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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建醫院路漫漫

2014-01-13  NCW  
 

 

投資動輒10億以上,名醫難挖,股東關係複雜,建設期漫長,新建綜合醫院隨時會遭遇不可預知的風險,但它承載了營利醫院資本的旗艦夢◎ 本刊記者 于寧 李雪娜 文“去年11月收入經營現金流才首次平衡,但離真正的財務獨立還有一段辛苦的路要走。 ”南京明基醫院陳誼德副院長對財新記者稱,在投資14億元、辛苦運營6年後,明基醫院終見一道曙光。盡管投資規模超出預期,但業務量的增長比預想快。在台灣新建一家醫院十年收回投資都是正常的。

比南京明基起步稍早的另一家三級綜合醫院——南京同仁醫院,前年已實現現金流平衡,並稍有盈利,但他們在2010年10月開業的昆明同仁醫院收入才上億元,而兩家醫院的總投資已經將近20億元,對主要投資人華力控股壓力不小。這些年來主要靠貸款及其他項目的盈利來維持運轉。

新建醫院的投資規模大、回收期較長,不確定性大,很多人都不敢碰。民企投資三級綜合醫院的更是鳳毛麟角,因為綜合性醫院要求科室齊全,需要組建比較完整的醫生團隊,這在當今醫生多點執業未放開、灰色收入較高的大環境下異常艱難。

明基的第二家醫院——蘇州明基,原本預計2010年開業,因為醫生資源的問題解決不了,拖到2012年中才開業。

南京明基醫院開業快六年運營狀況好轉已屬幸運,但如果加上前期的審批、籌建,從創立至今已有11年。南京同仁相仿。

投資高達45億元的北大國際醫院,是新建醫院中的巨無霸,其單體建築在亞洲也排得上號。籌建十多年,2013 年底它才通電和通暖,預計今年全部竣工。這家非營利性醫院,能給持股70% 的北大方正集團帶來什麼?北大方正的高管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曾表示,一是通過產業鏈賺錢,二是醫院的現金流好,可以合併報表。通過向醫院銷售藥品、器械、耗材,提供信息、康複等服務獲利,也是投資非營利性醫院賺錢的可行路徑,鳳凰醫療(01515.HK) 、金陵藥業(000919.SZ)等都是這種做法。

與北大國際醫院一樣向開業衝刺的,還有北京的清華長庚醫院。這家投資十多億元的三甲醫院從2010年4月奠基至今已有三年多的時間,這是台灣長庚十多年前謀求在北京開醫院未果後一個不小的成果,據悉長庚將輸出管理。

與這些耗時漫長的大型綜合性醫院相比,北京協和醫藥科技開發總公司(下稱協和開發總公司)參與的恒和醫院項目要更倒霉一些,籌建兩年後即出現重大變故:大股東九州通醫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600998.SH,下稱九州通)在醫院進入建設期後宣佈退出,將51% 股權轉讓給成都雲集房地產開發有限責任公司(下稱成都雲集) 。成都雲集大幅修改了對恒和醫院的設計,協和開發總公司宣佈退出,與該院進行腦科中心合作的美方克利夫蘭醫學中心也要求中止合作。沒有協和的品牌如何做?雙方還在僵持之中。

類似漫長、曲折的醫院投資故事還有很多。業內普遍認為,新建大型綜合醫院的風險是最高的,不確定性最大,所以很多人寧可收購成熟的公立醫院,因為人員、土地、資金、股東關係始終是繞不過去的問題。

人從哪來?

