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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的唯一危害是黑暗」,法國文豪雨果曾在《悲慘世界》裡這麼說。 如今,底特律的唯一危害,也是黑暗。 街燈不亮了,商店搬走了,教堂、房屋人去樓空,黑暗籠罩了底特律,在底特律人的臉上,找不到希望。 汽車、繁華與夢想,不過是60年前的事;60年後,底特律只剩下犯罪、貧窮與破產。 當裡頭的人都只想離開,底特律成了一座棄城,車廠遺棄它,政客丟棄它,但底特律人無法拋下它。 他們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禱,黑暗過去,黎明總會來。 製作人‧楊紹華 撰文‧賴筱凡 研究員‧黃家慧 攝影‧林煒凱用一種略顯俗氣的紅色,街頭商店玻璃窗的霓虹燈正在努力閃耀著,上頭這麼寫著:Nothing Stops Detroit(底特律,無人能擋)。 氣勢不錯,可惜,擋不住的是底特律的破產命運。 美國東岸時間七月十八日下午,一份來自底特律市政府的文件,上頭斗大印著「Charter 9」,意謂底特律市政府已無力償還債務。依照美國《破產法》第九章,向法院聲請破產保護,總債務金額超過一八○億美元(約新台幣五千四百億元),成了美國史上最大的破產案。 一瞬間,底特律破產的消息占據全美國主要報紙的頭條,但在底特律地方報紙《底特律自由報》上,卻是這麼寫的:「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這是一座曾經輝煌的汽車城市,是美國製造業的驕傲;全世界的第一條柏油路、美國的第一家戲院,都從底特律開始。放肆閃耀著城市榮光,不過是六十年前的事而已。 人們疑惑,為何底特律走到今日?為何昔日大城,如今鬼城?為何三大車廠的春天已來,美國經濟復甦,底特律人卻感到寒冷無比?為了記錄一個城市之死,《今周刊》採訪團隊趕在第一時間飛抵底特律,透過底特律人的雙眼、底特律人的感受,探索這座悲情城市的故事。 我們來到底特律時,已經是市政府聲請破產的第四天。在這個長年寒冷的城市,我們難得遇到了一年中最暖和的兩周,但和煦的陽光並未帶給底特律人溫暖,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心寒。 隨著車子駛進伍德沃德大道(Woodward Avenue),這條象徵汽車夢起點的道路,底特律市區的天際線已在眼前;但路旁廢棄的住家、教堂,透露出詭譎氣息。路上人煙稀少到用手指頭都數得出來,他們多半拿著乞討的牌子,希望路過的人可以施捨他們。 伍德沃德大道上,廢棄商店多到數不清,少數還能從櫥窗殘留的字樣辨識出,例如曾是亞曼尼(Giorgio Armani)的店鋪,但更多是像哈德遜百貨,那個曾是全美最大百貨公司,已經遭到拆除,甚至殘破不堪。 「我們一直知道,這天會來臨,至少二○○八年金融海嘯後,我們都有了心理準備。」穿著藍色襯衫,說起話來有條不紊,一聽到我們是來採訪底特律破產,葛雷格笑了,只是在那抹笑裡,摻雜著苦澀。 底層階級的悲歌 為生活只能留下 破產後加稅日子更苦葛雷格是一位三十三歲的父親,去年他才從附近的韋恩州立大學(Wayne State University)畢業,主修電腦科學的他,如今是一家旅館的接待人員,他笑容可掬、服務態度很好。但問起他為何不從事與電腦相關的工作?他有些無奈,「在底特律,我只能找到這份工作願意付全職薪水,而我必須留在這裡。」在葛雷格的肩上,擔負一個十四歲女兒的養育責任。他很清楚,底特律官方統計的失業率是一八.六%,遠遠高出全美失業率的七.六%,在這裡,他很難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可是,我有一個女兒要養,我就必須工作。」葛雷格多數的同學,從韋恩州立大學畢業後,都離開了這裡,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夢想,大學畢業只是人生的開端;但對葛雷格來說,他沒法想那麼多,因為他花了近六個月,才找到現在這份工作。 即使底特律失序的狀況已經維持了好一陣子,警察、消防隊、救護車,那些市政府該提供的基本功能,在這個城市都失去了作用,「你不會想要住在這裡,就連警察都沒辦法保護你的資產。」但葛雷格需要這份工作,他只能住在距離工作地點三十分鐘車程的地方。 