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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全台大亂的戶政系統當機事件,看似因各廠商提供的軟硬體服務無法相容;但追根究柢,行政體系長期輕忽怠惰,才是民怨禍首。 撰文‧鄭閔聲 二月五日上午,各地戶政事務所陸續出現辦理戶籍地變更、換發身份證等業務的民眾,在這馬年開工第一天,比起平日多出幾許和樂氣氛。但隨著時間流逝,號稱能加速資訊處理、並提供多項便民服務的新一代戶政資訊系統,始終無法正確讀取資料,民眾的不滿情緒逐漸爆發。 據內政部統計,光是開工前三天,全國就有逾五萬民眾權益,因戶政系統當機受到影響。民怨沸騰下,內政部緊急承諾,系統將於二月十日恢復正常,但這張支票卻未能兌現。 十日當天,台北、高雄、台中、彰化等地再度陷入無法製發身份證的窘境。雖然系統自十一日起,未再發生大規模當機現象,但就連長於資訊安全的政務委員張善政也直言,戶政系統尚未完全穩定,預期未來還有其他問題。 一項計畫 三廠商「拼湊」一項歷經七年規畫、花費近二十億元預算的戶政系統更新計畫,在上路第一天就出狀況,對一向自稱IT大國的台灣而言,實在是莫大諷刺。主管機關內政部至少有發包不當、監管不周、測試草率三大缺失,包括行政院院長江宜樺在內的歷任部長,皆難辭其咎。 最新一波「強化戶役政資訊系統與應用推廣計畫」,從二○○七年開始規畫,預期將強化跨機關資料流通服務,縮短作業等候時間;隨系統上路的新式戶口名簿,有線上登載、列印功能,民眾出具身份證明時,不須再申請實體戶籍謄本。 這項立意良善的政策,卻因新舊系統銜接出現大紕漏引發民怨,最大原因就在於,同樣一項計畫的硬體設備、軟體系統、硬體維護,竟由三家不同廠商承攬,導致系統上路時無法順利整合運作。內政部次長蕭家淇接受《今週刊》訪問時坦言,軟體設計與硬體設備未完全吻合,確實是造成系統塞車的主因之一。 回顧系統採購招標過程,○九年政府為擴大內需,編列四年五千億元特別預算,內政部首先將戶政系統的電腦硬體設備公開招標。經三次流標後,於○九年十二月十五日,由大同公司以十億元得標;而資訊系統開發建置,卻直到一一年六月,才由資拓宏宇公司以五.六億元得標。立委段宜康質疑,資訊系統應該先於開發軟體,再依軟體的需求採購合適硬體;內政部作法卻恰好相反,十分不合理。 蕭家淇解釋,戶政系統升級是一項延續性的長期計畫,內政部是根據先前完成的「系統升級先期作業案」建議,採取「軟、硬體並行作業」方式,○九年先利用擴大內需特別預算採購硬體設備,同時也著手軟體系統設計。 然而,當一三年底資拓宏宇完成所有系統開發建置作業後,由大同公司承攬的硬體設備已屆四年保固期,結果顯然與預期的「並行作業」有極大落差。這時內政部只得再次招標硬體維護工程,最後由環安達公司以一○七一萬元得標,形成三家廠商「拼湊」出一項系統的奇特現象。就連公共工程專家、內政部部長李鴻源也深感不解,公開表示類似計畫應統一發包執行。 蠻幹? 便民政策成擾民除了工程發包零碎以外,內政部對於系統研發的監管及驗收機制,顯然也不夠嚴謹。段宜康指出,整起計畫的發包及驗收作業,全由不具資訊專長的內政部戶政司主導,排除專業的內政部資訊中心,「外行領導內行」的結果,就是完全未發現潛在的相容性問題。 立委陳其邁也質疑,資拓宏宇以「限制性招標」,在沒有競爭下取得軟體開發與驗證標案,交出的軟體卻有問題,政府應檢討是否有綁標情事。 此外,內政部宣稱新系統曾進行十次壓力測試,但段宜康爆料,德商迪悌(DTC)一三年底完成測試後指出,系統只要有二五○人同時上線即呈現不堪負荷,「報告明確告訴內政部系統不能上路,究竟是誰在蠻幹?」蕭家淇則解釋,系統測試後已將流量強度提升到二五○人以上,只是仍未達實際運作需求,也未顧及伺服器能否與資料庫同步更新,「這些不夠周延的地方,未來會釐清內部與廠商責任。」一套全新的資訊系統上線之初,為求謹慎,通常會讓新、舊系統平行運作(parallel run operation,或稱平行測試),若新系統在過渡期間發生障礙,原系統也能即時備援。內政部卻跳過這項步驟,顯然過度自信。對此,蕭家淇則說,因為硬體設備無法讓兩套系統同步運作,且新舊系統轉換需要七天時間更新資料,內政部不願造成民眾不便,才決定開春後直接啟用新系統。 從年初的eTag風波,到近期的戶政系統失靈,政府總是在民怨沸騰後,緊急進行危機控管,卻始終學不會發揮同理心,在事前以謹慎態度面對攸關民眾生活的各項政策措施。雖然內政部戶政司司長謝愛齡因此事件下台,但官僚便宜行事的心態不改,即使內閣改組,也難以博得民意 | ||||||
說史140306
最寒冷的冬天(二十三)第二師的絕境
蕭律師執筆