“現在最缺的不是錢,而是人”“2003年我們的股東之一找同仁醫院的韓德民院長看病,從病人成為朋友。韓院長也想把同仁的品牌打到全國,華力控股(還有其他的一致行動人)和同仁集團共同成立了同仁醫療產業集團,同仁出資占25%。 ”南京同仁醫院的投資運營副總監沈志強稱。

南京同仁2007年6月開業,成立之初,華力控股和同仁建立了人才培養機制,關鍵科室同仁會派專家過來,定期輪換,南京同仁也會派醫生去同仁工作,讓專家帶一年半年。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2011年。

普通醫生出價高就可從市場招到,但大牌醫生很難找。骨科的副主任醫師,開價100萬元很正常,因為在當地著名三甲醫院的骨科主任醫師,一年明暗收入不止這個數,連“80後”的骨科住院師月總收入都能達到3萬元。沈志強抱怨說: “我們工資條上的工資可能稍高,但總收入沒有競爭力。我們本來是想上收藥品採購權,由集團集中採購,但諸多原因不方便一下子這麼做,除非整體醫療體制和環境有所改變。 ”在他看來,現在的人力資源情況更加惡化了。大牌醫生能從公立醫院出來的有兩類 :一是技術好,但在體制內想法實現不了或者人際關係有問題 ;二是退休的。

投資方都希望降低採購成本。 “但是在以藥品收入為主的情況下,薪酬體系設計不好就會影響業務量。醫生沒有開藥的刺激後會減少開藥,如果老開高成本而沒利潤的藥,醫院也受不了。所以,這個改革很難在不影響業務量的情況下做得很完美。 ”一位長期從事民營醫院管理的人士稱。

來自台灣的陳誼德也苦惱于這個問題。 “台灣的醫院,人力成本占45%- 50% 是正常的,我們南京明基目前約32%-36%;藥材的成本在台灣約25%,我們現在是46%,主要是因為大陸醫生長期價值被低估,醫院普遍‘以藥養醫’ 。 ”南京明基醫院因此提高高級專家掛號診查費到30元,此外通過高端或緊急服務把特需服務的掛號診查費提高到300元 -500元,藥費不變,以此增加醫院與醫師收入。

2011年南京明基取消了給醫生的檢查提成,檢查量明顯下降了三成,與此同時提高手術分成、操作性收入。按照PPF 指標,以醫師的操作係數定價,風險高的、難度高的收入高。

“醫生資歷越高,職稱、名氣越高,薪酬呈幾何級增長,所以中生代的醫生很關心晉級的問題。 ”陳誼德說, “南京是省會城市還好點,蘇州明基招人就更困難,蘇州離上海太近,資深的醫生呆在上海很不錯,為什麼要去蘇州?”據他介紹,現在南京明基是1000 張床,實際利用700張 -800張,員工有1200人,其中醫生300多、護士600多。

蘇州明基共444人,醫生100多,綜合科室是開了,但沒那麼整齊,現在200張 床,實際利用100張,與預期相差較大。

“現在很多醫院和我們談輸出管理,武漢、安徽、常州的都來找過。最誇張的是有家說我們開發區有錢有地,還有說我們市里兩所醫院都給你。所以,現在最缺的不是錢,而是人。 ”陳誼德認為,這裡有資源錯配的問題,比如南京一個區的社區衛生中心,位置較偏,業務被限制,醫生沒事幹,這些資源完全可以釋放出來。他最希望的是儘快放開多點執業。

投資常超預期

設備投入大、物價上漲及人力成本

提高加劇了虧損

南京明基本來預計10億元就能完成一期投資,結果投了14億元,三期下來要25 億元。 “主要是物價上漲、用人成本提高。預計可能還要兩年才能打平。 ”陳誼德說。

南京同仁也遭遇同樣的狀況。負責 投資運營的副總監沈志強介紹說,醫院地處南京江寧經濟開發區,2007年開業時比較偏僻,只能服務于周邊。 “我們開始預期投資7億元就夠了,但是請專 家過來,專家要求新增設備,就得再投入。前些年每年經營性補充投入2000萬元左右,大部分是通過股東繼續注資來 持續運轉。2012年,經營性現金流開始打平。但是,新建綜合醫院的資產重,很多科室並不盈利。 ”投資南京同仁之後,同仁醫療產業集團又在昆明滇池畔新建了三級綜合性的昆明同仁醫院,兩個新建醫院至今投資了16億元。加上財務費用和前期的經營虧損,總計投資了20億元。

