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安格斯·迪頓(Angrus Deaton)。 (CFP/圖)
編者按:2015年10月12日,諾貝爾獎委員會在瑞典斯德哥爾摩宣布,今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頒發給普林斯頓大學的安格斯·迪頓,理由是表彰他在消費、貧困以及福利方面的卓越貢獻。
迪頓1945年10月生於蘇格蘭愛丁堡,在劍橋大學獲得學士、碩士、博士學位。1980年代初,迪頓赴美,此後在普林斯頓大學經濟系任教至今。
對於中國讀者來說,迪頓也許有些陌生。迪頓是誰?為何能獨享今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他的學術貢獻對發展中國家有什麽意義?南方周末本期特刊發兩篇文章,以饗讀者。
書的原標題叫《大逃亡》,來源於一部著名的電影《逃離索比堡》,迪頓可能覺得這個故事就像人類從集中營里走出來,有的人能走出來,有的人就死在那里,作者在思考人類的未來會不會比大逃亡的結局更好一點。
這本書的中心思想就是不平等的起源,作者認為這是一個社會發展的後果,可能因為各種原因,有的人就跑到了前面,有人落後。分化有好處,可以模仿和競爭;也有壞處,就是跑到前面的既得利益者害怕自己的利益受到傷害,會采取一些手段阻礙後面的人。
2015年10月12日晚上7點,安格斯·迪頓獲得201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的消息公布後,崔傳剛正開車堵在北京的晚高峰中,他接到一些微信和電話,手快的媒體記者們已經通過搜索,知道了這位諾獎得主居然有一本已出版的中文著作《逃離不平等》,譯者是崔傳剛,現任搜狐高級主編。
兩年前的冬天,崔傳剛利用兒子晚上入睡後的時間,花四個多月譯完了這本“偏冷”的書,出版社也抱著公益出書的初衷,只印了5000冊。安格斯·迪頓獲諾獎消息傳開後,各家網上書店已經無書可售。出版社正緊急加印,讀者還要等上半個多月才能買到這本一度沒人看的書。
我大學是學英語的,然後學新聞,後來在搜狐做金融編輯,之前零零碎碎地翻譯過一些東西。這是我翻譯的第一本書,老實說有點心虛,沒想到他會得諾獎,2013年時只知道他是個經濟學家老頭兒,出版社覺得書不錯,想找一個了解經濟、金融的人翻譯。我們研究生有個小團隊,都在做翻譯,有人介紹給我,就接下來。
當時中信給的時間很緊,必須在4-5個月內翻完,我是2013年冬天做的,利用業余時間。那時候兒子1歲,我晚上等他睡著了,大概從9點開始做,到淩晨一兩點。所以,純粹是業余愛好支撐我去翻譯了這本書,也算作一次學習。
雖然這本書算是經濟學里相對比較普及性的一本,但畢竟話題比較嚴肅,一般人看不進去。經濟學很深,我也是門外漢。說來有趣,那時候出版社和我都覺得這是一本偏門書,沒有多少人看,出版社是抱著公益的目的出版它,所以只印了5000冊,大家都覺得沒人看,沒想到能火起來。翻完我曾經送了幾本給朋友,後來問他們都說沒看完。
書沒有任何變化,但諾貝爾獎給了一些光環,現在要加印。諾獎消息一出來,好多人給我打電話,對一個翻譯者來說,翻譯完了就完了,回頭想想有點因緣際會的味道。
中信出版社當時選這本書,應該跟“不平等”的主題有關系,書的副標題叫“財富健康與不平等的起源”,後來責編起名字的時候把“不平等”提到了主標題,也是認識到了這個話題的重要性。這本書的內容比較雜,最後找這個點作為核心。
這本書當時沒有做特別的策劃推廣,推薦語都沒有找中國人寫,全是翻譯外國人的,我記得比爾·蓋茨推薦過,這本書還是2013年福布斯年度圖書之一,當時覺得這本書很好,但沒人看,中國人確實不愛讀書。
《逃離不平等》,安格斯•迪頓|著,崔傳剛|譯,中信出版社出版。 (南方周末資料圖/圖)
