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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一姐」 朱月如

1 : GS(14)@2017-01-02 16:40:15

2016-12-28 EW

曾為電訊界「一姐」的朱月如,毅然放棄高薪厚職出任社企「黑暗中對話體驗館」行政總裁,運用商界經驗及人脈,把機構點石成金,創造三年即收支平衡的「神話」。然而做得住,換來的結果是業主「逼遷」,見慣風高浪急的朱月如,臉上不帶半點愁容,淡定地說:「傳媒成日寫到我哋好慘情,我反而覺得今次是轉機,讓我們可以散落不同社區。」

弱肉強食的商業社會,把朱月如煉成強人,纖瘦的肩膊撐起半邊天,「一言堂」曾是她的管理哲學,「以前我做事,一就一,二就二,你唔明就搵第二個同我講。」加入該館後,被視障及聽障員工點醒,原來她一直沒有真正張開眼睛及耳朵,用心了解下屬意見。「唔再一味衝,學識了聆聽同溝通,因為對住聾人同事,有時真係發脾氣都無用。」她苦笑說。

給殘障人士一個工作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成長體驗,是朱月如在傷健共融的工作空間中,最寶貴的意外收穫。

許多人眼中,社企等同「善堂」,但踏入社企「黑暗中對話體驗館」,彷彿置身「黑暗版」迷你迪士尼樂園,這裏同樣混入不少商業噱頭,每逢過時過節,都會炮製與節慶相關的節目吸引公眾入場,在視障導賞員帶導下,進入漆黑世界體驗失明人士每個生活環節。

搞作多多就是朱月如的生存之道,「次次都一樣,來多幾次都玩厭,所以一定要有新諗頭。」該館在這位打扮時尚的女舵手帶領下,累積約三十萬到訪人次,「但全香港有成七百萬人,我希望可以多幾百萬人來。」她眼角眉梢流露勃勃雄心。

但與主題樂園不同之處是,政府會向樂園注資擴建園區,自負盈虧的「黑暗中對話體驗館」卻要自食其力,租約即將屆滿,該館主動向業主提出加租盼能原址經營,卻苦無回音,遷館是最後的打算。但朱月如拒絕賣弄悲情,直言:「商業機構(業主)要賺錢無可厚非,我們做社企就是要想辦法養掂自己。」

追魂

商業掛帥的香港,社企沒有做弱者的藉口,殘障的員工也不能因身體上的缺陷獲「優待」。她笑言:「曾有員工反映,『可否不要午夜、清晨或周末whatsapp我?』」性急的她起初嘗試採納這意見,但只維持兩天,她的「追魂」短訊又出現。

「太多嘢做真係驚唔記得,要whatsapp咗先,何況又唔係要你秒回。同樣道理,你在工作時間都會覆朋友短訊,那麼我又為何不可以在你的私人時間給你發公事短訊呢?」她臉上掛着勝利的笑容,或許這就是真正的「平等」,不因身體缺陷採取雙重標準。

該館聘用十二名全職和六十多名兼職員工,部分是視障或聽障人士,在她而言這不是施捨,也不是搞形象的公關伎倆,而是為弱勢社群充權,「開拓空間讓他們發揮所長,不致被主流社會埋沒才能。」

在朱月如眼內,該館臥虎藏龍,個個員工計仔多籮籮,曾有一名視障員工由低做起,「他現在已是我們的企業顧問,可以單獨出去見客。就算是兼職員工亦會主動提出意見,好橋好多時就係咁樣度出來。」她說。

與員工合作無間也非一朝一夕煉成,朱月如原本是電訊業「一姐」,在波瀾起伏的浪潮中求生,「一言堂」曾是她管理三字真言,「以前我做事,一就一,二就二,你唔明就搵第二個同我講。」惟轉投社企,員工並非健全人士,相處方式不得不調節。「發脾氣也無用,對方是聾,任你再大聲,他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聽不到、看不見,本來是殘障人士與外界的一道籬笆,但朱月如進入這間社企後,學懂平心靜氣張開耳朵和眼睛,衝破溝通的籬笆。

