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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大銀行知涼秋

與實體經濟衰落的情況讓人極度不安相比，國內五大銀行（工、農、中、建、交，下 同）2012年上半年的日子過得怎樣？從8月下旬陸續公佈的半年報信息看，可以說有喜有憂，但整體未必樂觀。2012年上半年是除2009年上半年外最為 困難的半年，這不僅會對2012年全年產生較大影響，也會影響2013年的走勢。

　　自2012年年初以來，外界一直在批評中國的銀行業「暴利」，主要原因是2011年銀行業的稅後利潤太扎眼了，全部銀行業2011年淨利潤超過 1.04萬億元，增長36.3%；五大銀行淨利潤超過6800億元，增長近25%。其中對銀行業獲得壟斷「暴利」的最主要來源——存貸款「高」利差收入更 是千夫所指。

　　但是，進入2012年以來，銀行業的信貸不再像前幾年那樣吃香了。一是全球經濟不景氣，國內經濟進入下行通道，貸款的有效需求減少；二是銀行吸 收存款越來越困難，多數銀行存款增長都是一位數，且成本不斷提高；三是需要貸款融資的中小企業雖多但或受政策限制，或受外部市場不景氣連累，或受自我基礎 條件薄弱達不到銀行安全放貸標準、風險損失概率擴大等而縮量；四是各家銀行不良貸款總額或比例有所反彈；五是資本充足率監管形勢嚴峻；六是兩次下調基準利 率，存款利率可以上浮，貸款利率下限可降至基準利率七成，使得銀行存貸款的標準利率差已由原來的3.06個百分點降低為只有3個百分點。

　　對於貸款總額在2011年底已達近29萬億元的五大銀行來說，如果全部貸款都按基準利率差減少6個基點（不考慮其他因素變化）計算，就將減少貸 款利差收入170多億元。這實在不是一個小數字。總之，從上半年的情況看，五大銀行的存貸款數字似乎都不如前兩年，以致五大銀行淨利潤的增長速度大大弱於 前兩年。

好景不再

　　在國際國內實體經濟不景氣的狀況下，銀行據以為生的信貸主業也處於增長減緩的局面。

　　五大銀行上半年的存款平均增長為8.71%，貸款平均增長8%，增速比上半年GDP平均增速（7.6%）要略快一些。

　　好在銀行在弱勢經濟環境中保持延續了2011年的貸款議價能力，加之信貸類收費的回歸，體現在淨利息收益率（NIM）上，五大銀行中只有中國銀 行較去年同期微降了1個基點，而工行、農行、建行同比還提高了5個至6個基點，對這三家銀行保持兩位數的淨利息收入和淨利潤增長率是至關重要的。

　　與之相反襯的是，五大銀行的非信貸服務收入卻明顯不及往年。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銀行的許多收費項目被叫停了，或是原來的自主定價被調整為行 業統一定價或價格被封頂了，前幾年各家銀行動輒40%、50%甚至更高的手續費和佣金收入增長率，從2012年起開始逐月收斂。

　　據筆者對五大銀行初略統計，上半年五大銀行手續費和佣金淨收入約為1882億元，只比2011年上半年增加約49億元，五大行平均增幅只有 2.65%，中國銀行還出現2.07%的負增長，這種局面是五大銀行自改制上市以來包括金融危機最嚴重的2008年和2009年從未出現過的。而沒有了手 續費和佣金等中間業務收入的快速增長所幫襯，五大銀行的營業收入和淨利潤也就開始逐漸下行。這種勢頭還將延續到2012年下半年和2013年初。

　　在上半年五大銀行貸款比年初增長8%（年化後為16%），淨利息收入同比平均增長約16%、而手續費收入增長卻不到3%，這在銀行歷史上是沒有過的，可以說這種「倒掛」現象是異常現象。 這同時也說明一個道理，銀行的中間業務收入實際上是離不開信貸業務的發展而獨立維持高增長的，二者是唇齒相依的關係。

