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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場上你該做人、做事 還是做自己?

2013-08-12  TCW
 
 

 

伍德福特,第一個爬上日本大企業頂端的西方專業經理人。二○一一年十月,他成為CEO,但兩週後就被解聘,只因他質疑一筆十七億美元的奇怪款項。之後,他被迫搭機逃離日本,為了家人安全,他成為第一位向外界告密的跨國企業執行長……

這是伍德福特的回憶錄,也是最殘酷的職場厚黑實錄,他不替董事會的抉擇背黑鍋,代價是被迫放棄執行長職位,賭上全家安全。若是你,又會做出哪一個選擇?

第1幕 醜聞或真相?

那封電子郵件在炎炎夏日寄來,無聲無息進到我的收件匣。

郵件主旨寫著:緊急新聞。我的東京朋友五郎,在一本名不見經傳的日本雜誌《Facta》上讀到一篇文章,裡頭寫了許多天馬行空對奧林巴斯的指控。我從沒聽過《Facta》,後來才知道那是家獨立小媒體,這種勇於揭露真相的正義媒體在日本很罕見。

我不相信公司會做出什麼不正當的事,那篇文章一定是惡意造謠,要不就是譁眾取寵。

七月二十九號星期五。不懂日文的我已經在親信友人的協助下,大致了解《Facta》報導內容。雜誌指控奧林巴斯購併數間奇怪又不相關的公司,將數億美元浪擲在令人費解的交易。

我想,今天的預定議程現在一定被拋在一旁,改為追究此事真相。這件事牽扯到誰?菊川剛嗎?有可能,因為他是上一任總裁。但還有誰?有多少人牽扯其中?

踏進會議室那一刻,我本來以為會感受到一觸即發的緊張情勢,卻只見大家友善的歡迎我從海外回來。會議就像平常一樣進行,我決定保持沉默,沒有提起報導的事,等想清楚自己該說什麼後再行動。會議結束時,我回到辦公室,懷疑《Facta》是不是弄錯了,不過還是不太安心,總覺得事情不對勁。

多數公司的總裁擁有最大裁量權,然而令人沮喪的是,我這個奧林巴斯新總裁的權力顯然被分散。在我被任命之前,菊川同時身兼總裁與董事長(那並非理想的公司治理模式),而我上任時,他讓公司第一次出現「CEO」(執行長)這個西方頭銜。

一般來說,日本公司的總裁就是執行長,董事長則是榮譽職,但我看得出奧林巴斯打算走不同的路。

執行長這個新頭銜高過總裁,這讓菊川擁有公司最大的職權,不僅擁有董事層級的聘雇與解雇權,而且還掌握決定其他董事薪酬的關鍵權力。

這使我相當不安,我不只一次向他提出質疑,禮貌的問:「為什麼要提拔我,但又大幅限制我的管理權?」然而,菊川四兩撥千斤的告訴我:「頭銜不重要,由你當家做主。」他的話,沒能解除我對執行長與總裁角色劃分的不安。

我清楚知道,最終要負全責的人是我。我是總裁,與查核簽證的審計人員一樣,負有查驗公司帳目的法律責任。

或許一直以來我都被視為「外人」,是個秘密傳不到我耳裡的總裁。然而我與菊川的交情可以追溯到數十年前。他先是在美國提拔我,把公司當時虧損的手術器材事業交給我,後來還升我官,負責奧林巴斯歐洲所有事業,歐洲成為全公司獲利最多的區域。他是我的貴人,不過我並不是個愚忠的人。

起疑!不合理購併案為何接二連三

但,事情還沒完。我們在日本鄉間時,又冒出新一波報導,這次《Facta》質疑為何奧林巴斯要以二千七百億日圓(約合二十二億美元)購併一家英國公司?

報導宣稱奧林巴斯幾乎買下三家「空殼」公司,很難想像面霜郵購、微波保鮮盒與回收公司,全被悄悄放進購併的購物籃裡。每一家公司的營業額都微不足道,然而,我們卻花了近十億美元。我無法想像為什麼我們要付大筆鈔票買這間公司?