“主要靠股東注資和貸款,此外是我們的其他項目來補貼。當時獲批了養老、醫院和住宅,所以用地是兩部分,一是醫院用地,二是住宅用地。幾乎與南京同仁醫院開業同時,地產項目一期也開盤,在昆明是先做住宅,醫院建慢一點,現在地產賺到的錢都投入到裡面了,但也很難完全匹配,因為你要用錢的時候不是地產賺錢的時候。 ”沈志強稱,今年他們還將啓動養老項目。

據悉,在江蘇新建的三級醫院中,蘇州九龍比較成功,2013年收入將近7億元,前兩年現金流就打平了,已經開始開發二期了,這也得益于股東之一的蘇州工業區給予很多特殊政策,比如公務員住院的床位補貼費,申請省級重點專科也有比較高的補貼等。

競爭比特色

民企辦三級綜合性醫院如何與現有的三甲醫院競爭?

民企辦三級綜合性醫院,從業務量、醫生數量上都比不過現有的三甲醫院,而品牌建設又需要很長時間。初期只能服務于周邊區域市場,像南京同仁、蘇州九龍都是在新建開發區內,是開發區內 唯一的三級醫院。此外,國家控制公立醫院搞特需和擴建,也會帶來需求。

“我們的競爭力在於,一是服務好,二是特需,三是發展有競爭力的專科,因為我們不可能和公立醫院整體上競爭。你要形成有競爭力的科室,就得有醫療資源。 ”沈志強稱。

一般綜合性醫院有30多個科室,但只有婦產科、骨科、腫瘤、血液、心內、神外、腦科等是經濟效益好的,診費高、耗材大,像兒科就屬於聚集人氣但不賺錢的科室。所以,很多號稱搞綜合的民營醫院實際上走的是“大專科、小綜合”的路子,即突出某一專科,比如民企投資腫瘤醫院較多,就在於其利潤率較高。

搞專科,可以與國內或國外知名醫療機構合作,可以共同投資,也可能是給對方交納一筆不小的管理費,如果是國外知名機構,一年的管理費至少要幾百萬美元,在開業初期的成本壓力很大。

萬科在上海籌建兒童醫院時最初想和美國費城兒童醫院合作,結果光管理費一年就上千萬美元,最後轉而與複旦大學以管理費加分成的模式合作。恒大集團和哈佛大學的合作也是如此,恒大出資建醫院,哈佛負責制定標準,這意味著恒大也需支付不菲的管理費,對將 來的運營是大挑戰。雙方在合作協議中對醫院項目進展也有時間要求, “就像對賭協議一樣,恒大務必在規定時間內搞定政府拿到土地、資金等。 ”為了和深圳市政府搞好關係,恒大老闆許家印開始頻繁光顧深圳。2013年末,恒大集團與深圳市政府達成戰略合作伙伴關係,按雙方協商,恒大8大集團總部中的6個,要遷至深圳,這其中就包括體育和醫療兩個集團總部。而深圳市政府將從深圳灣片區特批一塊總部經濟商業用地,定向轉讓給恒大。

恒大在深圳的醫院項目順理成章得到深圳市政府層面的重視。恒大將創 建一個綜合性營利醫院,床位數1200 張-1500張,擬選址地塊用地規模為200 畝 -300畝。由恒大投資建設,管理及醫療團隊則全部來自哈佛醫院。美國哈佛醫院(哈佛布萊根醫院)是美國聯盟醫療體系(PHS)創始醫院,有150餘年曆史,在癌症、心臟病、糖尿病、腎臟 病、風濕病、內分泌及婦產科等多個領域均處於世界領先水平。

特需是民營醫院普遍看好的,不過近年公立醫院也在加大特需投入。

南京明基成立時曾打算20% 收入來自高端服務,現在實際只有5%。這與地域有關係。因為南京是政治型都市,公務員很多,上級別的幹部醫療費是全部報銷的,江蘇省人民醫院的幹部保健服務有很大的利潤;而蘇州私營企業多一些,反而高端的能占到20%。