在朝鮮半島西側,聯合國軍奉令撤退。 第二師師長 凱澤 仍讓他的部隊待在最前方,為其他部隊提供撤退掩護。 如果十一月三十日是 “凱澤的悲劇”上演之日,他自己是這齣悲劇的編者—- 他的部隊被徹底摧毀,只因他白白浪費了一天的時間。儘管屬下紛紛要求撤離,可是他沒有讓上司 庫爾特John Coulter認識到自己已身陷絕境,應立刻突圍。
二十九日凌晨,第九軍軍部終於下令,允許凱澤向位於軍隅里以南約十哩的順天撤退。 庫爾特還向凱澤保證這條路暢通無阻,說擔任救援縱隊的土耳其旅正沿著這條路北上,接應他們。 庫爾特對土耳其人讚譽有加,認為他們身材高大,是批勇士,把他們編入第九軍作預備隊。 現在他決定在戰爭最關鍵的時刻派出這枝「奇兵」。 但事實證明這是一枝毫無作戰經驗、不堪一擊的部隊,他們的指揮官沒有受過任何正規訓練。 土耳其旅向北移動,在第二師西南側守住撤退道路。 但早已在那裡等候的中國軍隊立即進攻,土耳其旅一觸即潰,四散逃竄。
二十九日下午四點半,隨著夜幕降臨,凱澤電告軍部,他在軍隅里的部隊已危在旦夕;為他防守右翼的土耳其旅已被擊潰,目前在東側作戰的是他手下的第三十八團,而該團亦傷亡慘重,不可能堅守下去。更糟的是,他擔心自己的部隊無法沿著主要公路突圍,南下撤到順天。土耳其人的大敗足以顯示,中國人已在那裡集結。凱澤請求放棄主要道路而改走其他道路。但他等不到答覆。他的參謀只好勸他執行先前的命令。
直到三十日早上,庫爾特苦思了整整四天,對於第二師將面臨何種命運還心存僥倖。事實上,越來越多的中國部隊正集結在南側,退路已被徹底切斷,而他卻毫無辨法。 他唯一做的就是在二十九日忙著把部隊遷到更安全的地方,而這地方對第二師來說卻是遙不可及。
英國的一個營正趕來支援,但就在「山口」以南之位置裹足不前,這正好是整個路段的瓶頸,位於軍隅里以南五里半左右。 有限援軍力量顯然微不足道,且為時已晚。 中國六個師正步步逼近,逐漸縮小口袋陣,而庫爾特能派來的援兵就只有毫無經驗的土耳其人和一個英國營。
到了二十九日晚上,凱澤已清楚意識到整個前線正在崩潰。 他手下的三個團當中,第九團和第三十八團已無力應戰。 其實此時他應集中全師的兵力,把所有車輛集中起來,以優勢火力抵擋中國人的進攻,再利用空軍提供補給,直到拖垮敵人為止。 如果這麽做,他們是可以成功突圍的。這場戰役替美軍上了一堂生動的教學課,而由此汲取的教訓,也成為未來美軍戰術的重要部份。
兩個半月後,李奇微Matt Ridway和 佛里曼Paul Freeman正是使用這種戰術在武里坪大勝。 然而凱澤當時沒有想到這一點,事態的發展則讓他無法重新作出這種選擇。
於是留給凱澤的選擇只有兩個:按照軍令繼續南下撤到順天,或沿著唯一一條向西的道路撤到安州,但沒有人知道這條路是否暢通。 諷刺的是,通往安州的路其實是美國人自己修築的。 騎一師的 蓋伊中校最近北上經過元山時,越來越擔心遭到中國人的伏擊。 於是在十一月初,當該師駐紮在軍隅里時,他派出工兵把一條山間小徑拓寬成公路,通往安州,以便在遭遇不測時多一條退路。然而第二師得不到這情報。
二十九日,中國軍隊越來越近,而偵察兵仍無法告知那條道路才安全,軍部仍不允許凱澤向西撤退。 另一方面,凱澤得到的資訊含混不清,既不知道正在南下的中國軍隊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北上的英國援兵在那裡。沒有人告訴凱澤,南下通道上到處散落著土耳其旅的廢棄車輛,使得原本就已經不寬敞的道路變成狹窄的小徑。他們以為英國援軍會匆匆趕來救援,而實際上他們完全停下來。而軍部估計中國人的位置,在其實際位置以南六哩。即是說,中國人和他們的距離比估計近了六哩。
二十九日晚上,中國人對第二師發動第一波進攻。第二師的脆弱盡顯。指揮官將師部設在一所學校,並警告中國人可能在夜裡進攻。果然,晚上八點左右,敵人的迫擊砲和機關槍在三百碼外開火了。 一顆迫擊砲彈落在附近一個帳篷上,瞬間燃燒著了帳篷,這讓中國人更能清看楚到周圍防禦工事。 對方可能只是一個連的兵力— 顯然是試探性的進攻,美國人和敵人短兵相接,花了一小時左右將敵人擊退。但敵人的攻勢每小時都會增強,使人不寒而慄。
二十九日下午,第一軍軍長 米爾本少將(他的陣地就在海澤西邊),打電話給凱澤,告訴他通往順天的路被切斷了,並叫他朝西向安州撤退。但凱澤須得到第九軍的同意才行。軍部只同意第二師的部分重型武器運往安州,以便與正在向南撤退的第一軍建立聯繫,但不同意整個師向西撤。
二十九日深夜,在中國軍隊猛烈砲轟後,凱澤再次請求向西撤退,但再次遭到庫爾特拒絕,並令他三十日破曉時分向順天方向突圍。南下的路很窄,兩邊都是高地;同時這條路己被美軍車輛塞得水泄不通,大大降低了行軍速度。但他別無選擇,只能服從命令。
三十日早上,第二工兵營需為全師開道,行軍速度甚慢,而大型設備會成為敵人攻擊目標。 工兵營的情報參謀 法納姆上尉認為通往安州依舊暢通,但南下的道路已被敵人徹底封鎖。 他跑到師部請求向西突圍,至少應該把重型武器送到西邊。但師作戰處長 霍爾頓少校堅稱,已接獲命今,不得更改。 師部高級軍官在高射砲和坦克的簇擁下,向南開進,尚未垮掉的第二十三團奉命守禦軍隅里北面集結的大批中國軍隊。
