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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會飛的汽車” 訪矽谷“創投教父”彼得·蒂爾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9775

2015年2月27日,北京國家會議中心,矽谷創投教父、“PayPal黑幫”精神領袖、《從0到1》作者彼得·蒂爾應邀出席“2015創投極客論壇”,首次在華做公開演講。 (CFP/圖)

好的壟斷會創造新的事物。但是如果它阻礙了創新,就變成壞事了。如果中國的互聯網巨頭們阻礙創新,這肯定是令人擔憂的。

我們並不是需要更多的企業家和公司,而是需要更多的好的企業家和公司。

持續不斷的小創新是大多數的人在做的,後兩種競爭可能更有價值,我想大多數的價值會來自後兩種創新——突破式的,或者是複雜協調的。

“Club(俱樂部)”聽起來弱爆了,“Mafia(黑幫)”就很來勁兒。

白手創業,利用4年時間與合作夥伴聯手創立出價值15億美元的Paypal;在Facebook上50萬美元的初始投資,數年內收到10億美元的回報。創造這些奇跡的是47歲的彼得·蒂爾,一個略有些啤酒肚,但走路和吐字一樣迅速、思維活躍的男人。

Facebook、YouTube、Linkedin、SpaceX等,這一連串讓人耳熟能詳的明星互聯網公司都是彼得·蒂爾的投資對象。憑借出色的投資記錄,他在矽谷被稱為“創投教父”。

永恒不變的淡藍色襯衫加上深灰色西服外套,幾乎在中國的每一站,他都以介紹照片中一模一樣的著裝示人。他會在預定的時間前一點到場,但在每次安排的討論時間後,都被許多粉絲或者投資者拖住交流。

“上次在愛爾蘭的一個會議邀請我,說是有機會和彼得同臺,但是最後還是沒有交流到。”真格基金創始人徐小平在休息室里還在抱怨著。這次彼得來華推廣新書《從0到1》,這位曾經新東方的創始元老和如今的天使投資人,像一個欣喜的粉絲寫下了中文版序言。

彼得·蒂爾年內已經是第二次來中國,當他出現在公眾視野里的時候,就像一臺答問機器。他接受來自創業者、投資者、記者、學生甚至網民的各種提問。在成都站的圓桌討論環節,現場主持人說,這個環節她數了一下,彼得一共回答了將近100個問題。而在主辦方的安排表中,這個環節不過1個小時。

彼得對南方周末記者說,即便許多問題都重複了,他也並不為此感到煩惱。用練習好的內容去迎接各種問題,使他顯得職業。而從在臺上演講到臺下接受南方周末記者專訪,他的襯衣領口是全場最開放的——他始終保持著打開領口兩顆扣子的習慣。

他在每一次演講中反複強調自己的“藍海戰略”:找到別人沒有看到的或者不能理解的最獨特的市場,占據絕對的市場份額,避開競爭,打造出壟斷的局面,隨後邁向一個成功的企業。作為投資人,他同樣不太喜歡與別的投資人一起競爭一個項目,他說,“競爭讓我緊張”。

矽谷創投教父彼得蒂爾。 (劉誌毅/圖)

中國:在“山寨”與“壟斷”中尋覓創新

南方周末:這次來中國,你被問到的最多的問題是什麽?

彼得:一個普遍的問題是,“從0到1”是否適合中國,在中國這個有效嗎?

如果人們在問一樣的問題,那是很有趣的,說明他們關心的點在哪。我想,現實就是中國人知道自己很擅長複制某個東西或者模式,但問題是,你現在是不是要開始真正的創新。我想這就是這本書對中國有意義的關鍵所在。你可以說這還有點早,但中國必須要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了。

南方周末:中國的投資者和投資環境給你留下什麽印象?

彼得:中國的投資者大多很不錯,很善於競爭。我對中國的前景很樂觀,但我會有一點擔心,就是目前許多中國的新創公司估值很高。中國的投資人善於競爭並且相互競爭,將公司的估值推得很高。盡管中國的未來很光明,但是有些新創公司的估值還是過高了,那是有可能變成泡沫的。

我不會說美國就沒有泡沫。在美國的互聯網科技股票市場,許多原因導致了泡沫,但是產生泡沫的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公眾都參與進來了。在1990年代公眾進到股票市場的時候,互聯網IPO的公司很多,1999年,就有300家互聯網公司進行IPO上市。2014年,這個數量反而大幅變少了,大約只有37家進行IPO。現在許多科技公司的估值也很高,但並不是驚人得高,因為公眾或者普通個人投資者並未介入。

但是這在中國完全不一樣,公眾很感興趣,很想要深度介入科技股票。這是件好事,說明人們對於未來很抱有希望,也很有熱情,但是這也包含著潛在的危險,因為估值一旦推高,也意味著對於公司而言,要實現人們的期望會越來越難,人們可能會失望。股價越高,風險就越大。

南方周末:壟斷在你的書中似乎是成功公司的必備要素之一,但是在中國,大公司的壟斷卻常常成為阻礙創新的因素,新創小公司應該怎麽辦?

