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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力改革蹉跎十年

http://magazine.caixin.com/2012-03-31/100375208_all.html

  近期的「電力圈」正流行回顧展望十年電力體制改革。回顧中,業界瀰漫著對蹉跎十年的沮喪與失望;而展望未來,前景仍混沌迷茫。有全程參與十年電力改革的人士,對這段改革時期以「做好了熱身,發令槍卻一直沒有響」作結。

  2002年2月,在經歷了數年的爭論、博弈和妥協之後,國務院下發《關於印發電力體制改革方案的通知》(國發[2002]5號,下稱「五號文 件」),揭開了電力改革序幕,提出了廠網分開、主輔分離、輸配分開和競價上網四大改革目標,直指公平、效率、政府管理方式等根本性問題。

  事實證明,「五號文件」只是理想。2002年底五大發電集團成立,廠網分開基本實現,但主輔分離卻在九年後的2011年9月方才落地,輸配分開 和競價上網兩項目標更是遙遙無期。這樣一份十年改革「成績單」與「五號文件」設定的「十五」改革目標都有很大差距。有業內人士甚至擔心,電網壟斷、監管乏 力、價格行政管制的局面日漸嚴重,原有的改革成果都有可能變質。

  今年2月,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聽取社會各界人士對政府工作報告的意見建議時表示,推進壟斷行業改革是經濟體制改革的重要任務。在「兩會」政府工 作報告正式稿中,也提出了「穩妥推進電價改革」。這些新的信號似乎又給趨於平淡的電力改革激起了一波漣漪。但是,如果沒有自上而下新的強有力地組織推動, 不觸及電力價格這一關鍵要素,不破除輸配售一體的電網行業壟斷,未來的電力改革仍是空談。

改革的,停下的

  電力改革之初,將原國家電力公司擁有的發電資產,重組為規模大致相當的五家全國性發電企業,迅速完成了廠網分開,解決了發電環節的能力和效率問題,在發電側實現了充分競爭。這是迄今為止最為完整的電力改革內容。

  2002年底,全國電力裝機約3.5億千瓦;到2011年底,電力裝機增長到10.5億千瓦。

  一位在國家發改委工作多年的人士向財新記者回憶稱,電力改革之前,在成本加成的價格機制下,發電工程造價在1997年前後達到頂峰,「火電已到了8000塊錢1千瓦,水電漲到了15000(元/千瓦),而且不封口,就是要漲。」

  根據電監會今年2月發佈的「十一五」期間投產電力工程項目造價情況,2010年火電工程項目的決算單位造價為3745元/千瓦,水電工程項目決 算單位造價為6870元/千瓦。電監會分析指出,「發電側市場主體間的競爭局面已經形成,對於有效控制火電項目工程造價發揮了積極作用。」

  與發電項目工程造價不斷下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延續「十五」期間的漲勢,2010年110kV-500kV四個電壓等級的電網工程決算單位造價,相比2006年漲幅皆超過25%,其中110kV線路漲幅高達37.12%。

  在2002年完成廠網分開之後,根據原定的改革時間表,電力行業應在2004年基本完成主輔分離。但實際上,主輔分離改革拖延了九年才告突破。 其間,各主管部門意見分歧、「電荒」頻繁,2008年雪災等原因都構成了改革阻力。2011年9月底,中國電力建設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中電建)、中國能源 建設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中能建)掛牌成立,主輔分離才算靴子落地。

  主輔分離最終執行的方案有頗多折扣。因國家電網公司(下稱國網公司)在電力設備製造領域野心勃勃,送變電企業等仍被保留在電網內部。而中電建和 中能建亦被指業務龐雜。中能建共有電力規劃設計、電力和水利建設、基礎設施建設、電力及工程專用設備製造、電力及其他資源開發、國際業務和房地產開發七大 板塊,與電網公司和發電公司在不少領域存在重疊。

  原電監會副主席邵秉仁在接受財新記者採訪時指出,「應該更徹底些,乾脆把輔業推向社會,徹底跟電力系統脫鉤,沒必要再搞出新的大央企。」

  「五號文件大致歸總為兩點,一是廠網分開,二是成立區域電網。最終輸配分開,並建立電力市場。」一位參與電力改革的人士對財新記者表示。

  然而,事實正好與當初的改革設計相反,目前國網公司轄下五大區域網公司基本被架空,其職能已由新成立的國網區域分部以及省網公司接手。區域電力市場處於進一步萎縮的境地。

  一位發電企業人士說,「區域網最後被上收到國網或省裡,這對市場化、電力結構,甚至對技術都是不利的。」

關鍵點在電價

  建立電力市場本是電力體制改革的終極目標,其內在邏輯就是改革電價,將政府行政定價轉為市場配置資源,以市場供求關係形成價格。在整個電力產業 鏈中,輸電這一自然壟斷環節可實行政府定價,但在發電側和需求側則實現市場競爭。然而,電力改革徘徊反覆,非但沒能形成市場化的定價機制,政府行政定價還 有日趨嚴重的勢頭,給電力行業帶來更多的問題。

