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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那些北漂,何時能在北京買得起房子?

來源: http://www.iheima.com/news/2016/1128/160048.shtml

公司那些北漂,何時能在北京買得起房子?
顏曉華 顏曉華

公司那些北漂,何時能在北京買得起房子?

白日夢要不要有?萬一實現了呢。

北京城除了霧霾,還有密度同樣很高的創業公司。每個人都有一個創業夢,如果說創始人為了自己的夢可以屢敗屢戰,但追隨他們的年輕人如何在北京安放他們的青春與夢想?

“有時候想到公司那些北漂的年輕人,尤其是男孩兒,也會替他們愁得慌,如果不是家境特別好的,何時能在北京買得起房,娶得起新娘呢?有時白日做夢都想著自己可以指著窗外的高樓對公司的小年輕說:‘明年,或者後年這個時候,那間亮著燈的房子就是你的。’

白日夢要不要有?萬一實現了呢。”

以下內容摘自《響聊聊:創業》,周末時分,希望能跟你產生共鳴。

文丨顏曉華

北京第一次紅色預警那天,因為限行一直沒出門。黃昏的時候,想去超市買些吃的,剛出單元樓,看到一堆人和幾輛警車,不遠處還有輛靈柩車。原來是我們單元三樓的一個姑娘死了,因為獨住,死了好幾天無人知曉,還是姑娘的母親從外地趕來才發現。

因為這起意外死亡事件,小區里比任何時候都顯得人多,但並不嘈雜,每個人都默默地望著那輛靈柩車,仿佛自己的靈魂躺在里面。

北京的霧霾里,即使什麽都看不見,但仍能看見悲傷和孤獨。我這才想起,來北京六年多了,似乎從來沒有鄰居。

從不跟父母細致地描繪我在北京的生活,怕他們擔心。實際上,當初突然選擇北上帝都,他們覺得我瘋了。一輩子平淡度日的父母無論如何不能理解我為什麽在年近不惑之時幾乎毫無征兆地選擇一種背井離鄉的生活。

2009年夏天的一個晚上,我拎著一只箱子登上了去北京的動車,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和在這個城市三十多年的生活,被哐當哐當地扔在身後的夜里……即便如此,當時我的心里沒有一絲悲涼,我想到一種全新的生活將以一種未知的方式在我面前鋪開,激動地一夜不眠。

到北京的第一天,浪子請我吃飯。尚能記得的一道菜是小雞燉蘑菇,燉得黑糊糊的,很入味,倒也好吃。

後來我們經常一起吃飯,但凡有點說道的日子或者他覺得自己需要補一補,都會點這菜,人的味蕾大致都毫無防備地對著一些刻骨銘心的記憶開放。

浪子是我的網友。我們是在博客上認識的。

那時他還在南開讀研,因為酷愛體育,常常寫些體育博文,博客 ID 就叫“南開浪子”。所以我們是因體育結緣,當時我供職南京一家體育專業報,偶爾也會動用手中的小權利給浪子刊發些稿子。

之所以這麽做,一是覺得他寫得確實不錯,二是隱隱在他身上、在他文字里讀到些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2008年斯坦科維奇杯我到北京解說比賽,才和浪子第一次見面。那天晚上他來看我,進門後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兩盒煙,好的遞給我抽,差的自己抽,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很顯然,這是一個內里羞怯的年輕人。

等我真正到北京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家大門戶的體育編輯了。他是南開法律系的高才生,本可成為一名很好的律師。做一個律師顯然比做一個體育編輯更能賺錢,家境並不好的浪子為什麽做出這樣的選擇,這事後來我問過他:“放棄自己的專業,一個不錯的專業,就因為熱愛體育?”

