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H7N9變種禽流感爆發至今一個半月，中藥板藍根熱爆大江南北，強國人民搶奶粉之餘近日也要撲購這隻「萬能神藥」。 自沙士一役走紅後，在過去十年每當有新病毒爆發，板藍根總被乘機催谷，至今已變成一粒搵銀靈丹。 原來，目前全國最大的板藍根生產商，是李嘉誠旗下和記黃埔與國企廣藥集團，於○五年合組的「白雲山和黃」。去年，白雲山和黃便錄得五億元板藍根銷售額，穩奪六成市場佔有率。 白雲山和黃推銷板藍根，不單出動李嘉誠的牌頭，還找來「沙士英雄」鍾南山進行多項研究，還度了個絕核口號「李嘉誠攜手鍾南山打造中藥『超級明星』板藍根」。但由於部分宣傳過火，鍾南山也對本刊說：「我曾多次提醒他們不要用我的名字賣廣告。」 中國H7N9持續蔓延至台灣，目前全球已有一百三十一人染病，當中三十五人死亡。新病毒預防疫苗未研發，恐慌的強國人民為求自保，就得信任國產板藍根。 而白雲山和黃亦不放過疫症的商機，加大力度作「抽水式」宣傳。首先，白雲山和黃為板藍根度出一個夠響的名堂——「中藥達菲」（抗流感藥「特敏福」在中國翻譯為達菲），又將之說成是「抗病毒王牌」，令這隻平價草根中藥變得威勢十足。 接下來就是捐錢爭曝光。四月底，H7N9加上四川雅安七級地震，白雲山和黃相關慈善基金即第一時間撲出，宣布捐出價值三百萬人民幣中藥產品予中國紅十字會送到災區，當中固然唔少得「中藥達菲」。公司網頁也不忘借勢力銷：「『中藥達菲』白雲山板藍根可以抗病毒、防流感。」 中藥國民教育 借禽流感、地震發圍可能只收一時之效，為令十三億人民長久相信板藍根藥效，白雲山和黃還來一招國民教育。原來，白雲山和黃廣州廠房，內有一個對外開放的中藥博物館「神農草堂」，二○○六年落成，被中聯辦列為香港國民教育基地，不時有本港學校帶隊參觀。神農草堂博物館，耗資逾一億人民幣興建，佔地二萬五千平方米，是個大型中式花園，展示三百六十五種中草藥。對正門口擺放的就是其「王牌」板藍根，但只有一個花盆展示其所屬植物「菘藍」，旁邊有一個透明箱，內載多條菘藍根部，即板藍根，並見其加工後出售的顆粒，附加說明：「清熱解毒，涼血利咽……」 博物館門口有一間藥店，出售白雲山和黃生產的中藥，職員說：「板藍根近日好好賣，生意多咗好多，唔少係你哋香港人。」職員又聲稱板藍根有預防感冒功效：「你喉嚨痛作病時飲可免惡化，平日飲都得，但唔好飲太多，一星期兩次。」白雲山和黃的板藍根有三種，包括普通裝、無糖及風熱感冒配方，售價由十元至十七元不等，最貴的大包內有二十個十五克小袋，說明書寫道：「一日可服用三次、每次一袋。」與職員所說的一週兩次不符。博物館門口附近有個鍾南山銅像，除了介紹他是廣州醫學院廣州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長，還列明他是廣州白雲山和記黃埔旗下現代中藥研究院名譽院長。鍾南山旁邊是中醫泰斗、廣州中醫藥大學終身教授鄧鐵濤的雕像，現年九十六歲的他是白雲山和黃的首席顧問。 至於李嘉誠的雕像當然不少得，它放在園內較中心位置，無任何介紹，連名字也沒提，但一看其招牌眼鏡就認得出。李嘉誠加上鍾南山，也就造就藥廠的王牌口號：「李嘉誠攜手鍾南山打造中藥『超級明星』板藍根」。 「研究」接二連三 於○五年成立的白雲山和黃，一開始便斥資三千萬人民幣，開設現代中藥研究院，由鍾南山出任「特聘名譽院長」，該研究院負責研究開發中藥。白雲山和黃與鍾南山的關係此後更上一層樓，最重要的合作是二○○七年，白雲山和黃宣布「投巨資參與共建」呼吸疾病國家重點實驗室，其他參與單位包括鍾南山所屬的廣州呼吸疾病研究所、中國科學院生物醫藥與健康研究院，進行包括禽流感等呼吸疾病研究。鍾南山向本刊證實，實驗室由白雲山和黃出資一百萬人民幣興建，之後兩者再一同進行板藍根研究，包括：板藍根中藥機理研究、板藍根防治季節性流感的臨床評價研究，白雲山和黃分別出資四百萬及一百五十萬人民幣。換言之，三個項目共涉六百五十萬，目前仍在進行。白雲山和黃出錢研究同時，亦成立多個組織由鍾南山帶領進軍國際。公司網頁提到二○○九年：「在鍾南山支持下，白雲山和黃與美國國立衞生研究院（NIH），就白雲山板藍根研究簽訂合作協議，由NIH對板藍根的抗病毒用途進行調查，包括：流感、禽流感、沙士等二十多種。」更聲稱白雲山板藍根顆粒成為首個獲得NIH資助研究的中藥產品。事隔四年，本刊向NIH查問研究結果，但NIH未能提供，職員指，其系統有關板藍根的資料，只有一份二○○二年台灣學者進行的老鼠實驗。此外，白雲山和黃又與鍾南山合組多個聯盟（見下表），其中○八年一項更聲稱「擬向李嘉誠基金會等各渠道申請一億元科研經費」。不過，每每只聞樓梯響，卻未見展示具體成果。 