  最極致的表現就是煤電聯動矛盾。動力煤持續高位運行,發電企業虧損加劇,價格部門調整上網電價,並視當時的經濟運行情況(特別是CPI值)來決定是否同時上調銷售電價。這幾乎就是目前中國處理煤電矛盾的全部思路。

  電價調高後,往往引發煤炭新一輪漲價,發電企業則會再次提出煤電聯動要求,國家則再次調高電價。煤電每聯動一次,下游用戶特別是工商業用戶,都 要付出更大的用電成本。這一煤電聯動的價格循環,根本無助於發電企業擺脫困境。煤電聯動實行了兩次就告擱淺,正說明這種解決方式不可行。

  國務院研究室綜合司副司長范必告訴財新記者,產業鏈中如果某一個環節是由政府管制的,且其影響了公平競爭,在上下游就會出現矛盾。「應當把管制 的這塊放開,如果不放開就不得不在上下游其他環節進一步管制。煤電運產業鏈就是這樣,煤炭市場最早放開,電網、鐵路的管制一直沒有動,於是煤電矛盾週期性 發作。

  現在,要麼打破電網和鐵路的壟斷,要麼政府對煤炭限價限產。換句話說,是繼續市場化,還是回歸計劃,必須作出選擇。」

  2008年和2011年兩次由於煤電矛盾引發的嚴重電荒,都「幸運」地遭遇經濟下行得以緩解,但這並不能說明煤電矛盾總能通過調電價得以解決。若不反思其根本邏輯,很可能會給國民經濟和社會生活帶來極為嚴重的後果。

  在「成本+利潤」定價模式下,不少電力工程又走上了拚命調概算,通過提高工程造價獲批高電價的老路。這對廠網分開帶來的效率提升是個反作用。

  范必認為,電力改革必須堅持市場配置資源的大方向。目前的問題是市場發育不足,而非市場失靈。「價格改革的含義應是從政府定價轉向市場定價。政府只為壟斷環節的輸電定價,其他環節價格由市場決定,這才是改革,煤電聯動、價格調高調低都不是改革。」

  電網公司仍在實行「吃差價」的盈利模式,其利潤直接與兩端的電力交易規模相關,這給直購電和新能源自發自用帶來了極大的困難。直購電試點從 2004年啟動,至今未能形成一個行之有效的市場化操作模式,仍在很小的範圍內艱難地走著審批路徑。主要原因還在於繞不開的電網和定不了的輸電價格。(詳 見本刊2012年第8期報導「直購電為什麼長不大」)

  不同時期的直購電談判變成了各方博弈促使電網讓出一部分價差,最終還得靠行政力量解決問題。「直購電本來是要打破目錄電價,現在卻是越管越嚴,連購電方是做什麼的都要管。」一位地方電監人士評論道。

  發改委價格司曾發佈文件公佈各省區2007年的輸配電價,但並未對其適用範圍和計算方法作出說明。一位熟悉價格工作的人士稱,「價格司不是不想定,是定不出來。」

  國家能源局新能源與可再生能源司司長王駿曾建議,按照合理成本加規定利潤的規則,通過同業間資產量、輸配電量和運營效率的橫向比較,對各級電網企業分別實行單獨定價,確定並公佈其年度准許收入總量和相應的輸電、配電所有路徑的過網電價。

  按照這一方式,電網企業的利潤不再與交易電量有關,其公用事業屬性得以顯現。比如,在「吃差價」模式下,由於新能源自發自用減少了電網的銷售電 量,因此遭遇種種現實阻力。而目前的風電發電成本已低於大部分地區的工商業銷售電價甚至居民電價,如果掃清接入電網和多餘上網的障礙,將真正在用戶側調動 發展新能源的熱情。

  有觀點認為,可將價格改革作為突破口來推動僵持的電力改革。范必對此提醒道,「價格改革必須和壟斷行業改革同時進行。如果壟斷行業不改革,所謂價格改革,無非是調價,或者把定價權下放給壟斷企業,別無他途。」

  電網企業過度壟斷,不斷擴張的輔業和海外業務使得電網運行成本越發難以釐清,背後利益糾葛,這些都是電價改革面臨的困難。多位業內人士提到,「做大做強」並不適合帶有公益性質的電網企業,反而導致其非理性發展,與既定的市場化改革航程逆向而行。

  幾乎所有接受財新記者採訪的人士都認為,電力改革要繼續,必須有來自中央高層的決心,自上而下的推動。但目前情況下,還很難找到一個機構主要承擔電力改革的任務。

  電監會成立十年來一直地位尷尬。電力行業的定價權和項目審批權至今仍掌握在國家發改委和國家能源局手中,而監管對象中像國網公司這樣的壟斷「巨無霸」,無形中也壓縮了電監會的發揮空間。

  前述地方電監人士認為,電力行業多頭監管,各部門都圍繞自身權力設計改革方案,所以很難得到整體的貫徹與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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