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8日,福建省泉州市黃山鎮,石神偉在佛教寺廟施工工地利用腳手架健身。做工之余堅持健身的愛好改變了他的生活,使他成為快手上擁有百萬粉絲的網紅“搬磚小偉”。(視覺中國/圖)
(本文首發於2017年4月27日《南方周末》,原標題為《20%的精英階層,80%的沈默人群 在快手里翻滾的草根們》)
快手合夥人曾光明曾經在一次演講中被一個年輕人問到:為什麽我覺得快手不好玩?為什麽我覺得快手很LOW(低俗)?
快手的出現,給了普通人一個展示自己、參與社會的機會。但最終能打破“鄙視鏈”,實現階層躍升的人終究是少數。
每次工頭不在,小偉就打開快手自拍健身。他配的文字主要是來自《平凡的世界》,並且經常發一些勵誌雞湯。比如,“我們出身於貧困的農民家庭,永遠不要鄙薄我們的出身,它給我們帶來的好處將一生受用不盡”。
2017年3月底,快手宣布獲得了3.5億美元新融資,領投的是騰訊。在外界報道的快手投資人名單里,幾乎清一色的頂級風險投資公司:晨興、DCM、紅杉、順為、百度、DST和華人文化等。
快手CEO宿華希望將快手打造成一個記錄與分享的平臺,讓今天的人能通過快手“讀懂中國”,讓一千多年以後的人,也能看到今天的時代影像。宿華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幾百年以後,快手會是一個記錄博物館。
但快手合夥人曾光明曾經在一次演講中被一個年輕人問到:為什麽我覺得快手不好玩?為什麽我覺得快手很LOW(低俗)?
曾光明每次的回答都是:“不理解快手是因為你不了解中國社會。”
在加入快手之前,曾光明任網易副總編輯。他今年45歲,在快手平臺上,像他這個年齡的用戶很少見。在快手的用戶中,90後和00後用戶占比87%,00後用戶占比46%。快手的主要用戶群是中學生、大學生、社會青年和打工青年。
在曾光明看來,目前大部分互聯網產品和服務,都瞄準20%的精英階層。剩下80%的人群,由於購買力不足,除了QQ和微信外,很少有企業有動力去服務這群人。
眾多質疑並不能影響快手成為當下最熱門的一個手機應用。宿華給南方周末記者提供的數據是,快手註冊用戶數達到4億多,接近一半的人發過視頻。月活用戶數1.5億左右,日活用戶數6000萬左右。每天在快手上產生大概600萬條內容(照片或短視頻)。
做了二十多年媒體人的曾光明2017年年初加入快手,此前他與宿華“一見鐘情”,非常投契。從記者到總編輯,他的職業生涯都在“記錄與傳播”,而快手一直在做的,是“記錄與分享”“宿華能用人工智能技術,能讓記錄和傳播更有效率。”兩人在電話里聊了五分鐘,曾光明決定入夥,成為快手合夥人。
在很多社交、短視頻和直播平臺,大量明星、意見領袖和美女帥哥掌握了話語權和註意力資源。但快手上脫穎而出的卻是一批草根平民。他們是輪胎修理女工、開吊車的女司機、開挖掘機的農村青年。一個00後打工小妹,每天用快手直播自己的工作日常,吸引了15萬粉絲,很多人在直播間排隊留言:嫁給我吧。
大量普通人借助快手,實現了自己的階層躍升。比如快手第一紅人“MC天佑”,之前就是個遊戲人生的“校霸”和社會小青年,但在快手上卻擁有兩千多萬粉絲。
他在快手上有一段說唱成名歌《女人們你們聽好了》,歌詞擊中了很多快手用戶:“在這個社會上很多女人提出來我要車我要房,我很好奇的是,你們哪里值?有什麽勇氣提出來這個要求?你有學歷?長得漂亮?那麽天佑在這里問一句,又有幾個女人會做飯?……此次錄音獻給那些因為金錢背叛男人的女人們,希望你們能夠珍惜那所謂的真愛。”
快手的出現,給了普通人一個展示自己、參與社會表達的機會。曾光明認為,快手通過人工智能,能把有“上升力”的人找出來。
