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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印間的“信任赤字”

來源: http://www.infzm.com/content/104226

當地時間2014年8月31日,日本京都,印度總理莫迪在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陪同下參觀世界文化遺產東寺。 (CFP/圖)

當下中印兩國都有意把雙邊關系再推進一步,但雙方存在由於交流不暢而產生的相互認知不足乃至互信不足。這里的關鍵是:印度是否對華“包圍外交”中的一環?而靠“不結盟”外交起家的印度人自己聲稱:不是。

談到印度在中國的形象問題,在北京大學任教的印度學者比諾德·辛格(Binod Singh)總是有一肚子話要說,特別是對於在網絡上流傳的各種印度人扒火車的照片,他更是很有看法。“那些照片都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照片。現在印度火車已經基本上實現了電氣化。沒有人能夠爬在上面。爬在上面就沒命了。”辛格對南方周末記者說。他認為這些“扒火車”圖片在網上流行的原因是中印之間的交流出現了問題,存在著誤差。“實際上在20年前就已經不這樣了。印度火車有寬軌,車廂里的座位和臥鋪都比中國的要寬。除了速度慢,別的方面在世界上都可以排進前幾名。”辛格稱。

根據印度鐵道部下屬的“印度鐵路”官網公布的消息,目前印度所擁有的6.5萬公里鐵路當中,實現電氣化運營的鐵路有2萬公里。大約91%的鐵道使用寬軌。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印度鐵路既不完全像辛格所說的那樣非常先進,也不像網絡圖片所反映的那麽不堪。沒有疑問的卻是中國和印度之間的關系因為信息交流出現誤差,而影響了兩國人民之間的相互認知。

而這種相互認知上的誤差,隨著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對印度及其周邊國家的訪問,以及上海合作組織不久前在杜尚別峰會上對於印度是否應該加入該組織的猶豫充分表現出來,凸顯了彼此之間交流的不暢。鐵路也是其中之一,由於日本的加入,中國向印度推銷高鐵技術更是成為一個新的問題。

問題一:印度是否需要中國高鐵?

作為國家基礎設施的重要一部分,中國不可能在印度高鐵市場當中一家獨大。莫迪選的喜歡模式是:跟法國、中國和日本一起幹。

在習近平主席對印度訪問期間,可望簽署兩國高鐵之間的合作備忘錄——這恰恰跟兩個星期前印度總理莫迪訪問日本時所做的事情一樣,日本也打算向印度出口新幹線技術,而印度的選擇將會制造中國與日本在高鐵出口上的競爭。此前,中國的“高鐵外交”向外推行的過程當中還尚未遇到日本官方的正式挑戰。

“高鐵市場是十分有限的。”中國南車集團企業文化部的徐厚廣對南方周末記者說。他認為,高鐵是一個國家經濟和科技實力的“名片”,但市場需求不足,因為高鐵路網的建設和運營需要滿足兩個條件。條件之一是經濟足夠發達;條件之二則是有足夠的人口密度支撐高鐵的運營。如果兩個條件不能滿足,那麽所謂高鐵的出口,將很難啟動。因此,就高鐵外交而言,並不專門指出口時速250公里以上的裝備和技術,“其真正的目的是瞄準一個國家龐大的軌道交通市場。”徐厚廣稱。如果可以用數字來定義的話,這個市場是時速在160到200公里左右的軌道交通。

有趣的是,比諾德·辛格認為印度正好需要這個時速段的鐵路。“我們不需要太快的鐵路。”他說。這意味著,雖然中日兩國都高調亮出“高鐵外交”,實際上都心照不宣地瞄準了印度龐大的軌道交通市場。這個市場正打算全面開啟。

納倫德拉·莫迪在2014年5月26日宣誓就任印度總理。在他當選總理之後,尼赫魯大學中國與東南亞研究中心教授狄伯傑(B.R. Deepak)在和南方周末記者的一次交流中便預測,莫迪將在交通和能源方面與中國開展合作,高鐵是其中之一。狄伯傑認為:“印度在開展高鐵合作上將會優先考慮中國。”雖然被認為是一個“民族主義者”,莫迪的外交政策在狄伯傑的眼中卻是“極端實用主義的”。

不過,作為國家基礎設施的重要一部分,中國不可能在印度高鐵市場當中一家獨大。最有可能的結果,恰如辛格所說的那樣,莫迪選擇的模式是跟法國、中國和日本合作。因此,日本向印度出口鐵路技術(哪怕不是高鐵技術)並非不是不可能。

徐厚廣對南方周末記者稱,中國鐵路技術和歐洲以及日本的鐵路技術處在同一檔次,在性價比上有優勢。按照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日本資深新聞界人士的說法,日本高鐵將主要強調其安全和管理優勢。最終印度會做出什麽選擇,應該是一個商業競爭的問題。至於日本新幹線的出口,徐厚廣舉例說,從1964年建成以來,唯一成功的案例是2007年出口臺灣。

問題二:印度會加入上合組織嗎?

