A的旅行社感覺中國遊客少,可能不是中國人去得少,而是她不知道中國人的需求,因而接不到中國團。
Fez Travel在伊斯坦布爾經營很多當地文化旅遊項目,比如參觀亞里士多德在的故居,每年春天為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一戰陣亡在土耳其的戰士後裔安排Anzac Day(澳新軍團日),前往一戰戰場恰納卡萊,在春暖花開的海邊為舉辦悼念儀式等。這些深度體驗項目跟中國人慣常的到熱門景點拍照然後買買買的節奏太不一樣!
C在中國數一數二的旅行社工作,一直帶海外團。她說:“其實近兩年土耳其的需求還比往年多些,今年還剛有個直銷公司去了。但是這些新興目的地的地接跟法國等成熟旅遊目的地比還不夠成熟,有時候要車沒車,要人沒人。”
這次政變發生後,導遊A和她的旅行社期待的中國遊客會怕是會更少了。
天災人禍對一個國家的影響,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在旅遊上。自然災害、恐怖襲擊、疾病、航空事故都會讓遊客熱情大減,更別說這次土耳其有坦克開到了市區的道路上。
周末一早,C的公司就第一時間確認了一遍當時沒有團在土耳其。“個人旅遊有人去,我們已經通知並盡快安排回程。”C說。
另一家中國最大的旅遊公司海外旅行負責人J也覺得土耳其旅遊一定會受影響。“雖然還不知道程度有多大,但公司常規的包機項目,損失是肯定有的。”
遊客不是土耳其瞄準中國的最大生意,在伊斯坦布爾機場,最醒目的廣告位,好多都是中國石材商人的大理石廣告,畫面單一且直白,上面一般只有富麗堂皇的大理石宮殿和醒目的廠商聯系方式。土耳其的大理石礦儲量占世界40%,每年出口的大理石中有40%是銷往中國的,因為從2013年起,中國就超過美國成為土耳其大理石最大的買家,很多城市的地鐵站地面都已經鋪滿了一下雨就滑溜溜的大理石。
實際上,中國在土耳其的貿易夥伴地位還不算高,這幾年剛爬升到前十。看看伊斯坦布爾最貴的中餐館居然還分不清烤鴨和油炸香酥鴨,就知道這里的華人還沒那麽多。而且不像西班牙巴塞羅那和意大利米蘭這些重要商業街區早就被華人攻陷的城市,伊斯坦布爾繁華喧鬧的大巴紮鮮有中國商販開設的店鋪。
不得不說,土耳其的重心仍在歐洲,從我參觀的廠就看出,其制造業在本國的定位就相當於快速崛起的墨西哥與之美國。土耳其第一大貿易夥伴是德國,德國足球甲級聯賽的土耳其球員和德國城市的Kebab烤肉店是土耳其人在德國打工的代表。
與英國的投票脫歐不同,土耳其熱心加入歐洲已經很多年。無奈,土耳其的熱心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雖然土耳其1952加入了軍事組織北約,1993年也加入了歐足聯,但是進入歐盟的日子還遙遙無期。從1987年開始申請加入歐盟,到1999年才獲得候選資格,再到2005年啟動入歐談判,至今十載未果。
而且2005年的民調表明,歐洲只有35%的民眾支持土耳其入歐,但是卻有52%的人反對。土耳其致力打造的和諧“Where Two Continents Meet”還沒被歐洲接受。而法國最近遭遇的恐怖襲擊和土耳其本國幾度貶值到無法忍受才改革的貨幣機制(我上廁所曾要繳付一百萬土耳其里拉),無不讓歐盟對土耳其加入一再三思。
這次至今各執一詞的政變,也非常讓土耳其非常尷尬。軍事政變這個詞似乎都屬於上世紀,上次歐洲軍事政變還是在1989年,居然至今還能在這里老調重彈,也就說明了土耳其的政治現代化程度了。