我想著:這件事牽連甚廣,公司聲譽將嚴重受損。到時身為總裁的我又該何去何從?我開始回想過去九個月的事。

二○一○年十一月,當時的總裁菊川(我都叫他湯姆)要人在英國的我,到日本參加一場沒有議程的會議。我走進他的辦公室時,他給了我一個熱情的微笑,開門見山告訴我:「麥可,我要你擔任公司下任總裁。我沒有辦法改變這間公司,但我相信你能。」

奧林巴斯是一個龐大的企業,擁有四萬名員工,醫療內視鏡的全球市場占有率超過七○%。健康照護部門表現強勁,年營收約四十億美元,獲利高達八億美元。公司產品工藝高超,生產相機、數位錄音筆、顯微鏡,以及全世界的醫師都想要的內視鏡。

事實上,相機部門是虧錢的。奧林巴斯影像公司二○一一年,部門虧損已達一億七千五百萬美元。整體來說,我們二○一一年的企業營業利益已經從二○○八年的十億美元暴跌至四億美元。要是比較一下醫療事業部門為公司賺了多少錢,就知道這些數字有多慘。

菊川長期以來都是我的導師,永遠挺我,給我在日本幾乎前所未聞的特殊恩典:讓我成為一家日本創業九十二年企業的外籍總裁。

我把菊川視為父親一般。僅僅幾秒鐘後,我簡單回答他:「我願意。」

我的派令在二○一一年四月一號愚人節那天通過。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打電話給美智子(伍德福特秘書),要她安排一場與菊川和他的左右手資深副總裁森久志的緊急會議。

我把《Facta》雜誌放在桌上,讓他們看到上面的頭條:「魯莽購併帶來重大損失」。我用刻意表現出來的低沉語調鎮定的問:「為什麼沒有任何一個人告訴我這件事?」我停了一下,「這些指控相當嚴重。」

我輕聲問:「那些事是真的嗎?」

菊川點頭。「有些是的。」

「哪些是真的,湯姆?」

「嗯……」他想著要如何閃避問題,「我們的確有一些呆帳準備,有一些購併案的減資。」

我看著菊川的臉。大眼鏡重重壓在他的鼻子上,眼裡閃著警戒,

菊川他離開後,我再次要森告訴我更多細節,但他完全沉默。 我漸漸不耐煩,生起氣來。我提高音量,告訴他我是總裁,他是副總裁,而我在問他一個合理的問題,這一切關係到超過十五億美元的交易。

「森先生,」我問,「你替誰工作?」

我以為他會回答自己替奧林巴斯工作,或者回答他是我的屬下。有那麼一瞬間,森的面具不見了:「我替菊川先生工作,我效忠菊川先生。」那很可能是我們坐下以來,我第一個得到的真實答案。

錯愕!老闆竟成了最親密的陌生人

之後,我隨身攜帶《Facta》報導的英文翻譯,我想我一定讀了一百遍。我就像著了魔一樣。連報導細節都鉅細靡遺,這代表著,消息只可能是奧林巴斯的內部人士洩漏,有一個告密者。然而我們有超過四萬名員工?我暗自希望那個人會自己來找我,大家知道我黑白分明。

你可以說我有一套道德標準。○五年在漢堡時,我就通報過嚴重的內部犯行,最後,一名主管沒有拿到離職金就離開公司。三年後,德國稅務官員指出,○三年七月和八月間,義大利與德國的經理人進行了四起總金額六十四萬歐元(約合八十八萬三千美元)的交易,然而卻沒有提供任何服務。我馬上到東京報告這件事,而這一次公司依舊支持我。不過,我被禁止提出民事賠償追回那些錢,因為菊川堅持那樣做會破壞奧林巴斯的名聲。德國檢察官最後起訴三名相關人士,但那已是二○一一年的事。

我想著,菊川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可以說是他的人馬,我執行他的計畫,也是他欽點的人。每個人都認為我和他走得很近。大部分職場的人際關係都很表面,但我們之間的關係複雜而溫暖。實在很難想像,一個人怎麼會和另一個人親近成那樣,出差與開會時花那麼多時間在一起,結果最後發現,你根本不認識那個人。

