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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工、三一、中聯香港燃戰火

http://www.eeo.com.cn/2011/1226/218752.shtml

本刊記者   繆舢/文  工程機械三巨頭徐工機械、三一重工、中聯重科之爭重燃戰火,硝煙再起,爭相到香港H股上市融資。這一局,老謀深算的中聯重科董事長詹純新勝出,三一重工和徐工機械錯過了香港資本市場較好的發行時機。

三一重工甚至2011年9月19日開始在香港H股IPO路演,但香港股市受到歐美債務危機惡化的拖累,持續低迷。到11月份之後,兩家公司不得不雙雙宣佈,暫緩延後H股IPO股票發行。

三巨頭共同赴港融資的背後是對資金流的飢渴。財報顯示,它們的現金流十分緊張,急待輸血。

三一重工今年上半年實現303億元歷史最高營業收入,但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淨額卻只有2.5億元。上半年短期借款118.8億元,大幅增長137.8%。三季度應收賬款達148.87億元,較年初大增159.92億元。

而徐工機械的現金流持續惡化,上半年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淨額為-9.18億元,三季度有了一定改善,但仍然達到-5.79億元。三季度應收賬款 90.43億元,較年初的應收賬款增長127.83%。短期借款32.1億元,較年初增長140.9%;長期借款5.8億元,較年初增長208.95%。 借款的增加帶來利息大幅支出,前三季度財務費用同比大增160.13%,為4066萬元。

三巨頭中經營性現金流表現相對較好的是中聯重科,三季度財報為11億元,應收賬款同比增加67%,好於三一重工和徐工機械。

導致資金流緊張的直接原因是三巨頭無一例外地放寬了信用銷售的條件。工程機械市場的競爭壓力不僅來自國內三巨頭之間,還有全球排名第一的美國卡特彼勒和排名第二的日本小松公司的步步緊逼,逼迫企業營銷模式的創新。

信用銷售是買方憑藉自身的良好信譽在購買設備時,由賣方提供資金先墊付,約定日後在一定期限內歸還。激進的銷售模式雖然促使工程機械銷售高速增長, 但也帶來市場需求被嚴重透支,賣方企業現金流吃緊。一旦下游買方用戶因為宏觀調控還不了購買的工程設備欠債,將給賣方留下一筆筆無法收回的壞賬。

中聯重科搶先一步,2010年12月登陸香港聯交所,H股共募集資金20.4億美元。三一重工和徐工機械都計劃2011年9月赴港上市,三一重工籌 資30億美元、徐工機械籌資20億美元,兩家公司合計融資50億美元。但時運不濟,雙雙受挫香江,路演時機構認購數額少,遠低於融資預期。

2011年11月3日,三一重工正式宣佈H股發行有效期延長11個月。而徐工機械另闢蹊徑,12月初宣佈擬發行56億元的公司債券申請獲得中國證監會批准,其融資補血的動作之快令人咋舌。

看起來,在融資能力的競爭上,三一重工落在三巨頭之末,但事實上,2011年卻是三一重工風頭最近、笑得最多的一年。不僅首次入選世界500強,而 且董事長梁穩根成為中國首富,此外媒體還爆出,梁穩根已經作為黨的十八大中央候補委員入選,並走完了組織考察的程序,即將棄商從仕,級別不低於副部級。在 中國,一位民營企業家入選中央候補委員,並出任國務院副部長,將具有特別重大的標誌性意義。

2006年6月的夏日,三一重工總裁向文波在自己的博客中燃起戰火,連續撰文直指凱雷收購徐工是「一場美麗的謊言」,徐工賤賣國有資產,成功攪局徐 工與凱雷的合資。儘管三一重工收購徐工的計劃流產,儘管三聯中科詹純新也表示:「市場認為中聯是與徐工合作的最佳人選。」但三一重工和中聯重科都沒能如 願。

5年過去,雖說蛋糕越做越大,但歷史重新書寫,三巨頭競爭格局逆轉。昔日的老大徐工落寞,受制於整個國企體制的深化改革停滯不前,銷售規模淪為第 三。中聯重科依靠相對靈活的機制和穩健的戰略,依舊排在第二位。而民營企業的三一重工則快步前行,增速超過競爭對手,取代徐工成為行業新的領頭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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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聯重科搏殺混凝土機械

http://magazine.caixin.com/2012-04-13/100379432_all.html

中聯重科正在圖謀斷臂求勝。

  一位中聯重科的重要投資人日前接受財新記者採訪時稱,中聯重科(000157.SZ)此前出售環衛機械業務的主要目的是籌資發展混凝土機械主業,以與同城宿敵三一重工(600031.SH)一爭高下。

