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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扯火管軼

2013-05-30  NM
 
 

 

上週港大公布最新的H7N9研究,發現病毒原來可經空氣及飛沫傳播,又可感染豬進行洗牌變種,顯示疫情危機絲毫未減。負責研究的,是有「禽流感獵人」之稱的港大病毒專家管軼教授。這位來自江西的學人,外表「老粗」,但其研究屢屢打入全球最頂尖的醫學期刊《自然》、《科學》等,又試過揭露大陸隱瞞禽流感疫情,連大陸政府也怕了他。管軼直腸直肚,他看不過眼的事,不吐不快。他最憎人獨吞研究成果,他與港大微生物學系講座教授袁國勇一直不和,二人本是上司下屬,但沙士時發生爭執,管軼憤然離隊,自立門戶。難怪他可激情地說:「我最憎人問我邊個係我老細,我老細是Hong Kong Government,是Hong Kong People!」火得起,因為有料到。管軼檔案

港大新發傳染性疾病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六二年生於江西,父母多病,激發他行醫之心。八三年江西醫學院畢業,八六年考進北京中國醫科大學兒科研究所,九二年到汕頭大學任教,翌年申請李嘉誠基金到港大微生物學系做流感研究,九五至○○年到美國聖裘德兒童研究醫院,跟隨著名流感專家Robert Webster研究禽流感。○○年返港大任副教授,○三年參與破解沙士冠狀病毒及找出果子狸源頭,○五年獲《時代》週刊封為「禽流感獵人」。

十年前沙士,記者曾訪問管軼,今次再見面,他第一句就說:「十年啦,我老了。」五十一歲的管軼,除了白髮多了一點點,其實一點也不老,脾性仍然是那麼剛烈,又帶點戇直,記者問他最佩服本港那位禽流感專家,他用力思索一回,說:「沒有,我最欣賞我自己。」快人快語。要數他勝利之仗,不得不提沙士。○三年二月沙士在大陸爆發,當時已在港大微生物學系做副教授的管軼,親身返廣州、深圳的醫院取病人樣本,然後回港做病毒分析,「我帶一個護士、一個助手進去(醫院)。我戴了兩個手套、兩個口罩。」他用手口比劃着當時的兇險情景。

鍾南山相助

當時大陸封鎖一切外界的調查,時任衞生部部長張文康一直隱瞞疫情,管軼是透過怎樣的渠道入去醫院重地呢?「能給我進去取樣本,都是鍾院士的面子。」他口中的鍾院士,是有「中國沙士英雄」之稱的廣州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長鍾南山。當時身兼中國工程院院士的鍾南山,在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吳儀力撐下,批評大陸隱瞞疫情,他當時為了要儘快知道病毒真相、揪出元兇,於是急急聯絡他的學生、時任港大病毒學者鄭伯健,鄭又找到管軼一齊幫忙,上大陸抽取病人樣本做基因測試,「鍾院士相信我,他知道我在研究病毒方面有經驗,我們一起合作找出病因,而且大家有協議,知道結果後一起宣布,及要報告國家等。」在鍾南山的「疏通」下,管軼返了大陸三次,「每次都取了三十多個病人樣本。」回港後他把樣本分一半給港大另一位病毒教授,來自斯里蘭卡,在牛津讀病毒學的裴偉士(Malik Peiris)研究,結果在三月十九日,他們和世衞網上聯合實驗室開會時,已經報告分離到沙士的病原體,並附上細胞培養的照片,四日後,他和裴偉士根據電子顯微鏡結果,確定是冠狀病毒,比美國還快,成為全球第一,但當時港大出來開記招公布結果,是袁國勇不是管軼。當時袁是港大微生物學系系主任,是管軼的直屬上司,他一聽見記者指袁國勇是他的「老細」,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拍枱大叫:「我最憎人說邊個是邊個的老細,我的老細是Hong Kong Government,是Hong Kong People。」

港大沒給名分

管軼的反應雖然是戲劇性了一點,但記者倒不太感到意外,因為行內一直流傳,袁國勇和管軼因做事作風不同,一直不能愉快地合作;亦有指袁國勇搶了團隊成員的風頭,令硬漢子管軼不滿。袁國勇公布結果後不久,港大便把研究在醫學期刊《刺針》(Lancet)發表文章,只是該文沒有把鍾南山的名字放在作者名單中,沒給他「名分」,管軼一直為此憤憤不平,「當時我就提出意見,指出研究成果跟鍾院士合作有關,加上他的名字,這個合情合理吧!但我得到的回覆是,這病毒不是從大陸的標本分析到的,所以不給他名,這樣不是獨吞嗎?我認為是不對的,人要厚道。」

