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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把脈】《瘋狂動物城》里的記者長這樣?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16224

倘若兔子朱迪恰好想當記者,可能會被一句“你全家都有新聞理想”嗆得背過氣去

動物城新聞發布會上,兔子朱迪走上被閃光燈包圍的前臺,一雙紫色的大眼睛緊張地撲閃著,面對幾乎要餵給她的話筒。對於這位剛破出大案的警察,記者們此前未做過絲毫研究,即使提問時爭先恐後,也只能根據朱迪慌張的只言片語截取素材,拼命放大。

走出電影院,我跟朋友說:“即使《瘋狂動物城》的劇作和導演,也塑造了一種偏見——對記者的偏見。”

沒有一部電影是完美的。《瘋狂動物城》以一部動畫片的體量涵蓋了愛情、理想、代際關系、社會偏見等種種意涵,已然十分了不起;“反偏見”這一意涵更是貫穿全片的很多細節:兔子可以是勇敢威猛的警察,狐貍可以是心地善良的朋友,豹子可以肥肥地大嚼甜甜圈,嚙齒類動物可以雄踞寶座讓北極熊打下手……唯獨記者的形象,依然是單一的、刻板的,甚至負面化的;這一反偏見巨作里的偏見,更耐人尋味。

按照影片中的描述,除了采訪準備功課嚴重不足、肆意添油加醋以外,動物城里的記者們還格外喜歡跟風,一朝兔警察成名,便紛紛將她的照片印到頭版與封面上。片中給出的信息尚不足以我們判斷動物城的媒體是否受到了官方的嚴格管控,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動物城的記者們對新聞產品“熱點”與“爆點”的片面追求,塑造了可怕的新型“政治正確”;而這進一步為動物城內的食草動物與食肉動物間的種族敵視與壓迫提供了合法性。

為什麽動物城里的記者成了這樣?為什麽《瘋狂動物城》會將其中的記者塑造成這樣?當然,這里有推動劇情的考慮,畢竟主角光環得在——講真,兔子朱迪身為警察,其實做了很多優秀的調查記者會做的工作。但深一點說來,這至少有三方面的原因:記者本身的態度;記者在公眾心中的定位;記者在媒體上呈現的形象。

先說記者本身。身處動物城這一名義上的和諧烏托邦,每只動物口頭雖然都喊著Anyone can be anything,但內心大抵都清楚美好幻象背後的不堪現實,“人生經驗”豐富的記者們尤為如此;他們自動放棄了以手中的筆桿謀求正義的可能性,只求“搞個大新聞”——倘若兔子朱迪恰好想當記者,以她的正直可愛,可能會被他們一句“你全家都有新聞理想”嗆得背過氣去。

再來說公眾。動物城兩次關鍵的劇情大反轉,都是在記者們引導下的迅速轉折,伴隨著居民的盲信與推波助瀾;種族間的偏見如是,偏見的破除亦如是。電影的大團圓結局可以來得很容易,狐貍尼克對兔子朱迪說“你知道你愛我”,所有動物冰釋前嫌站在一起唱著夏奇羊的歌;而我們更應關心的,是結局以後的真相:經歷過這兩次大反轉,公眾倘若能給動物城里的記者一個恰切的定位,既不像以往那樣輕易陷入李普曼說的“擬態環境”中,也不就此對記者與媒體絕望,迫使媒體陷入類似“塔西佗陷阱”的陷阱里(塔西佗陷阱即政府失去信任後,無論說的話是真話還是假話,公眾都認為是假話;無論做的事是好事還是壞事,公眾都認為是壞事),這才能說動物城的居民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然而這並不容易。在某天的人口社會學課上,老師問大家有沒有關註兩會新聞里數據的新動態,平日里自以為關註時事的我們在那一刻卻啞口無言,只得臨時上網找點東西湊數。回去反思,發現問題的根源在於我們對於傳統記者的偏見:我們可以刷著有深度的微信公號,高談闊論美國的特朗普、歐洲的難民危機、巴西的示威遊行,卻將一大部分信源貼上“紅專”的標簽打入冷宮;而忘了在當下語境下,很多分析依然需要重視這些信源。

最後說媒體。不知道動物城自己的報紙與電視里,是否也像我們人類的媒體里一樣常常出現一批“爭轉型”的記者;至少在我身邊,唱衰記者的論調,有很多都來自記者所在的媒體。2016年3月18日,中國青年報評論員曹林與騰訊網總編王永治公開打賭,正是不滿於後者在尚未論證就下了“多數媒體人可能在2017到2018年下崗”的悲觀結論——這樣看來,《瘋狂動物城》主創為記者們塑造的偏見形象,說不定正是為了影射人類社會對記者的偏見呢。

文藝複興研究里有個理論叫“兩面神”:藝術家要想批判一個壞現象,反而會將這現象描寫得很好;同樣地,要想批判一種偏見,也可能反而把這偏見塑造得理所當然。姑且認為《瘋狂動物城》的主創們塑造記者形象時,繼承的是文藝複興的衣缽。

(作者為北京大學大二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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