迪頓是英國人,他的用語比較正統,語句比較長,文字比較平實,不是很有文采。我記得他書里的話有些重複,語言不是很閃光。但是他的知識很豐富,結合很多歷史和醫學。他的學術研究很紮實,我家里有一本他和別人合著的《經濟學與消費者行為》,里面有很多經濟學模型和分析,我想這次諾獎授予他,也是認可迪頓在這方面的貢獻。
2012年時迪頓就是諾獎熱門候選人,今年大家覺得他獲獎比較冷門,因為他是研究微觀的,而這兩年獲獎大都是宏觀的。其實也並不意外,在貧困和福利方面的研究他做得比較多,在消費方面他在1980年代已經奠定了學術地位。他是個平實、低調的人,是全美經濟學會主席,哈佛經濟系顧問團主席,一般來說做這種職位都是那種人緣好、學術地位高的人。
這本書的原標題叫《大逃亡》,來源於一部著名的電影《逃離索比堡》,它講述二戰時一些德軍集中營里的囚犯想盡辦法越獄,最後死了很多,只剩下少部分人逃出來。迪頓可能覺得這個故事就像人類從集中營里走出來,有的人能走出來,有的人就死在那里,作者在思考人類的未來會不會比大逃亡的結局更好一點。
他在書中談了很多人類福利的變化,除了物質財富增長,還有比如出生死亡率的降低,流行病的變化。以前比較多的是瘧疾、肺結核等急性傳染病導致人口大量死亡,後來出現一個拐點,慢性病比如心血管疾病和癌癥成為人類健康的困擾。他從200年前開始寫人類是如何克服這些病,隨著物質財富的增長,人類的健康也在發生變化。他自己也說,他是一個經濟學者闖入了健康和歷史的領域,我覺得很有意思。
這本書的中心思想就是不平等的起源,作者認為這是一個社會發展的後果,可能因為各種原因,有的人就跑到了前面,有人落後。分化有好處,可以模仿和競爭;也有壞處,就是跑到前面的既得利益者害怕自己的利益受到傷害,會采取一些手段阻礙後面的人。比如美國的大醫藥公司通過遊說控制立法,可能會讓窮人的利益得不到保護。再比如大學學費越來越貴,名牌大學里的富人校友的孩子越來越多,這會對窮人階層形成擠壓,導致階層固化。
所以作者認為不平等這個問題不僅是物質和財富的多少,更重要的是健康、教育和醫療這些整體福利的問題。作者說的這個問題我覺得很深刻,有點像2014年同期出版的皮凱蒂的《21世紀資本論》,但當時《21世紀資本論》大熱,這本書沒什麽人知道。
迪頓在書的前言里以他自己的故事為例,他在蘇格蘭煤礦長大,他爺爺就是挖煤的,唯一願望是能天天看到太陽。他父親抓住了機會,上夜校學習成為工程師,後來發現了教育的重要性,就花錢給兒子補課,所以迪頓受的教育比較好,讀了劍橋,在那教書。他的兩個孩子也從事金融業。他父親很幸運,二戰參軍被德軍襲擊受傷,運回國不用再打仗了。父親回去休養的時候認識了他的母親。他講這個故事是想說明,一代一代人的生活在進步,他自己也比較幸運,不幸運的可能一出生就死掉了,或者爺爺輩在煤礦里死掉,父親在戰場上死掉,所以作者覺得不平等是存在的,引起了他對不平等的一些關註。
但對那些落後國家,他是反對提供國際援助的,國際援助有兩種:一種是直接給錢到當地政府,但是如果當地政府是專制的,比如非洲很多國家,他們拿這個錢買武器、建監獄,這個錢就浪費了;另一種方式是繞過政府,直接給窮人,他認為這個效果也不大。因為能帶動國家最終發展起來的,只能是一個有為的政府。他舉了中國和印度的例子,中國和印度能養活這麽多人,最關鍵的就是政府采取了正確的手段。他總結說,政府能提供服務和產權保護,這個國家才能真正發展起來,比如老百姓向政府繳稅,反過來政府提供給我保護,這種關系要用法律確立起來。靠援助是沒有用的,救急不救窮。
他還從消費和收入角度研究貧困和不平等。以往宏觀經濟學里只有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概念,但其實人不可能都一樣,要是按照人均去制定一個政策,如果是比較均衡的國家還好,人均就在中間位置;如果是極度不平等的國家,你的人均政策就只是為一小部分人制定的。所以作者研究微觀消費,要分清楚每一部分人的收入是多少,根據消費能力確定我們應該去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