印度加入上合組織的困擾來自巴基斯坦。沒有人能夠預測到兩國是否能夠同時加入上合組織,特別是,能夠在上合組織內部達成一致。

“印度準備加入中國-俄羅斯俱樂部。”2014年8月,印度《每日電訊報》用這樣一條標題來報道即將在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別召開的上海合作組織元首峰會。但是,杜尚別峰會僅僅宣布了《上海合作組織至2025年發展戰略》,啟動了擴員進程,真正接納新成員還有一段路要走。從2010年起上合組織宣布準備擴員至今,它一直在擴員問題上猶豫不決,這是因為巴基斯坦和印度是有可能成為正式成員的觀察員國家。而巴基斯坦與印度的關系之敵對,從印巴分治時期便已經開始。這兩個國家如果不解決彼此的爭端,加入上合組織之後的合作無從談起。

與上合組織為是否接納印巴兩國而煩惱不同,印度對於上合組織的興趣更多地來源於它的定位。上合組織的成立宣言自稱其宗旨是“加強相互信任和睦鄰友好,鼓勵在各個領域有效合作和共同致力於維護保障地區和平安全和穩定”。這個定義實際上賦予了它的多種角色解讀,既有反恐安全合作,也包括經濟上的密切來往以及文化上的充分交流。

“上合組織口號里說是反恐聯盟。但是我們印度人看它是一個能源聯盟。”比諾德·辛格對記者說。他認為上合組織在反恐問題上對印度沒有實質性幫助,因為在反恐前線的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地區,上合組織幾乎沒有存在感,也沒有派遣任何維和部隊或者相關軍事觀察員。尼赫魯大學的狄伯傑教授則認為,上合組織在反恐方面對於印度的意義是一個“論壇”。印度可以通過這個論壇討論反恐問題。不過,“(上合組織)不但可以建立雙邊之間的聯系,也是一個進一步擴大地區和多邊合作的機會。更重要的是,它能夠參與討論例如能源安全這些大家所關心的問題。”狄伯傑說。

上合組織成員國所擁有的豐富的能源儲備、完善的交通設施以及相對全面先進的能源開采技術是吸引印度的重要因素,尤其是資金、技術和經驗都十分豐富的中國公司,對於印度有很大的吸引力。印度的能源安全一直是該國最核心的戰略設計中心話題。根據國際能源機構(IEA)在2010年的統計,印度75%-80%的原油需要從國外進口。原油提供了印度年均能源使用總量的30%左右。而印度石油公司在非洲、敘利亞以及伊朗的石油項目,已經引發了它和美國的一些外交爭端。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上合組織成員國可能提供的能源儲備,能夠解決印度的能源變數。

困擾來自巴基斯坦。沒有人能夠預測到兩國是否能夠同時加入上合組織,並且能夠在上合組織內部達成一致。辛格本人並不看好兩國同時加入上合組織之後的合作關系。“巴基斯坦很多建議不是建設性的……除非它改變做事的方法。”辛格稱。雖然俄羅斯支持印度和巴基斯坦加入上合組織,中國也聲稱在類似問題上“在上合組織成員國內部尋求廣泛共識”,但是印巴兩國加入之後所帶來的影響卻無法評估。

問題三:印度是“包圍外交”的一環?

至少在印度人自己看來,本國並不是對華“包圍外交”的一環,也不是大國用來彼此牽制的棋子。

印度目前第一大貿易夥伴國是中國。但是在外交上,雙邊的互信程度並不高。狄伯傑用“信任赤字”來形容彼此之間的互信程度。在印度看來,中國向巴基斯坦出售了大量先進武器。而印度則因為和美國、日本等西方國家進一步加強政治、軍事合作而引發了中國的警惕,尤其是最近日本和印度的外交往來頻繁的情況之下。

不過,印度和日本的熱情也許並不如中國人想象中那麽容易迅速高漲。比諾德·辛格認為,印度跟日本的關系並不算接近。“他們在印度甚至一個記者都沒有。”他用這樣一個難以證實的情況向南方周末記者形容印度和日本關系。但是最近兩個月,日本和印度在外交關系上的升溫,加上日本意欲向印度出口鐵路技術,這引發了各路觀察家們對日本試圖利用印度牽制中國的揣測。

上述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日本資深新聞工作者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我們日本媒體形容這是安倍政府所謂的‘包圍外交’,雖然安倍政府沒有公開提出‘包圍外交’策略……安倍政府希望通過‘包圍外交’和印度搞好關系。”

事實上,印度和美國、日本、歐洲甚至澳大利亞的一些互動,也或多或少地被一些中國國內媒體視為大國的“包圍戰略”。尤其是美國對印度發展核武器實施雙重標準,印度和美國不斷加深的軍事合作無疑加深了這種猜測。

假如日本和美國持有這樣的“牽制”和“包圍”思維的話,至少在印度官方來說,他們並不認為自己是“包圍外交”的一環。印度前駐華大使蘇傑生曾經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那種A和B聯手針對C,或者B和C聯手針對A的觀點,都是一些老套的思路。”

自從獨立以來,印度一度奉行“不結盟政策”。這是印度外交的起點。利用自己的大國優勢和影響力,印度順理成章地成為“不結盟運動”的領導者。“印度現在在鼓吹使用‘戰略性自治’來代替不結盟政策。事實上這個概念當中包含了不結盟運動的成分。”尼赫魯大學的狄伯傑教授表示。

來自日本的資深新聞工作者稱:“印度外交總體上來說是一種‘平衡外交’。印度不會完全靠近中國,也不會完全靠近日本。它正在中日之間找一個均衡點,同時也希望在俄羅斯和美國之間尋找平衡的外交關系。”

蘇傑生為“平衡”一詞加上了外交色彩。“‘大國均衡’的觀點,必須放置在國與國‘相互依存’的語境當中。”他對南方周末記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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