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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宏:演員就是一個模仿別人的事業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24314

黃宏。(新華社記者 李琰/圖)

離開春晚5年後,演員黃宏重新出現在公眾面前,不過這一次是在電影銀幕上。

“你最好不要用‘複出’這樣的詞,就是順其自然。”接受采訪時,黃宏特意糾正南方周末記者的說法,“其實到我們這個年齡,可演的人物已經不是很多了,有合適的就參與一下,沒有合適的,我們就可以做幕後。(幕後)還沒有合適的,我們還可以做觀眾。”

在演員這個職業,今年57歲的黃宏不算高齡。不過他在五十多歲的年紀擺脫春晚小品明星的身份,在非喜劇電影里出演男一號,確是他同齡人中少見的轉型。

黃宏在電影《血狼犬》中扮演新疆護林員朱廣生,他養了許多狗,與偷獵盜伐的壞蛋頑強鬥爭,為此遭遇了人身威脅、家庭破裂和破產風險。

“西北人我沒演過,西北和東北人的區別,這是一個挑戰。”出生在哈爾濱的黃宏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還有一個是悲劇和喜劇的不同,這個人物還是具有悲情色彩的人物,對我來講也是一個挑戰。”

第一天到劇組,黃宏跟一只演戲的大型犬打招呼,結果差點被咬到喉嚨。黃宏還冒著被母狗攻擊的危險,拍攝給母狗接生的鏡頭。片尾的狼狗大戰也是實拍,黃宏被一群狼困在一輛面包車里。為了吸引“狼演員”攻擊他,黃宏一度搖下車窗,直到一只狼真把爪子從窗縫伸進車里。

在日本和歐美,狗狗電影早已發展為成熟的商業類型片,黃宏的新片則多了一份主旋律的色彩。影片最後雖然也是俗套的義犬舍身救主,但是黃宏扮演的主人公內心充滿矛盾:狗的對手是狼,狗死了他當然心痛,但狼死了也是大自然的損失。

“《一條狗的使命》《忠犬八公》這些電影,主要是把犬擬人化了。你把這個動物換成鳥也行、貓也行、馬也行。”片中飾演反派的劉向京演過著名的國產動物電影《白馬飛飛》,“但是《血狼犬》你給它改成別的試試?改不了。”

影片中劉警官到朱廣生家調解糾紛時賴著吃飯,錯拿了狗用的飯盆,吃完後才知道,非常氣憤。朱廣生頭也不擡地說了一句:“狗比人幹凈。”“他不是光說,他給狗接生完,把手一擦就吃東西,妻子說‘老朱洗洗去’,他說‘不用洗,這狗下出來都幹凈得很’。”導演劉建華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我們在整個創作過程當中一直是圍繞著一個戲核來做的。”編劇劉夏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這句話是法國政治家羅蘭夫人的名言:“我接觸的人越多,就越喜歡狗。”

演員,就是“過好別人的日子”

從1989到2012,黃宏連續24年登上央視春晚舞臺演小品,這個紀錄至今無人超越。他演過洗車工、裝修工、出租車司機、修車攤老大爺甚至“橫漂”。“演員這個行當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就是一個模仿別人的事業。當然要有你自己的創作。但是你要盡可能地用你的經驗和技巧過好別人的日子。”黃宏忽然對南方周末記者說,“比如你今天采訪的這個狀態,我就會記到心里,如果一部戲演采訪者,我會學你這個樣子。”

黃宏的成名作是《超生遊擊隊》。早期從央視電視晚會走紅的小品,大多並非專為晚會準備,而是已經在其他舞臺演出、打磨得比較成熟的作品。《超生遊擊隊》1989年已在全國小品大賽獲獎,1990年在央視元旦晚會播出後立刻就火了,以至於黃宏演出完就在北京街頭被觀眾認出來。同年春節聯歡晚會,黃宏演出了《超生遊擊隊》的姊妹篇《難兄難弟》。

隨著黃宏連續上春晚,沒有那麽多“老本子”可演,他每年都要花三個月時間,為央視春晚搞定制創作。1996年黃宏自編自演的小品《今晚直播》,就扮演了一個“為了演出好小品,成天到晚瞎捉摸,做夢都在搞創作”的小品演員,創作是“在家里生憋出來的,都要謝頂了”。

此前多位業內人士批評黃宏的小品表總是上臺先喊“四六句”,在這個小品里,黃宏以此自嘲,向“妻子”炫耀自己的表演經驗:“一火遮百醜……有人說我節目淺,上臺我就大聲喊,別管聽清聽不清,先把觀眾給造懵。”除夕當天彩排,觀眾鼓的都是倒掌,演員憋出來的小品臨時被拿下,於是他第一次“被迫”在家過年。小品的最後,黃宏立誓要在新的一年深入生活搞創作,殺回春晚。

這個“元敘事”風格的小品在黃宏作品中並不起眼,它揭示的創作困境卻有如讖語。1996年以後,黃宏的春晚小品很難超越《超生遊擊隊》和《打撲克》等前作。2010年央視春晚,黃宏的小品《兩毛錢一腳》因為版權風波,在直播前3天被拿下。黃宏沒有像十幾年前他扮演的小品演員那樣就此回家過年,而是火線趕工,創作排練出一部新作品,趕上了當年的春晚。

“那樣的小品很無奈,那種(情況)盡量少發生。《美麗的尷尬》是72小時把它創作出來的。”黃宏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當然也是一個信任,電視臺和春晚導演的信任,但這個壓力太大。”