第2幕 攤牌

九月十九日,我飛到紐約,開始美國行程。抵達的第一天傍晚,我和美國奧林巴斯手術工業公司的前董事約爾.楊見面。

震怒!白紙黑字向董事會表明立場

我把一切都告訴了約爾,他非常震驚,但很仔細的聽我描述事情始末。說完後,我們陷入短暫的沉默,然後他說:「你正面臨人生的抉擇時刻,前面有兩條路讓你選。」

我知道已經到了做決定的時刻。我必須寫下書面證據。

收信人是森先生,主旨是顯眼的大寫英文字體「對於公司購併行為的嚴正關切」。

這是一封長達二千五百多字的信,以董事會再也無法忽視的理由提出我的關切。我要求要知道三樁購併案的購買價格明細,以及錢付給了誰。我要求知道奧林巴斯與賣方之間的關係。此外,我也要求解釋原因:為什麼要投資那些公司?我問每一間公司的購買價格是如何決定,購併是如何得到批准,以及資金從哪裡來。

寫這些正式信函讓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像律師。我用精確的語言釘住公司董事,讓他們沒有閃躲空間。這幫助我整理思緒,釐清所有模糊地帶。如果他們故意逃避,隱瞞某些可怕的事,那麼我必須挖出每個細節,才能佐證猜測。

此外,我也把最後兩封信寄給奧林巴斯資深的全球會計師夥伴:安永聯合會計師事務所(Ernst & Young)。

我希望事情可因此透明化。我不是告密者,還不是。的確,我曾經希望能盡量在公司內部進行這件事,但那需要其他董事在某種程度上的配合,而顯然這不會發生。

精靈完全被釋放出來,我關心的問題永遠不能被塞回瓶子。

隔天早上九點我準時進入巨石大廈,私下與菊川和森開會,會議一開始,我堅持要有英國同事在場當證人。他們嚇了一跳,我的堅持卻也說明我們之間的信任已經蕩然無存。

這是最奇怪的一場會面,更怪的是,我們還得不停中斷,去參加隔壁會議室的一連串退休典禮。

這太超現實了,我露出微笑,找出正確的語詞感謝在公司服務一輩子的人,然後轉身回到會議室,面對所作所為讓整個企業遭逢危機的兩個人。

會議中,我要求得到執行長這個職務,來監督整個程序,此外,我希望讓鑑識會計團隊著手調查,這是我們找出事實的唯一辦法。

菊川微笑著聆聽我的要求。聽到要他交出執行長的職權時,他擺出一張苦瓜臉,解釋公司的日本股東永遠不會同意這樣的變動。我回答他:「很好,那我辭職。」

那不是菊川想要聽到的話。會議氣氛惡化成一場謾罵。菊川脫口而出:「你討厭我嗎?」我向他保證:「不,我不討厭你,但你得了解,我只是在要求擁有用正確方式管理公司的權力。」難道那不是一開始雇用我的原因嗎?他開始咆哮,脹紅著臉,然後氣到發紫。我第一次碰到這種情形。我吼回去:「別對我大吼大叫,我不是你的貴賓狗。」森插話,試圖降溫,但要求決鬥的手套已經扔出去了。事情變得醜態百出。

咆哮之後他開始討好我,問我想不想回到歐洲原本的工作,他正在試一切可能的辦法來救自己一命。

我記得當時我說:「湯姆,我是公司總裁,這是我的職責。」我不會接受一個容易的選項然後走開。菊川點點頭,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他知道他得撤退再想想。

這段時間,我以奧林巴斯總裁的身分,委託倫敦資誠會計師事務所調查一個帳目:一筆據說列為費用的六億八千七百萬美元莫名款項。

八天後資誠完成報告:資誠警告奧林巴斯,政府可能會就公司風險控管程序提出質疑:此外尚有數項潛在犯罪值得留意,包括偽造帳目、融資與董事會違反董事職權。

第3幕 八分鐘處決

十月十三日,我預感攤牌時刻就要來臨。

我和一位密友見面(後來他要求匿名),然後把我兩台索尼的筆電交給他。我必須把電腦送回英國,清除裡面所有資料,以免連累許多協助過我的同事。

會議預定九點舉行,菊川終於抵達,森忠心耿耿跟在後頭。時間是九點零七分。菊川像隻鴨子大搖大擺走進來,然後緊張的(或許還帶一絲興奮)整理了一下領帶。我馬上認出那條領帶。那是他最近在帝國飯店精品店買的三條昂貴領帶之一,他跟我吹噓過一條要五百美元。一隻趾高氣揚的鴨子加上五百美元的領帶。他沒有走向平常坐的座位,也就是我的右邊,而是站在講台上,好像要進行上季財報的例行簡報一樣。