就在凱澤派出疲憊不堪的第九工兵營清理向南的道路時,中國人已前進到距離師部不到半哩的地方,並在六、七理的範圍內占據高地,挖好了戰壕,構築起一張密不透風的火力網。
資料來源:
最寒冷的冬天:韓戰真相解密 The Coldest War:America and the Korean War
作者: David Halberstam
譯者: 王祖寧、劉演龍
出版者:八旗文化部落
說史140312
最寒冷的冬天(二十四)「長手套」之戰
蕭律師執筆
三十日一早,凱澤命令第九團的兩個營清理道路兩側的山脊。 但這兩個營都已折損過半,每營本應不少於八百多人,現最多只有三百人。 那天剛開始,就有一個中國師在路邊等著他們,而人數還繼續增加。
第九團第二營由 巴柏里斯指揮。該營自二十五日起多次遭到重創,G連人數本應有二百人左右,已傷亡七十三人;E連更慘,只剩幾人。 現在這支傷亡慘重的小部隊,就要把人數眾多的中國軍隊抵擋在山脊的一側。 在遠處高地,有人影移動。巴柏里斯拿起電話,詢問山脊上是什麼人,回答是南韓部隊。 他透過望遠鏡一看,發現兩挺機關槍正指著自己,開火了。 中國人用迫擊砲轟擊,巴柏里斯受傷了。向南撤退尚未開始,路上便已橫七豎八散落著屍體和被打爛的車輛。
凱澤命令 辛頓Jim Hinton率領第三十八坦克連向南突圍。 辛頓把全部坦克集中到整個隊伍的最前面。辛頓命令 梅斯率領五輛坦克開向通往順天的路。梅斯的坦克走在最前方,辛頓乘坐的吉普車隨後,然後是更多的坦克,裝載步兵的大卡車則跟在最後。他們才沿著公路行駛幾百碼,中國人便同時在兩側開火。辛頓的手腕立刻中彈。他把指揮權交給梅斯,心裡暗罵:「渾蛋,你不是說路障最多只有四百碼嗎?」這條路比登天還難,似乎永無盡頭。他們遇上美國軍事史上最大的伏擊戰。
梅斯想的也一樣。他得到的命令是向南進發,殺出一條血路,然後和一支正在北上的英國裝甲部隊會合。如果真的只有一點點路障,他完全可以應付;可是這條路太窄了,只要有一輛壞損的坦克或傾覆的重型卡車,就足以堵塞整條公路。 而道路東側那道又高又長的路堤,似乎就是為了埋伏而設。 梅斯率領五輛坦克開路,中間夾著幾輛卡車,一些步兵站在坦克的砲塔上協助控制路面情況,壓制高處的敵人火力。 一開始,梅斯的坦克就承受著來自山項的猛烈炮火。他的坦克只能走走停停緩慢移動,並經常要讓步兵跳下坦克車,壓制中國人的火力。
剛走了四分之一哩左右,梅斯就遇到一輛棄置的M39裝甲車堵在路中,路上還橫七豎八躺滿其他車輛。梅斯用坦克車把它們推到一邊,但那輛M39裝甲車太重,而履帶又被鎖住。第三十八團的 希斯中尉馬上告訴士兵如何鬆開履帶。此時道路兩旁中國兵猛烈開火,查理頓成了吸引炮火的誘餌 。履帶鬆開了,梅斯馬上發動坦克,把這輛裝甲車擠到路邊。查理在跑回坦克時,美國轟炸機扔下的火箭彈落在附近爆炸,震得他眼部受傷流血,但仍能活著。
過了一會,梅斯駕駛的坦克拐過一個急彎,眼前地形讓他嚇呆了。在前面是被美國人稱「山口」的那段路,這段大約五百碼的路橫貫一座巨大的山體,道路兩側是陡峭的山崖,山勢險峻,路面極為狹窄。 越接近山口,越有一種壓廹感。只要中國人擊毀一、二輛車,就能讓原本已步履維艱的美國人插翼難飛。 坦克駛入山口時,竟沒有聽到槍炮聲。
山口堆滿了土耳其旅的廢棄車輛。 幾天前,土耳其人在這裡被打得落花流水,廢棄的吉普車和卡車,幾乎完全堵塞了原本就不寬敞的道路。 這些無用的廢鐵成為中國人對付他們的幫凶。那一刻梅斯很憤怒:師部的偵察機為什麼沒有看到?現在他要盡量把這些廢物推到路旁。這工作極危險、也極艱苦。
中國人的主力這時仍未進入道路兩側陣地,所以火力尚未太猛。 斯順利清除三、四十輛車子。 如果沒有他們的努力,那天的傷亡人數或許無法想像。最後通過山口時, 梅斯和他的手下也許是第二師中唯一意識到南下之路有多麼凶險的敵人──他猜至少有四十梃機槍和不計其數的迫擊砲對準公路。 一切都為一場淒慘的悲劇拉開了序幕。
第九團情報科長 瓊斯親眼目睹當天轉變成夢魘的戰況。 情報已無意義。 各部隊、各指揮官之間的通訊整天癱瘓。 美國人通常把路況非常差的山間公路稱為「山口」。至於從軍隅里到順天這段六哩長、凶險異常的路段,他們送它一個特有的名字:「長手套」,因為美軍不得不從中穿過。
在穿過「長手套」的過程中,美軍指揮體系和階級制度徹底崩潰。 部隊四散奔逃,潰不成軍,號令不行,整個師瞬間解體。一輛車被擊中後,馬上擋住其他車輛的進行。 有些勇敢的士兵試圖移走這輛車,但中國人的火力立刻就向他們招呼。 屍體橫臥在道路中央──很明顯,有些人還沒死,但是路太窄了,後面跟上來的車輛別無選擇,只能輾過他們。有些駕駛員可能會猶豫一下,但只要停下來,馬上就會成為下一個被敵人火力掩埋的目標,這又會減緩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