　　信貸仍是主業和銀行盈利的主力軍。上半年五行利息淨收入佔同期營業收入的平均比重仍在76%左右，如果主業和主力軍不景氣、不得力，非主業和非主力軍的表現是不會光鮮亮麗的,除非人為調整。

違約加劇

　　2012年令國內商業銀行更為頭疼和敏感的問題應該是資產質量的狀況和真實性問題。

　　從上半年的情況看，已經出現了比較明顯的資產質量下滑態勢，不僅是不良貸款總額有所增加，而且連不良貸款率（NPL）也在逐漸走高。

　　上半年五行中只有農行、建行不良貸款實現了「雙降」，而過去十多年來一直保持「雙降」記錄的工行，上半年不良貸款淨增加21億多元，交行也增加 近9億元，中行增加近3億元，這種現象既與當前經濟下行的外部環境有關，也與銀行內部對資產質量的認定和標準掌握水平有關。比較令人憂慮的是，近期多家銀 行陸續被曝光一些典型案例，多家銀行不良貸款的增加或典型案例都暴露在過去屬於經濟發達、質量優良的地區（如溫州、杭州、廣州等地區），使得國內外一些試 圖做空中國經濟和中國銀行業的投資機構或投機人士有了看空或貶低中國銀行業的口實。

　　中國銀行業正在遭受信用風險、聲譽風險、市場風險等雙重乃至多重風險（包括合規風險、流動性風險等）的新一輪考驗。

　　國內高層和主管部門已經在研究新一輪「三角債」的處置方案，地方政府也在擴大賣地面積和變賣資產補充銳減的土地財政收入以維持運轉。這些不良信 號預示著，上半年開始的銀行不良貸款止降回升，絕不會是孤立和暫時現象，下半年或2013年都還會延續。五大銀行2012年上半年信貸資產質量的變化情況 表面看風險可控，但局部地域、行業或分行的問題卻是值得認真關注的。

　　分析五大銀行信貸資產質量下降、不良貸款增多的原因，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主要領域。一是產能過剩導致的不良貸款；二是出口萎縮擴大而產生的不良 貸款；三是地方債務規模增大、還款無力而形成不良貸款；四是房地產行業流動性風險加劇暴露的不良貸款；五是部分小微企業借用民間高利貸難堪重負引發的「資 金鏈」斷裂所形成或轉移的不良貸款；六是部分中長期公共基礎設施項目拖延工期造成的不良貸款。

　　或許經過前10年的剝離、重組以後，國內商業銀行的不良貸款又開始進入新一輪的成長期 、爆發期、剝離（轉讓）期。即使現狀沒有第一輪、第二輪那麼嚴重，但對本輪不良貸款的增長先期出現在經濟發達地區的部分中小企業、房地產企業、民營企業身上，後續如果再向其他地區、大型企業和地方政府財政擴散，這個局面或許就要花更大代價才能收拾過來。

總量競爭

　　可以預計，這四大行之間的總量競爭還會延續和更加激烈。得信貸市場和大型客戶集團者得天下，這個格局三五年內還改變不了，但在三五年內，前四大銀行的大小排位一定會有新的變化。

　　2012年上半年，五大銀行的資產增長速度雖然不如前些年快了，但仍然保持著平均10%以上的增長，總量已經超過60萬億元。

　　與此同時，儘管各家銀行都在努力調整資產結構，但由於外部環境的惡劣，部分發達國家的信用等級被下調，境外市場的國家債券、金融債券、企業債券 等基本不敢買，國內一些企業、公司、地方政府融資平台發行的債券等也不敢貿然問津的。從五大銀行看，仍然是貸款資產佔50%左右以上，證券投資佔20%左 右，其他資產佔30%左右。

　　五大銀行的資產結構或許在「十二五」期間也難有大的改變，除非央行在貨幣政策上有重大調整，或者推出信貸資產證券化以及擴大直接融資的深化改革 措施。改革知易行難，結構調整也是如此。在五大銀行中，農行無論從資產、負債總額還是營業收入、淨利息收入、手續費收入、淨利潤總額等都超過中行而躍升到 第三位，實現了該行提出的在改制上市後三年內超過中行的目標。在前四大銀行中，從資產總額看，工行比其他三家銀行還有兩年的領先優勢,但從手續費收入和淨 利潤總額看，工行領先建行只有一年的優勢，領先農行最多不過兩年。