不過即便上個周末沒有發生政變、去年沒有因擊落對方戰機而和俄羅斯交惡、甚至沒有敘利亞難民之前,土耳其白色旋轉舞那種演繹出的平靜也並不存在。這里是大洲相會之處,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更是宗教信仰激蕩的漩渦中心。歷史上奧斯曼帝國的東征西戰,到今天除了敘利亞,其南部還和紛爭不斷的伊拉克接壤,加上歷史上和一海之隔的希臘齟齬不斷,及內部一直吵嚷獨立的庫爾德人地區,土耳其人種混雜,宗派繁多,各種力量一直此消彼長。
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藍色清真寺、藍色的博斯普魯斯海峽及藍色的愛琴海,從來無法,實際上也不曾試圖掩蓋地處歐亞大陸交匯的土耳其暗中湧動的各種不安。
政變後,法國一家發動機制造商的國際員工,在伊斯坦布爾機場已經滯留了兩天。街道上一直有荷槍實彈的衛兵,很多酒店進出安檢嚴格,金屬探測、爆炸物檢驗一應俱全,一切就猶如9·11後的美國。
此刻,他經歷的,土耳其經歷的也是新興市場最怕的——政局不穩。在如今正更換總統的巴西是這樣,動蕩,是新興市場發展快之外的另一個共同特點。
(作者為五百強公司管理人士,文章不代表本報觀點,歡迎來信[email protected]與作者交流)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7月20日宣布,土耳其決定實施為期3個月的“緊急狀態”,目的是以最快和最有效的方式消除那些威脅人民權利、自由和民主以及國家法治的因素。
根據土耳其憲法,在“大規模暴力企圖推翻自由民主的秩序”的情況下,由總統領導的內閣可以宣布進入緊急狀態。在議會批準之後,內閣有權力發布具有法律效力的法令,但議會可以否決法令。值得一提的是,憲法規定在“緊急狀態”下,政府無權限制個人自由。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
埃爾多安在電視講話中宣稱,緊急狀態不是對民主的威脅,只是要讓政府領導人擁有更大的權力,將軍隊控制在政府的手中。他保證軍隊的所有“病毒”都會被清除。與此同時,埃爾多安還將抗擊政變企圖的犧牲者推高為“殉道者”,以鼓勵“全國上下團結一致”反抗政變者。
土耳其政府堅持認定此次政變是由流亡美國的土耳其宗教人物費特胡拉·居倫策劃的。雖然居倫堅決否認,但土耳其總理比納利·耶爾德勒姆已公開誓言要將危害堪比“恐怖組織”的“居倫運動”“連根拔起”。
於是,一場波及數萬人的“清理”運動迅速展開。
根據公開報道,土耳其政府已經對約5萬人進行了拘留、開除或吊銷執照等懲罰,涉及軍人、警察、教師、法官和記者等。其中,超過9400人被拘留和逮捕,多為軍方人員。
據土耳其廣播電視臺報道,安全部隊領導層遭到清洗,至少118名將領被拘留,占了土耳其將銜軍官的三分之一。另外,土耳其總理辦公室的257名雇員和情報部門100名雇員被停職。
土耳其媒體管理部門也決定吊銷關聯或支持“居倫運動”的廣播電視媒體的營業執照。根據安納托利亞通訊社的報道,土耳其媒體管理部門在本周二吊銷了24家廣播和電視公司的執照,因其涉嫌“居倫運動”。以土耳其廣播電視臺為例,目前已有370名職員被解雇。
耶爾德勒姆18日發布的數字顯示,7543人已經因涉嫌參與未遂政變被拘留或逮捕,包括100名警察、6038名軍人、755名法官和檢察官以及650名平民。另外,2700多名司法界人員、超過1萬名財政部、內政部人員被停職等待審查。
土耳其教育部19日宣布,大約1.5萬名教育部所屬人員已經被停職,共2.17萬名私立教育機構中的教師被吊銷了職業資格;土耳其高等教育委員會還要求全國公立和私立大學的全部系主任辭職,人數達1577人。根據土耳其國營媒體的報道,教育部關閉了626所私立學校,以調查是否涉嫌“擾亂憲政秩序及運行罪”。