“也不是。上學的時候還是想著以後做自己所學的專業的,研一的時候我就寫了一篇論文探討‘執行難’的問題。沒錢,買不起電腦,這論文是我一筆一筆手寫出來的,後來發在南方的一家學報上,在我們系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當時就覺得,自己就該是個吃法律飯的人,至少能為無處說理的人說說理。

論文發表的第二年,母親遭遇車禍傷了腿,這起交通事故的責任非常清楚,所以法院很快做出判決,但在具體執行時卻因事故責任方的耍橫根本執行不下去。雖然我探討‘執行難’的論文寫得妙筆生花,可面對母親的傷腿以及由官司帶來的心力交瘁卻無能為力,你說這多麽黑色幽默。”

“如果說這件事動搖了我以後吃法律飯的決心,那麽後來在律所實習時的一些小事則完全讓我斷了做一個律師的念頭。

我實習時主要負責婚姻官司的業務,有一天一個女人找來說要打離婚官司,聽她介紹的情況是,兩口子結婚不久,也就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了,根本沒到要鬧離婚的地步,於是就勸她回去好好冷靜冷靜,可我的指導老師把我拉到一邊說,‘你傻啊,怎麽勸她回去呢, 她不離婚我們就沒這筆業務,還賺什麽錢啊’。

還有件事是所里有個小律師,一直沒什麽業務,終於有次接了個活,但給他介紹活的居然是當值法官,事後法官還在他的這筆收入中抽成 30%。你說這多荒唐,相當於一場足球賽,最後裁判替一方進了個球。我知道律師是很多人艷羨的工作,但我的性格真幹不了。”

南開法碩的畢業證,浪子一直沒拿,至今還留在學校。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司考證書,在他北漂不斷的搬家中,丟了。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浪子說不想在公司上班了,要跟著我幹,就圖個痛快。那一瞬間我想過拒絕,對他這樣一個剛走上工作崗位不久的年輕人,棲身一家大公司顯然比跟著自己折騰點小事的我更靠譜。但是我沒有拒絕,就感覺我和他走到一起似乎是一件必然的事情,很久以前就註定了。

有些事情就是註定了的。

我來北京前托北京的朋友給我找一住處,只交代說靠奧體近就可以(我們的臨時辦公室就在奧體的看臺下),結果他給租在健翔橋附近的健翔國際公寓。 我聽後嚇一跳,覺得這天下的事情有時候太巧了,因為我來北京就是要和黃健翔一起做事情。

作為中文解說的標桿性人物,“不守規矩”的黃健翔一直是我的偶像。大學畢業後我分配在機關上班,因為聽他解說迷上足球進而改行到體育媒體,後又在工作中跟他熟識,成了亦師亦友的關系。這一點很像浪子跟我的結識,應該相遇的人總會相逢。

2008 年奧運,作為北京奧運會官網和央視新聞頻道的嘉賓,我在北京待了兩個月,所以經常和健翔碰面,他那時已告別短暫停留的鳳凰衛視,我所在的報社也沒了我最初所想的理想空間,於是就琢磨一起弄個真正屬於自己的體育媒體。

如你所知,在中國,私人並不能辦媒體,那時還沒有自媒體這個概念,沒有 APP,沒有微博,更沒有微信公眾號,能承載我們設想的載體只有一種——數字雜誌。

喜歡體育的人應該都還記得那份叫《最體育》的數字雜誌,當年的“中國年度新銳榜”(《新周刊》主辦)有其一席,評委們給出的獲獎理由是:“在體育紙媒紛紛退出歷史舞臺的時代,《最體育》是體育迷在互聯網時代的最好禮物。”

時至今日我仍清晰地記得《最體育》創刊號上線的日子,那是 2009 年 6 月 29 日,72P 的數字版面合成完,已是清晨,太陽從奧體的東看臺升起,打在我們熬至慘白的臉上,一種猝不及防的眼花繚亂。

浪子把我拖到民族園路上的一個小吃店,要了一籠包子兩碗粥,吃到一半他突然跑了出去,再進來時手上多了一瓶二鍋頭和一袋花生米。也不管我喝不喝就給我倒了一小杯。“幹!馬爾蒂尼生日快樂!”

是的,這個日子是有意選擇的,是馬爾蒂尼的生日,更是三年前黃老師在德國世界杯的神作的紀念日。

浪子好酒,開心了喝,難過了喝,累了喝,朋友聚在一起喝,一個人無聊也喝。我卻完全不能喝酒。可那半年我也喝,陪他也是陪自己,兩個在北京無家可歸的人下了班能幹嗎呢?每每路邊攤喝啤酒,他十瓶,我一瓶,都能喝到熏熏然,有的人喝酒是喝酒,有的人喝酒是姿勢,我是後者。

