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強自述:離開盛大文學的細節始末,還將再次創業
http://www.iheima.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7193Who is it 侯小強,曾任新浪網副總編輯、盛大文學董事、首席執行官。1月24日,他通過微博表示自己已皈依少林寺方丈釋永信,法名延舍。
我就像一個風箏,有時候飛得高,有時候飛得近,有時候淺,有時候深,但最後都在那條線兒上,始終綁在信仰上。
他曾任職新浪網副總編輯,開創名人博客模式,有評論稱,某種意義上講,新浪微博依然在享受新浪博客的運營紅利。2008年起,侯小強任職年收益兩三千萬的盛大文學,2013年底他離任時,這個數字已增長為十幾億。他抗拒談論去年盛大旗下起點中文網創始團隊集體辭職事件,那是他履歷表上可顯示的最重大的挫折。被反覆追問,他短短回答一句,「我覺得我很孤獨,我覺得我是一個人在跟一群不理解我的人做鬥爭。」
2013年12月,盛大公佈侯小強辭職的消息。一個月後,他在微博上宣佈皈依少林寺方丈釋永信——這個國家最著名也最多爭議的僧人。
他的朋友、作家柯云路郵件回覆記者的採訪,「我覺得小強的困惑是許多成功人士的困惑。事業上高目標,自我要求完美,工作壓力大,超出自己生命的承受力時,自然會有各種心理的或生理的反應……前段時間不少人議論小強拜釋永信為師的事,就我瞭解的,小強還拜過幾位高僧為師。這很說明問題。他內心有著非常強烈的希望解脫的傾向。」
侯小強自述:我覺得我很僵硬,對於我來講,沒有那麼多能夠讓我高興的事。前年有一次,趙薇請我吃飯,我也是認為聊得很好了,幾個很好的朋友。我覺得聊得很放鬆,但最後趙薇突然來了一句,她說小強,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一點點的表情都沒有?
我最終下定決心辭職與海岩有關。海岩有一次請我吃飯,他知道我心情不好,他說如果一個人28天持續地陷入抑鬱的狀態,就容易有身體上的崩潰。我很嚇了一跳,突然意識到我已經持續地在一個抑鬱的狀態,持續了好幾個月。所以當時我就決定,必須要辭職。
陳天橋後來挽留過我3個月,他提了很多,說給你工資照發,獎金照發,股票保留,然後你就留著,留一年。他說你哪怕一年都不工作,把身體養好。其實在我說我要考慮一下的時候,我已經有答案了,就是我必須要徹底放下。
從小時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是天才,就得跟大家混在一起,一起去搶那個獨木橋。工作以後,每個人其實都一樣,我們希望自己能夠擁有更多的財富、地位,更受人尊重。在新浪的後期,我希望能擁有影響別人的能力,就是你有power,有力量去影響和改變。
但為什麼會離開新浪?我覺得有個天花板,我想自己主宰一個事兒。儘管盛大文學是個小盤子,兩千多萬,但寧做雞頭,不做鳳尾。我想主宰,人得不斷挑戰自己。
2011年我就希望把公司帶上市,讓它成功IPO,結果後來因為美國市場,因為窗口的原因,雖然我們已經符合了上市的標準,陰差陽錯地沒上成。以盛大文學的品牌和收入,所有人都預測它絕對會在上市公司中排在前兩三位。但是很遺憾,沒有辦法。我真的覺得命運有時是一隻無形的手。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有挫敗感。
去年3月份他們(起點創始團隊)提辭職,6個月後我提辭職,中間我沒休息過一天。那時有個論壇裡面,上萬人罵我、誹謗我,我在那個時候都是很難過的。但是我難過怎麼樣?有的媒體人甚至給我打電話,他說你說一下,過去5年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我當時非常生氣,我說我就算什麼事都沒做,盛大文學這個公司從品牌,從產業鏈佈局,到它的收益從兩三千萬到十幾個億,我是這個公司的CEO,是吧,就算我什麼也沒做,你也不能說這事與我無關,是吧?