鍾：我唔識李嘉誠 白雲山和黃的網頁，載有多張鍾南山出席公司記招及活動的相片，鍾南山說：「我們是合作關係，但我個人沒有收過白雲山和黃任何報酬。」對於自己被包裝得儼如代言人，鍾稱：「我以往曾多次提醒他們，不要用我的名字為板藍根賣廣告。我不清楚他們的『李嘉誠攜手鍾南山打造中藥超級明星板藍根』口號，我個人亦不認識李嘉誠。他們的做法，與我無關。」他更一改以往讚板藍根口啓，向本刊斬釘截鐵地說：「板藍根的確切防治功效仍未得到證實。」記者一週前透過電郵，向白雲山和黃及香港和黃集團查問與鍾南山的合作詳情及成果。白雲山和黃以「藥品行業比較專業，書面回覆難以表達清楚」為由，拒絕白紙黑字回覆。板藍根之所以因沙士一炮而紅，源於○三年五月，全國最大的中醫學術團體中華中醫藥學會，指出中西醫共治沙士的好處，提出八種中成藥可改善患者症狀，板藍根沖劑是其中一種。鍾南山當時被問到板藍根可否預防及治療沙士時，表示沙士初時症狀像流感，而從中醫概念來說，清熱解毒對減輕流感症狀、縮短病程是有效的。而上月他向媒體指，板藍根對「比如H1N1、H3N2，有一定有效成分」。但中國健康教育中心專家在○九年曾表明：「還不能證明板藍根對甲型H1N1流感有治療作用。」 板藍根粗生易種 中文大學中醫中藥研究所所長梁秉中指出，目前未有具科學性、針對板藍根的臨床研究。而按照中醫的邏輯，處方治病是由中醫師開出多種中藥的複方，而非盲目迷信單一種中藥。○三年沙士時，梁秉中曾經開出藥方予公立醫護服用強身，當中包括板藍根所屬植物菘藍的葉、又名「大青」，「菘藍的葉和根，都有助促進人體免疫力，但不等於人人有效，要視乎體質，同時亦不代表流感病人吃完就沒事。」他認為，坊間有人誇大板藍根療效，胡指其根部較葉貴出多倍，「葉和根其實一樣，菘藍是很粗生的植物，唔值得賣咁貴。而且，金銀花、黃芪等草藥，亦有同樣功效。」香港專門生產中藥顆粒的中醫師吳國正亦指：「H7N9爆發後，有中醫向我入貨一百樽板藍根顆粒，我忍唔住提醒佢，板藍根唔係萬能。」吳說，不能籠統說板藍根能預防感冒，「它是涼藥，如果虛寒的人吃了，反而激發病來，它只能對實熱體質的人有效。」吳同樣指，板藍根是粗生、易種植物，容易大量生產，但他不願評估成本，「視乎加工人手和藥的品質而定。」上月底，各省市官方組織紛紛就板藍根表態，南京、安徽兩省表明，不提倡服用板藍根預防H7N9，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更提醒，盲目服板藍根防禽流感並不科學。而北京市中醫局上月中公布的H7N9中藥預防處方，未有包括板藍根在內。 八年升十一倍 白雲山和黃是李嘉誠的板藍根王國旗艦，二○○五年由和黃中國醫藥科技（Chi-Med）及國企廣州醫藥旗下子公司白雲山製藥股份合組而成，兩者各佔一半權益，和黃當年投資額達一億七千二百五十萬人民幣。此後八年，變種禽流感、豬流感等相繼爆發，白雲山和黃的板藍根銷售亦節節上升，由○五年三千九百二十七萬元，勁升至去年五億元，八年間升幅逾十一倍，目前其板藍根市佔率達六成。白雲山和黃於二○一○年更斥資三億人民幣，在黑龍江大慶再建五萬畝種植園，年產一萬噸板藍根。Chi-Med於二○○六年五月在英國上市，業務包括白雲山和黃、上海和黃藥業、售賣有機奶粉的和黃健寶保健品、歐洲中藥產品連鎖店「Sen森」等，去年營業額為十五億元，純利為二千七百四十萬元。Chi-Med董事總經理杜志強，是和黃中國掌舵人、和黃大班霍建寧的頭馬。去年十一月，全球最大食品公司雀巢，與Chi-Med組建合資公司，開發以中藥做基礎的腸胃病藥物。自H7N9爆發後，Chi-Med的股價節節上升，由三月底時四點六二五英鎊，升至本週一其收市價為五點七五英鎊，升幅達兩成四。板藍根會否為李家王朝創造另一個不敗神話，還得拭目以待。觀乎在網絡資訊爆炸的今天，大陸網民在勸人踏實做事時，都流行一句話：「做人不做板藍根。」 什麼是板藍根？ 板藍根在中國南北方都有種植——北板藍根來自十字花科植物菘藍（或稱大青）的根部，南板藍根則來自爵床科植物馬藍（或叫青黛）。南北板藍根的療效類近，古書記載指它有消炎解毒、涼血消腫等功效。板藍根出現於古代醫書，可追溯至宋初的《日華子諸家本草》，當中提及板藍根「治天行熱毒」。之後清朝的《神農本草經》更將菘藍列為上品藥，清朝疫症頻現，當時出現的處方「神犀丹」用以消解溫疫熱毒，當中亦包含板藍根，另有連翹、黃芩、銀花等草藥。板藍根被界定為「性寒」的涼藥，對風熱感冒或能抑制，但對風寒的流感則未必有效。盲目大量服用板藍根更可能有副作用，尤其體質虛寒者，或會出現腹瀉、胃痛、食慾不振等。因此服用板藍根前，應先諮詢中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