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三叔 吳孟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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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S(14)@2016-08-09 08:00:272016-08-03 EW
一見吳孟達，我就想叫三叔。
在那個九十年代盛世，周星馳和吳孟達這對黃金組合，既是票房保證，亦是今時今日我們的最「好笑」集體回憶，每人身邊都總有一個，至今仍可以統統記住他們每句騎呢搞笑對白的朋友。
雖說吳孟達在星爺電影中，演出過不知多少個角色，但最印象深刻的，始終還是《賭聖》中的「三叔」。
而三叔的「先天性失控症」，當年原來是吳孟達想出來的。
「開拍之前，睇?套法國片，個主角一畀人掂到就會突然失控，我就諗呢條橋得喎，不如照抄啦！仲即刻諗埋個病名。當時我仲問星仔，知唔知乜?係『先天性失控症』，佢答我話知喎，我話你知Ｘ咩！我??作出?㗎！」
可惜這麼多年過去，早就忘記那套法國片的名稱。
「我成日想多謝?個法國佬㗎！封番封利是佢都要啦！」
只是訪問過程中叫三叔，吳孟達卻是不會「攬住碌柱」發狂的。
「其實咁多年來，常常都有人叫我『三叔』，跟住就問點解我唔震。我就心諗，你估你係星仔呀？叫三叔我就會震？」
今時今日，會叫「星爺」做「星仔」，而冇人會覺得有問題的，恐怕已沒有幾多人。
只是全香港人，都仍然很喜歡叫吳孟達做「三叔」。
方法演技
吳孟達神態輕鬆，活動自如，說話中氣十足，完全不似曾經從鬼門關前走過一回。二○一四年三月二十八日，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日子。
「之前在石家莊拍劇已經不太妥，回港後突然喘氣到行都行唔到，呼吸好困難，朋友送我去醫院，一check就要入深切治療部，好彩係剛剛醫得切，即刻開刀做心臟手術。」
回想起來，猶有餘悸。
「我從來冇想過病，亦冇想過話死，當時六十二歲仍然橫衝直撞，真係乜都夠膽。直到場大病就想到喇！個仔得十三、四歲，女就剛剛入大學，我仲有好多事情要安排喎！即刻就立定平安紙。」
現在身體狀況是還可以，病情穩定，好一陣子冇反覆。「 家仍然不停食藥，去水丸、心臟藥，全部都有副作用，我想減少藥量，遲少少會做一次詳細全身檢查，可以的話就減藥。」
算是康復了，所以才接拍《導火新聞線》電影，飾演一名女兒被強姦殺死，自製炸彈為報女仇，更在電視台綁架一班人，要求與特首對話的角色。
「拍這套戲有好多爆炸場面，身體似乎都頂得住，而且有好多內心戲，個角色就好似被困在籠中的野獸，不斷掙扎、哀號、大叫，有時連對白都講唔清，因為那才是內心的發洩。」
為了這個角色，他更特別去見飾演女兒的演員，事關本來在戲中，「兩父女」根本不用見面。
「我專登去見個女一面，傾幾句，再看看強姦現場的真實環境。」是的，吳孟達是會跟我說史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方法演技，如何「由外到內，再由內到外」把炸彈狂徒內心表現出來的。
賭到跳海
現在的吳孟達，既是演技精湛的演員，同時亦是說話和藹笑容滿面的nice前輩，之不過，他卻說只因為我識得他太遲。
「後生仔，我依家就好相與，你唔知我後生時，真係乜?酒色財氣樣樣齊，個人衰到直頭我自己都憎自己，賭錢賭到失常性，去到五十幾歲人，至真真正正算係似番個人咋。」經典故事，當然是一對七，在窩打老道酒樓，與七位「債主」講數。
「我七二年入訓練班，仲要交五十蚊學費，畢業後七百蚊一個月。當年就係貪慕虛榮，好鍾意睇陳寶珠、蕭芳芳，覺得自己都可以做明星，所以去報名。初時屋企唔知，因為我係大仔，老竇一直準備叫我幫手做屋企的小小藥材舖，但瞞唔到幾耐，後來老竇食食?飯，就係電視見到自己個仔，都冇得唔認啦！