底特律,全美國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之一,也是人口大量外移的城市之一。從一九五○年代的多達兩百萬人,至今剩下七十萬人,就業人口的出走,造成市政府稅基嚴重流失;抽不到稅,就讓市政府的財政問題雪上加霜,最後他們只能縮減警力,消防設備壞了也沒經費維修,就連身上穿的制服也十年沒換過。 葛雷格為了一份養家活口的工作,得留在這。和他一樣的,還有托倫斯,他住在二十四街附近,那是大半房子都荒廢的區域,托倫斯一家是少數還住在裡頭的人家。 托倫斯,二十四歲的男孩,他在便利商店打工,也在旅館裡當服務生。在便利商店工作,一年大概可以賺進二千四百美元(約新台幣七.二萬元);服務生的工作,則視客人給他多少小費。 問他擔不擔心市政府破產?托倫斯聳了聳肩,「事情會轉好的,政府開始處理債務,人們會重新回到這裡,一切都會重新來過。」就像是無可救藥地樂觀一般,托倫斯這麼相信著。 但葛雷格怎麼也笑不出來,「我們繳了大筆的稅,底特律的稅幾乎是美國前十高,一個年收入二.五萬美元的家庭,就要繳三二七○美元的稅;荒謬的是,政府卻無法保護你的資產與生命安全。」葛雷格心裡有數,市政府破產後,稅率還會再提高,日子還會更苦。 為了釐清底特律發生的問題,我們決定直接到底特律市區。戴著墨鏡的白人,他是專門為遊客做城市導覽的導遊史蒂夫,從小在底特律長大的他,如今已不住在底特律,早就搬到郊區。 輝煌時代的消逝 有錢人搬離市區 留下的只有廢屋與犯罪「往東邊走七到十個街區,你千萬不能單獨到那個地方去。」史蒂夫用手比畫著,「在那裡,多的是早年被黑人燒毀的房子,還有廢棄的房屋。有錢的白人都走了,留下的都是黑人……(如果誤闖),你會是他們最好的甜點。」史蒂夫緩緩說起故事,一九六○年代,是底特律最輝煌的時代,超過兩百家車廠聚集在此,汽車組裝產線忙得不可開交。當時車廠招募工人,都是幾萬人、幾萬人的規模,三大車廠的福特在這裡起家,通用、克萊斯勒也都聚集在底特律。 但也在這時候,嚴重的種族衝突,埋下底特律走向衰敗的導火線之一。為了表達對有錢白人的不滿,少數勞工階級的黑人會攻擊白人住家,那一晚,警察無預警地搜查一家黑人酒吧,讓種族衝突來到最高點。 「這讓黑人認為,警察是因為種族歧視,才惡意挑釁。」史蒂夫說,那次衝突維持了五天,黑人大面積地焚毀白人社區,超過四十三人死亡,整座城市的商店幾乎被洗劫一空。 後來,即使是萬聖節,孩子們在街上進行萬聖節活動,挨家挨戶地敲門要糖,「有些黑人卻選在這個節日綁架小孩,要求父母支付贖金。」史蒂夫說,種族衝突隨之擴大,在底特律,萬聖節成了「惡魔之夜(Devil's Night)」。 於是,白人決定離開,寧可住在附近郊區,也不願在底特律久留。「有好些年,『惡魔之夜』這天,大家都不讓孩子出門;加油站還一度在這天拒賣汽油,就怕黑人買了汽油去燒白人社區。」史蒂夫說,種族衝突到了一九九○年代,才略見好轉,當時的底特律市長為了扭轉這種情況,還將當天改名為「天使之夜(Angel's Night)」,號召居民上街頭守護家園。 但白人居民的離去,已是不爭的事實。「整座城市,超過八五%是黑人;你看到的白人,他們多半只在這裡工作,根本不敢住在這裡,為了有更好的工作機會,我也搬走了。」西班牙裔的計程車司機凱爾說,十年前,他也曾住在底特律市區,只是日益衰敗的經濟,他只能到市郊尋找更好的工作機會。 「底特律的榮光,是回不來了。」在這裡做保險代理生意的台商李維灝,待在當地超過二十年,談起底特律,很直接地這麼說。他舉了一個例子,今年底特律市長選舉,好不容易有一位白人候選人,卻因他在底特律居住時間差三天滿一年,而被取消資格。「這就是底特律,黑人城市,他們不要白人勢力進來。」凱爾開著車,帶我們轉過一個又一個街區,「看到那個大拳頭沒有,是重量級拳擊手路易斯(Joe Louis)的『老拳』,這是底特律精神的代表;後面COBO展覽館,每年北美最大的汽車展都在這裡辦;這個福斯劇院(Fox Theater)是全美國第一家劇院,也是底特律很棒的劇院。」凱爾如數家珍似地,述說著那個年代的美好時光。 不願改變的後果 成也汽車工業 敗也汽車工業六十年前的汽車工業之於底特律,就像矽谷科技業之於舊金山,好萊塢影視產業之於洛杉磯,這般地令人驕傲。如今,我們在這座殘破的城市裡,找不到太多與汽車相關的連結,除了高聳的通用汽車總部依舊是不可忽視的地標;但隨著工廠遷移,底特律已不再是汽車大城。「現在還留在底特律的汽車組裝工廠,只剩兩家。」史蒂夫說。 