  中聯重科副總裁孫昌軍曾對外解釋稱,「中聯重科無法同時支撐工程機械和環保產業兩塊業務的高速發展,因此出售環衛機械,助推工程機械主業跨越式發展。」孫昌軍表示,中聯重科的目標是在未來五年到十年進入全球工程機械行業前三位。

  在中聯重科衝刺「全球前三」之際,最大的攔路虎就是三一重工。中聯重科和三一重工兩家公司的明爭暗鬥,在業界從來不是秘密。去年四季度,中聯重科混凝土機械市場佔有率首次超過三一重工,內部士氣大振,正圖謀進一步擴大市場份額。

  然而,這種以大量資本為後盾,通過降低客戶首付的激進措施換取的市場份額能否持久,市場不無質疑。中聯重科與三一重工混戰多年,近年更是競相提高財務槓桿,爭奪第一,如此競爭令市場擔憂。

賣的是「靚女」

  3月23日,中聯重科發佈公告,擬通過公開掛牌交易的方式,以不低於32億元的價格出售全資子公司長沙中聯重科環衛機械有限公司(下稱環衛機 械)80%的股權,交易條件中包括同業競爭者不能競標。但由中聯重科高管團隊持股的長沙合盛科技投資有限公司(下稱長沙合盛)卻加入了競標,聯合投標體中 包括股權投資基金管理人弘毅投資。

  據中聯重科披露,長沙合盛今年3月成立,中聯重科董事長詹純新持有30%股權,15名公司管理層合計持有49.4%股權。截至目前,長沙合盛未開展任何投資業務。為此,投資者質疑管理層通過出售環衛機械實現MBO(Management Buy-Outs,管理者收購)。

  一位參與該交易的機構投資負責人向財新記者透露,「長沙合盛進入競標,是財務投資者提出的要求,希望能綁定和公司管理層的利益。財務投資人同時也要求,長沙合盛和中聯重科不能控股環衛機械公司。」

  據上述人士透露,「在聯合投標體中,長沙合盛持股將不超過20%,弘毅投資不超過25%,意大利曼達林基金會約持股20%。此外高盛也有興趣持股。」他認為,從這種競標體的股比來看,管理層以及中聯重科佔比不到一半,「尚談不上MBO」。

  「這種聯合投標體的組合,也不排除機構投資者為管理層代持。畢竟這幾方關係不一般。」一位機械行業排名前三的分析師稱。2008年,中聯重科、弘毅投資、曼達林基金以及高盛這一組合,聯手收購了知名混凝土機械製造商意大利CIFA公司。

  上述機構投資負責人對財新記者稱,如果聯合投標體最終競標成功,將找一個新的團隊管理環衛機械,並且會投入30億-40億元,去國外收購一些先進的環衛機械企業。「預計三年後將有8億—10億元利潤」。

  2003年,中聯重科以1.27億元收購了中標實業有限公司,進入環衛機械領域。2012年2月,中聯重科注資21億元設立環衛機械公司,將與環衛機械業務相關的全部資產轉移至該公司。

  2011年,中聯重科環衛機械營業收入29.8億元,淨利潤3.63億元,毛利率高達32%,僅次於混凝土機械和路面機械,高於起重機、土石方 機械等其他產品。主導產品道路清掃機械市場佔有率接近60%。在環衛機械發展形勢良好的情況下,中聯重科的剝離決定難免令市場產生「賤賣」質疑。

  「按照環衛機械去年的財務數據,32億元出售80%股權的交易底價,相當於11倍市盈率。按照4月10日股價,中聯重科收於9.64元,對應的 市盈率為9.2倍。所以環衛機械的這個價格說得過去。」上述機械行業分析師表示,但他也為中聯重科出售一個與競爭對手有差異性的板塊而惋惜。

  中聯重科和三一重工的主營產品是混凝土機械、起重機、路面機械。目前三一重工在環衛機械領域剛剛起步。一位長期投資機械行業的私募股權投資人士向財新記者透露,三一重工目前在環衛機械已投入20億元,專攻高端環衛機械,目前尚無成品。

  「目前中聯重科的環衛機械主要在道路清掃機械和垃圾收集與運輸機械領域。道路清掃機械進一步提升空間有限,垃圾收集與運輸機械領域門檻低,大多數省份都有本地企業,競爭激烈,毛利率低。」孫昌軍稱,要發展環衛機械,需要向工程服務和投資運營轉型。

  上述投資機構負責人士稱,中聯重科在環衛機械方面投入不到5億元,如要轉向製造垃圾處理車,投入得達到30億-50億元。「靠中聯自己的錢是不夠的,中聯的錢都投到主業打三一了。」