彼得:在我的書中我描述了,好的壟斷會創造新的事物。但是如果它阻礙了創新,就變成壞事了。

如果中國的互聯網巨頭們阻礙創新,這肯定是令人擔憂的,你做一件創新的事,你不會得到獎賞,然後利潤和價值被大公司奪走,投資者也得不到任何東西。這很像美國的微軟在1990年代,四處複制別人的軟件,那個時候很難有新的軟件公司創立,但到最後,這種統治還是沒法持續。

現在來說BAT在中國會擁有永久性的系統性壟斷,還有些為時過早,但沒人保證有一些小公司的模式和創新不會被這三家公司抄襲。我也不確定未來十年的問題,但我了解為什麽人們現在有這樣的憂慮。目前的中國,人們很關註複制和抄襲。關鍵在於這些公司各自采取什麽策略。在美國很多軟件公司很不錯,但是在中國軟件太容易複制了,你得把軟件和硬件連接起來做點什麽才行。比如說做一個無人駕駛機公司,阿里巴巴就不會跟著你再複制它了。這甚至不是一個知識產權保護的問題,即便是在美國,可能知識產權保護對於上面這個問題都沒有什麽用,因為大公司總是很擅長複制。

在美國,Google和Facebook都很有能量,但是他們就沒有依仗自己的壟斷優勢到處抄襲,所以我想這也是中美之間的大差異之一。

“時間似乎在中國流動得更快”

南方周末:你會在中國進行投資嗎?這次有沒有在中國考察一些項目?

彼得:我和很多不同的人談過話,我也對中國的未來很樂觀,但是我對我自己的能力並不樂觀,如果說要在中國投資。

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你要花很多的時間來做研究,中國與美國有如此多的不同——不同的網絡模式、不同的估值辦法,一個公司在美國可以是成功的,但是在中國很有可能就不是。因為時間似乎在中國流動得更快。

南方周末:為什麽Linkedin可以進入中國,但是Facebook就不能?是不是Facebook還有一些要向Linkedin學習的?

彼得:我不知道所有的細節,但是我知道,很有可能是Linkedin有一個很好的故事,用來闡釋為什麽它是對中國的整體經濟有益處的。它幫助人們依靠自己的技能得到更好的工作,幫助中國的職場人士和國外職場人士的聯系。Facebook則更加娛樂化,涵蓋了各種各樣的內容。

但是Facebook一直在努力嘗試登陸中國,高管們一直在考慮以什麽樣的方式進入中國,這是肯定的。哪怕他們會再試一個十年,也不會放棄。

南方周末:中國政府鼓勵創業的措施頻頻出臺,甚至出了政策允許在校學生休學創業,在美國,這是政府會擔當的職責嗎?

彼得:美國政府並不像中國政府這樣去鼓勵創業,但我想政府可以扮演一個很有權力的角色去鼓勵人們這樣做,只要不細化到什麽樣的生意會成功就行。政府可以為創業的人創造一個好的環境,讓他們更容易成功,比如可以更方便地開公司,更容易地去上市,或者如果你離開大學,可以更容易回來,可以在許多規則上做出改進。我是支持的。

但我認為我們並不是需要更多的企業家和公司,而是需要更多的好的企業家和公司。《從0到1》也不想告訴人們,你們都應該去開個公司,而是關於告訴人們怎樣開始一個好的創業。我希望讀者去想一想,我的公司符合了書中說的這些標準嗎?如果沒有,那麽我希望他們繼續往下思考。

我書中重點講述的有一個壟斷的問題,而在這之前是沒有什麽人對此有過這樣的思考的。許多人不能同意的是,競爭對創新沒好處,壟斷才是和創新站在一邊的。競爭是留給失敗者的,留給不開心的公司的。

這是一個新想法,給了人們新的視角。這一點經常被低估:許多非常成功的公司,他們都是壟斷的,但是他們並不說這件事情。比如Google,可能只有最高層的10個人才理解Google的商業模式是基於壟斷的,其他的三萬人都是不知道的。那些從Google離職的人去創業也沒有做得很好,因為他們沒有理解Google的精髓。

“教育軟件和生物醫藥都是非常大的泡沫”

南方周末:你認為未來的科技趨勢會是什麽?

