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嘯又來了
這個星期,中環最熱的話題是「冧市」。由辦公室、餐廳、酒吧到中環的大街小巷,只要碰見bankers,大家就會不約而同聊起今次美國國債「三條 A」的金漆招牌不保,會不會令我們自身難保。
據我個人在中環所見所聞,bankers雖然對客戶聲稱樂觀,較為厚道的會說審慎樂觀,但他們行家之間的gossip,幾乎一面倒認為「今次大鑊」,甚至有人認為今次要比零八年「更大鑊」。「看吧,果然應驗了2012世界末日啊。」有人這樣說。畢竟今次不單只是美國的問題,而是整個歐洲的問題。大家心裡其實都在想著什麼時候輪到大陸爆煲,卻沒有人會大聲說出來,這種烏鴉口一定被人撑嘴,大陸爆煲我們吃什麼?你告訴我吃什麼!
大陸最近來了一個超級颱風「梅花」,擦過華東後直撲遼東半島,威力非比尋常,有bankers私下慨嘆「梅花」是不祥之兆,金融海嘯第二波恐怕是避無可避了。你看他們多麼迷信!Bankers平日炒炒賣賣,屬於「撈偏」,「撈偏」的人特別迷信。
Alright,讓我們從科學一點的角度去看看這一場金融危機吧。「今次大鑊」不足為奇,因為零八年的金融海嘯根本從未得到解決,美國人推出量化寬鬆政策,聽來偉大到不得了,但說穿了就是不斷印銀紙吊住條命,你信不信這措施有效?反正我是信了。美國人則一邊把垃圾全部掃進梳化底,一邊繼續唱「what a wonderful world!」,這是美國人的民族性格,擅於吹水來粉飾太平,實務工作卻無人關注,這是美國之所以能成為政治和經濟超級大國的原因,也是美國「今次大鑊」的原因。成也性格,敗也性格,就是這麼回事。
大家應該還清楚記得零八年金融海嘯的時候,多國政府動用公帑拯救了不少投行,才一轉眼,投行又故態復萌向職員派發天文數字的花紅,see,這就是「天性」,你叫吸血鬼不要吸血,慘過叫他們去死。既得利益者繼續得益,金融問題愈積愈深,爆煲是遲早的事,不爆反而沒有天理。
話是這樣說,我所認識的bankers到目前為止倒仍沒怎麼驚慌,原因很簡單,兩個字──預咗。這班金融界蠱惑仔似乎對金融危機早已習慣,有了抗體,我甚至懷疑他們對這種事還有沒有知覺,總之他們依然大魚大肉,女伴如走馬燈,嬉皮笑臉地過日子,今朝有酒今朝醉就是 i bankers生活的寫照。我本來想打電話給Philip,探聽一下他任職那間 i bank有沒有裁員的跡象,當我拿起電話時我又問自己,這傢伙有沒有工做關我鬼事?於是又把電話放下,到pantry沖了一杯 Earl Grey。
在我所認識的人之中,唯一真正恐慌的只有我的上司Eric,早前已有幾個客拖欠律師費,如今市場一片愁雲慘霧,他要再追回那幾條街數更是難上加難了。But that's his problem, not mine。到時總部迫他交數,他準又會迫我和其他女律師去陪客吃飯以乞求善款。這傢伙也未免太天真了,你當我王迪詩是什麼?我已經決定了,如果Eric再迫我去乞錢,我就會在飯局上跟客戶暢談「今次大鑊」,有錢都留來自保,得鬼閒找你的律師費?