底特律的衰敗,因素很多,「但他們不願意改變,才是最大的問題。」曾在底特律附近經營旅館生意的廖相景還記得,三十多年前,底特律汽車工業的群聚效應,大到連日本人也要來設廠,工廠就蓋在廖相景的旅館對面。他看著這些汽車工廠在地表上竄出,又看著這些汽車工廠沒落。 最讓三大車廠受創的,還是○八年的金融海嘯。那一年,克萊斯勒先宣布破產,緊接著,通用也撐不住了,只剩福特還能守住。在克萊斯勒研發中心工作近二十年的張正義不諱言,克萊斯勒進行資產重整,大批員工被資遣,許多新進人員都寧可拿優渥的遣散費,到其他地方重新開始。 一個月前,克萊斯勒宣布,資深員工的年資將被凍結;但早在三年前,克萊斯勒的新進員工,就不再適用克萊斯勒提撥的退休金計畫。「我都想退休了。」張正義半開玩笑地說,比起其他公司早就沒有員工退休金,克萊斯勒已經好很多了,但在他的話裡,卻藏著一股深層的無奈。 「底特律的敗壞,不是今天才造成,是一個長期的問題。」在底特律醫療中心當小兒科醫師的梁克強,在底特律近郊生活超過三十年,在他看來,市政府的破產是必然的,而嚴重的貪汙問題,也是元凶之一。 底特律河畔,一棟嶄新的白色建築大樓,在市區裡遍布的老舊建築中,格外顯眼,外頭雕像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大樓以擔任過底特律市長的柯爾曼.楊(Coleman Young)命名,而最諷刺的是,這就是底特律市政府的所在地。 整座城市裡,看得出最新穎的建築有二:一是近十年來在底特律興起的三座賭場,另一就是市政廳。 周一早上,福斯電視台的記者查理正好在市政廳前採訪新聞,談起底特律破產,他顯得相當憤憤不平,「全世界的國家都有可能面臨財政破產,如希臘、冰島;多數的底特律人都支持破產的決定,也知道只有破產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但政府官員有對我們說實話嗎?」讓查理氣憤的是,市政府的財政情況都已經到最壞的地步,但官員還企圖粉飾太平。 確實,只要你不是支領市政府薪水的公務員,底特律破產對於一般市井小民來說,其實沒有太大影響,「我的薪水又不是市政府付給我,我的養老金也不在市政府手上。」希臘餐廳的女服務生露娜說。 「所以,這是一個三萬人對上七十萬人的問題。」查理口中的三萬人,是一萬名正在支領市政府薪水的現職公務員,以及兩萬名已經退休的公務員,他們可能是警察、消防隊員、社工、學校老師。「台灣的警車裡應該有電腦吧,但底特律的警車裡是沒有電腦的;警察穿的防彈衣上都是洞,因為沒有經費可以買新的,錢是被政客偷走的!」迎面而來一輛消防車,趁著等紅燈的時間,消防隊員告訴我們,已經有好幾位同事被裁員,市政府破產,讓他們的退休金也被凍結。他們只能苦中作樂地拿著兩張彩券對我們說:「這就是我的退休金!」 絕地重生的機會 破產讓債務止血 汽車大城重返榮耀? 曾經,汽車工業是底特律最大的驕傲,底特律則是美國製造業的象徵;如今,我們問凱爾,底特律最讓他驕傲的事情是什麼?他偏著頭想了想,「底特律老虎隊的棒球場、希臘鎮(Greek Town,因賭城而興起的希臘人社區),還有賭場。」這樣的答案聽起來,不勝唏噓。 底特律河畔,通用汽車總部佇立在前,美輪美奐的市政廳在後,隔著一條底特律河,凱爾突然感嘆了起來:「河的對岸是加拿大溫莎(Windsor),乾淨、安全、商業繁榮;河的此岸是底特律,骯髒、危機、百業蕭條,還隨時有人死亡。」一條河流、兩個世界,故事就這麼寫在眼前。 誠如我們在這趟採訪中所遇到的多數人,他們都支持市政府的破產決定,也清楚地理解惟有宣告破產,將市政府的債務止血,一切才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但對於底特律能否重返昔日汽車大城的榮耀,他們誰都沒有把握。 一分鐘看底特律 簡介: 人口70萬(黃金時期曾達180萬人)。