他清了清喉嚨。「今日討論購併活動的董事會取消。」(我正在用耳機聽口譯)「以下是今日新議程:首先,我們要解除伍德福特先生的總裁、執行長與代表董事的職務。」

我等著大家驚訝的竊竊私語,甚至是發出不同意的聲音,但每一個人都保持安靜。

菊川再度發言。「伍德福特先生,」他看著遠方說道,「在此不得表示任何看法,因為他是表決結果的既得利益人。」奇怪的是我實在忍不住想大笑。在這房間裡的人,有些我認識已經超過三十年。他們正在踰越一切的道德規範,而且不只是日本的道德,而是商業世界任何角落的道德。

不解!為何被開除?他們怕什麼?

我締造了不怎麼光彩的歷史,日本企業總裁被踢出門,幾乎是前所未聞的事。

我看了一下表。上午九點十五分。一共才過了八分鐘。一場八分鐘的公司處決,現在我正式成為前總裁了。

我安靜起身,離開會議室,刻意把頭抬高,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我腦子裡唯一一件事就是盡快逃離這裡。我不能理解為什麼董事會成員會那麼做。

他們似乎很害怕,但他們在怕什麼?我被搞混到失去方向。我的思緒再次回到《Facta》第二篇報導,那篇文章提到了組織犯罪,提到日本黑道。我既害怕又憤怒。

有人進到我的辦公室,我轉頭看見相當於奧林巴斯財務長的川又洋伸與新任秘書處主管。川又露出牙齒,給了我一個大笑容。他的表情太得意了。

「麥可,我要告訴你幾件事。」他的語氣好像剛才董事會的事只是日常事務而已,「首先,我要你的兩支手機。」他的態度十分粗魯,我的怒氣再度上升。我看著他的眼睛,把我在日本最常用的三星手機交了過去,告訴他:「你可以拿走這台。」我忍不住加上一句:「我已經清除資料了。」我另一台iPhone手機是英國子公司發給我的。

接著川又要求我交出公司信用卡。我默默把卡交給他。

「你的公寓,」他一項一項的檢查,「必須在本週末前清空。」這點我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我自己付了一半以上的房租。我保持冷靜,告訴他我會在期限內打包走人,歸還鑰匙。最後他說:「喔,對了,你去機場時,不能要尼克載你,你只能搭機場巴士……。」

之後,我打電話給《金融時報》的日本通訊記者索布爾。

索布爾接了電話。「嗨,麥可,我正在讀你被解雇的消息。他們說你被炒魷魚是因為『任意妄為』。顯然你沒有遵守日本人做事的方法。」

「事情完全不只是這樣。我們可以碰面嗎?現在?」我問他。

等待索布爾的短暫時間感覺像是一輩子。他到了之後,我們談了約四十五分鐘。最後結束時我告訴他:「索布爾,我需要你揭發這一切,而且請你一定要快。」

「你現在打算怎麼做?」他問。

我邊答話,邊聽見自己驚慌的聲音,索布爾一定也聽出來了。「我要離開。」

「什麼時候?」

「現在。」

第4幕 贏家或輸家?

繁忙的羽田機場在三十分鐘車程外的東京灣,我相信我可能被跟蹤,但人群讓我馬上安下心來。即使如此,我一直在觀察有沒有可疑的人在監視我。我走進航站大樓,一個穿著像是藍色軍事制服的男人開始走向我,我的手腳再次冰冷起來,那個人直直朝著我過來。

雖然現在剛過中午,我發現自己在發抖。

我要離開這裡。

反撲!離職後向全球媒體揭露此事

我知道,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讓全世界知道我的故事,遠比請警察來保護我的安全更重要。如果我能引發馬不停蹄的調查行動,那想要讓我封口就沒意義了。

飛機飛抵英國倫敦三號航站、時間不到早上六點,那瞬間,我的人生已永遠改變。我現在是告密者,我是和獸群起衝突的狼。我是做了自認必要的事而被驅逐的人,而且被狠狠懲罰。

我收到史蒂芬.考夫曼的簡訊,他是奧林巴斯漢堡總部的董事總經理。他在我被解聘幾天內,接下我的職務成為歐洲事業負責人。他嚴厲譴責我將此事訴諸媒體,這讓我啞口無言,因為就在幾個禮拜前,他完全支持我。