  「通過這次出售,公司可獲得32億元現金,同時減少對環衛公司超過15億元投資,相當於一次47億元的融資,改善了公司資本結構。通過持有環衛公司20%股權,還繼續分享環衛公司未來的業績增長帶來的收益。」孫昌軍稱。

混戰混凝土機械

  中聯重科宣稱,賣掉「靚女」環衛機械,志在換取資金,與三一重工「決戰」混凝土機械。

  從幾個細分領域看,中聯重科的工程起重機市場份額僅次於徐工,三一重工增勢很猛,但還不足以和中聯重科抗衡;但在挖掘機方面,三一重工排名第一,而中聯重科進入較晚,銷售並不樂觀;在裝載機方面,中聯重科和三一重工都不強。

  因此混凝土機械成了中聯重科和三一重工競爭的焦點,尤其是在中聯重科收購CIFA後。

  「混凝土機械是目前工程機械中利潤率非常高的產品,相對其他工程機械,也有較大上升發展空間。」中國工程機械行業協會副秘書長王金星分析說,一 方面混凝土嚴禁現場攪拌的法規執行將不斷深入,現有市場還有很大發展空間;另一方面,「十二五」期間基建仍是投資重心,水利、資源、能源等各方基礎建設項 目,將會帶動混凝土機械的需求。

  在2011年四季度之前,三一重工的混凝土機械市場佔有率一直略勝中聯重科一籌。根據雙方披露的數據,2001年-2007年,三一重工的混凝 土機械銷售收入的年均複合增長率為48%,高於位居第二的中聯重科的44%。三一重工的混凝土機械產品國內市場佔有率接近70%,居全國第一;遠高於緊隨 其後的中聯重科的25%。

  據王金星介紹,在2008年收購CIFA之後,中聯重科混凝土機械的市場佔有率上升到35%左右,三一重工略有下降,但仍然強於中聯重科。但去年四季度,競爭格局發生改變。中聯重科的混凝土機械市場佔有率達到48%,而三一重工為42%。

  「公司成套設備優勢及CIFA複合材料技術優勢明顯,使得市場份額提升。」興業證券機械行業分析師吳華在一份研究報告中稱。

  一位分析師對財新記者指出,「去年底中聯重科市場份額超過三一重工,主要是降價促銷。」工程機械的銷售,客戶購買產品一般採取全額付款、分期付款、按揭貸款和融資租賃四種方式,而客戶通常會採取後三種方式。在工程機械銷售中,一般首付在20%左右。

  「目前大家為了搶佔市場份額,都在降低首付比例,現在已經降到10%左右。」一位從事混凝土機械代理的人士向財新記者透露。

  根據財報,三一重工應收賬款、應收票據和其他應收款累計達131億元,是淨利潤的1.5倍;中聯重科應收賬款、應收票據和其他應收款達136億元,是淨利潤的1.7倍。

  「高應收款主要是調整了信用銷售政策所致。去年下半年,工程機械市場持續回落,中聯重科和三一重工都採取了加大融資租賃、分期付款等激進的銷售策略。」上述分析師稱。

  首付比例降低,對於中聯重科這種以融資租賃銷售為主的企業,意味著銷售企業需要墊付更多資金,「估計中聯重科這樣大規模的銷售量,每個月需要多花10億-15億元」。上述代理商稱。

  「去年四季度在混凝土機械的超越,堅定了中聯重科做大主業的信心。」中聯重科一位高層在接受財新記者採訪時表示,出售環衛機械可以讓公司有更多資金擴張。

  一部分將用於擴大主業的市場份額,一部分用於提高技術,其中包括收購。

   但是,對中聯重科以資本支撐擴大市場份額的舉措,一些業內人士並不認同。「融資租賃和降低首付的競爭方式不可持續,除非保證資金持續充裕。」上述分析師稱。根據財報,2011年中聯重科長期應收款為128.05億元,同比增長30.68%。

  「三一重工則主要以按揭貸款為主,佔到將近50%。按揭貸款是由客戶向銀行貸款付給三一重工,這種模式令三一重工在資金上的壓力小於中聯重 科。」上述分析師稱,不過三一重工也在調整銷售策略,「一季度混凝土機械銷售收入與中聯重科相差無幾。」根據一季報,中聯重科2012年一季度營業額 107.35億元。其中混凝土機械一季度營業額達到70億元,增長近30%。