我對房子、車,對物質就沒什麼感覺。我基本上就那幾件衣服,兩三百塊錢的鞋,我覺得也挺好的。你看我去哪兒都沒帶過包,唯一有個BV的錢包,是好朋友送的,已經用五六年了,爛得不成樣子。
70後趕上了好時代,互聯網崛起,拿著和現在差不多的工資,房價卻只是現在的幾分之一。買房對於互聯網一代不是難事。所以我2001年買了第一套房,也沒感覺特別興奮。
但越來越成功的時候,煩惱是越來越多,每天都有新的問題。去年7、8月份,我突然發現自己注意力不集中,鬱悶,失眠。之前我絕對不是這樣,過去如果我安排20個人,20件事兒,這20件沒有一件我會忘掉。比如說我3年以前跟人說過的話,我都記得一清二楚,給他安排過的事兒,如果他沒做好,我會一直耿耿於懷。可突然之間,我不能處理多任務了。對我來講,那就是讓我恐懼的事。
其實21年前我就皈依了。大學一年級,我突然得病,大概一個月瘦了20多斤,全身起一塊一塊的斑,只要輕輕地摸一下,可能一塊黃斑就出來了。小時候諱疾忌醫,根本就不敢去醫院,就懷疑我已經得了很嚴重的絕症了。那時候正好接觸密宗的師父,然後我就去唸經、持咒、打坐、練功,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恢復了。那時我就相信,有一個神秘的世界。
我開始看《金剛經》、《心經》。《普賢行願品》裡有一句說得特別好,「猶如蓮花不著水,亦如日月不住空」。這就是講述人的一個狀態,就像是蓮花,生長在水裡面,但它不依賴於水;像日月懸在天空中,但又不依賴於天空。它講心的力量。
信仰最近幾年更堅定了,可能和我爸媽身體有些關係。原來我爸在我家裡住過半年,非常健康。但有一年他在上海下飛機,我在外邊接他,突然發現他真的就像一個老人。我媽有一天在我家裡突然身體特別不舒服,然後急救車來了。就是那天開始,我突然意識到父母老了,我必須要為他們做點什麼事。從那天開始,我每天給他們念長壽咒。
我有一個好朋友,河南文聯的主席,他說小強,上次我見你,覺得你好像還是不釋懷,我安排你見一次釋永信吧。
那天正好釋永信大和尚有時間,哎,我覺得他還挺真實的,我相信他可以指導我。我就臨時動念,突然說,能不能收我做徒弟。那辦個儀式,然後他給我念很多經,我也跟著唸經,旁邊有很多和尚一起唸經,很好的加持。
我不知道這個事會有這麼大的影響。我手機沒電了,不知道底下有那麼多人評論,直到晚上回去,我看到評論,我要刪。不是因為害怕別人嘲弄,我只是覺得那麼多人因為我而攻擊佛教,攻擊釋永信,我特別不忍。但是有個朋友說,佈施有很多種,你是法佈施,也許很多人在罵,但也許有很多人也會受到影響而去信仰它。他說你不應該刪掉,所以我就沒有刪。
一提起宗教的東西,大家都在嘲笑,大家都在說科學,是吧。很多人都打電話問我的朋友,他到最後說我自己在炒作。就是說在我朋友的價值觀裡邊,炒作可能比這個信仰還要更好一些。
我相信當《人物》雜誌寫完我之後,稍微不留神,有可能就會有很多人來攻擊我,說你這個人神神叨叨的。其實對我來講,我是特別難受的,這個難受不是說我說了一大段真誠的話以後,招致了反感。我是覺得整個世界就是很矇昧的,大家都覺得自己很聰明。
信仰這個東西啊,就像你喜歡一個什麼樣的姑娘,別人沒有理由去說你。只有在中國,當你說自己的信仰的時候會被嘲笑,好像你是個罪人。為什麼會這樣?我也搞不清楚。
我原來一聽到柯云路老師講的一段公案就會流淚,現在不會了,但依然感覺很震撼。
說當時達摩來到中國傳播禪宗,二祖慧可就特別想拜達摩為師,達摩不收他,然後慧可就在達摩的庭院外、大雪中,跪了七天七夜。達摩一出去,說古來能成佛的人,要能想得通所有想不通的事,要能做得通所有做不通的事。你今天跪在那兒使點這種彫蟲小技就想讓我收你為徒,沒門兒。然後這時候,慧可就拿起一刀自斷其臂。然後達摩就說,如此,勉強我可以收你做徒弟。
你想一想,他這個裡邊提到兩句話,古來能成佛的人,要能想得通所有的事,要能做得通別人做不通的事。這是一個特別難的境界。我覺得我在儘量地去努力,這是我處理未來5年、10年的一個方法論,我現在就是在做著這樣一個準備。
小的時候我認為成功肯定就是物質,我會做白日夢,夢到我撿到了1000塊錢。後來我讀大學,讀研究生之後,我學文科的,我一直覺得文科的人比較重名,他的價值取向,名可能比利還要大一點,他渴望影響力,渴望影響別人,尤其做媒體的時候。
我就是苦行僧一樣,因為你背負著一個公司,每天都很有壓力。原來在新浪的時候,工作也很忙,但是週六、週日是我的。等到了新的公司,我就覺得這個如果做不好,別人會怎麼樣評價,比如說董事會怎麼評價,那個時候就是責任感,責任感就是成就感。
實際上我並不是要尋求一種快樂,因為本質上來講,我不可能是一個能高興起來的人。我沒有什麼快樂的狀態,我也不覺得快樂有多重要,我想創造價值,同時讓自己的靈魂更高貴一些。這不是冠冕堂皇的門面話。
工作是我人生的主要部分。我需要足夠的休息,準備重新出發。我已經預料到艱難,但我鬥志更勇。在我內心裡,做一個職業經理人和創業者沒有區別,但創業者成本更低,我會選擇創業,創業的方向會聚焦在移動互聯網和文化產業上。我希望能做對這個產業、這個時代、這個國家有貢獻的事情。我的新公司正在籌備,我要稍微再等一等,為什麼要等一等,因為我想在我的狀態最好的時候再去做這個事。
我原來是一個特別急性子的人。我想著急意義在哪兒?我也不著急賺更多的錢,我也不著急證明自己,那我幹嘛那麼著急呢。我不著急。嗯,現在我得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