正當我需要忠誠盟友時,考夫曼變節,決定加入狼群,告訴我應該試著從內部改變才對。他看不見自己看過的東西嗎?我寫了六封信給董事會,就是為了試著從內部來改變事情,而他們卻因此開除我。

自從我離職之後,南茜(作者的妻子)管理我的辦公室,因此她會讀我所有的郵件。她已經因為焦慮變得憔悴。

她問我:「麥可,求求你,為什麼你不能就此罷手?你到底想做什麼?」然而我意志堅定。「聽著,如果我蜷縮身體,躺在籃子裡舔著傷口,那沒有什麼意義,永遠都無法讓情況變好。我必須讓奧林巴斯走上正確道路,不管妳幫不幫我都一樣。」我別無選擇,我只能繼續做十月十四號以來就在做的事。我在媒體發聲,並和主管當局與執法機關合作。

然而那個星期日。我們一家四口原本應該出門吃午餐,但南茜在最後一秒中說不去,她堅持:「你帶孩子去,不用管我。」我準備帶愛德華和伊莎貝爾(主角的一對兒女)出門時,突然怒火中燒。憤怒、疲憊,以及肩膀上的重擔突然通通爆開。我想一個人回倫敦,我不能被這種負面的氣氛拖累。我敲門,然後試著把門打開,但南茜擋著門。我大吼:「給我放手!」門上一片玻璃板因此被我敲碎,這是我們最低迷的時刻。

我開始高度擔心自己缺乏睡眠。如果我倒下,這個家會跟著我倒下。我服用安眠藥,卻發現白天的時候自己不太正常,藥物會讓我恍神。

而就在,星期一稍晚,我得知菊川對奧林巴斯的日本員工發表如利比亞領袖格達費式的謾罵。彭博把他的話翻成英文,標題是「員工應知事項:麥可.伍德福特的行為。」

內容是直截了當的人格抹黑:

伍德福特偏離正軌的行為尚未停止。雖然他已被開除總裁職位,但他利用自己身為董事成員的身分,洩漏公司內部機密。這種行為不可原諒,很自然的我們正考慮提起法律訴訟……

菊川接著指控我透過陰謀集團,以結黨營私的方式治理公司,菊川完全沒試著解釋自己做了什麼,而路透剛剛披露那(奧林巴斯支付出)跨國企業史上最大筆的顧問費,是二○○七年時,蘇格蘭皇家銀行為了七百億歐元的荷蘭銀行(ABN AMRO)購併案付出顧問費的三倍。

我讀著菊川的話,就更感覺到自己像是在仙境的愛麗絲,而菊川正是瘋帽匠(Mad Hatter)。

我現在是失業的商務人士,開始擔心錢的問題,不過只靠南茜兼職當西班牙語老師的薪水撐不了多久,我們的存款開始陡然下降,聘請橫跨三洲的律師費用也十分驚人。我已經開始在想這場仗能打多久。

一個月前,我為了美國的董事會才剛去過紐約,當時下機後有總裁禮車等著我。這次我和南茜從甘迺迪機場到曼哈頓時,搭的卻是一輛破舊的黃色計程車。

我們昏沉著入睡後,半夜時卻被手機簡訊聲與電子郵件通知吵醒。南茜起來看,大叫「菊川辭職了」。我馬上跳起來。那時大約是清晨三點,窗外一片寂靜,只有空蕩蕩的街道,以及熟悉的紐約市橘色刺眼光線。

太陽自紐約東河(East River)升起時,我第一次覺得我們會贏(之後菊川剛與前執行副總裁森皆被日本檢調機關指控詐欺,見延伸閱讀)。

我一定得做最後一件事:見最初的告密者。

我從來沒有和把奧林巴斯內幕告訴《Facta》的人說過話,他們做的事比我勇敢太多了。

我脫了鞋,走上小小的屋頂陽台等待。告密者遲到了,我擔心他會臨陣退縮。接著兩人走進屋內:他們爬梯子上了屋頂,我做了一件非常不日本的事,我擁抱了他們。

當《Facta》記者和他的消息來源下樓。我沒有送他們;永遠得小心,要是他們被人看到和我在一起,並不是件好事。所以我站在屋頂上,看著他們消失在熱鬧的東京街頭。我希望他或她的身分能永遠保密。