瓊斯記得,他們在下午兩點左右走上這條路。 史隆上校告訴他,穿過這條路抵達順天,然後在那裡為本團建立一個集結點。 瓊斯的吉普車最早中彈,他也不幸負傷。他用力把這輛吉普車推到路旁,和士兵一起步行前進。沿途把打散的士兵集合成一支小隊,偶爾地會發瘋似的對山上還擊。在混亂中,小隊隊員不斷變化,不斷被打散,又不斷增加新成員。這些筋疲力盡的士兵無論在體力上或意志上都近乎耗盡,加上沒有領導人,他們眼前的情勢毫無希望,雖然還有幾個人尚能還擊,但隨著指揮體系的渙散,他們的戰鬥精神也消失了。
瓊斯不想成為俘虜。在步行前進四哩左右,一名手持一挺美製三十口徑的中國士兵在對面山腰正對著他。就在他跳進路邊壕溝的一瞬間,一陣火光,他的腳部中彈了。就在此刻,一輛吉普車朝他駛來,上面坐著三名美軍。他們把他拖上車,並替他包紥。
資料來源:
最寒冷的冬天:韓戰真相解密 The Coldest War:America and the Korean War
作者: David Halberstam
譯者: 王祖寧、劉演龍
出版者:八旗文化部落
說史140404
最寒冷的冬天(二十五) 向西突圍
蕭律師執筆
二十九日晚上,麥克唐納目睹了中國軍隊襲擊第二師師部的猛烈火力。 次日清晨,他和一名年輕的下士站在師部外,就在這時,中國狙擊手向他們開火,下士上臂中彈。 同時上級下令馬上撤退;每人只能攜帶自己的槍、彈藥、一個急救包和一壺水。至於大衣和防寒睡袋(其實只極少數人才有),則必須留下。麥克唐納坐上一部吉普車,在持續不斷的槍林彈雨中走走停停。
剛進入山口路段時,他看到第九團營長 巴柏里斯正在路邊,子彈在四周飛濺,而巴柏里斯以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點也不害怕,甚至紋風不動,眼中含著淚水:「麥克,我的營全完了。」
在接近山口時,整個縱隊開始加速前進,麥克唐納率領一支小部隊也全速前進,因為只有盡快離開才最安全,而每一次停頓都可能喪命。 在繞過一個急轉彎時,有一輛卡車橫臥路邊,車旁躺著一群美國大兵,向他們招手,祈求他們施以援手。顯然,如果不幫他們,他們必死無疑。但他擔心,一旦停車,中國人就會摧毁他的車隊,再次阻斷道路。 他畢竟有自己的任務— 把坐滿吉普車的傷患者帶出去,讓路給其他車輛。 他強忍悲痛,逼自己繼續開車。在 抵達山口末端的一座小山丘,一梃機關槍已對準他們。就在此時,一架B-26轟炸機趕來,投下一串燃燒彈,也捲走了那梃機槍,最後麥克唐納衝過了山口。
中午過後,凱澤Laurence Keiser離開師部。 他清楚地知道,第二師完全毁入地獄之中。 高級軍官們不得不把車輛讓給傷者。凱澤的情況也很糟,感冒多日,只能用一件皮大衣裹著自己。 儘管對方火力還沒有減弱,凱澤還是率領部下巧妙地接近山口。 此刻他意識到美國士兵在身體和精神上已雙重崩潰,自己的部隊已徹底潰散、完全喪失了戰鬥力,沒有幾個士兵還能還擊。 這不僅是第二師的毁滅,也是他的毁滅。他的貼身護衛為了保護他已犧牲生命,在吉普車上的機槍手也中彈身亡。
在高橋Gene Takahashi成功穿越「長手套」時,自己所屬的連、營和團的情況糟得不敢想像。L連只剩下十幾人,他自己是唯一倖存的指揮員,其他人不是被打死,就是受傷或失蹤。 幾天後,當L連在漢城附近再度集結,原有的一百七十人只剩下十人。 高橋所在營的六百人中,只有一百二十五人成功突圍。 在中國人發動襲擊時還是第二師主力部隊的I連和K連,從此被取消番號。 第二營也名存實亡。整個第九團的戰力已低於一半。
就在第二師的其他部隊在通往順天的路上遭到圍攻時,佛里曼Paul Freeman正想辦法保住自己的二十三團。 在中國人進攻前,他已清楚感覺到危險即將來臨,然而上司對他的意見置之不理。 三十日清晨,面對從北方直撲而來的中國主力部隊,他的二十三團成為擋在第二師前面的最後一道屏障。 他的任務就是盡可能堅守軍隅里防衛圈。然後尾隨的第九團和第三十八團南下,向順天方向突圍。但佛里曼認為向南突圍是一條死路;他決定向西突圍。
三十日中午,佛里曼已能看到大批中國軍隊正渡過清川江。他馬上向師部報告:自己的處境越來越危險。很快,他與師部失去了聯繫。現在他只能透過第九團團長 史隆吉普車上的無線電與師部聯絡,由史隆向凱澤轉達。但即使這種最後的聯絡方式也馬上中斷了。 至下午稍早,佛里曼還在爭取向西突圍的命令。 最後,他還是聯絡上師部參謀長 埃普利上校,得到的答案是「絕不能改變上司命令」。之後,通訊情況變得更糟。
下午早些時候,佛里曼再度找到史隆,希望副師長能打電話給他—- 他迫切要求改變命令。 二時半,副師長 布萊德雷Bradley終於來電話。 佛里曼說明了自己向西突圍的理由。他必須立刻做決定,部隊必須在天黑前撤退:該團的砲火只能暫時壓制中共軍隊。 一旦到了晚上,敵人就能任意移動,那對二十三團來說就是末日。 他希望能在天黑前兩小時撤往安州。 到下午四時仍沒有師部再度回覆。之後,佛里曼徵求仍留在軍隅里的各部隊指揮官是否願意和他一起出發,有些人同意,有些人不願意。
