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ZKIZ Archives

刑法修正案九： 嫖宿幼女罪沒了，終身監禁來了

“貪汙賄賂雖然也屬於非暴力犯罪，但老百姓認為貪官就該殺，所以沒有廢。但以後這類犯罪的死刑也會減少，這麽多幾千萬幾億的大老虎，如果都不殺，怕老百姓有意見。增加一個終身監禁，比較好接受些。”

正在全國人大常委會進行第三次審議的《刑法修正案（九）》（草案），有望於8月29日表決通過。

草案通過後，存在了16年的嫖宿幼女罪將正式壽終正寢。針對重特大貪汙、賄賂犯罪，在以前死緩限制減刑的基礎上又增加了不得減刑、假釋的終身監禁。

目前，在規定有終身監禁或無期徒刑的國家或地區，多數已廢除死刑，主要針對嚴重侵犯生命權的暴力犯罪。判處終身監禁的罪犯服刑超過一定時間後，滿足相應條件也允許申請假釋；禁止假釋的只有美國聯邦及其伊利諾伊、路易斯安那等少數州，需要總統或州長赦免才能得以釋放。

中國在對貪汙、賄賂犯罪保留死刑的情況下，又增加了禁止減刑和假釋的終身監禁。就刑法規定來說，毫無疑問已成當世最嚴。

嫖宿幼女罪，刪了也沒什麽影響

此前，全國人大常委已對《刑法修正案（九）》（草案）進行了兩次審議，兩份草案都沒有涉及嫖宿幼女罪。

一位接近常委會的人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之前兩次分組討論時，都有與會委員建議刪去這一罪名，終於在這次寫了進去。

嫖宿幼女罪誕生於1997年頒布的現行刑法，參與當時立法的著名刑法學家、中國人民大學教授高銘暄曾在不同場合解釋，其目的是為了對幼女進行更好的保護。

和最低刑為3年的強奸罪相比，嫖宿幼女罪的最低刑為5年，打擊力度確實更大。但最高刑為15年，比強奸罪最高可處死刑、無期徒刑的刑罰更低。後者導致其在近年遭遇輿論強烈批評，認為有輕罪化的傾向。

貴州習水嫖宿幼女案等媒體曝光的案件中，很多被告人都是政府官員或商人，也讓很多人擔心會存在法律上的漏洞，讓這些權勢人物有機會幹預司法，在實踐中將“強奸”做成“嫖娼”，減輕法律責任。

司法界人士多認為這一理由並不成立。“強奸罪雖然規定最多可以判死刑，但這些年判死的極少。沒有特別嚴重的情節，大部分都是三五年，強奸幼女是一項加重情節，但也很少判得特別重。”一名最高法院前刑庭法官說。

根據最高法院2014年開始實施的《人民法院量刑指導意見》，強奸罪中奸淫幼女一人的，量刑起點為4到7年。

更被法律界接受的質疑針對的是罪名本身，認為“嫖宿”一詞會造成對被害幼女的汙名化。多次建議廢除這一罪名的全國人大代表孫曉梅認為，在公共視野中，強奸是重的，嫖娼是輕的，強奸罪施害方遭譴責，而嫖宿罪雙方被鄙視。

2013年7月，最高法院曾書面答複孫曉梅，表示完全贊成廢除“嫖宿幼女罪”。

參與這次刑法修改的刑法學家、北京大學法學院退休教授儲槐植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這次廢除嫖宿幼女罪，基本沒有太多爭議。婦聯表達了強烈的要求，司法機關則認為不會產生什麽實際變化，也表示贊成。

“這個罪名確實有點兒奇怪，最低刑比強奸高，最高刑又比強奸低。當初立法的時候可能考慮得不是那麽周全，刪了以後合並到強奸罪里面，也沒什麽影響。”儲槐植說。

另一個廣受輿論關註的罪名是擾亂法庭秩序罪，這次審議時也進行了小幅修改，以減少律師界對法律被濫用、遭到打擊報複的擔心。

其最後一項兜底性條款，“有其他嚴重擾亂法庭秩序行為”得到了進一步明確，改成了“有毀壞法庭設施，搶奪、損害訴訟文書、證據等擾亂法庭秩序行為，情節嚴重的”。

在全國律協刑專委主任、北京京都律師事務所合夥人田文昌看來，這固然比之前好了一些，還是不徹底。

“這取決於司法機關到時候怎麽解釋，前面的那幾款同樣也可能被濫用，侮辱、誹謗、威脅司法工作人員，不聽法庭制止，嚴重擾亂法庭秩序，應該怎麽界定呢？從條文上看沒有問題，但在現在的社會環境下，法院和律師的關系不改變，對律師來說還是一個威脅。我認為還是應該明確律師的豁免權。”他說。

終身監禁，專治貪官

和嫖宿幼女罪一樣，不得減刑和假釋的終身監禁也是第三次審議時才增加的。

根據全國人大法工委向與會委員們提供的材料，這一新的刑罰實施方式本來是對刑法修正案（八）中限制減刑的升級，針對的是故意殺人等八類嚴重犯罪，同時擴大到貪汙受賄犯罪。

7月16日，法工委刑法室曾召集最高法院、最高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的有關人員和幾位學者進行座談。除公安部和最高檢贊成外，其它部門和專家都明確反對或持審慎態度。

反對方主要的理由是，終身監禁讓罪犯看不到希望，違背教育改造的刑罰目的，也將導致監獄負擔過重，執行上有困難。

經過上次修法，死緩限制減刑已經較為嚴厲。實踐中，罪犯關押二三十年後基本喪失了再犯能力，沒有必要再予終身關押。

橫向來看，世界上幾乎沒有國家對犯罪予以實際上的終身監禁，絕大部分允許假釋，或者給予特赦的機會。聯合國有關囚犯待遇的公約等也要求，對罪犯不得判處無釋放可能的終身監禁。

於是，全國人大法律委研究並報批後，在第三次審議的草案中對該規定進行了限制，只對貪汙賄賂犯罪采取這種刑罰執行的方式。

那次的座談會上，也有多位專家提出質疑，認為貪汙賄賂犯罪不屬於最危險、最嚴重的犯罪，與故意殺人等嚴重暴力犯罪並列規定不得減刑的情形是不妥當的。

貪汙受賄犯罪無論是在社會危害性上，還是預防犯罪的需要上與暴力犯罪都不同，罪犯出獄後不再身居高位，也不具有再犯罪能力，沒有必要對其規定不得減刑。

對此，法律委對常委會報告時稱，這是經同中央政法委等有關部門研究的結果，考慮的是和慎用死刑的刑事政策相銜接。

不得減刑和假釋的終身監禁，針對的是貪汙受賄數額特別巨大、情節特別嚴重的犯罪分子，特別是本應當判處死刑的那些。給予他們終身監禁，符合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

在儲槐植看來，這一規定主要是為了體現一種政治上的姿態。實際上，現在死緩限制減刑的都要關押二十多年，並不比終身監禁輕多少。“對監獄工作了解的人都知道，脫離社會關押十五年以上，基本就不具有再犯罪能力了。”

他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逐步減少死刑罪名是中央十八屆三中全會規定的改革任務。這次修法又減少了9個非暴力犯罪的死刑罪名，就是為了貫徹中央減少和控制死刑的精神。

“貪汙賄賂雖然也屬於非暴力犯罪，但老百姓認為貪官就該殺，所以沒有廢。但以後這類犯罪的死刑也會減少，這麽多幾千萬幾億的大老虎，如果都不殺，怕老百姓有意見。增加一個終身監禁，比較好接受些。”儲槐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