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通用電氣前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韋爾奇,抑或不久前的谷歌執行董事長埃裡克,他們的離婚消息在美國所引起的關注,都不及現在王石在中國所引發的波瀾。為什麼會是這樣?不僅僅是因為互聯網和社交媒體的發達,更在於一直以來王石在中國的商業界甚至整個社會不斷被標籤化、符號化。在大眾眼中,他既是一個成功的創業者,也是一位優秀的職業經理人和「企業政治家」,還是一位用登山來不斷征服自己的「時尚達人」。他「老少通吃」,於是不斷有品牌企業邀請他拍廣告片、做形象代言人。
但是,王石背後的隱秘憂傷,以及他與大眾想像中不一樣的脾性,又有多少人瞭解?關於前者,譬如華潤控股萬科12年當中,王石想重新進入體制內並謀求「更大發展」上的一些不順暢和無奈被悄然掩蓋,留下的只有王石的一些感慨,譬如他曾稱,他完全理解現在的一些企業家奉若神明地學習胡雪巖,「因為他的『紅頂之道』在轉型中的中國社會依然有效。」
關於後者,譬如外界認為他後來習慣了當「甩手掌櫃」,登山也好,哈佛遊學也好,喜歡過隱士般閒云野鶴般的生活。直到有一天萬科董事會主席助理韋業寧發微博抱怨王石於2011年之後「登山董事長變成了哈佛董事長」,並稱「這很麻煩,後者比前者電話更多,郵件更多,佈置的任務多得多」。
總而言之,王石被大眾以情緒化的方式推上了偶像的高台,而站到這個高台上的人被要求一定得是個道德潔癖者。每個人都希望改善甚至改變自己的婚姻,唯獨除了自己的偶像必須保持原樣之外。
二十年前獲得諾貝爾獎的一位美國經濟學家加里·S·貝克爾(Garys Becker),同時也是一位社會學家,他曾用縝密的數理方法分析研究過人性。他寫過一本書叫做《家庭論》,其中有兩個結論,分別是:「在一個有效率的婚姻市場上,同一個男人不管與誰結婚,或者是否選擇保持單身,他得到的收入都相同」;「一個有效率的婚姻市場會使家庭商品的總產出最大化,所以每個人都能改善自己的婚姻,又不會使其他人的生活每況愈下。」
用在今天傳言中的王石離婚事件上,這兩句話似乎很是恰當。第一,與原配當初的結合是否「有效率」?從王石彼時在廣東經貿委所做的經濟情報研究工作來說,娶高官之女似乎對仕途的發展是有效率的,當然婚姻雙方的他們是否心相印、無罅隙,外界無從得知。第二,如果通過契約或其他形式的補償沒有使人的生活變得更糟的話,王石有權利改善自己的婚姻,外界的道德指責不值一提。
把王石當成一個普通人來看待,一切偏執似乎便可消遁。他也是一個曾有政治抱負的人,一個有著七情六慾不能免俗的人,一個聲稱不斷在尋求靈魂歸宿卻不能成功控制自己控制慾的人。企業家周成建稱自己的三次婚姻與中國企業家崛起成長的三階段吻合:中國企業家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萌發,到九十年代野蠻生長,再到新世紀後走到舞台中央並擔綱重要角色,而他的婚姻也對應地從媒妁之言到事業夥伴再到尋找精神寄託。那麼,王石為何不可以呢?
王石鮮有評價自己的婚姻伴侶,其原配王江穗的名字鮮有出現在公眾視野中,上一次「破例」發生在五年前王江穗的賬戶「不小心」買入萬科股票時。彼時在瑞士登山的王石只好發表一封道歉信。與其說是為王江穗股票門事件道歉,不如是說進行澄清。最富有詩意的一句,是王石稱王江穗「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纖弱女子」,「她沒有聰明到像一些傳聞所說的那樣,是一個擅長抄底的短線高手,她連自己掌管股票賬戶的興趣都沒有,更談不上利用內幕消息來賺錢;另一方面,她也不會愚魯到為了區區幾萬股萬科股票的收益,拿我們一生的清譽去冒險」。
即使是為股東利益計,王石也簡單勾勒出了王江穗的形象,並道出了婚姻之外二人共同的契約意識。從這一個角度而言,如果婚姻的解散是雙方商討的結果,而重組又是經濟學上所說的一種「帕累托優化」的話,我們只有祝福他們將來像貝克爾所言的一樣「家庭商品總產出最大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