果子狸之爭

他最憎人「獨吞」,訪問中曾豪言:「有本事在science打敗我,有本事就來,不要靠權勢。」就在公布冠狀病毒後不久,他與袁國勇發生爭執,成為日後二人「割席」的導火線。「四月十二號,我與KY(即袁國勇)及鄭伯健一同上廣州出席沙士會議,三個人在紅磡火車站大堂等車,我當時向KY講,知道病毒是什麼後,還要調查病毒的源頭是什麼。」當時淘大E座居民正在度假村接受隔離,但管軼的腦袋已想着「病毒源頭究竟是什麼」、「如何找到它」等問題:「我在火車上同KY講,沙士來自動物的可能性最大,交談之中,我還說可能是果子狸,說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把這個源頭找出來。」從廣州回港後,袁國勇於四月十六日召開記者會,宣布沙士基因圖譜,還「順道」表示沙士病毒可能是由野味傳給人,他還頗幽默地說:「看來要捉一隻果子狸來驗吓。」當天電視新聞及翌日報紙都登了袁這「獨家」的發現,管軼看到就火滾:「我當日夜晚返到屋企,好攰,打開電視睇新聞,見到佢咁講,噢!點解?點解他會提出來?目的是什麼呢?我打電話去問他,為什麼我跟你說了這個,你未有證據就說出來?他說是他助手華仔跟他講的。我說是嗎,不是我在火車上告訴你的嗎?他deny(否認)了。本來是我先想到的,現在所有人都知了,就會比我更快去找(果子狸)研究,你說我勞不勞氣?」這時管軼大發雷霆,愈講愈㷫,可能是覺得說得過火,冷靜後又不忙補充:「這只是一件小事,以整個港大團隊來講,還是要保持團結的。」最後「獵人」憑着在內地的關係,「後發先至」地搶先找到果子狸樣本化驗,果然找到與人類受感染幾乎完全相同的冠狀病毒基因,證明是果子狸把病毒傳人,但自此之後,管、袁二人便產生了更大的嫌隙,更從此分道揚鑣,各自做研究,互不相干。「不只我走,Peiris和其他人也走了。」他們去了新開的公共衞生學院繼續做病毒研究。

禽流感預言家

管軼不單是憤怒獵人,還是「算命佬」。他熟悉病毒的「進化」,甚至可以作出預測。本年四月,H7N9在大陸爆發,由上海杭州不斷擴散至浙江、湖南等區,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當時大家都以為華南以至香港都會有人中招,但管軼便預言,當上海開始殺雞,兩週後疫情就會暫時走下坡。四月底,H7N9的個案開始緩和下來,五月中起更沒有新增個案,「這就叫science,我沒到杭州,也沒到上海,但我可預測之後會怎樣,很準吧!」他更為香港會否有感染個案「算命」,說:「由而家到九月份以前沒事,九月份以後不知道。由於候鳥冬季南下,十一月以後,很可能是明年一、二月份會回來。」記者問:「你講的為什麼和袁國勇講的咁似?」他即回應:「他是根據我data的。」

父親的遺憾

「預言家」也有遺憾,就是預計不到兒子的路向。他二十四歲便結婚,妻子是在江西醫學院讀醫時認識的同學,婚後不久便生下兒子,他一心希望兒子行醫,走他一樣的道路,可惜事與願違。他有點自責地說:「○三年後我一直忙於做沙士及禽流感研究,根本沒空理他,父子好少傾偈,他亦不想留港讀大學,結果去了美國Penn State University Park(賓州州立大學柏克校)讀基礎科學,不過他沒興趣,讀了不久便轉修心理學。」兒子回港後更索性轉行做影樓攝影師,完全放棄學醫之路。說起這個仔,管軼攤開雙手,嘆說沒有辦法,「他可能是因為看見我的工作嚇驚了,他不鍾意我的工作模式,我話你咁鍾意轉科,你玩晒啦!佢鍾意做乜就做乜,我不管他了。」他太太反而看得比較豁達,訪問中途,她拿了自家製飯盒入來,放在微波爐叮熱,登時一室都是飯香,「他呀,很看重科研的,我就陪他一同研究囉!」看見老婆,管軼才罕有地展現出柔情的一面,即刻賣口乖,「我老婆才是我的好老細!」

與李嘉誠的淵源

管軼入港大,以致成立自己的病毒實驗室,都與李嘉誠有關。他在中國醫科大學兒科研究所攻讀碩士學位後,便轉到汕頭大學醫院當兒科主治醫生,「因為當時汕頭是中國改革開放的特區,我在汕大的人工每月168元,比起在北京當醫生的74元還要多。」汕大主要由李嘉誠基金會資助,學校設有李嘉誠基金,供師生申請到港大進修,管軼便申請了基金,於九三年到了港大,跟隨流感專家邵力殊(Ken Shortridge)修讀博士學位,做流感研究。○四年九月他在港大成立自己的病毒實驗室,翌年港大醫學院獲李嘉誠十億捐助,管軼的實驗室也得到李氏的支持,「我同李先生在長江中心七十樓見了幾次面,他知道我的做事為人,覺得我的工作對公共衞生有貢獻,所以願意支持我。這些年來,他捐了八千萬給實驗室做科研,你知嘛,研究新傳染病一定要快,資源要夠,我很感謝李先生的幫助。」

後記:大陸化

訪問完了,管軼請我們喝咖啡,憶起二十年前他從汕頭來港的一幕,「下船時,有個大陸人拖着一個大行李喼過不了甲板,有個香港人立刻走上去幫忙。那時我覺得香港是一個很好、有秩序的地方。」今日他嘆說本港醫學界很多好的制度都變了質,還學了大陸的貪,「港大醫學院也有院長因為貪而坐了牢吧。(指林兆鑫,他曾因侵吞私症病人捐款於○九年被判入獄廿五個月)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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