四十多歲的朱月如走過電訊業黃金歲月,由電話號碼得六位數字,做到千禧後的八位數字,翻山越嶺盡是風光。「一路升,去到一個位,我問自己,錢是否這麼重要?」已經身居要職的她擔心,「再升上去,可能就要做『邪惡』的事,好怕自己無得揀。」

宿命

訪問期間一直把「商業機構不是萬惡」、「大企業也會發財立品」掛在口邊,此刻朱月如也不得不承認,商業世界始終有其黑暗面,而一直挾持公義之心的她,開始意會到這條路將近走到盡頭。

適逢朱月如效力的電訊公司贊助「黑暗中對話」主辦音樂會,她獲邀入場觀賞,一張門票從此改寫她生命的下半場。「好像禪修定格,突然覺得好舒服,終於無電話搵我!」就是這次體驗,令她頓悟,「是時候停下來了。」

更重要的是,她發現一直只顧向前衝,錯過女兒的成長歲月。「以往常常周圍飛,○八京奧就試過一走就半年,要年僅六歲的女兒北上探我兩次。」說來對女兒有一點愧疚,一二年她「金盤洗手」疊埋心水專心湊女,豈料休息不夠一年,只有一面之緣的「黑暗中對話」向她招手加盟。

朱月如帶着生意人的眼鏡走進社企,為體驗館注入不少商業元素,創造三年內收支平衡的傳奇,打破社企待救的宿命。她形容,這次重出江湖不再為錢,而是為公義而奮鬥。

公義的心,其實一直在她血液內,當年她在酒店管理系畢業,首份獲面試的工是一間大酒店的管理見習生,本來一切都順利,直至簽約時,她發現條款與見工時說的不一樣,「第一個反應是,點可以咁?」她與對方理論,換來一句「唔要就走」,「當時我覺得好反感。」離開後她寫信去總公司投訴,獲得話事人接見並再次獲得工作機會,但她認為「要型就型到底」,最後連份工也不要。

巧婦

現在回想,她只覺當年是年少氣盛,「有工梗係做住先。」但對於基層家庭出身的她,能夠挺直腰板,受欺凌亦不肯為五斗米折腰,背後倚仗的信念,是何等堅壯。

屋邨出身的朱月如,父親早逝,母親在工廠打工養子女,「我小時候已要半工讀,很早就有搵錢的概念。」那個年代說的是生存,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腦子裏想的只是如何用盡所有時間,賺最多的錢。」

所以當她決定放棄高薪厚職加入社企時,母親大惑不解,更不知社企為何物,「同媽媽傾多了,她現在知道我在做甚麼,這是最有滿足的事。」她說。

如此一步步走來,讓其母親以至其他普羅大眾也漸漸認識社企,這位「巧婦」成功力抗無米炊的窘局,她哈哈大笑說:「唏!無米咪搵米囉!」她從來拒絕扮演悲情女主角,黑暗之中,眉宇間倔強的光采依然耀眼。

危與機……

遷館消息傳出後,傳媒爭相追訪,個個劍指地產霸權無人情味,朱月如一開口就大力澄清,「當然搬館所費不菲而且工程浩大,但這並不是絕路,反而是契機,讓我們來一次革新,走出體驗館,散落每個社區。」朱月如臉上盡是興奮,不見一絲愁緒。

該館座落美孚一座商場內、面積逾七千平方呎的單位,租約為期九年,每三年調整一次租金。體驗館於○九年開業,租約將於一八年九月屆滿。朱月如說:「拆就易,從頭整過起碼要大半年。」若找不到新會址經營,首當其衝是員工。「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他們。」她謂。

到時假如真的沒有固定館址,他們將游走全港十八區,真正走進不同社群。就像數個月前在青衣舉辦的「pop-up」遊牧式的體驗館,彈性更大。「當然,我最希望開到一間旗艦店,讓體驗館同時變身餐廳、劇場、精品店。」無論環境順逆,體驗館在她眼中還是充滿無限可能。

撰文:簡卓鈞︱攝影:楊耀文︱設計:林彥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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