孤獨!沒有我,公司一樣照常運轉

現在,我和家人平靜過完二○一一年的耶誕節,然後我們到加納利群島的哥美拉島(La Gomera)度過了新年。

在哥美拉島的那個星期,我和南茜聊過之後發現一件事:我贏得爭論,但輸掉戰爭。南茜大膽告訴我這個事實:「你必須了解,他們不想要你回去。」(編按:伍德福特曾嘗試回奧林巴斯接管未果)我回答:「可是『他們』不是一般的日本人,而且不想要我的絕對不是公司員工,是三井住友與其他法人。」

其實,我知道南茜是對的。我是離開狼群的那個孤獨的狼。被團體重新接納永遠不是簡單的一件事。我離開狼群雖然是為了大家共同的福祉與生存奮鬥,然而我這麼做的同時,也讓自己成為局外人。我揭露騙局的舉動,至少讓公司驅逐了最可鄙的領袖,而且一定會活下去,但事情開始明朗,看來公司會在沒有我的情況下繼續生存。

新的一年就這樣來臨了(編按:奧林巴斯二○一三會計年度營收跟二○一一年相比衰退約一二%。且稅前淨利不到二○一一年一半)。

(本文摘錄自《告密者》)

【延伸閱讀】一場3任總裁都隱瞞過關、長達逾20年集體詐欺!—奧林巴斯詐欺大事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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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總裁(任期期間):岸本正壽 (1993-2001年)年/月/日:--事件:繼續隱瞞。日本採新的會計標準採市值計價法,即公司資產負債表上的金融資產必須依據真正價值,在虧損無法隱瞞下,展開假帳計畫

當時總裁(任期期間):菊川剛(2001-2011年)年/月/日:2008事件:繼續隱瞞,奧林巴斯以破700億日圓價格收購3家與核心無關的公司─詐欺手法1 砸734億日圓買下「空殼」公司:以持有的公司債跟銀行貸款來940億日圓成立基金,並以基金的734億日圓買下3家與本業不同的空殼公司,認列費用。年/月/日:2010事件:以599億日圓買下腦回集團的特別股,並衍生史上最高顧問費用

當時總裁(任期期間):伍德福特 (2011/4-2011/10)年/月/日:2011/4 事件:伍德福特接總裁,成為日本4個外國人總裁之一年/月/日:10/3事件:委託倫敦資誠會計師事務所調查,8天後報告出爐,指稱可能有偽造帳目、財務協助與董事會侵害董事職權年/月/日:10/14事件:奧林巴斯舉行臨時董事會,開除伍德福特,當天股價收盤下跌18%,創40年來最大跌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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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總裁(任期期間):高山修一(2011/10/26-2012/4)年/月/日:11/8事件:奧林巴斯召開董事會議,坦承6億8,700萬美元的顧問費,及付給3間空殼公司的7億7,300萬美元,都是用來隱藏證券投資的虧損─詐欺手法2 占購併金3成的天價顧問費:透過購併案操作股票選擇權,此外,購併費金額才22億美元,但是顧問費用高達6.87億美元,相較一般費用約占1%-2%,此價格高達3成以上,財務顧問公司艾克斯與其共謀。年/月/日:11月事件:伍德福特宣布辭去奧林巴斯公司董事,並打算提出一份新董事會成員名單,試圖拿回CEO的職務,但後來放棄年/月/日:12/6事件:獨立調查小組指出,奧林巴斯自1998年會計年度開始掩蓋投資虧損,損失金額達1,300億日圓,此舉由菊川剛與前任的岸本正壽授權年/月/日:2012/1/11事件:奧林巴斯決定控告19位現任與前任主管,要求近5,000萬美元的賠償,現任總裁高山修一也在被告名單年/月/日:2/16事件:菊川剛、森久志與山田秀雄因涉嫌違反日本金融商品交易法被捕並被起訴,另逮捕4名高階主管

當時總裁(任期期間):笹宏行(2012/4~迄今)年/月/日:9/25事件:索尼出資約500億日圓,成為奧林巴斯最大股東

資料來源:《告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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