  對於中聯重科來說,另一個爭取的戰場還有海外業務。

  目前,海外業務僅佔中聯重科營業收入的6%,在金融危機前,比例接近20%。中聯重科的海外業務目標是到2015年達到30%。

  中聯重科的一位高管向財新記者透露,公司將在海外建立全球研發基地,在新興市場建立生產基地和組裝基地;此外,中聯重科還在與美國一家工程機械企業洽談收購事宜,目的是提升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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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穩根自述三一搬遷內幕:不堪中聯重科惡毒攻擊

http://www.21cbh.com/HTML/2012-11-29/3NNDE3XzU3Mzc3NA.html

三一集團董事、三一重工董事長梁穩根曾表示,三一永遠不會徹底離開湖南。

在應付無聊訴訟、個人譭謗問題上,三一集團董事長梁穩根過去數年的做法是以德報怨,他一直對是非敬而遠之—不解釋,亦極少公開抱怨。不過,眼下他決定擺脫這一切。「結束這一切,只有靠良知回歸,可人性之惡什麼時候是個頭呢?」梁穩根憤怒地對《環球企業家》說。在11月23日的早餐會上,絕望之下樑在內部宣佈將公司職能總部遷離長沙。搬遷將在兩個月內完成。

這一想法由來已久,至少在一年前,一些高管曾在董事會上秘密向梁如此建議。不過,這一建議屢屢被梁否決,理由是「不給省裡添亂」。遷走對湖南的震動顯而易見。根據中國機械工業聯合會統計,湖南在全國工程機械行業的排位躍居第一,主營收入佔全國工程機械的比重接近1/3。梁穩根一手創建的三一集團擁有超過5.8萬名員工,2011年營收高達802億元,上交利稅超過160億元—這一數字在湖南省僅次於湖南中煙工業公司,旗下兩家上市公司(三一集團、三一國際)合併市值超過1500億元。受惠於三一的樣板效應,2011年,機械裝備工業完成增加值佔湖南省規模工業的比重超過25%,利潤比重則超過40%。

在財富之外,梁穩根亦收穫盛名。早在數年前,梁穩根就已是中央候補委員的熱門人選—在旁觀者看來,如此榮譽顯然足以讓梁這樣的民營企業家在中國商業環境裡遊刃有餘。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他一直身處於長期被有組織的不實舉報、謠言和負面報導的衝擊之中。諸如「資金鏈斷裂」、「攜款潛逃」、「關聯交易非法謀利」、「企業涉黑」、「侵佔土地」、「偷稅漏稅」、「公開行賄」、「偷竊技術」等等不絕於耳,甚至有人攻擊稱其早已病入膏肓,時日無多。「在對手那裡,三一除了販毒、賣淫幾乎壞事都做絕了。」梁說。

如此局面難免令梁穩根心生倦意。2012年7月10日至12日,梁穩根參加中組部在上海浦東幹部學院舉辦的「提升企業家影響力」專題研討班時,就曾兩次向國務院國資委主任王勇提及希望將三一交給國家。「別人發展是靠利益,我們是靠道義,道義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呢?我不知道。你以為我有錢,牛,能呼風喚雨嗎?可事實真的不是那麼回事啊。」梁穩根說。

11月5日,三一再度曝出「間諜門」事件。中聯重科稱其採用技術手段竊取競爭對手的商業機密,還從湖南農業大學等本地高校物色情報人員。三一一名員工被抓,一名員工被監視居住。這一切令梁震怒不已。「他一直在忍,忍到最後有點灰心喪氣了。」三一集團董事梁林河說。

16日,梁穩根乘火車前往江蘇崑山秘密召集董事會,各位董事則由長沙等輾轉而來。會議地點捨近求遠,之所以選在千里之外的崑山而非長沙,如此行事乃是迫不得已—梁確信自己的行蹤一直被監視。在董事會上,三一董事個個怒火中燒,梁穩根揶揄地說:「受欺負不醜,作惡才丑,三一要學會唾面自乾,別人唾在臉上不要自己擦乾,而應讓風自然吹乾。只有這樣,對手才能解氣。」

梁穩根曾在內部公開宣稱三一在長沙已無任何秘密可言。由於擔心被監聽,他通常不在公司召開任何重要會議,實在迫不得已,會選擇在辦公室外長長的露台上或者三一園區內一處池塘中央的亭子內開會。「只要有電器的地方,他都不敢開會。」梁林河說。

這並非聳人聽聞。2012年8月15日,梁穩根曾秘密會見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董事長王宜林,商議雙方共同研製海洋工程裝備一事。其行程及會談內容均極度保密,知曉者僅三一重工總裁向文波、梁的貼身秘書等寥寥數人。但令人吃驚的是,第二周網絡即大規模曝出其會談內容,其對細節之瞭解令梁穩根本人也歎為觀止。為此,三一內部曾進行長達數月的自查並未發現任何馬腳。如此細節究竟如何洩露,梁穩根至今不得而知。