浪子話不多,喝著喝著就嘆氣,一臉愁容地看著遠處,讓人感覺隨時會倒下。讓我想起李尋歡,恨不得往他手里塞一把小刀和一塊松木,隨他雕刻。後來我知道,他心里真有那樣一把刻刀和一尊女神。

女神是他中學同學,是初戀,談了很多年了,愛得很,也愛得很累。因為女孩的父母一直不太同意,覺得浪子家里窮。女孩也研究生畢業了,卻不上班,待在老家學習,一門心思考公務員,從這個城市考到那個城市。那是女孩父母的心思,在他們眼里,公務員是最踏實的飯碗。

至少,比浪子的肩膀可靠。

有次浪子喝多了,流著淚跟我說:“顏哥,我們在一起,做自己感興趣的事,甭管掙不掙錢,心里舒坦,這就是我要的狀態。但我不定什麽時候會離開《最體育》,到時你別怪我。我女朋友考公務員,北京的沒戲,要是考到別的城市,我想我會過去照顧她的。”

沒多久,女孩考上了,進了浙江舟山的法院。我一直等浪子告別,像等樓上落下的第二只鞋子的聲響,可是浪子並沒有因此而離開。他們的戀愛持久戰到那時已經九年了,雙方都覺得這段漫長的感情有些不知如何安放。最初浪子一有點時間就往浙江跑,後來慢慢少了。

後來浪子跟我總結他的初戀,說他媽的居然談了十二年,長得看不見開始和結尾。我也不知道他倆何時結束的,總之浪子的計算不對,他把女孩結婚的日子算作他那段苦戀的句號。

應該是第二年的中秋夜,浪子把自己關在屋里,對明月幹了一瓶牛欄山,然後寬衣解帶,焚香沐浴,帶上一個套,轟轟烈烈地自我安慰了一下。窗外月色如洗,照見床上袖邊點點又斑斑。

自慰還用套子?事後他的解釋是——人在很多時候都需要一種儀式感,跟裝 B 無關。我沒辦法因為這看似無厘頭的事情嘲笑他,後來聽到堯十三的《我想念你一如獨自擼管的悲傷》,總覺得歌詞可能是浪子寫的。而他漫長的初戀應該在那個明月千里寄相思的晚上就結束了。

這就是一個包括愛情在內的一切都需要迅速更叠的時代,而最快的當然是互聯網技術支持的各種產品,譬如我們最開始賴以支撐的數字雜誌,很快被時代無情地淘汰了。

《最體育》雜誌停掉了,好在“最體育”做出些品牌,在健翔的努力下我們找到了投資,新的產品開始上線,公司搬家,人越來越多,自然也就聚集了越來越多北漂的年輕人。

北漂多的地方鄉愁也多。有天下午四點多,我出門辦事,看到電梯間的窗邊站一姑娘,極目遠眺,長發飄飄,在斜照的夕陽里構成一幅動人的剪影。我怔了一下,定睛一看卻發現是公司的行政小靜。

“你在這兒往窗外看什麽?”

“顏老師,你看不遠處那列火車,是開往我老家的。每天下午這個點,如果沒什麽事,我都會過來看這趟列車開過去。”

浪子的鄉愁也在這樣的氛圍中發酵得厲害,每每喝高了就唱《故鄉》。“我是永遠向著遠方獨行的浪子,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對他而言,姑娘一直在故鄉。

又一屆奧運會,又是體育從業者的毒藥或者狂歡。

一天,夜班回家後倒頭就睡的我感覺沒睡沈就被電話吵醒,浪子和另外一個小兄弟被派出所拘了。我衣服都沒想起來換,大褲衩拖鞋的慌不叠跑過去,警察同誌瞥了我一眼,問:“你是他領導?你這手下牛 B 大了,不但跟人打架,還要打警察,還說我們處理不公要告我們。還拿手機給我們錄音呢,真門兒清啊。”

我把浪子領出來的路上他還罵罵咧咧:“我們幾個去吃夜宵,喝高興了,唱歌!結果旁邊有幫傻 B 吼我們,說要唱滾回家去唱,不知怎麽就打起來了。我們這邊幾個除了我,沒一個能打的,自然吃虧了。等警察來的時候,那幫孫子已經跑了,結果警察要帶我和小生去派出所調查,這他媽的還講理嗎,被打的進去了,打人的跑了。我跟他們講理,他們說我襲警,操!”