1701年建城,位於美國密西根州 榮耀: 福特在底特律製造第一輛車被譽為「汽車之城」、「美國的巴黎」興建世界第一條柏油路、美國第一家劇院(福斯劇院) 頹敗: 1970年代起,當地汽車產業逐漸沒落2008年,被《CQ Press》列為美國犯罪率第三高城市2009年,當地兩大汽車公司(通用、克萊斯勒)曾尋求破產保護2012年,《富比世》雜誌評為美國最悲慘城市2013年,聲請破產保護繁華隕落 淪為犯罪與貧窮之城…… 所得與失業 ‧失業率: 底特律18.6% 全美國 7.6%(2013/06)‧貧戶比率: 底特律36.2% 紐約市19.4% ‧平均家戶年所得(新台幣):底特律84萬元 台灣116萬元(2011) 警察與犯罪 ‧報案後警察到場時間: 底特律58分鐘 全美平均11分鐘 ‧警員數:2003年 2013年 ‧犯罪率:底特律 2137 紐約 623 註:犯罪率指平均每10萬人當中的犯罪人數 市容與空屋 ‧廢棄不動產: 全城約有6萬戶,占比15% ‧危險住宅:3萬8千戶 ‧公園:1/3乏人管理,形同廢棄‧路燈:超過10%路燈失效註:底特律為2012年數據資料來源:City of Detroit 城市破產 根據美國《破產法》第9章定義,城市聲請破產須符合的條件包含:無法償還其債務,且無法與債權人達成償債協議。 一旦聲請破產通過,將中止所有債權人對該城市及其財產做出索債的法律行動。對於市民的可能影響,則包括市政服務削弱、增稅、公務員退休金減少;此外,市政府或緊急狀態管理人,可決定城市哪些資產會被拍賣。 底特律破產市民怎麼看? 查理.38歲.福斯電視台記者 政府須誠實說出真相每個政府都可能面臨破產的情況,但是官員必須誠實。在多數市民都支持破產決定下,官員必須坦誠告訴我們所有情況,而不是對市民有所隱瞞。 露娜.35歲.餐廳服務生 明知衰退 卻哪也去不了一年多前,我開始在市中心的希臘餐廳工作,雖然日子不怎麼好,也知道這座城市在衰退,但我的家人、朋友都在這裡,我只能在這找工作,哪兒都去不了。 廖相景.62歲.房地產經紀人 貪腐加速城市邁向死亡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底特律的破產是一段長久的衰退過程,官員貪腐、經濟蕭條都加劇了底特律邁向死亡。 葛雷格.38歲.飯店接待人員 公務機關失能 影響生活破產能止血,雖然我不領政府薪水,退休金也不會受影響,但政府財政捉襟見肘,警局、消防隊、救護車都失能,已經嚴重影響我們的生活。 凱爾.55歲.計程車司機 收入減少 生活還能過10年前,我曾經住過底特律,後來搬走,是因為有更好的工作機會。破產是不得不的決定,賺100美元或1000美元,都能過生活,我並不擔心。 專訪韋恩郡郡長 醫療產業 是底特律再起關鍵? 底特律市隸屬韋恩郡,《今周刊》特別專訪韋恩郡郡長費加羅(Robert Ficano,下圖),談底特律破產後的下一步。 問:為何三大車廠的財務狀況轉好,卻還是救不了底特律? 答:三大車廠的稅收主要是支付給密西根州政府,底特律市並拿不到三大車廠的稅。然而,市政府破產與公司破產還是有很大差異,公司破產如克萊斯勒與通用,破產後還是可以生產汽車,在清算資產的同時也繼續維持營收;可是底特律市政府破產,只能止住債務不再攀升,還是要想辦法增加稅收。 問:過去底特律一直有產業結構太單一的問題,未來如何解決,並吸引人口回流? 答:這些年底特律人口外流得很嚴重,至今僅剩70萬人,我們能做的還是要創造就業機會,才能讓居民重新回來。當然我們也在思索如何讓產業結構更多元,例如扶植健康醫療產業,因為韋恩州立大學的醫學院很有名,密西根大學也是這方面的重點學校。 |
破產後的底特律宣佈「新移民計劃」,吸引中國投資客前來是重要的一環。目前中國在這裡的投資總數約一千億,在全美50個州中排第九。
一位房產經紀曾接到中國客戶的電話,上來就說:「我想買一兩百套住房,我不看房,你幫我看著買就行。」
吸引中資的同時,底特律長期的治安惡化、種族矛盾和建設混亂等問題又在抵消這些努力,反而可能透支這個城市的未來。
如果想瞭解破產後的底特律,最好的地方是曾經生產過第一輛福特車的廠房。沿著卡斯大道一路南行,在巴格麗大道右轉,就能看到這棟方形的建築——現在,這裡只停著3輛汽車。
這個始建於1701年的美國現代工業明星,被種族衝突、人口撤離、產業老化、巨債等折磨了半個多世紀後轟然倒塌,標誌著世界與傳統工業時代的告別。
但仍有人在孜孜不倦地想拯救這座破落之城,例如密歇根州州長瑞克·斯奈德(Rick Snyder)。2014年初,他在底特律市政廳宣佈了他新鮮熱辣的「新移民計劃」:底特律將為願意來汽車城定居的高學歷外國人發放四萬個移民簽證。
如果「新移民計劃」被聯邦政府批准,美國將第一次把移民簽證投放給特定的城市。而在斯奈德州長的施政綱領中,吸引中國投資客前來是重要的一環。
美國小說家喬伊斯·奧茨來自底特律,也描寫底特律。她說,整個底特律就是一部充滿悲歡離合的情景劇。只是,在仍苦苦掙扎的70萬底特律人看來,州長的這部新「劇」目前似乎仍未找到下一幕。
