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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會不會、以及何時會取代美國成為超級強權，是個耗費眾多人許多時間和精力的問題。中國是過去三十年來變遷速度最快的國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世界四分之一人口從共產主義帶進一個基本上是市場導向的經濟體——未經歷內戰——是人類史上最大與最和平的一場反革命。 要了解中國真正的地位，我們必須欣賞它的歷史，並從內部和外部詳細事務來考量——從教育一直到經濟。 我們必須克服（通常是拒斥）既有的假設和結論。中國其實比表面上看起來更虛弱，它未來的崛起圍繞著許多威脅；而且雖然中國能夠、並且會進一步壯大，但是它不會取代美國成為超級強權——至少在這個世紀不會。 1.經濟沒想像中強勁失業率高，企業卻雇不到人 國際間的印象是，中國經濟是一股無可阻擋的朝向稱霸全球的勢力，但這並不正確：中國面對內部和外部的挑戰，必須在經濟上進行重大改變。 幾個重要因素——國內和外部的——協助中國在過去三十年變得如此成功，但現在情勢已經改變。舊模式已全面崩解，現在中國正面對多重挑戰。 中國不再是製造成本最低廉的國家。匯率的變動已使中國居於下風，薪資已上漲，社會和環境成本已升高。出口利潤向來就微薄，但在成本上揚後，已經沒有可以吸收衝擊的空間。好消息是，創業家似乎能夠繼續提升他們企業的生產力。 失業率已升高，但矛盾的是，勞工短缺也變嚴重。經濟必須創造足夠的就業和提高所得。中國必須處理嚴重的失業問題，同時調整方向以解決勞動力減少和成本增加的問題。如果舊的廉價產品出口和固定投資模式已經不適用，替代的模式將是早就必須推行的創新和國內消費。不過，經濟減緩凸顯中國的科技和經濟競爭力仍然遠遠落後世界標準。 這是否代表「向高成長說再見」？未必如此。舊模式不會持久，已經做過修正，但未來需要真正的改革。如果真正想鼓勵消費者支出，措施應包括升值人民幣和提高利率。進一步和全面的改革不可或缺，例如在水和能源的定價、土地和信用供應上。要創造就業，服務部門須開放更多私人競爭；私人部門需要措施以鼓勵持續扮演成長和壯大力量的引擎。更明確的財產權，降低私人企業的政治風險，取消限制農村人民變成都市人的規定，開放管制和解散壟斷事業，鼓勵企業家少應付官員而多創新——所有這些都能讓經濟更上一層樓。 2.金融處處有病灶國內債務高，地方財政糟糕 中國金融體系的每個領域都有其弱點，股市和銀行市場沒有做它們正常該做的事：動員資本以支援健康的長期經濟成長。這種資本錯置無疑會傷害經濟成長。外匯準備會受人民幣匯率升值和國內利率升高影響，兩者都可能發生。 政府財政受制於相對經濟規模太低的稅收，而無法建立強大軍力和防衛能力，以及發展社會福利基礎建設。國內債務比外界所知高，且地方政府財政一團糟。外國債市是未善加利用的財源之一；不過，如果中國進入國際債市，對負債累累的西方政府將帶來慘重後果。 銀行業過度且未加挑選的放款給國有企業和資本投資，使銀行恐面對一九九○年代大規模壞帳危機上演，同時也為影子銀行體系製造危機。股市的高市值仰賴國有企業的寡頭壟斷地位和利率補貼，因此進一步經濟和財政改革將帶來風險。 中國是自身歷史的囚奴。對一個崛起的強權來說，它有虛弱的銀行業和資本市場——那是昔日命令式經濟思維的遺蹟。如果中國能以合理法規監管取代過時的所有權與控制權觀念，募集資本將更有效率、規模也更大，可能更能滿足經濟需求。 此外，從政治面看，最重要的是，除非進行改革，否則政府財政、股票市值、外匯準備和銀行體系都可能變成威脅。 3.