「暴利」論破產

　　在上半年社會輿論一片「暴利」指責的聲浪中，雖然也有一些客觀、專業的觀點表達出來，為國內商業銀行正名或洗刷輿論不公的冤屈，但似乎作用不 大。過去人們常說「經濟好銀行就好」，對銀行的順週期表現似乎比較接受。而對2011年下半年經濟不夠好，銀行利潤依然比較好就有點接受不了，認為是銀行 擠佔、盤剝了實體經濟的利益。這其中雖有可以理解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一種誤解或偏見。由於2012年前七個月人民銀行兩次調整存款準備金率和存貸款基準利 率，並實行不對稱的利率調整，似乎官方要對商業銀行的「暴利」表現予以約束。因此，在主客觀的作用下，2012年上半年，商業銀行的盈利和資產（資本）回 報等表現都不如前兩年生猛。

　　從趨勢上看，五大銀行的盈利狀況已有明顯減退，上半年五大銀行實現歸屬股東淨利潤合計4126.31億元，比2011年同期增加507.29億 元，平均增幅為14.02%，僅僅略好於2009年上半年。五大銀行的淨利潤及資本（資產）收益率情況見下表。表中顯示，在五大銀行中，只有農行上半年淨 利潤同比增長超過20%，而中國銀行的淨利潤增長不到8%，顯然中行是受到其淨利息收益率（NIM）下降1個基點和中間業務手續費淨收入同比負增長 2.07%等的綜合影響。而工行、建行、交行淨利潤增長均保持兩位數的水平（主要得益於其淨利息收益率），上半年都有5個至6個基點的提升，手續費和佣金 淨收入雖然增長率減緩，但仍保持正增長水平，從而利潤增長回歸常態，處於不溫不火的水平。

　　即便如此，五大銀行利潤增長仍明顯好於其他非銀行上市公司。按照有些人的邏輯，是否2012年上半年仍然要把「暴利」的高帽子扣到銀行業頭上 呢？如果仍有這樣的偏見是非常不合理的。銀行業的經營利潤雖然好過一些實體經濟企業，只能說銀行業受經濟下滑的衝擊相對要輕微一些，同時也要看到銀行內部 的風險控制比較實體經濟企業要更嚴謹一些。但如與自身比較，銀行業已經從利潤高增長的年份退回到正常運轉的年月，如果國內外經濟在近兩年內沒有重大起色， 或許不排除銀行業淨利潤增長也會進一步回落到一位數（10%以內）甚至虧損的境地。

　　2012年上半年商業銀行無端受「暴利」的指責應該銷聲匿跡了。從反映銀行經營效益最直觀的兩個指標（ROA、ROE）看，上半年五大銀行中年 化ROA同比兩降兩升一平，ROE四降一升（只有交行增1.3%）。這或許也是從過去數年高位的一種正常回落，不值得大驚小怪，但這種勢頭是股東和投資者 不樂意看到的。一旦ROA回落到1%以下，ROE回落到20%以下，中國銀行業的好日子就算是走到盡頭了。

　　雖然銀行業的利潤從高位回歸正常，但銀行業的經營服務質量卻不應有任何降低和懈怠。目前社會上對銀行服務不滿意的負面報導此落彼起，特別是一些 涉及客戶資金安全和不合理收費價格的案例，對銀行聲譽衝擊較大，希望銀行業能夠借助現行經濟調整增速的休整時機，把內部管理和外部服務水平快速提高一大 步。服務質量改善、消費者的滿意度提高，在走出經濟蕭條、低迷後的新機遇和新挑戰中，五大銀行的行業領先地位或會更穩固堅實，成為全球系統重要性銀行的日 子會更早到來。■

　　作者曾任中國工商銀行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