主席台上斯奈德州長積極宣揚自己的移民引入政策,台下北京商人徐京開始思考其中蘊含的商機。
一個月後,一場盛大的華人新春晚宴在底特律科博中心舉行,徐京是主策劃人。半個世紀前,馬丁·路德·金就是在這裡,向12萬黑人發表演說——這個演說,被認為是《我有一個夢想》的雛形。
現在,衰敗的景象被擋在窗外,徐京看到的是一張張華人的面龐,參會嘉賓有中國的官員和商人,標價400美元的門票,早在幾天前就被美國企業搶光。
斯奈德州長也到現場捧場。斯奈德17歲的大女兒主修中文,徐京在晚宴上,邀請她用中文介紹老爸出場。斯奈德的第一句話就是:「來自中國的客戶們,我來做售後服務了,你們在底特律,過得還算愉快嗎?」
2001年前,斯奈德所在的州政府辦公樓曾是通用公司總部。不過,這位商人出身的州長相信,改變底特律命運的早已不是汽車。
「我學習過美國的歷史,歷史告訴我,讓這個國家如此偉大的原因之一就是移民。」斯奈德告訴南方週末記者。
1990年代初,斯奈德就曾去中國開拓市場。當選密歇根州州長後,他對自己的要求是,每年至少要去一次中國,目的之一就是吸引人才。
他希望中國的技術人員能像底特律曾經的開拓者們一樣,在新的時代,給予汽車城第二次生命。如他所願,2013年底特律宣佈破產後,中國人開始強勢介入這個奄奄一息的城市。
高技術移民成為主流,新一代華人多以「專業人士」自居。這些「專業人士」可以是律師、會計師、工程師或醫生——在這塊陌生的土地,一技之長給他們帶來了安全感。
而中國富人們,則將底特律的破產視作中國現有體制之外難得的商機。從MEDC(密歇根經濟發展公司)可以看到,中國對這個破產汽車城的投資總數約一千億美元,在全美50個州中排第九。
2013年,房地產投資公司上海東渡國際集團,在沒有經過任何實地考察的情況下,購買了底特律市中心兩棟地標性建築——底特律自由新聞報大廈(Detroit Free Press Building)和大衛·斯托特大廈(David Stott Building)——對總資產50億元人民幣的東渡來說,這兩棟大廈1360萬美元的售價很「白菜」。
可「東渡集團們」井噴式的購買力已經讓房產經紀人卡洛琳·陳招架不住。她曾接到來自中國大陸的客戶電話,上來就說:「我想買一兩百套住房,我不看房,你幫我看著買就行。」末了,不忘加上一句:「我是認真的。」
但卡洛琳拒絕了這些大陸客戶,因為「不知道他們買房子想幹什麼」。
富有的中國人源源不斷地把錢砸在大洋彼岸的汽車城,卻根本無法在美國地圖上正確標出底特律的位置。
密歇根州拉丁裔眾議員拉什達·特拉布(Rashida Tlaib)的新鄰居,就是這樣一個遙遠的中國人:買下房子已經兩年,這個中國人從未出現過。
這些「觸不到的鄰居」給本地人帶來更多的不安全感:「我需要的是在澆花的時候能夠從柵欄那邊,探過頭聊天的鄰居。」
每天下午4點30分,上海浦東機場都有一班飛往底特律的航班。如果沒有意外,這些大鐵鳥將沐浴著夕陽,在底特律時間傍晚6點25分抵達。
從機場驅車一路向南,經過超過八層樓高的巨型汽車輪胎,意味著已經進入汽車城。
湯姆森·梅(Thomas May)家距離福特工廠的遺址只有幾公里。每天上學,他都會穿越已經廢棄的卡斯大道,路兩旁,是各式各樣已經破敗不堪的廠房。
一百多年前,如果亨利·福特透過廠房的窗戶向外張望,看到的會是一條完全不同的卡斯大道——這裡曾是汽車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搖滾樂隊「白線條」和Dally in the Alley藝術節的發源地。
「我們最初的城市規劃非常溫和。」瑪麗戈爾夫學院(Marygrove College)歷史系教授弗蘭克·拉希德(Frank Rashid)說。
底特律最初的設計者按照巴黎的架構規劃了這座城市:城區依河而建,零星小花園穿插其間,那時,底特律是「美國的巴黎」。
汽車的出現,改變了一切。1896年,福特汽車製造公司在卡斯大道成立,儘管十多年後亨利·福特就把主廠區搬到市郊,但通用、克萊斯勒和成千上萬個零部件供應商,早已充滿了整個城市。
汽車帶來城市的繁榮:1901年,底特律成了全美第一個鋪設水泥公路的城市。它也是第一個安裝城市交通信號燈、第一個擁有城市高速公路的美國城市。
世界各地的人開始湧向底特律。拉希德的父輩從德國和愛爾蘭加入了洶湧的人潮,在第12街盤下了一間副食店。
拉希德出生在1950年,那是底特律的巔峰時期——人口達到185萬,成為僅次於紐約和芝加哥的美國第三大城市。