環境破壞殆盡污染最嚴重區，六個在中國 公共衛生和日增的財富正受到大規模污染的嚴重威脅。農業和工業正在毒化河流，工廠和礦場正在污染空氣。中國已嚴重耗損其自然資源，它的人均水供應只有世界水準的四分之一，人均森林面積只有世界平均的不到一半。 美國布萊克史密斯研究所（Blacksmith Institute）二○○七年表示，全球三十個污染最嚴重的地區有六個位在中國；而根據世界銀行調查，三十個污染最嚴重的城市有二十個在中國。 近來的經濟發展已把環境惡化推至極端。的確，一九九○年代的污染和惡劣的勞動環境，形成超越維多利亞時代的反烏托邦（不過，它缺少十九世紀英國可以緩解生活慘狀的私人慈善網絡）。到二○○七年，中國的二氧化碳排放已超越美國，雖然中國經濟遠不及美國的一半。到二○一一年，中國的排放達到八十億三千一百萬噸，比美國多出逾五○％。 當然，中國的人均排放量看起來不那麼驚人了。然而必須留意的是，第一，我們不應該看人均數字，而要看每單位GDP的排放量；第二，我們應該注意許多科學家相信實際的排放量被低估了。 在人口四千六百萬的雲南省，三○％的兒童有鉛中毒。中國的都市人口只有一％居住在符合歐洲空氣品質標準的城市。山西省的煤礦城臨汾已變得惡名昭彰，那裡的汽車駕駛人在中午仍須打開汽車大燈。此外，中國對全球污染和環境惡化貢獻極大，影響遠超越它的邊界。 4.人口老化快速20年後，銀髮族增為三倍 許多因素影響中國的未來，但沒有一項因素像人口這般重要。中國到二○四○年老年人占人口比率仍低於英國，但英國經濟的人均財富較高，因此較能支持漸增的老年人口。中國六十五歲以上人口從二○一○至二○三○年將增為三倍（超過三億人），意味家庭須撫養歷來最高的老年人口數，而屆時房地產相對於薪資的價格也將達到極高水準，要不就是政府將面對機構照顧人口大幅成長的情況（從目前的二百萬人增加到可能超過一億五千萬人），而這將造成嚴重的財政負擔。 中國人口到二○三○年前應會達到高峰，然後到這個世紀末將減少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雖然人均GDP可能成長，但到二○三○至四○年以後，整體經濟將不容易出現持續的高成長率。這個展望將不利於中國經濟超越美國。 中國人口到二○三○年仍然會有超過三分之一是農村人口，且教育程度低落。中國屆時的人均成長率，將無法與老化、但較先進的日本經濟人均成長相提並論。 中國已經來到一個必須調整結構、加速成長，以便在二○三○年前達成更開發狀態的機會窗口。中國在來到這個轉折點時已達到何種開發程度，對未來影響極其重大。這個機會窗口確實有可能為期更短暫，正如部分經濟學家主張，最關鍵的並非整體人口，而是勞動力，而預料勞動力還會更快達到高峰並開始減少。在這種背景下，經濟成長減緩只會雪上加霜。 中國今日一些問題的急迫性、那種火車即將出軌的感覺，類似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清朝即將大難臨頭的氣氛。我們看到正在崛起的中國在國內問題叢生、在國外動輒得咎。 如果這艘超級油輪要轉向不同的航道，龐大的集體領導階層不應該現在仍對未來的願景看法分歧或有急迫感。習近平領導的新領導階層，也許是最後一個可以自由選擇如何解決中國之挑戰的世代。 現在展現的改革意願仍很貧弱，而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重大問題不會很快獲得解決，除非有徹底、迅速和結構性的改革，否則中國很可能陷入「中等所得陷阱」，將無法在本世紀達成超級強權的地位。（本文摘自第二、四、六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