彼得:將來的技術趨勢是什麽,我認為人們聽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的時候可能會不太舒服,因為我可能會給你愚蠢的簡單的答案,比如說五年之前是什麽樣的行業,也無法預測五年之後是什麽樣的情況。但是所有這些趨勢都是被誇大了,並不是和你之前聽說的一樣。

誇張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你會聽到很多流行詞,包括主題。在矽谷熱炒了很多年的教育軟件和生物醫藥,這些都是非常大的泡沫。比如說大數據、雲計算都是非常典型的誇張,而且我們有時候還會遇到詐騙,這種情況就是跑得越快越好,確實有一些概念被過度解讀了。

如果我們看到這種誇大的詞語,需要謹慎的思考。比如“我們現在做的是移動平臺,針對的是評估企業的軟件,而且我們也是使用雲的大數據”,這樣一句話里面就包含雲、大數據等等好幾個詞,聽起來是不錯,但是這些關鍵詞就像打牌一樣,只能給你一些浮誇或者嚇唬別人的效果。相對來說,很多其他業務是被低估的,被低估的這些方面沒有任何的閃光點和流行詞去描述他們,但是這種被低估的業務才能給我們帶來真正的財富。

南方周末:你更傾向於投資哪些領域?你曾經說過,你更希望得到的是一輛“會飛的汽車(指高科技公司)”,但是往往得到的是“140個字(指技術含量並不高的Twitter一類互聯網公司)”。

彼得:作為一個公司,顯然Twitter是值錢的,這是市場資本主義——250億美元,它的市值很高,是一家成功的商業公司。問題在於,你要怎樣改進我們這個社會。

我的感覺是,我們有很多創新,這些年,在字節方面,電腦、網絡、移動電話、軟件等等領域我們有很多進步,但是我們還需要更多原子層面的創新。比如會飛的車、新的火箭、新能源、新的食物、新的藥品,我覺得應該更加平衡。

但是,軟件公司有很好的商業模式,很容易創辦或者成功。但是你如果做一家會飛的汽車公司,可能在商業(模式)上並沒有這麽好。在過去幾年,可能有三四家想要做“會飛的汽車”的公司,但是商業模式並不成功。我希望這件事情給社會帶來更大的價值,當然前提是這個項目也要能夠支撐起這間公司正常的運轉。

我在美國的一次演講中提到,我們有10000人在圖片分享的軟件公司工作,但是我們只有4個人或者是4間公司在為新型的核能技術工作。後者是完全不一樣的更安全的能源利用模式,是很大的改進。在我看來,這比那10000個人在圖片分享公司的工作更重要,但是要讓後者的商業模式運轉起來,困難得多。我在想會不會有的創新既是對創業者有好處,又對整個社會有好處的,那麽兩全其美的事情並不好找。你也許有一個新能源公司,企業家賺不多的錢,但是對社會很有好處。

南方周末:你將創新歸類為三種,漸進式的創新,突破式的創新,以及複雜的協調,前兩種很好理解,而第三種模式很有意思,它是將已有的東西組合起來,得到新的事物,這會成為未來創新的主流方式嗎?

彼得:在中國,小米這家做手機的公司就是複雜協調的一個典型。它有複雜的制造業,加上軟件等等,這種連接就像Apple曾經做的。要讓所有的部分連接起來並且成功運轉是很難的。Apple成功了,Tesla也是其中之一,小米也是中國的一例。

比如說特斯拉,他們花了大概十年的時間或者是八年的時間做出了S形汽車。他們也是做了很多複雜的協調和整合,而且特斯拉建立起來了這樣一個系統。如果別的人想進行複制,他們要花更多精力和資金。

這不是一個多麽不尋常的模式,但當你把它們連接得很好時,是很有價值的。如果你可以做到,你就可以把公司做到數十億美元的級別。持續不斷的小創新是大多數的人在做的,有時候那也會很有價值,但是競爭很激烈。後兩種競爭可能更有價值,我想大多數的價值會來自於後兩種創新——突破式的,或者是複雜協調的,也許99%的公司都是在做持續的小創新,但是只有1%的公司在做後兩種類型的創新,但僅僅這1%的公司就將占據可能50%的價值,這是我的預測。

南方周末:為什麽稱自己為“Paypal黑幫”?

彼得:我想這是Reid Hoffman的主意,他是Linkedin的創始人。我們說服媒體讓他們給了我們這個標簽,這是一個很好的招牌、很好的名字。

我們並不將這個詞定義為犯罪,這個詞有很多意義,尤其是在不同的語言中。“Mafia”在英文中可以意味著犯罪團夥,也可以用來指很鐵的朋友關系,互相非常親近。在商業上,你不想去犯罪,但是你也不想很弱。同時,我們取這個名字也是為了表明,這是一群非常有決心要成功的人,意味著某種堅忍與堅持,所以你不那麽容易被擊敗。這就是這個詞好的一面。

如果你用“Club(俱樂部)”來指稱,那就聽起來弱爆了。“Mafia(黑幫)”聽起來就很強勢,讓人來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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