此事並非孤案。9月初,三一內部高層營銷會議曾遭洩密。該會議由梁林河主持,其講話被秘密錄音,隨後被整理成文字材料郵寄至各大媒體。攻擊者稱其9月混凝土泵車銷售量僅為15台,其營收出現「斷崖式下降」,而事實上,這一銷售數字為200餘台。為了澄清事實,三一曾不得不發佈緊急公告。

兇狠打擊

對於接二連三的攻擊,梁穩根起初並不以為然,他認為自己可控制競爭風險。但在一年多以前,他終於意識到這次再也不堪其擾了—2011年4月19日,同城競爭對手一手炮製的「行賄門」事件,令三一H股上市融資計劃告吹。

依照此前計劃,三一重工擬於2011年4月20日上市聆訊發行約15.4億股H股,三一將實現在港交所上市,募集資金達300億港幣。

《環球企業家》獲悉,梁穩根曾在2010年4月即啟動預案,其僅向中國證監會提交的前置申請文件就達四項,正式申請文件則多達28項。

鑑於此事重大,三一被迫將此行賄案件向長沙市公安局報案。事後公關機關經偵查確認該掃瞄件系偽造,並抓獲犯罪嫌疑人。2011年7月15日,湖南省人民政府向中國證監會、香港證券及期貨事務監察委員會、港交所出具《湖南省人民政府關於網帖舉報三一重工股份有限公司行賄調查情況的函》(湘政函[2011]181號、185號),澄清稱:「三一重工不存在匿名舉報材料所述的『對公司、企業人員行賄』的違法事實。」

但公函發佈為時已晚,行賄門曝出的次日—2011年4月20日一天之內,三一股價跌幅就高達4.30%,創下2011年1月以來的最大單日跌幅;成交量高達28.18億,亦創下當日滬深兩市之首,三一市值蒸發近60億元。

另一個受害者天山股份亦遭株連,20日當日,天山股份股價下跌4.46%,創下2月以來該股最大單日跌幅,天山股份單日市值蒸發7.08億元。風波還不僅限於此。被偽造的行賄證據中,共涉及三一全國28個省市的318家客戶、共計470人,不少人紛紛被帶走調查。「這不是一般新聞事件而是法律事件,這是歷史上對三一打擊最為兇狠的一次。」三一集團總裁向文波對《環球企業家》說。

攻擊者的手法之繁多令人稱奇。在三一參與江西宜春公路設備投標的過程中,宜春公路局甚至收到精心偽造的江西省紀委函件,該偽造函件繼續捏造所謂三一行賄的情況,要求「各單位」嚴格控制與三一的業務往來。

三一重工財務總部副總經理劉華透露,「行賄門」曝出後,花旗銀行、中信證券等中介機構要求對三一開展獨立的盡職調查,其質詢範圍涉及三一會計師制度、業務模式、分公司往來信息、費用開銷、公司內控機制、風險評估體系等諸多問題。為了最大限度控制風險、保障投資者及股民權益,雙方為此成立了近百人的調查小組展開內部清理徹查,審計師甚至對2009年至2011年間每一張票據憑證的真實性、準確性、正當性逐一核對,經手審查的票據數以百萬計。

由於H股融資失敗,僅經紀佣金、證監會交易會費、香港聯交所交易費三項,三一新增開銷就高達數億元。

更多的花費還包括律師費、審計費用、調查人員酒店差旅費用等,其數字亦有千萬之多。一些遠在新疆的業務人員和客戶亦被迫輾轉來長沙面對律師、會計師質詢。在長達三個月的時間內,有關行賄門的徹查波及幾乎全國所有省區,三一各職能部門被迫疲於應付此類檢查。這一過程整整持續三個月,面訪員工超過千人。

塵埃落定之後,三一重啟H股IPO已是2011年8月末,期間恰逢歐債危機惡化及標普下調美國主權評級影響,全球股票市場大幅下跌,香港恆生指數僅在三一管理層路演期間即累計下跌超過7%。由於H股發行黃金窗口期已過,梁穩根被迫取消該計劃。

梁穩根坦言三百億H股融資告吹是三一創業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這一數字相當於三一2011年營業額的37%。向文波向《環球企業家》透露,若融資成功,三一每年即可節省銀行利息超過15億元。

受此影響,三一涉及128.8億港幣的營銷佈局、海外產能擴充、新產品線上線、新項目立項等均被迫擱置或延後。投資達83億港幣興建新的生產廠房及擴充挖掘機、起重機等生產線;19億港幣的零部件產能提升計劃;投資達12億港幣用於興建新加坡、秘魯兩處海外物流中心,美國、德國等6處配件服務中心,澳大利亞、法國等4處海外培訓基地;4億港幣用於海外包括泰國、南非、羅馬尼亞、俄羅斯等地的6S銷售中心等全球網絡拓展計劃;10億港幣用於工程機械重大科研項目;投資達7620萬港幣用於巴西三一工業園的興建計劃等等。