不過,最終能打破“鄙視鏈”,實現階層躍升的人終究是少數。在快手上,要想脫穎而出,就得讓自己的內容被盡可能多的人看到。而決定這點的是一個冷冰冰的“算法機器人”——快手的人工智能技術。
實際上,快手的人工智能技術並不單純鼓勵出位、獵奇,一個再玩命表達自己的用戶,搶到的註意力資源,很可能不如一條在快手上走紅的小狗。
宿華1982年出生於湖南,清華大學畢業。進入快手之前,他先後在Google和百度做過技術,後連續創業。
“名人可以出書,很多人會采訪他們。歷史上,記錄是少數人的特權,我們想讓記錄更加普惠。”宿華說。
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沒有投資人敢給宿華的這個夢想埋單。
快手成立於2011年3月。這年1月,騰訊推出微信,小米開始做手機,移動互聯網和移動社交開始大爆發。一開始,快手叫“GIF快手”,是一個動圖軟件,由程一笑等幾個80後程序員創辦。程一笑之前在人人網開發部門工作。
2012年4月,GIF快手拿到了晨興創投30萬美元的投資,但公司發展並不好。晨興創投合夥人劉芹對媒體回憶說,投資人和團隊意識到,技術是快手的短板,於是投資人開始給程一笑尋找合夥人。當時宿華也在創業,在雙方投資人的撮合下,兩家公司合並,宿華擔任新公司CEO。
合並後的新公司,從純粹的工具應用轉型為一個短視頻社區。2013年,快手又從短視頻社區,轉型為短視頻社交。
順為資本合夥人程天就是在那時候接觸到了快手。程天跟宿華同歲,早年在新加坡淡馬錫工作時,他投資過土豆網,對UGC(用戶生成內容)模式很熟悉。
早在十年前,中國就出現過第一批UGC玩家,典型代表是土豆網和ku6網。快手的口號是“記錄與分享”,十年前的土豆就提出了類似口號——“每個人都是生活的導演”。
現在快手上各種搞笑類視頻,比如在褲襠里放鞭炮,早年間六間房上也有很多類似內容。只不過,那時候視頻內容清晰度不高,而且視頻時長比較長。而快手走的是短視頻模式,一般都是幾秒或幾十秒。
十年前主流的UGC玩家們大都拿到了投資。程天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當時國內的UGC創業公司,基本都是模仿美國公司YouTube。美國有DV文化,所以YouTube很火。但中國沒有這個文化基因,UGC模式在中國沒有走通。後來UGC玩家集體轉向長視頻領域,走上了購買影視劇版權和自制劇的路子。土豆網後來跟優酷合並,少數玩家存活下來,大部分公司都銷聲匿跡。
但程天認為,快手比“先烈們”要幸運很多。一是移動互聯網和智能手機已經普及,二是上網資費大大降低,帶寬速度大大提高。接觸快手後,程天覺得快手跟YouTube很像,就想到投資快手,但因為各種原因,一直到2015年1月才正式投資。
在2013年和2014年的時候,看好快手的風險投資公司並不多,真正敢對快手下註的機構就更少。
DCM中國管理合夥人林欣禾對南方周末記者回憶說,2014年初DCM投資快手時,快手剛剛轉型成一個短視頻社區,日活只有小幾十萬,用戶主要是13-15歲的“小孩”。很多投資公司覺得快手的用戶太低齡,很難有商業模式,就算快手在這個年齡段做到第一,也沒有太大意義。更何況,與快手類似的美國產品“Vine”發展得並不好。
DCM是繼晨興後第二個投資快手的創投公司,也是快手轉型做短視頻後的第一個投資人,現在是繼晨興和騰訊後的快手第二大機構股東。DCM的主要投資案例包括前程無憂、58同城、51Talk和唯品會等。其投資風格在圈內以少而準著稱。
