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和攝影師退出了房間，影棚里只剩下男主角Lip一人。
Lip把目光從導演椅上收回來，想了幾秒鐘，下一場戲講的是他發現了被藏在行李箱里的女孩屍體。導演沒有給他太多臺詞，他要用一連串的表情和肢體表現出自己的恐懼和震驚。
這是VR影片的拍攝現場。對於男主角來說，這完全打破了他以往的表演經驗：觀眾似乎無處不在，每個角度都要有戲;不能分鏡，每個場景一條過。
影視圈又一次在擁抱新技術，上一次是《阿凡達》帶來的3D技術。在新技術的加持之下，IP所有者正在迅速拉近和傳統影視公司的差距，但是另一方面，市場對IP、技術的過度青睞也可能導致對一些影視行業基本規律的忽視。
資本向內容制作聚攏
11月27日，一部VR影片在愛奇藝上線一周多時間，點擊率突破540萬。愛奇藝此前播放的另一部VR影片，24小時點擊率超過200萬。愛奇藝、優酷土豆等視頻網站都成立了單獨的VR頻道，並於今年發布了VR戰略，視頻市場已經開始騰出空間給VR影片。
資本也迅速聚攏。來自IT桔子的數據顯示，2016年，VR內容制作領域投融資項目數以及金額與前兩年相比迅速上升。
“據我們的觀察，2016年以來，針對VR的硬件投資逐步減少，VR的內容和行業應用已經成為主流。”順為資本投資經理段譽在一份報告中稱。
VR技術的應用已經在多個領域得以實現，遊戲、影視、教學、看房、遠程會議、體育賽事等等，但目前最集中的應用還是在前兩者，PC端已有一些大的遊戲作品出現，移動端則以視頻為主，視頻內容多為恐怖、驚悚、情色類劇集。
逐鹿資本投資總監卓威舜對記者表示，遊戲仍然是其在VR內容上投資的首選，盡管VR遊戲目前看來並沒有出現殺手級產品，也沒有太多的創新出現，但制作水平已經有很大提升。
這與硬件廠商的關註點也不無關系。索尼互娛(上海)有限公司總裁添田武人此前對記者說，索尼目前在VR上的規劃主要就是遊戲和視頻，遊戲是主攻方向，其他還要看市場接受程度。索尼互娛正在積極尋找國內的內容商進行合作。
國內手機廠商也在加緊趕往VR的戰場，HTC、vivo、華為、小米等都發布了自己的VR產品，特別是在谷歌發布Daydream之後，VR產品面世的節奏越來越快。
但是，無論是PC端還是移動端，VR設備對於C端用戶的滲透率非常低。段譽在報告中引用德意誌銀行的數據稱，2016年PC端VR保有量約為400萬臺，滲透率不足1%。
此外，因為影視作品對於穩定性和清晰度要求非常高，現有的VR設備能否滿足播放要求也需要考量。
“新興產業總有一個雞與蛋的悖論：沒有內容，消費者不買單，硬件賣不出去;硬件沒有銷量，開發者沒有信心，產生不了好的內容。這個循環通常由‘殺手應用’來打破。”段譽認為。
VR電影怎麽拍
在傳統電影的生產流程中，首先會由制片人確定選題方向，並選擇適合的編劇和導演，導演是一部電影的核心，觀眾由演員引導，跟隨編劇和導演設定的故事主線走。
VR電影將打破這個邏輯，不再是順著編劇和導演設定的角度，觀眾可以通過各種不同角度來看電影，比如在一個情節中，視線被場景吸引，可能在中途就忘了電影中的故事。如何抓住觀眾的註意力對於VR影片的導演和演員來說都是挑戰。
“VR里引導觀眾比傳統影視更為重要，”華榮道聯合創始人祁少華介紹，“VR驚悚片對於場景直接帶來的沈浸感要求非常高，並且要做到360度置景。”全劇共設計37個場景，每個場景都經過專業美術精心挑選和布置，然後根據概念圖進行還原。
祁少華認為，如果想要達到很好的觀眾的參與感，還是依托於一些互動技術的發展。比如目光觸發、手勢識別、眼球跟蹤技術等，以及借助各種感官的外圍設備。
在華榮道的下一步劇中就會加入目光觸發技術。舉個例子，一旦觀眾的眼睛看到了燃燒的蠟燭，蠟燭就會瞬間熄滅，但如果觀眾不去看，蠟燭則會一直處於燃燒狀態。
華榮道CEO趙琳琳對記者表示，在制作VR影片的過程中，需要用到很多前期設備、中期存儲、監看、現場輔助設備、後期縫合、特效等，內容實際上也會推動技術往前走。
當然，故事、演技、敘事方式，這些影視行業的基本要素在新技術面前也不應該被弱化。
“VR時代人人都可以是導演嗎?並不是，如果你在傳統影視時代不是一個會講故事的導演，到了VR時代，也不太可能拍出好作品。”愛奇藝VR產品總監張航對記者說。
那麽，對於觀眾來說呢，我們會因為視覺效果買票去電影院，也可能因為追劇在視頻網站買會員，人們為什麽會願意為VR作品買單呢?一定是不同的體驗。
戴上頭盔後，主角就站在你的面前，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你身後，這時你是否會後脊發涼，忍不住想要回頭看看身後有什麽。
這些傳統的影視人相信，既然觀眾可以為3D電影的立體感買單，可以為話劇的現場感買單，為什麽不會為感官的全方位刺激買單呢?