三一還錯失海外併購的黃金窗口期:受歐債危機的影響,大量優質的歐洲工程機械行業公司正在以低廉的價格出售,但三一隻能望而興嘆。

受此拖累,三一內部被迫將2015年營收實現人民幣3000億元的經營目標延期至2020年。

對於三一來說,噩夢還不僅如此。在IPO關閉之後,三一總裁向文波及三一重工財務總部副總經理劉華等人曾被迫前往香港、新加坡、倫敦、波士頓、紐約、舊金山等地逐一向券商、投資者、基金經理對「行賄門」事件進行闢謠。「在路演期間,我們回答問題幾乎都與『行賄門』相關,而對於三一的運營情況反而很少提及。」劉華對《環球企業家》說。

知情者稱,行賄門事件涉及人員之廣、影響之大史無前例,遂引起中央高度重視,溫家寶總理曾親自批示要求徹查。最終在中紀委干涉之下,公安機關才得以查明此案系中聯重科唆使其員工所為,但令梁穩根不解的是,兩名涉案人員抓捕數天後即被釋放,至今仍然逍遙法外。

令人瞠目結舌的是,湖南省紀委經辦此案的負責人竟是中聯重科高管家屬,此人並未主動要求迴避,反而越權接手此案,在三一提出異議後,此人也未遭撤換。幾經周折,此案最終告破,中聯重科共三名員工涉案,其中一人在逃。行賄門真相併未得到有力澄清,此案亦不了了之。

更令梁穩根始料未及的是2011年4月,此案調查小組進駐三一之後,公然違抗湖南省委主要領導的明確指示,強行以調查之名對涉及三一客戶資料、經營數字等企業絕密文件的電腦進行扣押。一年零八個月之後,這些電腦至今仍被查封。

貼面之戰

在市場上,雙方亦短兵相接。形勢更利於中聯重科。2011年以來,工程機械行業普遍陷入週期性低迷,但中聯重科憑藉既往融資的200億元真金白銀利用激進式的賒銷模式(即信用銷售)大幅提升銷量。在工程機械行業,受經濟大環境不利影響,通過低首付方式進行銷售(通常為20%至30%不等)已是行業慣例,但中聯重科在賒銷上的激進程度卻遠超同行—免首付、四年融資租賃、前三年免息。

此策略迅速幫中聯攻佔市場。2011年上半年,中聯應收融資租賃款為86.11億元,而今年年中,該數字被改寫為155.9億元人民幣,同比大幅增長80%以上。傑富瑞(Jefferies)駐香港的分析師曾在今年4月到江蘇省考察混凝土市場。這些分析師估計,中聯重科今年一季度售出的混凝土機械中,有一半以上甚至根本未投入使用。買家們儲備這些機器,唯一的目的是希望它們能帶來現金,以使自己能夠支付工人工資、電費和購買原材料。

迫於中聯重科零首付的步步緊逼,三一曾在1月至3月份在泵車等產品線上短暫實施零首付,但這一政策很快被取消。原因在於融資失敗的三一無力以同樣的做法跟進市場。梁穩根在內部要求三一堅持20%的首付款,否則寧可不做。隨之而來的是銷量大幅下滑,以往三一與中聯的泵車銷售比為1.4:1,受此拖累這個數字最近降至1.07:1。

對客戶的爭奪也日趨白熱化。三一發現中聯曾故意安排員工在機場接機時混跡於三一客戶群中。七月初,三一一名司機前往機場接待來訪客戶,之後負責客戶接待的工作人員發現客戶人數與計劃不符,隨即打電話給客戶所在地的業務人員,最終發現一名混跡其中的中聯重科的員工。類似的案例在9月亦有發生,在三一召開的一次客戶座談會上,數名中聯重科的員工混跡其中,最終被查出。

關於客戶爭奪最著名的一次戰鬥發生在2009年。當年12月,印度桑微公司董事長C.P.Sanghvi 前往三一考察,桑微是印度最大、全球第八大吊裝公司,在印度市場佔有率超過60%。自其下飛機起,三一客戶部門就緊密跟隨,為了避免中聯打探其行程,三一甚至包下了他下榻酒店所在樓層的所有客房,所有打入房間的電話必須經三一高層確認後才可接入。即使如此層層設防,中聯重科最終還是聯繫上了Sanghvi。在拜訪途中,Sanghvi曾要求見見「中聯重科的老朋友」。梁穩根指示派遣奔馳車將其送往中聯總部。不過,中聯最終並未能打動Sanghvi,後者與三一簽下購買56台履帶起重機共計超過4億元的超級合同。該單也是全球最大的吊裝設備銷售合同。