當時大部分投資機構都在押註版權和長視頻項目,希望找到中國的Netflix(美國在線影視租賃公司)。但林欣禾還是決定去跟宿華聊聊。
宿華告訴他,13-15歲的孩子,到了15-17歲的時候,基本就開始用QQ了,18歲以後就用微信了。要做社區和社交,必須在用戶年齡段小的時候抓住他們,否則他們長大後,很難有機會。
“當時我看不懂快手,但宿華這句話我聽懂了。我知道網絡效應一旦起來,再入局會很難,所以下決心投了。”林欣禾坦言,快手的發展速度大大超過他們預期。
專註中早期項目的紅杉資本也投資了快手。1985年出生的紅杉資本中國基金合夥人曹曦對南方周末記者回憶說,他第一次接觸快手時,特別興奮。在騰訊做過產品經理的他,第一次在QQ空間之外的產品里見到階層如此廣泛的用戶,一起在很活躍地貢獻內容。
“很多人在沒深入了解的情況下就說快手里的內容low,這點我很不同意,中國的人群本來就是很廣闊的構成,很少有產品能觸及如此廣泛的用戶。而且,什麽才叫不Low?”曹曦說,他現在不是快手的典型用戶,但如果時光倒回到他的中學或大學時代,他很可能成為快手的重度用戶。因為快手滿足了一個年輕人的三個重要剛需:發現有趣的內容,發現好看的姑娘和展示自己。
接觸快手後沒多久,曹曦就約宿華見了面,並到快手做盡職調查。他發現,快手跟其他短視頻公司有著巨大不同——快手是一個去中心化平臺,不做話題設置,不發展大V,而是把內容的選擇權交給用戶。
在一些中心化社區,大部分用戶是在看大V們的分享,更多的是仰視和圍觀心態。但在快手上,大家看到的都是跟自己“階層”差不多的人群,用戶的表達欲、熱情和上傳內容的動力都會被激發,並能以更放松的心態去創造內容。
在快手上,有個尿毒癥患者,每天笑嘻嘻地直播自己治療的過程。這個患者在一個偏遠地區,缺醫少藥。通過直播,能賺一些醫藥費。但他的一位粉絲說,能感覺他不是專門為了賺錢才開直播,因為他很少主動求打賞禮物。
“我猜他應該是在快手上得到了平時得不到的鼓勵,最重要的,這種鼓勵不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這個用戶說。
如果這個尿毒癥患者是在其他平臺上,很可能會被平臺重點扶持成熱門主播。但快手的原則是不幹涉。曾光明說,他每天靜悄悄地關註著這個用戶。
在曹曦看來,有些互聯網公司是短期流量和KPI考核導向,引入名人和大V,短期流量上會有提升,但長期看未必有價值。“宿華說,快手是想做好白米飯。做好白米飯,比做好一桌子菜更難。”曹曦認為,這種做減法的思維方式正是快手勝出的重要原因。
曹曦很快就給快手出了投資協議。但團隊內部有所猶豫,擔心用戶群太過年輕,不好商業化。這也是當時大部分持幣觀望快手的創投公司們的普遍心態。
這種擔憂很正常,畢竟PC時代的上網門檻很高,導致互聯網用戶主要集中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這些城市用戶的商業化可能性已經被證明。但其他區域用戶的商業化可能性,並沒有得到很好驗證。
“北上廣深不是中國的全部。PC時代的互聯網用戶群其實並非代表中國的全貌,這造就了很多當下快手類企業的商業機會。長遠來看,互聯網用戶群的分布,一定是跟中國人口分布相一致。”最終,曹曦說服了團隊,紅杉中國投資了快手,並且在快手後續幾輪融資里一直都在跟投。
對於投資人擔心的商業化問題,宿華表示,目前公司並不盈利,但快手已經驗證了廣告、遊戲聯合運營、會員增值服務和虛擬道具等成熟的商業模式。比如快手在做一些信息流廣告測試,一些汽車廠商、遊戲公司和教育機構已經開始在快手做廣告。
2017年2月18日,鄭州人民公園中心廣場內,“雙槍老大媽”王玲芝與同伴跳起他們自創的“逆天搖擺抽筋舞”,引數百人圍觀,而現場的快手直播更是受到全國各地舞友的熱捧。(視覺中國/圖)