薄暮漸臨,砲兵正收拾大砲,準備帶著重型武器突圍。 大家都知道,向南也許是一條不歸路,因為兩架偵察機剛巡視過這段路,得知人員損失和道路損壞的情況非常嚴重,像曾經歷一場大屠殺。 就在此時,觀測員在前方大聲尖叫:「快開砲!他媽的,中國人來了!快開砲!到處都是中國人!」這時佛里曼走過來,立刻命令「把所有大砲恢復成戰鬥狀態」。
距離約五千公尺左右,黑壓壓的中國人正朝他們方向包圍上來。 佛里曼告訴部下,他們現在的任務就是拖延中國人的進攻,即使他們無法撤離、突圍,也在所不惜。 全團士兵立刻卸下所有大砲、彈藥,一字排開。 這裡也許是他們的最後一戰,很可能會因此喪命。 砲兵們從卡車卸下全部十八門105mm榴彈砲,瞄準同一方向,這也是留在軍隅里的最後一批重型武器。 部隊裡每個人,無論是厨師,還是文書,都忙著從卡車上卸下砲彈,然後再把砲彈搬到砲位上。在二十分鐘左右,他們幾乎打盡一切能打出去的東西。他們的彈藥很充足,因為其他兩個砲兵部隊在撤退前把全部的彈藥留給了他們。 由於發射速度太快,導致砲管過熱,後座力系統幾乎損壞,可是他們沒時間擔心了。
砲聲震耳欲聾,十八門榴彈砲始終沒停過,在這麽短的時間裡,他們發射了差不多五千枚砲彈。 砲聲戛然而止,他們終於打出最後一顆砲彈。之後,他們炸毀了所有大砲,防止中國人利用這些重型武器。 事實上,他們也撤底抵擋了中國人的進攻。 佛里曼相信,在如此猛烈砲火之後,一般是步兵進攻。因此,中國人會全部躲進戰壕。佛里曼下了最後一道命令:「立刻離開這裡,不要停!」通往安州的道路暢通無阻,第二十三團在途中幾乎沒遇到任何攻擊。
最寒冷的冬天:韓戰真相解密 The Coldest War:America and the Korean War
作者: David Halberstam
譯者: 王祖寧、劉演龍
出版者:八旗文化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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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瀕臨紅海競爭的市場,有婚宴「小巨蛋」之稱的典華,卻可以在強敵環伺的行業中持續成長,甚至今年底要再拓展據點,老闆林齊國看到了什麼商機? 撰文‧梁任瑋 年產值高達八百億元的台灣婚宴市場,競爭者越來越多。連姿態較高的飯店業者都嗅到商機,紛紛重新裝修宴會廳,降價搶攻。 但婚宴市場受制「好日子」多寡影響,以二○一三年來說,即使將農曆七月的吉日算進去,也只有三十三天,比前年整整少了十二天;但台灣最大的婚宴服務集團典華機構,去年營收仍穩定成長,維持二十億元水準。 典華在台灣婚宴市佔高達一○%,坐落台北市大直的典華幸福大樓,六個樓層、十六個宴會廳,共一千桌次,最大一廳可容納一五○桌,「胃納量」相當驚人,每年平均一千四百對新人在典華宴客,典華也被稱為婚宴產業中的「小巨蛋」。 花二十億 四年蓋幸福大樓十五年前,典華仍只是一家區域型、再平凡不過的傳統中餐廳。二○○○年前後,台灣產業大量外移,許多餐廳生意受影響而關門熄燈,當時仍在新北市經營傳統中餐廳的林齊國驚覺,婚宴市場這塊一直沒有專業的人來做。「一般喝喜酒時,餐廳只管出菜,也沒人在意新郎、新娘穿什麼衣服,司儀只是隨便找個人擔任,客人則是你辦你的婚禮,我喝我的喜酒,完全沒有互動。」別人看到的是台灣結婚人數下降,林齊國看到的卻是對婚禮的精緻要求沒有被開發;他想起自己參加過很多國外的婚禮,雙方親友的真情告白,總是讓他震撼無比,更激起他改變台灣婚宴形態的念頭。 ○四年,他開始把旗下的餐廳轉型為專業婚宴會場,重新投入市場。為了讓場地更氣派、更舒適,他直接進軍大直重劃區,租地興建「典華幸福大樓」,但從規畫到完工,典華幸福大樓花了四年才在○八年落成,前後共投入二十億元。 為了符合專業婚宴大樓服務,林齊國在興建之初就融入許多創新作法,事實上,這也都是典華近十年可以在婚宴市場穩坐龍頭寶座的關鍵。 例如,為了讓客人都能毫無阻礙地看到台上的婚禮活動,每間宴會廳都儘量減少柱子,但如此一來跨距就得加大,所以一定要用較粗的鋼骨結構支撐建築物,材料自然所費不貲。 甚至,為了吸引年輕的新人客群,林齊國將場地「舞台化」,在宴會廳設計了一個「從天而降」的升降台、軌道纜車,讓每位參加的賓客看到新人出場都驚呼連連,加上與時裝走秀一樣長的伸展台,在這條星光大道下鋪了一大片光纖,當室內燈光關掉,就會看到自動變化的七彩光芒,讓新娘彷彿有置身奧斯卡頒獎典禮般的自信與驕傲。 「我們一直在做別人覺得不可能的事。」林齊國的兒子,典華整合長林廣哲說。早年婚禮並不流行播放新人成長故事影片,後來成為趨勢,他們很快就注意到市場需求在改變,讓典華很快就走在趨勢的前面,在宴會廳內建置好設備,連非婚宴市場的客戶都可以抓住。 