在建築競標市場,情境亦類似。爭奪的焦點之一即為樣板工程。廣州第一高樓高達432米的東塔即為其中一例。此前,在廣州西塔項目上,三一與中聯曾有一場惡戰,中聯以480萬低價投標,三一的報價則是980萬,最終中聯以低價勝出。

此後圍繞東塔的競爭就愈發激烈了,中聯甚至以整個工程一元錢、預埋件一元錢、免費人工服務的低價投標,三一則堅持四百萬的報價。獲益於三一既往強大的施工經驗—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全國在建的400米以上摩天大樓有14座,三一泵送設備參與了其中9座大樓的建設,佔全國超高層建築的近70%。國內500米以上的摩天大樓,則全部都是由三一設備負責建設,東塔承建方中建四局最終仍選用了三一的設備。

「這種局面只能逼迫我們把產品做到獨一無二,這是規避惡性競爭的唯一辦法。」梁林河說。

圍繞最新款泵車C8所展開的爭奪又是一例。數月前,三一研發工程師在三一試驗場對C8進行測試時,發現中聯重科調用了一台汽車起重機,在圍牆之上不時進行跟蹤拍攝。三一為此不得不對圍牆進行加高並在其上加了三至四米的彩光板,結果仍無濟於事。迫不得已,三一最終選擇報警。

這種互相窺探的格局很快愈發失控。10月17日,三一企業控制中心主任鐘文紅衝入梁林河的辦公室,告訴梁:GPS顯示,一款在長沙被用於建築商實地測試的三一52米最新型泵車正在中聯的廠區被拆解—三一內部在其製造的所有泵車的GPS中,將中聯廠區設定為報警區域,只要一駛入該區域,泵車就會遠程報警並鎖機。梁林河當即要求測試車輛開回,8天後,三一才將此車召回。

中聯重科拒絕了本刊的採訪要求。

陰謀與綁架

令梁穩根不堪其擾的還不限於經營事務,更致命的是對其家人的戕害。

知情者稱2012年3月6日,梁穩根之子梁在中的助理曾接到星沙國際郵局的通知,要其前去領取梁在中的國際包裹。其助理在國際郵局領取郵包時被誤認為是梁在中本人,早已布控在場的3名自稱是長沙海關緝私局的工作人員,以包裹有問題為由將其帶回海關,並進行長達6個半小時的審訊。在審訊室,其助理被當做嫌犯控制起來,指控其有走私行為。

這一執法過程疑點頗多—在海關執法過程中,審訊室旁邊甚至已提前安排大量媒體記者,對逮捕過程全程拍照。

實際上,海關所查的包裹內並無違禁的物品,其目的在於「搞臭」三一。「這些人不僅派人四處抓捕梁在中,還到梁穩根董事長家中及三一總部進行搜查。」三一重工高級副總裁袁金華對《環球企業家》說。事後,梁穩根八十多歲的老母親聽到這個消息,直接跑到梁的辦公室難過地哭了,並在湘雅醫院住院長達半月之久。

為了躲避這場無妄之災,梁穩根的妻子不得不陪同兒子輾轉於武漢、海南等地。此後,由於擔心手機被無端監聽及私人信息洩露,梁在中只能長期呆在北京。「我覺得他挺可憐的,這場變故改變了他的性格。以前他挺開朗,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現在他幾乎不去任何有陌生人的地方。」梁在中的朋友陳立軍對《環球企業家》說。

這種「莫須有」式的搜捕與調查並未打垮梁穩根。事後,他寬慰兒子說:「這是一件好事,讓你知道這個社會的複雜,好好鍛鍊下意志和品格。」

梁穩根甚至未向向文波提及過這場巨大家庭變故。他曾希望公安機關對此有個說明,但未得到任何解釋。

事後,一位在銀行工作的朋友提醒梁在中「有人」一直在監控其銀行賬戶及消費記錄。「公安機關一直在找任何可疑的罪證,時刻欲將你置於死地。」一位朋友對梁在中說。

對於死亡,梁在中曾經有過一段恐怖經歷。2010年7月2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計劃視察三一寧鄉產業園,梁在中清晨驅車前往寧鄉,參加此次的接待工作。車行至星沙地段之後,他被一輛精心偽裝的假警車尾隨,裝扮成警察的歹徒上前將其車攔下,並密謀將其綁架。