4月10日晚9點半,1989年出生的美團外賣小哥胖魷魚(網名),回到北京通州區一個待拆遷平房區的出租屋里。
每天晚上9點下班後,胖魷魚都會在床邊支起一個簡易手機三腳架,架上手機,打開快手App,錄制了一首自己唱的歌,發到快手上。4月10日這天晚上,他唱的是《一剪梅》,半個月後,瀏覽量依然只有120多次。
比胖魷魚小2歲的東北老鄉MC天佑是胖魷魚眼里的“神”。不過胖魷魚沒想要成為下一個天佑,他的目標很簡單,通過快手認識一些朋友,最好是有人看好他,給他一份更好的工作。
胖魷魚來自吉林省吉林市,16歲跟著父母到北京打工。先後幹過大理石、鋼結構、起重機和路邊燒烤等生意,去年到美團送外賣,每月收入五六千元。
不過,胖魷魚不太想幹了。他覺得城里人吃的菜很多都是打了農藥的,他想把東北老家無公害的蔬菜賣給城里人。
“我還是想自己幹點事,但我們認識的人有限,沒什麽社會關系。”胖魷魚說,在工廠打工時間久了,思維很局限,跟社會有點脫軌,經常吃啞巴虧。前段日子,一個網友說賣一臺閑置電腦給他。胖魷魚付了900元後,對方再也聯系不上。
“快手上認識的人,更真實。”胖魷魚的室友也是東北人,過去幾年一直混跡於各個直播平臺,還把一個女主播變成了自己老婆。如今跟胖魷魚一樣,他年近30歲,想要“收心”,好好規劃下自己。於是跟著胖魷魚來“混快手”,每天發各種短視頻展示自己,希望交到一些“真朋友”。
他倆夢寐以求的是能有快手的直播權限。這樣可以做直播,接受打賞。最主要的是,希望有人能註意到他們,給他們介紹個工作。
在快手之前,胖魷魚在YY上做直播,主打賣點是一個胖子吃東西,比如把一大鍋面都給吃光。每次吃得越多,粉絲漲得越快。最高時候有一千多個粉絲。但這一招在快手並不靈。截止到4月底,胖魷魚發布了七十多部短視頻,但只收獲了二十多個粉絲。
相反,胖魷魚一些不經意之舉,卻帶來意外的巨大閱讀量。
有一次他送餐,看到路邊一輛車被人惡意用紅漆噴了三個字:小三車。他拍下來發了個短視頻在快手上,調侃說:“街邊塗鴉藝術字,唯獨就是沒有落款。藝術人被埋沒。”這個視頻很快被多家北京本地媒體報道。
曾光明說,在快手上,有上升力的人和內容,最容易被快手的“機器”選出來。他舉了一個快手商務拓展部女同事的例子。
這個女同事此前是一家時尚網站的主編,第一次玩快手,發的是一個高大上酒吧的短視頻,只有200個瀏覽量。第二次發的是一個下雪天有人騎車在路上走的視頻,瀏覽量更少。第三次,她自拍了一段短視頻。視頻封面是一張甜美的側臉。這個短視頻很快就突破了2000次觀看。
“機器不知道美醜,但知道角度。所以這里面有竅門。”曾光明說,這個女同事自拍的視頻之所以更火,是因為這個自拍角度讓人看起來更美。而快手的算法機器,也就是快手的人工智能技術,發現了這個女同事在記錄和傳播上的“上升力”,於是這個內容被機器送達給了數量更多的用戶。
曾光明還舉了一個自己的例子。有一次,他見到鹿晗,於是在快手上發了一個鹿晗的短視頻。這個視頻閱讀量很大,曾光明甚至因為這個視頻,被機器給了“直播權限”。
“機器認為我是有上升力的人,因為我能拍到鹿晗。”曾光明說。
有上升力的人,不一定是白領精英,一個搬磚小工也很可能具備更強大的上升力。
“搬磚小偉”是一個建築工人,但在快手上有150多萬粉絲,因為他能像一個專業體操運動員一樣,在工地腳手架甚至一把鐵鍬上,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他在快手上的簽名是:願現在舉步維艱的痛苦和諸多磨難,在未來的某一天能被笑著說起。
跟胖魷魚一樣,小偉初中畢業就外出打工。2011年,小偉跟初戀女友分手。用他的話說:“她撲入花花世界,我跌入滾滾紅塵”。