回想零八年的金融海嘯,初時聽起來簡直就像世界末日呢,股市狂瀉、雷曼兄弟倒閉、投資銀行大幅裁員,不用說IPO市場當然是一片死寂,我們一班律師天天坐在辦公室裡數手指,不知要坐到什麼時候。結果呢?我認識一個investment banker,被公司裁走獲補發一年的薪水,興致勃勃地拿著這筆巨款和女朋友環遊世界,結果剛到了紐西蘭準備跳降傘便收到舊公司急call回巢。為了此事,他還跟女朋友大吵一場。那又難怪,原本答應了環遊世界,結果卻只遊了幾條街,更莫說去Milan瘋狂購物了,最慘是口袋裡的鈔票多著呢。
如果你問我怕不怕金融海嘯又來了?Well,阿爺是美國最大的債主,中國手上那超過1 萬億美元的美國債券搞不好隨時泡湯,阿爺未驚,幾時輪到我驚?我相信香港一些市民甚至在熱切期待海嘯再來。平民百姓面對香港今天這個炒至畸形的樓市根本無法生存,有人在等著樓市隨股市大瀉,讓香港重新變回一個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看見九肚山地皮居然以底價一口價55億元拍賣出去,相信不少人都在暗自鼓掌吧。
當然,這僅限於手持可觀現金的人。若手頭沒有充足現錢,一旦金融海嘯再來勢必重創不少公司,裁員在所難免,到時有些人連糊口都成問題,更莫說趁樓市大跌執便宜貨了。這兩天已從報上看到企業暫緩招聘的新聞,歐美債禍的後遺症陸續浮現了。世上有多少人像investment banker,被炒魷魚能獲補發一年的薪水?被公司炒多幾次就發達了。讓我Daisy馬上辭掉律師的工作轉做投資銀行家,然後博炒,也不失為一條脫貧的好橋!
香港畢竟以炒賣起家,而且命好,零八年那一場所謂「海嘯」對香港只做成了短暫的打擊,我們在祖國的強大臂彎取得了溫暖,很快便恢復過來,大家又再度樂此不疲地炒股炒樓,發揮「香港精神」。 「上帝要你滅亡,先要使你瘋狂」,樓市被炒至瘋狂的時候,民怨也沸騰起來了。
我和財政司司長曾俊華一樣不吃「粟米斑塊飯」,但我看報紙,我知道深水(土步)一個位於八樓的九十呎板間房沒有電梯,月租也要1100元;我知道物價暴漲之後,有些人連豬肉都買不起。市民憤怒地要求復建居屋,特首曾蔭權拖呀拖,終於在上月表示會考慮「包括居屋在內的不同資助房屋計畫」,十月的《施政報告》會公佈具體內容。需要你興建居屋的時候,你坐著發呆。群眾憤怒了,你才「考慮」興建。建成的時候剛好撞正金融海嘯第二波引發的經濟大衰退,跟「八萬五」有異曲同功之妙,「負資產大聯盟」的成員是時候回來聚聚舊。
曾蔭權的後知後覺,常令我懷疑他每天除了在官邸裡餵錦鯉,究竟在幹什麼。看著倫敦暴動,怎不教人心寒?這種事情隨時可能發生在香港!今天的英國和香港同樣面對貧富懸殊、社會不公義等「深層次矛盾」,而政府也同樣無能。暴徒在英國放火搶劫來洩憤,而我們在香港只能祈求上天打救了。
所以,靠政府不如靠自己。風暴也好,海嘯也好,自己執生吧。最近網上流傳一段舊新聞片子,題為「亞洲金融風暴之十月股災」,那是1997年10月28日無線新聞。不看還可,看了才驚訝曾蔭權原來老了很多,更令人震驚的是十四年前那些高官就金融風暴發表的言論跟今天幾乎一模一樣!
1997年10月28日,恆指狂跌1400點,時任特首的董建華出來會見記者說:「我相信股市上落是暫時性調整,我對前途樂觀,因為基本上香港和國內經濟好好。」曾蔭權當時是財政司司長,站在董伯後面點頭稱是。曾先生被記者追問時還說香港股市「已經跌至見底」,後來又說香港「最壞的日子已經過去」,結果香港人往後幾年都在更壞、超壞、非常壞的日子裡度過,熱淚盈眶地擁抱負資產、失業和通縮。
十四年後的今天,香港多份報章於2011年8月9日這樣報道財政司司長曾俊華的話:「香港的內部環境能保持強勢,基調良好,有能力抵禦外來的波動。當局最近就銀行和其他金融機構作出壓力測試,結果顯示各機構都具有抵禦相當大風險的能力。」這番話怎那麼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