幾個街區外,科斯蒂·陳的爺爺、祖籍廣東的湯姆·陳也從紐約華人街搬到了底特律,在第3街的中國城開了一家餐館,客戶主要就是汽車工人。
但汽車工業已使「美國的巴黎」喪失了多元和包容的本性。隨著福特、克萊斯勒和通用的產業轉型,工人被機器人取代,藍領成為底特律汽車業衰落的直接受害者。
「每天都有人受傷,工人們不斷被辭退。」湯姆森的媽媽布里奇特·梅(Bridgette May)的父親也失去了克萊斯勒的工作,只能留在城中,打零工養活家人。
密歇根州立大學工程學院教授肖欣然覺得,底特律自1950年之後「從未復興」,因為「被解僱的工人滯留在底特律,成為犯罪的根源」。
此時的底特律已成為罪犯的天堂,科斯蒂說,他和家人一直生活在這個「天堂」的中心。10歲那年的一個晚上,他親眼目睹李氏餐廳的老闆湯姆·李在馬路對面被劫犯槍殺。在那之後,他說自己不再認為犯罪有多危險:「這開始變成我們的生活方式。」
1982年,華裔底特律人陳文森被兩名汽車工人打死,法庭上,嫌犯沒有受到任何責罰。陳文森事件使華人社會的不安全感到達頂峰,陳氏餐廳旁,空置的房子又多了許多。
底特律從1970年代開始被認為是美國的「兇殺案之都」。2013年,曾經的「巴黎」超過聖路易斯,成為《國會季刊新聞》評出的「全美最危險的城市」。
當地時間2013年7月24日,美國底特律,底特律破產申請聽證會舉行,示威者在法庭外舉行抗議。底特律成為美國歷史上申請破產的最大城市。 (東方IC/圖)
徐京在底特律從商二十幾年,從未和斯奈德之前任何一個州長有過深交。但斯奈德上任後,他每年都收到邀請,參加州長的私人宴會。
弗蘭克·張是一家跨國企業在底特律的代表人,第一次來中國,斯奈德就在州政府辦公室,與他做了超過一個小時的單獨談話。
「斯奈德是一個很好的商人,卻並不是一個外向的政客。」弗蘭克覺得,斯奈德的「新移民計劃」是為了引入高質量的黃皮膚中國移民,來豐富底特律以黑人為主的種族結構:「他希望能夠學習紐約、洛杉磯的做法。」
但底特律一向不是一個對顏色友好的城市。
二戰後,聯邦政府規定,白人若搬到沒有黑人的社區居住,將得到政府發放的長期購房貸款。「當時,用在底特律市中心租房子的錢,足夠在郊區買一棟帶庭院的漂亮別墅。」拉希德說。
在《底特律:一部傳記》作者史考特。馬特爾(Scott Martelle)看來,這種政策背後,是赤裸裸的種族歧視。底特律政府幫助白人在郊外建起一個個「健康的社區」,這是黑人不能享受的紅利,他們只能留在市區。
少年拉希德覺得,鄰居們搬家的速度太快了:「剛剛搬過來時,我們的鄰居都是白人。」但到1967年,街上只剩兩戶白人、一戶亞洲人。
拉希德的父母和許多黑人鄰居成為了朋友,黑人也成為副食店的主要客戶。
1967年7月的一個星期日,拉希德和父親接到顧客電話:「12街發生暴亂,你們的商店被搶劫了,快過來!」
拉希德說,在暴亂剛開始就趕往12街,是他們做過最愚蠢的決定:第12街已是一片廢墟。拉希德和父親只能放棄商店,在黑人顧客的保護下落荒而逃。
當時他並不知道,這場暴亂,會成為和平時期美國最大的暴動:包括拉希德家的商店在內,超過2000幢建築被損壞,逾7000人被捕。
1967年的這次暴亂,是底特律絕望現狀的開端:1970年代,幾乎所有的白人都開始逃離市中心。
《新聞週刊》曾這樣描述1970年代的底特律:「天黑以後,這裡就變成了空城,只能看到中產階級們的汽車尾燈。他們帶著在這裡賺的錢,到郊區去花了。」
陳氏餐廳在底特律已經有超過100年的歷史。1970年代開始,每個中午他們接待的都是白人上班族。到了晚上,顧客則是無家可歸的黑人、妓女和毒販。
科斯蒂在這個小小的餐館裡,看到的是底特律撕裂的社會分層:「白天和黑夜,白人和黑人,市區和郊區,貧窮和富有。」
1980年代出生的湯姆森,甚至很少見到其他顏色的人。唯一的記憶是高中時期,同年級一個很白很白的混血女孩。「我知道她是一半一半,但她是我見過最白的混血。」
現在,黑人佔據了底特律全部人口的九成以上。城市規劃專家雷諾森·法利將這種種族隔絕形容為「巧克力味的城市,香草味的郊區」。
密歇根大劇院停車場旁,是科爾曼·楊任底特律市長時期建造的「人民輕軌」——一個長三英里的環城高架列車系統,科爾曼最為得意的底特律復興計劃之一。
1987年通車後,這種公共交通很快被汽車城的居民遺忘。二十多年來,每售出一張75美分的車票,政府就要補貼4美元甚至更多。
《財經時報》專欄作家艾瑞克·皮埃裡(Eric Pianin)出生在底特律,1990年代初,他回到底特律,坐上了人民輕軌。