例如,在典華幸福大樓有一部一次可容納七十位客人或一輛轎車的貨梯,不僅減少大量客人入席的前置作業時間,也讓不少車商指名在典華舉辦車展、記者會,彌補結婚淡季的宴會廳使用率。 導入e化 提升管理效率除了服務創新,典華這幾年也導入企業e化管理,大幅提升管理效率,最基本的就是連廚師都必須申請電子信箱、加入通訊軟體LINE的群組。「明顯的效益就是上情可以下達,公司的政策可以確實傳遞給每位同仁。」林廣哲說。 典華的後場廚房,堪稱是全台灣最壯觀的廚房之一,每個時段最多可同時為一千桌上菜,廚房裡的一一○位師傅,就是典華可以順利上菜的精銳部隊。典華行政總主廚黃世宏說,除了內部早已將菜色內容系統化,有一套出菜的標準作業流程;而且為了讓廚師不斷成長,透過電腦通知開會、簽呈,也縮短管理流程。他笑著說,「沒有e化,一句話就要講一百遍,如果需要更改時間,就要再講一百遍;那麼,典華更不可能成為台灣最大、最專業的婚宴集團。」「很多事情是想法的突破,不是技術的突破。」典華學習長林齊國說,典華為了轉型做許多改變,都不是了不起的創舉,但一個行業經營久了,容易被自己的經驗綁住,所以他把自己的頭銜從董事長改為學習長,就是勉勵自己與員工都要不斷學習。 一四年底,典華位於新莊副都心內的「新北旗艦館」將開幕,台中七期的五星級飯店Lin Hotel也將落成,許多計畫都在進行中,「這個行業好像剛要蓬勃發展。」方頭大耳、總是面帶微笑的林齊國樂觀地期許。 林齊國 出生:1951年 現職:典華學習長 經歷:安樂園經理、典華集團創辦人 學歷:高雄工專 家庭:已婚,育有一女二子 典華機構 成 立:2000年 負責人:林齊國 資本額:12.8億元 據 點:3家 年營收:20億元 |
說史140425
最寒冷的冬天(二十六)脫險南下
蕭律師執筆
第二師是第八集團軍南撤斷後的尾巴, 而該師的第二工兵營就是尾巴的最末端,是最後撤離陣地的部隊。 皮亞札 隸屬第二工兵營D連,在洛東江戰役表現英勇。11月30日是他一生中最艱難的一天。
在遷移過程中,工兵需要携帶大量輜重。早在中國軍隊進攻的一星期前,營長 札切勒上校就一直催促師部盡早決定如何處理他們的重型建築設備、堆土機和裝載架橋設備的重型卡車,因為這些會讓他們成為移動最緩慢的部隊,也是最容易遭受攻擊的部隊。 但上級似乎不理解他的要求,所以工兵營在大撤退中出發得很晚。 這支部隊在中國軍隊最初七十二小時的攻勢中,九百人只剩下二百人,現處於撤退大軍的末端。
夜幕低垂,前方傳來不利資訊:護衛隊剛走了一、兩里便遭到伏擊,被打得四分五裂。皮亞札坐在最前面的吉甫車裡,上路三十分鐘就遇到襲擊,公路兩旁的山上槍聲大作。 對方火力極為猛烈,美國人無力還擊,五輛卡車被徹底炸開,車上的士兵粉身碎骨,另五輛正在燃燒。 他接到一連串命令:離開車輛,到路邊集合!第二工兵營的士兵紛紛跳出卡車,連滾帶爬地朝右側山上奔跑。皮亞札還想炸毁他們的車輛,因擔心中國人會從留在車上的通訊設備找到他們用的電台。但他馬上被告知,空軍明天將趕來炸毁這些東西。
皮亞扎覺得留在公路上會變成活靶,向山上跑或者有點希望。 於是他朝山上衝,其他人的想法相同,也一起上衝,很快小山上就聚來了上千人。 這時,中國士兵發現了他們,用機槍朝他們掃射。皮亞扎只有一個念頭:向南前進。 這時天色已晚,沒有人有指南針;他盯住天上兩顆星走,以保證不會偏離大方向。他看到一條南北向鐵路,於是沿著這條鐵路前進。 一路上,他們不斷遭到狙擊,隊伍人數由五百人減至兩百人。皮亞扎隨身携帶著一支卡賓槍和幾百枚子彈,他整夜幾乎都在射擊。
在一片空曠地區,皮亞扎偶遇另一枝部隊,他們會合後繼續前進。 最後,他們終於看到軍隅里到順天的主要公路。 有些人想立刻下山,因為那裡更容易走,但皮亞扎抑制自己和其他人的衝動。 有些人無視他的警告,脫隊走向公路。中國人的火力立刻狂風驟雨般落在他們身上。 皮亞扎一邊走一邊整頓這枝隊伍,沿著高地小心翼翼地前進,即使看到暢順的路,也不為所動。 他們約有三百人最後成功突圍。
第二師裡遭受最沉重打擊的莫過於第二工兵營。 大撤退結束後,該營在漢城附近再度集結,但已今非昔比。 以前站滿一個排或一個班的地方,現在甚至只有一個人。 最初北上時,他們是一個約900人的營,現只剩266人。 第二工兵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們為別人之愚蠢和武斷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另一方面,第二工兵營副營長 內林被師部編擔阻擊部隊,和營內三十五人組成一個行動部隊。內林覺得這項任務就是犧牲自己,保衛師部。他們剛出發,就被中國人團團包圍,全部被俘。 擄獲他們的中國軍隊正向南行進,所似他們也一起跟著中國人南行。一路上,越來越多美國士兵加入這支戰俘隊伍,他們都是第九團和三十八團失散的士兵。 這是悲慘經歷的開始,從此他們的生活將暗無天日,幾乎沒有人活著回來。