“你是不是又唱《故鄉》了?”我嘲笑他。

浪子習慣跟人講理,理講不通了就拳頭解決。這一點兒不像個差點吃法律飯的,倒像管虎電影里的“老炮兒”。

任浪子怎麽唱茫茫人海之中他的女人,初戀女友在舟山還是跟別人結婚了。他跟我說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麽勸他,就覺得讓他徹底死心反而是最好的解脫,甚至有些自私地想,這下也許這小子可以安心地跟著我幹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跟我預想的不一樣。2014 年春節結束後上班沒幾天,浪子把我喊住,說要請我喝酒,說點事。

浪子的老家在濰坊的鄉下,那邊的規矩是如果老大不結婚後面的不能先結婚。浪子也三十出頭了,以前家里不催他是跟他一樣(對初戀)保有一份念想,但女孩結婚後父母心里沈不住了,總跟他說:“你自己在北京也不找對象,如果北京不好找就回來找。”這個春節回家,父母死活給他相了門親事,女方是濰坊一家醫院的醫生,居然也是他以前的同學,姑娘對他挺滿意,覺得他講義氣、有才,是個爺們兒。

說實話,浪子在北京沒有對象我一直頗為自責,覺得是公司沒賺到錢耽擱了他。直到現在,有時候想到公司那些北漂的年輕人,尤其是男孩兒,也會替他們愁得慌,如果不是家境特別好的,何時能在北京買得起房,娶得起新娘呢?有時白日做夢都想著自己可以指著窗外的高樓對公司的小年輕說:“明年,或者後年這個時候,那間亮著燈的房子就是你的。”

白日夢要不要有?萬一實現了呢。

一個月後,浪子終於要離開了。告別的前一個晚上,我終於豁出去好好陪他喝一頓酒,自然是點了小雞燉蘑菇。那晚一幫小夥伴不知道喝了多久,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家,把自己扔在床上,單曲循環李誌的《你離開南京從此沒人陪我說話》,南京和北京,故鄉和他鄉,與我似無區別。

五月,作為證婚人的我去參加了浪子的婚禮,看到了他的故鄉和女人。小子效率很高,又幾個月後,兒子出世,取名叫“球球”。

其間,他在濰坊找了一份穩定清閑的工作,閑暇時間仍然寫他的球評。如果沒什麽變化,這應該是大部分人的人生,“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於晝夜、廚房和愛”。

浪子偶爾還會來北京,我們依然見面就喝,但是他不再喝多,煙也少抽了,笑著說是老婆的規矩。

2016年元旦前,浪子又來北京,我們又喝,這次他卻喝多了,感覺又回到了以前一起在北京的姿勢。他只有喝多了話才會多,他說——突然就結婚了,突然就有了兒子,突如其來般的幸福,可有時候另一個聲音會告訴他,這一切於他而言就像是完成了某個任務。我們的人生難道就是為了完成一個任務嗎?

他說現在的工作不是他想要的,早上去單位泡杯茶看看新聞,每天按部就班,感覺自己跟個老頭一樣。

他說:“顏哥,你知道嗎,我當初根本不想離開北京,回去就是給父母一個交代。”

他還說,有一個特別奇怪的感覺,老家有些陌生了。

其實,這不奇怪,故鄉從來只是在“他鄉”的人心里的東西。龍應臺在《回家》里說過,“故鄉不是任何一個用郵政編碼找得到的家,不是空間,而是一個時間,一段屬於過去的時光”。

人生就是一段沒有返程的旅途,所以人們常說,回不去的是故鄉。浪子根本不可能回到按部就班工作、循規蹈矩的生活。

可是,我不能勸他重回北京,我在浪子婚禮上見過他母親撩起衣服抹淚,抹完後又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笑容,他父親還一再跟我說抱歉,說是他把浪子從我這兒拉了回去。當然,我知道他的無奈和不爽,跟在哪個城市無關,只關乎他所生活的方式和狀態。

“如果,你真的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那就自己幹吧,就像我當初那樣。”分開的時候,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年頭誰還不能創個業,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你寫文章的時候不是常說嗎?”

前幾天,浪子來電話了,他的公司成立了,名字叫“濰坊故事”。

我覺得這個名字挺好的,創業,就是講自己的故事。

本文內容摘自《響聊聊:創業

李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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