失戀後的小偉,沈迷網遊不能自拔。2015年,他來到東北打工,一次偶然機會,接觸到了花樣健身,很快喜歡上這個運動。於是每天開始練習。最拿手的是倒立做俯臥撐和腳手架上腹部繞桿。2015年4月,一個工友拍下小偉健身的視頻發到快手上,這個視頻有100萬人觀看,小偉成為快手紅人。
此後,每次工頭不在,小偉就打開快手自拍健身。他配的文字主要是來自《平凡的世界》,並且經常發一些勵誌雞湯。比如,“我們出身於貧困的農民家庭,永遠不要鄙薄我們的出身,它給我們帶來的好處將一生受用不盡”。有時他會給視頻封面配上李小龍的照片。他經常配的一個圖說是:工頭不在就是爽。有時候他也會把工頭拍進去,稱工頭為氣質男神。
成名之後,小偉繼續在工地幹活,有時發一些搬磚視頻,然後配文:少壯不努力,老大徒搬磚。後來小偉又開始在工地外展現自己,比如在火車站候車廳倒立做俯臥撐。
發了十幾個視頻後,就有演藝公司找小偉做節目。他又拍了自己第一次坐飛機的視頻,並感慨說:“看到飛機很激動,小時候都是跟著天上的飛機跑。”
最近,為了開發高難度動作,小偉的腿摔折了。他把做手術的視頻發到了快手,配上了《士兵突擊》里的音樂。他最新一個視頻是在醫院治腿傷,配樂來自《無間道》,配文是:曾經的王者、欲哭無淚、我心不甘。
小偉火了之後,很多人開始模仿他。在快手上一搜“搬磚小偉”,很多同名用戶出現。有上百個用戶的名字里出現“搬磚”和“小偉”等關鍵詞,好幾個用戶的粉絲量都在幾十萬甚至上百萬。
很多小偉的忠實粉絲替小偉打抱不平。但快手平臺卻堅持“去中心化”定位。跟微博不同,快手沒有大V認證標簽。也不鼓勵用戶關註意見領袖和明星,甚至有意淡化了搜索功能——在App首頁沒有搜索按鈕,而是藏到了後臺。
此外,快手還弱化了私信功能,刻意把私信交互界面做得很簡單。快手不鼓勵用戶建立聊天關系和社交關系,而是鼓勵用戶記錄、表達和分享自己。
快手嚴格控制直播權限。目前只有10%的用戶有直播權限,這些人主要是在“機器”面前證明了自己上升力的人。具備直播權限的用戶,也不用跟快手簽約。快手的主播想去別的平臺直播,可以來去自如。MC天佑就是從快手上出走其他平臺的。為了避免快手成為一個炫富平臺,快手上的直播虛擬禮物,最貴也不到40元。直播收入快手跟用戶五五分賬,快手代繳個稅。
快手還嚴格禁止公司運營跟用戶接觸,為的是防止利益輸送,避免人的力量去影響註意力的分配。
雖然不打擾用戶,但快手對內容的監管很重視。快手設有近千人外部內容審核團隊,審核每一個內容是否合規。
快手把定義權交給用戶後,不同用戶有不同玩法。
有的把快手當做一個記錄平臺。比如,一個年輕媽媽得了癌癥,孩子的舅舅每天都在快手里發孩子母親的視頻,為的是以後小孩能有一個可以看到母親影像的地方。
有的當做一個展示自己的平臺。比如宿華關註了一個少林寺武僧,每天發布自己打拳的視頻。宿華說,看得自己都想遁世了。
還有個78歲的老人,每天直播彈琴,很多年輕用戶不斷給他刷禮物,還教老人怎麽把二十多萬元打賞收入提現出來。
有一對父母,在孩子幾個月大的時候就開始直播小孩成長經歷。最近這個孩子已經開始接廣告了。
在快手上,大部分用戶還是喜歡看“接地氣”的內容,陽春白雪不是快手的“底層顏色”。
“快手能火起來,核心是它抓住了草根用戶群,以最正確的姿勢,去迎合他們。”一位匿名的創投圈人士對南方周末記者總結說。
線上建出1億道題目的智能題庫,線下開出近100家實體店,從K12工具發展到OMO,阿凡題似乎找到了最佳的變現之路。
來源 | 火柴盒觀察(ID:huochaihejiaoyu)
作者 | 張乘輔
從2015年12月拿到B輪融資後,阿凡題似乎有點沈默。兩年的時間里,阿凡題在做什麽?