20日,土耳其政府還逮捕了兩名憲法法院的法官,開除了200名軍事法庭的法官和檢察官;另有2745位法官和檢察官登上了被拘留的名單,目前尚不清楚是否都已被逮捕。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20日召開國家安全委員會和部長會議,批準了國家進入為期三個月的緊急狀態的決定。
埃爾多安表示,“這個決定是為了盡快采取最有效的措施,消除國內對民主、法治和公民權利與自由的威脅,就像清除土耳其體內的癌細胞一樣。”
針對15日土耳其發生的政局動蕩,18日國際評級機構穆迪率先將土耳其納入負面觀察,隨後標普也將土耳其的主權信用評級由“BB+”降至“BB”垃圾級,評級展望為負面。同時國際評級公司有可能進一步降低土耳其的評級。
政治動蕩削弱改革信心
失敗的“政變”消息曝光後,土耳其貨幣里拉跌幅持續擴大並創歷史記錄新低。數據顯示,20日里拉兌美元下跌超過1.5%,一度下挫至3.0973;當地主要股市指數跌1.7%,連續三天累挫9.5%。
埃爾多安政府在“未遂政變”後采取強硬措施,現已有超過6萬人遭到拘留、停職或解雇。
標普在20日的公開聲明中表示,土耳其軍事政變流產,預示著政壇單極化和集權化趨勢將進一步損害土耳其各機構間的制衡,未來局勢可能一段時間內仍不明朗,影響外國投資者的信心和資金的流入,進一步打擊原先已經債務水平偏高的經濟。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4月的調查數據顯示,土耳其的外債規模達國內生產總值的52%;而總的融資需求大約為國內生產總值的25%。
標普的分析員特來沃爾·庫里南(Trevor Cullinan)表示,政變風波大大提高了土耳其延期還債的風險,“鑒於政治上的不明朗,土耳其的決策者很難堅持此前提出的擺脫依賴外國資金的經濟改革承諾。”
庫里南認為,土耳其有可能在未來12個月需要延緩超過五分之二的外債還款,大約為1770億美元。
英國宏觀經濟研究機構凱投宏觀(Capital Economics) 的首席新興市場經濟學家尼爾·希林(Neil Shearing)認為,“土耳其三個月的國家緊急狀態對市場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的政策,貨幣將進一步承壓。”希林預計里拉有可能在年末前兌美元跌至3.20的水平。
旅遊業受創
由於過去幾個月的恐怖襲擊,土耳其的旅遊業已經一落千丈。根據政府公布數據,土耳其的旅遊收入5月下降23%。市場預計此次政治風波將使土耳其經濟進一步受挫,很難實現年初世界銀行預計的3%~4%的經濟增長。
針對國家信貸評級遭降級,埃爾多安則回應“標普不應該摻和到土耳其的內部事務中來”,並強調國內的經濟改革不會受阻。
土耳其的主要官員也紛紛表態。埃爾多安的首席顧問埃特姆(Cemil Ertem)強調政府沒有實行資本管制的計劃。土耳其副總理希姆謝克(Mehmet Simsek)也在推特中發消息稱,政局穩定後將繼續采取“市場友好”的政策措施,政府會讓市場自主調節,不會進行幹預以支持里拉。
匯豐銀行全球新興市場股票策略部主管約翰·洛克馬斯(John Lomax)及其團隊認為,政變可能給土耳其貨幣、利率、股票和整體經濟表現施壓,但是埃爾多安政府已經恢複對國家的控制,國外也可能會有支持性的貨幣措施,因此風險仍是可控的,不太可能蔓延到其他的新興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