在愛奇藝和優酷的VR頻道里，內容基本分為這麽幾類：恐怖驚悚、探秘、旅遊、美女和遊戲。在這些類別中，流量擔當還是恐怖驚悚類影片。
卓威舜認為，恐怖系列是最容易體現出VR特性的，就像VR遊戲剛開始時大家都選擇射擊類遊戲一樣，但這也正是整個VR市場還不成熟的表現。
新興的VR影視圈對殺手級作品更加渴望。有兩種路徑：一是購買已有的大IP版權，二是針對VR的特征開發原創性的IP。
近日，張藝謀宣布成立新品牌Soreal開發VR影視作品，獲得聯想創投的投資，張藝謀及其作品本身就是超級IP。聯想在VR設備以及內容領域早已經開始布局，2015年投資了索尼在VR遊戲領域簽約的首家中國公司NEKCOM。
“張藝謀未來要拍一部VR電影，就像卡梅隆當年拍3D電影一樣。這個時代就是要靠這樣的人物去改變。”聯想集團副總裁、聯想創投總經理宋春雨對記者說，VR時代需要優質內容，未來電影是什麽樣子現在可能大家都不知道，因此這些內容都是創造性的。
好萊塢在這個方面的嘗試或許值得國內同業關註。對於VR影視的開發，好萊塢導演們正在試圖用一貫的做法，將高科技加諸大英雄身上，讓二者都以最驚艷的姿態亮相。
著名導演斯皮爾伯格在去年11月的時候曾表示要進行VR電影的拍攝，同時他也成為了美國VR電影公司VRC的創始人之一。此外，國外的影視業巨頭公司也在利用已有資源或者開展對外收購，積極尋求VR影視解決方案。
第二個路徑是開發原創性的IP，在影視作品上積累一定的觀眾量之後，再延伸到遊戲、線下體驗店、周邊產品等。
無論是購買已有IP還是進行原創開發，在國內，真正能夠掌握VR拍攝技術的團隊並不多。不過，隨著硬件質量的不斷提高，以及越來越多有經驗的傳統影視從業者加入，VR影片的拍攝技術也將迎來新的發展。
觸發新平臺之爭
廣告是傳統視頻網站的第一代盈利模式，但隨著受眾接受營銷信息心理的改變，目前主流視頻網站紛紛在探索多元化盈利點。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愛奇藝正在研究明年的VR規劃以及用戶收費可能性。
張航介紹，愛奇藝目前在和六大電影公司談合作，準備引進一些高質量的VR影片。在國內也在和香港金牌監制梁家樹以及臺灣演員王大陸等人合作進行一些新的嘗試。明年會在兩方面加大投入：一是購買海外高質量版權，二是自制劇的VR制作，一些大的IP，甚至是綜藝節目，合適的都會進行VR的制作。
不過，優酷認為大規模的投入還為時尚早。阿里巴巴大優酷事業群總裁楊偉東對記者表示，優酷對於VR的策略是密切關註，適度投入，會做一些基於VR內容產業的嘗試和探索，但公司戰略重心不會放在VR。
張航認為，基於消費者網上支付的習慣已經養成，VR建立面向用戶收費的模式會更加容易，和傳統視頻不同，VR影視可能一開始收費用戶的比例就會比較高，廣告反倒成為一個輔助，而且廣告的形式和內容也會不一樣。因為在VR里，觀眾的視線可以被監控到，這樣廣告的價值是更高的，VR廣告的計價規則和監測體系全部都會發生變化。而面向用戶付費主要看終端的普及率能到什麽程度，在中高端設備的用戶規模達到一定量之後，就有可能會有新的用戶付費系統出現。
不過，這一切終將要依賴於高質量內容的集中出現，以及和硬件相融合的生態圈的建立。
高質量內容缺失的背後是VR影視的產量有限，生態圈尚未建立，不足以養活更多的內容生產者。
記者看到，目前在各個平臺的VR頻道里，存在著大量重複的內容。以各個平臺的VR頻道“遊樂場”系列為例，近期呈現在首頁的視頻幾乎都是過山車。
為了孵化出高質量的內容，除了購買版權、自制劇的VR制作以及投資內容團隊，愛奇藝還推出了面向大眾的VR內容生產工具。
同時，在消費端，VR活躍用戶占比並不高的情況下，現有的分發渠道在產業鏈中也占據了重要的位置。“愛奇藝很註重對於用戶體驗過程的引導。”該片總制片人趙琳琳說道。
宋春雨認為，VR技術帶來新的內容、新的平臺、新的分享方式之後，的確會帶來新的渠道。過去影視作品的分發渠道是院線，現在是線上媒體，VR時代是什麽仍然值得探索，未來大家獲取信息的方式會完全改變。聯想創投對Soreal的投資也是希望其成為一個內容分發渠道。
張航認為，視頻行業已經進入立體的矩陣式競爭，平臺要有跨端的分發能力，同時，IP的縱向開發能力，以及在線下是否能進行其他的商業化運作，這些因素都非常重要。因此，大的平臺機會更多，但是也需要和一些垂直平臺進行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