在皮埃裡看來,視覺上的底特律,就像是經歷滅頂之災的瑪雅古城:透過破敗的公立學校的窗戶,可以看到教室裡掀翻一地的桌椅;五星級賓館裡是脫落的牆壁,茶几上有沒喝完水的茶杯;廢棄的聯合藝術家劇院中,演員佈滿灰塵的禮服還掛在後台……
「這都是底特律自己造成的。」密歇根州州長瑞克·斯奈德指派的緊急財務官凱文·奧爾(Kevyn Orr)說。
歷任市長挽救底特律的方法之一都是大興土木:科爾曼主持修建的文藝復興中心已成為底特律的新地標;2000年後,新政府在市中心修建了三個賭場。
但這給了許多人另一個離開的原因:新商業中心破壞了城市整體佈局,市中心的零售業因此失去了生意。
2003年,科蒂斯的父母將有著一百多年歷史的陳氏餐廳關閉,在郊外開了一間新餐廳。
許多受訪者都向南方週末記者表達了不滿:「有人投資要在市中心建一個賭場,(政府)就乖乖去建。」「他們非常被動,根本沒有想到這對於居民的日常生活會有什麼意義。」
上世紀60年代,政府強行要求中國城為全美第一條高速公路讓道。科斯蒂父親收到的承諾是,政府將把搬遷後的中國城建成「亞洲城」,還會給每個商舖補貼。
同樣遭到強制搬遷的還有波蘭城(Polish Town)和黑人低地(Black Bottom)。湯姆森說,從記事起他至少搬過4次家。
重複建設破壞了社區的文化生態。失去熟悉的鄰居和街道,使許多人直接搬到郊區。
1973年,新陳氏餐廳在卡斯走廊落成。但科蒂斯一家沒有看到商業城和補貼,政府為華人選擇的甚至是底特律市毒品犯罪的中心。
少年時代的每個晚上,科斯蒂都能看到毒販在餐廳中兜售毒品,妓女在餐廳門口招攬顧客:「我媽媽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門廊中和妓女聊天。」
拉希德的母親仍一直住在12街附近的房子裡,直到2011年去世。今天,拉希德一家還保留著那幢房子的產權,儘管周圍幾乎所有的房子已經被拋棄。
現在,密歇根州州長斯奈德面臨的是底特律幾代領導者留下的爛攤子。他的想法是,讓中國人來,把這些房子都買走。「新移民計劃能夠給底特律帶來很大的利益,更重要的是,我們不需要為此再花錢。」
「底特律的問題不是在一個點上,它發生在過去50年間。」斯奈德在接受南方週末記者採訪時說,「我不會嘗試梳理50年以來的所有問題。」
現在斯奈德關注的,是如何解決最迫切的問題——讓城市從破產中復甦。
「但底特律人不知道能夠做什麼來改善現在的狀態。」在底特律居住超過50年的布里奇特說,「他們並不關心城市的走向,不認為城市會變得更好。」
很多人甚至已不愛這個城市。2012年,底特律被福布斯雜誌評為全美「最悲慘的城市」。在布里奇特看來,悲慘不止於外觀,更在於人心:底特律市民心中的希望正一點點泯滅。
在底特律市議員Raquel看來,底特律人的漫不經心,可能來自從科爾曼任市長時就開始實行的高稅收、高福利政策。
在底特律,貧困線下的市民每天都能從「食物銀行」領取熱飯熱菜,甚至申請由政府提供的免費公寓。「相較於努力工作,有些市民確實認為不工作相對而言有利。」Raquel說。
劉保羅曾看到密歇根北部農場主們在底特律市區張貼的廣告,他們希望僱用無家可歸的失業者,參與北部果園秋天的蘋果採摘。但沒有任何底特律人願意接受這份工作。
科斯蒂的父母,甚至要託人將招聘廣告貼到洛杉磯、西雅圖的華人街上。「來底特律做工的人,都不愛這個城市。」科蒂斯說,「他們就是想賺錢。工作兩年,錢賺完了,就離開。」
現在湯姆斯即將大學畢業,在他的印象中,只有找不到工作的人才會回到底特律。他的夢想是紐約,因為那裡機會多,而且「熱鬧」。
科斯蒂在畢業後的第一個落腳點也是紐約。他說自己的同輩人中,沒有人願意留在底特律。他的哥哥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老師,弟弟在上海組建了一個教育團隊,他自己則輾轉紐約和洛杉磯,為電影和電視劇寫劇本。
肖欣然的公司距離底特律城區12英里,但她把家搬到了16英里外。除了一年一度去底特律參加車展外,她從不進城。
對於「新移民計劃」,弗蘭克·張感受到的不是希望而是惶恐。
科博中心裡,徐京正向大家道著晚安,底特律有史以來最成功的一次華人新春晚會接近尾聲。離場前,斯奈德重申了自己的「新移民」計劃,向所有在場的中國人表現出他所有的誠意和熱情。
晚宴上,弗蘭克遇到了兩個故交,他們畢業於中國最頂尖的大學,也都是留美博士。交談中,弗蘭克獲知,兩人最近都成功地申請到了政府零租金的福利房。
「我在這個證明上作假,隱瞞了我的學歷……」「真的管用?我也馬上試試。」曾經最優秀的華人移民代表正討論如何從政府獲得好處。