在阿凡題辦公室里,我見到了阿凡題創始人兼CEO陳李江。阿凡題辦公室坐落在海澱區五道口的優盛大廈,被清華、北大、北語、北科、北航等近十所高校簇擁著。
冬日晝短,三點的陽光斜透過窗戶照進來,氣氛很輕松。陳李江坐在我對面,我們一問一答,一切都在有條不絮地進行著。陳李江的創業故事從他口中娓娓道來,逐漸勾勒出一個新的模式,或者說是一個新的物種。在阿凡題低調沈默的兩年時間里,陳李江探索出一條與眾不同的路,他們稱為“智能學習吧”,而對比分析後發現,儼然教育版的“新零售”。
阿凡題創始人兼CEO陳李江
“管教分離”的智能教育“新零售”
去年“雙 11”,阿里張勇對新零售進行了闡述,認為新零售就是通過大數據和互聯網重構“人、貨、場”,而形成一種新的商業業態。今年 4 月,馬雲談到,線下與線上零售深度結合,再加智慧物流,服務商利用大數據、雲計算等創新技術,構成未來新零售的概念。
一言以蔽之,就是重構“人、貨、場”,升級重組供應鏈,利用大數據等新技術,完成線上線下的深度融合。而阿凡題的“智能教育新零售”實體店,也正是重構了學習場景,重組了老師、課程到學校、課堂的供應鏈,利用AI、大數據等新技術建立起“人工智能題庫”,並通過“管教分離”的方式完成了線上線下的深度融合。
過去互聯網圈的流行詞是 O2O(Online To Offline,從線上到線下)。隨著線上紅利逐漸消失,演變成OMO(Online Merge Offline)模式。線上線下不僅僅是連接,更多是聯合、整合,教育中探索OMO的不僅有“新”“好”巨頭,阿凡題也是先行者。
零售行業講究“效率”和“體驗”,一般情況下,“效率”提高必然會導致“體驗”下降。教育行業如是,本質上也是“供需問題”,主要解決“教師人效”和“學生體驗”的平衡問題。目前來看,隨著消費升級,這個平衡點是往“學生體驗”一端偏移的,比如線下小班課,線上1對1等註重體驗的模式。但隨著技術升級,也在不斷地提高著“教師人效”,比如雙師課堂、在線直播課等。
阿凡題的實體店,是消費升級和技術升級的產物。類似於在線下開設多個連鎖加盟店,總部的“中央廚房”生產出標準化的內容(1對1輔導、雙師課堂、智能題庫、在線批改、大數據報告),然後通過其“教育供應鏈”傳輸到各個連鎖加盟店。學生(用戶)在店內學習(消費),甚至可以根據自己需要,選擇不同的內容(商品)。
打造全新的教育供應鏈
近兩年線下托管特別火,而阿凡題早在2014年即開始“瞄上”以每天課後寫作業為核心場景的課業輔導這個市場。
陳李江認為,課業輔導主要解決兩個問題,一是孩子看管,二是作業輔導。托管是強剛需的行業,目前中國托管都有一個共同的痛點——缺乏專業的教育輔導資源。於是,阿凡題創造了一種模式,叫“管教分離”。“阿凡題相當於在線上打造了一條全新的教育供應鏈”,陳李江表示,“這條教育供應鏈把老師和課程,直接輸送到線下的托管店里面去”。線下的機構,只需要請人來“管”即可,“教”的部分,由阿凡題的線上老師來完成。並且,在線的答疑老師不需要預約,而是在線快速匹配,“像滴滴一樣,隨叫隨到”。
2016年9月份,阿凡題在北京和保定的直營線下實體店——“智能學習吧”開始開課,“保定是三線城市,和北京對比發現,二三線城市的市場非常大”,陳李江稱。今年4月份,阿凡題完成了整套加盟體系設置,半年多的時間,已經有近100家的加盟店,遍布20多個省市。
因為切入的是課後輔導業務,所以阿凡題實體店選址類似於社區教育,即以社區為依托,最好就在學校旁邊或小區里。與眾多傳統的社區教育所不同的是,每一次課程、每一次答疑,阿凡題都會進行監控,將全過程學習行為數據化。