「到七八年天林叔搵我做胡鐵花，是第二男主角，主角就梗係秋官做楚留香，就係咁算係紅?。之後就去?台灣『瘋狂』玩樂，以為自己係大明星，不停亂使錢，總之你諗得到同諗唔到的玩法都有，夜總會就最多。
「最後?頭金盡惟有返香港，已經爭落三十幾萬貴利、卡數，返TVB又被雪藏，因為當時我係失驚無神自己走?去玩，冇人搵到我㗎！」被追數追到上門，苦無辦法的他更曾想到自殺。
「其實諗過自殺，準備去香港仔跳水塘，因為自細香港仔大，諗住死都要返老家啦，但衰到連搭車、坐船過海都冇錢呀！當時住窩打老道，惟有盡地一煲，約齊所有債主大佬，在香滿樓傾，總之錢一定還，但希望停止計息，否則逼到我跳海都係乜都冇。最後都係我好彩，繼續打工，份糧一半還債、一半自己使，幾年後搞掂囉！」
谷底反彈
人生直插谷底，只不過苦，捱過去就過去了，卻未必一定人人都可以像他一樣，可以苦盡「金」來。
「在電視台做了幾年，是還清了所有債，但又不算紅，當時日日認低威，去搵監製幫手，總之乜角色我都做，手下甲、乙、丙，路人前、後、左、右乜都做。」有人轉運在街角，但吳孟達就與別不同，轉運在萬佛寺。
「直到八四年，有一次去沙田萬佛寺拍外景，你知做茄喱啡其實好得閒，行來行去百無聊賴，突然有個廟祝阿伯叫我行埋去，話幫我卜支卦，又睇一睇隻手掌，諗完一輪就話，我手指尾太短，福氣唔夠，要留長手指尾指甲過三關，即要長過無名指第三節，又話要留鬚，我就係由當時開始留鬚喇！
「又得意喎，八五年就有《新紮師兄》教官個角色，算係上番去，生活好番?啦！再到八九年就遇上星仔，《他來自江湖》是試金石，之後就愈來愈好囉！」
情與義
吳孟達雖說自己曾經「衰到冇人有」，但這麼多年來，身邊卻又是朋友貴人不絕。
在欠債時，曾問當年訓練班同學兼「一條底褲兩份?」的老友周潤發借錢，但卻被一口拒絕。
「初時諗住問發仔借，當年三十萬，大概是他一套戲的片酬，估佢應該有啦！點知佢話唔借，倒轉頭我一定借！不過其實係好事，就係佢當時唔肯借，我努力還錢工作至有今日。後來我?有見番，不過係去到拍《賭俠》時，冇?喎，一笑泯恩仇，再見又是朋友啦！」
還債過程中，駱應鈞又常常專登找他去食飯。「又時唔時畀包煙仔我，照顧?我幾年呀！」
更有蝦叔關海山教做戲。「我叫他師傅?，蝦叔就最簡單，有支煙仔有杯啤酒，就乜都肯教後輩，好多做戲方法都係佢教落?。」
至於星爺周星馳，雖然常常傳兩人交惡，但吳孟達卻斷然否認。
「我病時佢都有打電話問候，我亦從來冇同星仔鬧過交、冇口角，《美人魚》都有搵我拍，但病緊拍唔到，再之前《功夫》其實本來有我，只是後來撞期拍唔到。」
只是現在星仔已貴為星爺，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當年《賭聖》係超低成本製作，最記得第一日上畫，我仲同星仔一齊去佐敦華盛頓戲院，偷偷地入場睇觀眾反應添！」
三叔更爆了星仔一個秘密：「星仔住酒店要人陪?㗎，佢怕黑㗎嘛！」
訪問中其實我一直稱呼吳孟達為達哥，雖然以他的年紀和輩份，也早就不是「哥」。
「叫達哥得啦！鍾意叫達仔亦得，達乜鬼叔?，叫老晒。」
只是到了訪問尾聲，發現他竟然取出一部，不知何年何月出產的銀色「三叔」摺機。我就直接想到三叔用「三叔」，這個爛無可爛的gag，而我真的會笑。
「十幾年前買落，本來是一對金、銀色機，但金色機用到壞了，所以才?這部銀色機出?用。」
摺機，就似是上世紀戰後遺物一樣稀奇，但其實六年前，我亦是用緊一部M記摺機。「無上網，連短訊都好少覆，有乜事就打電話。」在這個網絡時代，吳孟達確實夠稀奇。
稀奇在阿三叔，還是有?那香港黃金盛世的氣勢。
就如他興高采烈的說，八九年他細佬中馬，四重彩一次就贏了三百多萬時，最後補充一句是：「那年頭我拍一部戲，收四十萬港紙，即係細佬一場馬，就搵到我拍十部戲?錢。」
當時，他才剛剛開始與星爺合作，亦即三叔的全盛期，其實還未正式展開。
到底三叔在九十年代，掘了多少黃金呢？
撰文 梁文威 攝影 蔡豪 設計 吳俊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