50年前,科爾曼為了挽救底特律,大量引進黑人。現在,斯奈德選擇的是中國人。恍惚間,弗蘭克忽然覺得,底特律向中國投資客發起的這場大甩賣,賣的也許是這座城市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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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美國上修製造業採購經理人指數(PMI),這個景氣風向指標轉跌為升,讓媒體高喊:製造業回流本土趨勢底定,而且不僅是高科技業,許多中小企業都迸發活力,連塵封半世紀的品牌都寫出起死回生的傳奇。 新諾拉(Shinola)是誕生於二十世紀初的鞋油商,標榜完全底特律製造,但撐不過一甲子;三年前,新主人壓注它的本土精神,轉入工藝品市場,其中手錶事業是全美五十多年來第一次重新在本土生產,開賣半年就衝出兩千萬美元(約合新台幣六億元)成績。 在《衛報》(Guardian)筆下,新諾拉堪稱民族主義戰勝資本主義的代言人,重新幫它鍍金的卡佐提斯(Tom Kartsotis)是潮牌腕錶化石(Fossil)的創辦人,他為新諾拉定下精品路線,業界沒有人質疑他的能耐,卻都不懂「他在破城能搞出什麼名堂來?」 製造底硬,鬼城吹新創熱 卡佐提斯卻說:「底特律工業大城的形象能為產品加分。」他刻意挑選過去通用汽車(General Motors)的研究實驗室當廠址。這個決定看似有些諷刺,畢竟汽車業壓垮底特律經濟,但根據新諾拉母公司調查,同樣賣筆,五美元中國貨的吸引力不及十美元的美國貨,更追不上十五美元的底特律貨,製造硬底子光環仍在。 新諾拉貫徹底特律製造的政策,只招募當地人,並開出十二美元時薪,遠高於基本工資七.四美元;它還邀請每一位零售業合作夥伴親身造訪工廠,營運長卡爾(HeathCarr)希望本土精神能撼動前線銷售部隊,這樣才能「跟顧客分享我們的故事!」 此外,新諾拉還帶頭「扶植」當地微型創業,因此,只要標籤上打出美國製造、底特律製造的字眼,都可以搭便車開進它的旗艦店,貨架上的產品就有手工牛仔褲、金屬鑄品,門市甚至還塞進一家五姊妹經營的鮮榨有機果汁攤。 品牌復興成功,為底特律帶來磁吸效應:原本風評不佳的街區因此成了熱鬧商街,扶植新創企業組織觀察,越來越多新創公司願意轉往底特律發展。當地人伯恩斯(MattBurns)就說:「我不特別喜歡新諾拉,但底特律需要更多這樣的新創公司才能恢復過往繁榮。」 |
2017年第二周,北美國際汽車展在美國“汽車之都”底特律驚喜開幕,全球各大汽車廠商攜旗下最受歡迎車型的升級版,如新版豐田凱美瑞和本田奧德賽等參加展會,自動駕駛等新科技也一一亮相。
汽車測評導購網站AutoGuide專門盤點了展會上最受歡迎的5款概念車。
5.“閃電”麥昆(Lightning McQueen)
配合即將於6月上映的動畫電影《賽車總動員3》,其中的主角“閃電”麥昆(Lightning McQueen)出現在底特律車展上。嚴格說來,這並不是一款真正的概念車,但卻是觀眾們第一次有機會接觸這個動畫電影中的主人公。
4.尼桑VMotion 2.0概念車
尼桑公布了VMotion 2.0概念車,該款概念車采用了“Emotional Geometry”的新設計,整車棱角分明,充滿未來感,這也將被用於下一代Maxima車的設計上。這款電動概念車具備自動駕駛功能,為商務人士量身打造。
3.大眾ID Buzz 概念車
複古是大眾ID Buzz概念車的關鍵詞,ID Buzz采用1960-70年代經典的嬉皮風迷你巴士外形,車體內部還可自行重構。此次設計將現代和複古融合在一起,同時也加入了自動駕駛與電動車技術,續航里程可達270英里。
QX50概念車
英菲尼迪的QX50概念車可以算得上是Crossover系列中最好看的一款。不同於如今大部分SUV車型采用的堅硬棱角設計風格,此款概念車采用了更流暢優美的線條。最棒的一點是,概念車外觀設計的90%都會保留在車型中。
Q8 概念車
2017年底特律車展上最棒的一款概念車當屬奧迪Q8概念車。AutoGuide的編輯認為,這是本次車展上外形最棒的Coupe SUV車型之一,更值得關註的是其插電式混合動力系統。好消息是,這款全尺寸Coupe SUV即將投入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