目前,實體店受眾多為小學高年級學生及初中生,學生放學後在實體店的使用模型如下:
進入實體店——開始自主做作業——完成作業後拍照上傳——線上教師進行作業批改——線上匹配教師答疑(目前是1對1為主)——完成講解批改並將錯題入庫——定期推出錯題冊和個性化練習冊——自動生成個性化學情報告並推薦個性化學習方案(1對1在線輔導)。
陳李江稱,目前實體店有三種產品:作業輔導(晚輔);在線1對1輔導;雙師小班課。周一到周五多為作業輔導這一基本業務,周末則會有在線1對1輔導和雙師小班課兩種增值業務。“這三個業務是相互交叉的,平時主要是作業輔導,積累學習數據,分析定位知識盲點,再推薦定制化的1對1輔導或小班課。”三種產品搭配,實體店的利用率得到了較大提升,分攤了場地成本壓力。
通過阿凡題線下實體店,不僅學生能得到更好的服務,老師也可以在平臺上完成能力晉升。阿凡題的線上老師是分級的,初級老師、中級老師、高級老師、專家老師。不同的級別,收入也是不一樣的。
阿凡題或成下一只“題目基因”獨角獸?
從最早的“快樂搜題”到現在的“智能教育新零售”,阿凡題一直圍繞作業場景探索。之前,無論是學校還是輔導機構,都是圍繞“教”來展開,也就是圍繞“老師”來展開。阿凡題從創立之初,便提倡學生的個性化學習,所以希望圍繞“題目”來展開,也就是以學生為中心。把教學的環節拆開,有診斷、教學、練習、測驗、答疑,而“題目”貫穿每一個環節,所以阿凡題要用“題目”將各個環節打通,並形成閉環。
作為北京大學及耶魯大學聯合培養博士,陳李江在校期間便有了創業的念頭,“我是北大天網實驗室的成員,天網實驗室有很濃厚的創業氛圍,我們很希望前沿的技術能夠落地變成產品,被很多人使用。”
創業前,陳李江便對個性化教育很感興趣。但他發現,中國的教育沒有數據,沒有數據就沒辦法個性化教育。“中國的教育處於非常傳統的狀態,特別像中醫行業。就像老中醫一樣,教師也需要多年教學經驗,才能熬成名師。”,陳李江說,“家長給孩子報個班,就像賭一樣,要賭這個老師好不好。”
陳李江希望教育能夠基於數據變得精確,真正的幫助學生和家長,所以,當務之急是要造出一個擁有大數據的超級題庫。我們都知道,各個省市,甚至每個學校的題庫都是不一樣的,這個想法很難踐行。
同時,陳李江還發現,“各個地方的教育資源是不平均的,但最困擾學生的還是當下產生的疑惑,沒有辦法得到及時解決”,而學習好的學生幾乎不會帶著問題過夜。所以,他提出一個樸素的假設:“如果問題不過夜,學習成績自然就會好起來。”
基於收集數據的目的,以及及時解決作業難題的需求,拍照搜題APP阿凡題於2014年7月正式推出。
“學生每天寫作業,不會的就可以搜索題目,每道作業背後的題目就是標準化的細胞數據”,有了APP進行數據收集,再加上底層打造、數據打造,手寫識別等技術逐漸完善,阿凡題於今年建立起了全中國最大的人工智能題庫(含1億道題目,其中6600萬來自金牌教輔機構,4000萬來自一線教師),並通過人工智能為每道題打上細致的、多維度的標簽。
網上一直有議論,拍照搜題APP從出生就背著一個原罪——抄作業。
“抄作業就是我們的一個坑,我們現在就用線下實體店,搭建約束的場景和空間,創造了一個全新的商業模式,從而也填上這個坑”,陳李江滿意地說。
難怪陳李江自己也很滿意。不僅填完了坑,阿凡題還在沈默低調的730天里在線上建出1億道題目的智能題庫,線下開出近100家實體店,從K12工具發展到OMO,阿凡題似乎找到了最佳的變現之路。
智能教育新零售這只新物種,正在悄然裂變,快速擴展,沒準就是下一只獨角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