佛里曼Paul Freeman指揮二十三團將士移往安州,秋毫無損。 突圍後,有些人暗地批評他選擇了不同的路,沒有為前面的部隊提供掩護。但是大多數人都認為他做得對,因為中國人並不是從後方尾擊,而是埋伏在撤退路線的兩旁。 大多數觀察家認為,佛里曼的選擇正確,能因應戰局變化展現出極為出色的應變能力,從而避免了其他部隊的惡運。
第二十三團向西離開軍隅里時,夜幕已低垂。 他們不知道中國人何時發動攻擊,切斷通往安州之路。 一旦被攻擊,由於敵眾我寡,他們將被壓縮在這條大路上動彈不得。很幸運的是,安州公路的一座重要橋梁還掌握在美軍手中。 來自第一軍第五團級戰鬥隊的一個連奉命掩護全軍撤退。 連長是年輕的 愛默森上尉。 當時情況非常危急,大批中國軍隊正向南開進,他的任務就是守住這座橋,並堅持到傍晚。 他只有一個連的兵力,當時中國有幾個師正朝他逼近。就在此時,一架美軍小型偵察機在附近被擊落,這表示中國人已近在咫尺。
就在愛默森率領手下營救被擊落的飛行員時,一支美軍車隊正浩浩蕩蕩從東邊駛向他守護的大橋。 這好像是一支迷失方向的大型巡邏隊,儘管每個人都筋疲力盡,滿身污泥,卻鬥志昂揚。 這個縱隊長得一望無際,有人告訴愛默森,他們是第二十三團。 走在最後的一輛車裡面坐著團長,這是一輛架著機槍的吉甫車。團長親自斷後,一旦遭遇中國人,他就是最容易遭到攻擊的目標。 愛默森認為,讓自己最後走出地獄的指揮官,絕對是一名出色的指揮官,這也是指揮官應該做的事。這位指揮官叫 保羅‧佛里曼。
他跳下吉甫車,和愛默森交談幾句,留給愛默森深刻的印象是:鎮定自若、指揮有方,極富領導力。率領自己部隊突破中國三、四個師,看似他每天都在做的事。之後,佛里曼的吉甫車繼續前進。過了一會兒,愛默森的連也撤離了這座橋。最後一支在朝鮮半島西部被中國人狠狠重擊的部隊,終於遍體鱗傷踏上南下之路。
這是美國軍事史上最糟的一天,更是第二步兵師歷史上最黑暗的一星期。 在十一月最後幾天裡,第九團損失約1,474人(包括非戰鬥人員),第三十八團傷亡545人,第二工兵營陣亡561人。 一個步兵團通常有3,800人,但是在重新集結時,第九團僅剩1,400人左右,第三十八團只有1,700人,第二十三團只有2,200人。
資料來源:
最寒冷的冬天:韓戰真相解密 The Coldest War:America and the Korean War
作者: David Halberstam
譯者: 王祖寧、劉演龍
出版者:八旗文化部落
第二十三章
原文
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故從事於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註釋
希:少的意思。
翻譯
少說話才是合乎自然的。狂風不會持續的吹一個早上,驟雨不會持續下一天。是誰造成這種現象呢?是天地。天地尚不能持久,何況人呢?所以,追求道的人,就與道同行。追求德的人,就與德同行。失德的人,所認同的是無德。認同「道」的人,道也會樂於得到他。認同有德的人,德也會樂於得到他。認同於失德的人,無德也會樂於得到他。一個人的信用不足,才會有不信任他的事情發生。
理解
有時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審視自己說的話,大約十之一二是不應該說的,說出來僅僅是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還有五六句大抵說的也都是廢話,不說也無妨。我想大多數人也是如此,不信可以嘗試去檢驗一下。
老子說希言自然,我想這句話不僅僅應用在說話上,其實大抵偉大的事物都是在沉寂中孕育的,包括生命的誕生、愛情、甚至死亡。上天給了我們兩隻眼睛、兩隻耳朵、兩雙手卻只有一張嘴,我想就是要我們多看、多聽、多做,少說!當然也可以理解為老子的一貫政治主張,規勸統治者無為而治,不要搞過多的政令。
認同道,按照道的法則行事,那麼就和道融為一體,孔子所說從心所欲不踰矩應該就是這個狀態吧。不按照道的法則行事,那麼就會被道所拋棄,最終得到失道的後果。
原文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在道也,曰余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註釋
企:抬起腳跟。
跨:跨步走。也就是行走的時候邁出很大的步子。
行:這裡是行走的快,走得遠。
翻譯
踮起腳跟站著是站不穩的,跨步走是走不遠的。喜歡自我表現的人,反而看不分明;自以為是的人反而判斷不清是非;自我誇耀的人反而沒有功勞;自高自大的人,反而不能領到他人。以上這些,從「道」的原則來衡量,只能把他們叫做剩飯、贅瘤。誰都會厭惡它們,所以有「道」的人不會這樣做。
理解