股東打架是常事

北京協和開發總公司向各股東發出

了退股函

民營資本要新建醫院,通常是要麼與大醫院合作獲取醫療資源,要麼與地方政府合作,獲取地方准入與支持。因建設過程漫長,資金回報期長,實際磨合中合資方很容易發生摩擦。

2011年,同仁醫院從同仁醫療產業集團退出。

對於退出原因,沈志強稱 : “國有資本的目的是保值增值,但同仁產業集團連年虧損,他們不願意增資,因為增資需要國資委、北京市審批;也不願意被攤薄。所以就把股權轉讓給我們目前的大股東。 ”退出時,雙方簽署了品牌授權使用協議,給了同仁一筆一次性的品牌授權使用費,將來使用同仁的品牌仍需得到他們的同意,不能濫用。

與南京同仁一樣,南京明基也曾受困于國有資本不能增資。成立時中外合資,規定外資不許超過70%,所以明基友達集團占70% 股份,南京市國資和南京市中醫院各占15%,並且約定可獲得超過銀行貸款的固定回報。但是國有資本增資存在障礙。陳誼德說: “我們發展至今,增資成為目前醫院管理要解決的一個問題,股東不能增資就得從銀行貸款,去年8000萬元虧損中有6000萬是支付利息。 ”他現在最希望的是像上海禾新醫院一樣,變成台商獨資的醫院,這在台灣和大陸簽訂ECFA 之後已成為可能,獨資後南京明基醫院在資金投入上會更有自主性。

同仁醫院等國有大型醫療機構實際上是事業單位,一般資本金規模都不大。

協和開發總公司與成都雲集在恒和醫院上的合作就陷入僵局。

協和開發總公司原本與九州通合作在京新建恒和醫院,但隨著預計投資金額從2億元上升到4.5億元,九州通就萌生退意。2013年9月4日,九州通將51% 的恒和醫院股權轉讓給成都雲集。隨後新一屆董事會召開,來自成都雲集的李劍成為醫院管理公司的董事長。 “當時 雲集打過來2億元,我們提出儘快支付已經逾期未付的美國克里夫蘭醫學中心第一期管理咨詢服務費,他們也同意,但過後就不再提了。 ”協和開發總公司經理姜濤稱。

出乎姜濤意料的是,新股東進入後重新聘請了設計公司,大幅修改了對恒和醫院的設計,把腦專科的面積從5000 多平米縮減到不足1000平米,減掉了腦專科住院部,只保留了腦科門診。成都雲集的打算是做女子醫學中心、中醫、康複、北京各個醫療資源的轉移平台,和各大醫院做加盟服務。該醫院的盈利預測假設是,平均每天的住院費是4000 元、體檢中心的人均體檢費是5000元、VIP 門診的平均門診是2500元,這樣2014年就能達到4.32億元的收入,當年即可獲利。

而協和總公司的初衷是想把恒和醫院打造成亞洲最好的腦健康中心,總計需5年-6年收回初期投資。

“他們調整後的定位與協和總公司的目標不一致。中國醫科院旗下有六家醫院,我們要考慮資源互補的問題,恒和醫院距離協和醫院只有300米。中國腦血管病的技術資源70% 在北京,學術帶頭人在協和,但是腦科在協和醫院不是大科室。協和總公司起初參與這個項目的動機就是引進國際一流醫學中心的先進技術和管理,為中國日趨嚴重的老齡化社會帶來的大量中樞神經系統退行病患者提供高品質服務。 ”姜濤說。

北京協和開發總公司在2013年11月11日向各家股東發出了退股通知函,稱不再參與恒和醫院項目和承擔相應股東業務。

“如果一個月內,現有股東不認購,我們將在北京產權交易中心掛牌出讓。 ”姜濤稱。

直至本刊截稿,雙方也未商討出最終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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