壓力還來自網絡段子和流行語,它們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央視春晚,觀眾的態度也從驚喜變成了厭倦和調侃。他們甚至每年預測,春晚的幾大小品演員今年會說哪句流行語。2011年春晚,黃宏說出“神馬都是浮雲”,貼吧頓時一片歡騰:“終於出現了”“該來的總會來的”。“也挺好的,因為它總要發展的,”如今黃宏釋然地說,“但是我更希望現在的作品更能反映一點生活。”

2012年黃宏在央視春晚演出小品《荊軻刺秦》,扮演一位橫店影視城的工作人員。就在這一年,黃宏被任命為八一電影制片廠廠長,真的開始專註影視工作,他的春晚登臺紀錄也就此終止。

“還是有一些不錯的作品,但也有一些不如意的作品,”黃宏這樣評價他自己的小品,“小品誕生於那個年代,誕生於春節晚會。現在的喜劇發展得很快,很多新的喜劇出現,我們那個是落伍了。”

如今的黃宏成了央視春晚的觀眾,“吸引我的,我可能會看下去。”他覺得2014年沈騰的小品《扶不扶》不錯:“它從生活出發,我們對於扶與不扶(摔倒的老人)的這種很戒備的狀態,一種不正常的生活狀態,他抓住了,給它變形了。但是變形沒有失去‘真’的那個核,‘誇張不變形,變形不失真’,它還有‘真’的一面,反映了一個社會問題。”

一部爛電影,一定是人物非常簡單

黃宏1995年首次“觸電”,在峨眉電影制片廠的抗日喜劇電影《巧奔妙逃》里扮演八路軍“臥底”秦貴。《巧奔妙逃》是網絡評分最高的國產抗日電影之一,黃宏和魏宗萬扮演的中國百姓面對日軍審問時胡謅的“彈棉花”歌,至今被影迷們津津樂道。影片對日本軍官佐佐木的刻畫也沒有一味醜化和標簽化,他對音樂的熱愛和對戰爭的厭惡令人印象深刻。

黃宏對自己的表演並不滿意。“現在我都不敢看,自己看著很難受。”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這個片子在當時是達到了一種喜劇效果,但是我覺得我的表演有許多問題,比如誇張過度,比如表演不統一。”

告別央視春晚舞臺之前,影視只是黃宏的一項副業。他在《巧奔妙逃》之後又演出了幾部影視劇,其中一半也是喜劇,但是這些作品的網絡評分沒有超過《巧奔妙逃》。

2012年黃宏出任八一電影制片廠廠長後,再也沒有演過小品和喜劇電影。黃宏賴以成名且得心應手的行當,從此在他的事業中消失了。通過黃宏的“斷舍離”,他在八一廠時的一些同事也逐漸改變了“看到他就想笑”的先驗印象,開始適應黃宏作為廠長的形象。

黃宏的名字出現在所有八一廠電影的出品人一欄,這些電影主要是軍事戰爭題材的。

“實際上中國戰爭片從武器裝備的各個方面,我們不占優勢,”談到今天的戰爭電影該怎麽拍,黃宏對南方周末記者說,“我覺得還是要拍戰爭的艱難,拍英雄主義。中國戰爭片的優勢在於人,頑強的性格,不怕死的精神,中國的戰爭就是這樣走過來的。我們有許多戰爭,打過一仗讓敵人怕了幾十年。所以最重要的是要把人物拍得豐滿了。一部好的電影不是情節有多麽曲折,而是人物有多麽複雜;一部爛電影一定是情節非常複雜,人物非常簡單。”

實踐這種觀念並不容易,在豆瓣網,黃宏擔任出品人的12部有評分的電影,其中10部的平均評分只有3.46分(滿分10分)。

另外兩部則高達7.7分,分別是多方聯合出品的《智取威虎山》和小成本文藝片《我不是王毛》。 黃宏認為,《智取威虎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它借助了我們的京劇《智取威虎山》和老電影《林海雪原》,還有人們對楊子榮、對這段故事的看法,那麽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再加上現代特技,讓現代觀眾看起來就很搶眼。”

《我不是王毛》在黃宏看來是一部非常難得的戰爭戲。這部戲投資不到300萬,取材於編劇李海江的家族故事,在李海江的家鄉流傳了很多年,黃宏拿到劇本,“一氣讀完”。“我讀完以後就覺得它很有內容,跟以往的抗戰片不一樣,劇本紮實,人物寫得好,不表面化,”黃宏與素未相識的李海江見面,得知劇本有現實原型,“它富有生命,不是憋在賓館里能寫出來的,它是很接地氣的。”

八一廠也參與出品過一些都市題材的商業類型片,黃宏從觀念上對這種電影並不贊同:“這個類型化了,我們都按照這個走;那個賣錢了,我們都按照那個走。如果都是可以效仿的,那就一定是肥皂劇,一定是克隆劇,這樣的劇不值得推崇。”

黃宏參與出品的商業類型片中,陣仗最大的是2013年的賀歲電影《越來越好之村晚》,影片雲集了香港影星梁家輝、郭富城、吳君如 ,內地影星章子怡、景甜、張譯、徐靜蕾、 佟大為、王珞丹、王寶強,甚至還請來了老戲骨倪大紅和“達康書記”吳剛,當時被業內稱為“賀歲版的《建國大業》”。結果這部大年初一上映的電影首周票房不到1000萬。

“當時創作得比較急,要趕在春節(上映),”黃宏感到遺憾,“我覺得問題在作品身上。一部電影還真不是湊熱鬧的,還是需要打磨的,需要一個長期的創作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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