為了顯得自己比別人更高,有人會故意踮起腳跟,但這畢竟只能撐一時,不可長久。為了顯示自己比別人走的快,有人會故意邁大步伐,但這也是暫時的,終究會慢下來。老子認為自見、自是、自伐、自矜的人好比是以上兩種人,為了表現自我、顯示自己的功勞、處處肯定自我反而適得其反。
通常人們總是很討厭那些喜歡自我肯定的、自我表現的人。在他們在肯定自己的同時在無形中做了一個對比,他比你好、比你強,所以在一旁的人總會感覺不舒服。即使自己真正有功於他人,如果處處表現出來,也會招來禍患,許攸的下場就是一個例子。
官渡之戰,曹操多虧許攸的幫助,夜襲烏巢大敗袁紹。之後許攸就日益驕橫起來,甚至說:曹阿瞞(曹操的小名)沒有我進的了冀州城嗎?驕橫如此,最後被許褚斬殺。
漢武帝的奶媽經常為非作歹,漢武帝知道後想要依法懲辦。奶媽知道後很害怕又沒有辦法,畢竟自己的靠山都準備收拾她了。她只好去求東方朔出主意,東方朔教她說在漢武帝要治她的罪的時候一定不要求情,要每走一兩步就回頭看一下武帝,做出依依不捨的樣子。這樣他或許有一絲希望能救她。
後來漢武帝果然親自數落奶媽的罪狀,最後要求交給廷尉依法處置,奶媽果然照東方朔的辦法,並沒有為自己求情,而是在臨走的時候三步一回頭,痛哭流涕,一副很悲慘的樣子。旁邊的東方朔發話了:皇帝已經長大了,難道還需要你的奶水嗎!抓緊滾蛋吧!武帝一聽覺得心有不忍,最後就把她赦免了。
東方朔就很懂得自伐者無功這個道理,如果奶媽當時對武帝講:你可是吃著我的奶水長大的呀,你就這麼狠心要治我的罪?估計武帝反而會殺意更重。東方朔作為一個第三者,看似在數落奶媽,其實是在講奶媽的功勞,讓武帝感念往日的恩情。
原文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朴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註釋
忒:差錯。
無極:終極的真理。
朴:樸素、質樸的狀態。
割:割裂。
翻譯
知道雄強的好處,(有雄強的實力)卻安於雌弱的地位,這樣就可以成為天下的谿壑。成為天下的谿壑,就會有眾多的水流歸其中,而他所秉持的道德也就不會離開他,而且他還能回覆到嬰兒般的狀態,達到一種純真的境界。知道光明的好處,(自己相對於其他人是智慧的)卻安於暗昧的狀態,這樣就可以成為天下效仿的榜樣。成為天下效仿的榜樣,他所秉持的道德就不會離開他,而他會再回覆到一種終極的狀態。知道榮耀的好處,(雖然自己是榮耀的)卻安於卑辱的地位,這樣就可以成為天下的山谷。成為天下的山谷,就會得到眾人的歸順,而他所秉持的道德才會完備,而又回覆到質樸的道的狀態。質樸的道作用表現出來就是具體的器。聖人依循這個原則,就能成為天下萬物的官長。因此大道是沒有分別心的。
理解
人們都喜歡耀武揚威、顯露自己的權勢,但是殊不知在顯示自己雄強的時候也是在招致禍患。還不如擁有強大的實力,但安於柔弱的地位,我想這也是毛主席當年提出中國永遠不稱霸的思想原因吧。熟讀歷史的毛主席肯定知道歷史上靠武力稱霸的國家沒有一個善始善終的。
神諭說蘇格拉底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蘇格拉底不信,於是他就去考察了他認為當時最聰明的人。他先後去考察了商人、政客、詩人,但他發現這些人都是虛有其名。很多人自以為很聰明,但是卻不知道自己其實是昏昧無知的。聖人知道自己的侷限性,因此才能敞開胸懷接受新的知識,才能不斷進步。
我想在聖人並不是忌憚逞強帶來的惡果,而是認為強大的和弱小的都是平等的。相對聰明還有相對愚昧其實都是愚昧無知的(所以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尊貴的和卑賤在本質上也是一樣的。聖人是沒有分別心的。
原文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像;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吾何以知眾甫之狀哉?以此。
註釋
孔:大。
容:內容。
窈:深遠。
冥:暗昧。
閱:認識。
甫:同「父」,開始。
翻譯
大「德」的內容,是完全依從於道的。道這種東西,是恍恍惚惚的。它是那樣的恍惚,其中又有著形象;它是那樣的恍惚,其中又有著物體;它是那樣的深遠和暗昧,其中卻蘊含著精要的準則,這種精要的準則極為真實,其中又有著可以驗證之物。從古到今,它的名字不會廢棄,根據它才能認識萬物的開始。我怎麼知道萬物開始時候的狀態呢?就是憑藉這個。
理解
德是道的表現,因此德的內容是由道決定的。道本身沒有具體的形態,讓人覺得恍恍惚惚(第十四章有對道恍惚難以捉摸的特點更加詳細的描述),但它卻是客觀存在,無時無處不在起作用。道的運行是有規律的,因此人們可以通過觀察和實踐的方式去認識它的作用,從中把握道運行的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