幸運的是這一計謀被梁在中的司機識破,在遭遇辣椒水、催淚瓦斯等襲擊後樑得以僥倖脫逃。

該案最終告破,不過,主犯在抓捕過程中蹊蹺自殺,此案因此被蒙上一層陰影。後來梁在中得知,綁架者曾在其車內秘密安裝GPS定位系統,綁匪曾尾隨伺機作案達數月之久。

梁穩根的擔心與日俱增。他擔心這種不安全感可能會對兒子的心理造成極大的創傷,只好被迫中止其子的接班人計劃。彼時,梁在中正擔任泵送事業部總經理,該部門為三一貢獻了超過37%的營收,取而代之的是遊學計劃。「這個安排是一種無奈,作為父親,他也只能竭力避免兒子身處漩渦之中。」袁金華對《環球企業家》說。

變本加厲

在袁金華看來,上述事件並非個案,在過去幾年間有預謀對三一進行的惡毒攻擊比比皆是。「梁董事長的頭髮都白了。」袁金華說。

戰鬥伴隨著中聯重科的改製成功而愈發白熱化。2006年中聯重科大股東完成改制,其管理層通過長沙合盛科技投資有限公司和長沙一方科技投資有限公司完成曲線MBO。今年3月16日,中聯重科宣佈掛牌出售旗下最為優質的資產長沙中聯環衛機械有限公司80%的股份。此舉被廣泛質疑為國有資產流失,其意在稀釋國有股權最終實現私有化。

這場秘而不宣的私有化改制在一片質疑聲中順利闖關,知情者稱這獲益於幕後得利者的特殊背景。數名前當地主要領導的親屬均在中聯重科長期擔任高管。這場私有化改制的最大的獲益者是詹純新本人,其家世非同一般,其父曾擔任湖南省高院院長,岳父則曾任湖南省委第一副書記。

「私有化之前,兩家的競爭還比較理性,參與改制後,個別主要領導的子女成為中聯的利益合夥人之後,競爭關係就變得非常複雜。對三一的打擊都動輒利用公檢法等國家公器來進行。三一沒法在這裡立足。」向文波說。

2008年8月,有人就曾密謀在長沙市某郵局一次發出800多封匿名信,向政府、銀行、券商、行業組織、客戶等虛構事實詆毀三一。信中稱:「極低的土地產出,極高的銀行負債,極差的經營質量和極端的個人財富,融合在三一和梁穩根於一身。其邏輯合理性的根本,就是成功者能夠最大程度的佔據公眾資源,最大力度的利用外部經濟成本。」

類似的攻擊還包括三一靠竊取中聯技術起家。這個故事梗概是中聯重科董事長詹純新將混凝土機械技術學成之後,即被三一偷走。

而事實卻是1994年,三一進入混凝土機械行業時,國內僅湖北一家名為楚天的廠商能生產類似的產品,不過由於其性能不佳,難以與國外產品競爭。為此,三一花費數年研發出國內首台採用具有自主知識產權「全液壓換向開式系統」和「集流液壓閥組」的管閥拖泵。該產品在1996年在首都機場建設比武中奪得國內第一名—當時國內高壓力、大排量托泵的泵送壓力僅有10兆帕,而三一則高達16兆帕,遙遙領先於同行。而中聯直到數年後才研發出類似的產品。

2009年,中聯重科就曾炮製的三一重工「間諜門」事件,將企業間普遍存在的經營信息收集活動上升為間諜活動。這是三一與中聯的第一次劇烈交鋒。「我們中了中聯的圈套,這個故事搞得像無間道一樣。」梁林河說。在此事曝出數月前,一位市場部副部長建議梁林河在三一外部單獨設立信息蒐集部門,如此方便撇開與公司之間的關係。該下屬還建議購買攝像機等微型監控設備—這些事後均成為三一間諜案的罪證。極富戲劇性的是設備購回的第二天,警方就對三一市場部展開搜捕查封。

中聯重科稱三一「通過採用間諜工具與手段,利誘、收買同行企業要害部門、關鍵崗位員工,非法獲取了包括中聯重科在內的34家同行企業數以千計的商業秘密」。公安部門在調查過程中發現該市場部副部長竟擁有中聯的集體戶口。「我買東西簽字的手續都在中聯手上。後來我們得知被抓的人事後還去了中聯任職。」梁林河說。三一重工市場部因此被「抄家」,其市場研究系統最終陷於癱瘓,用於保存經營數據及各類分析報告的電腦至今被查封仍未歸還。事後,梁穩告誡下屬:「要走大路,不能走歪門邪道。」

攻擊矛頭更多的時候直接指向梁本人。2012年7月,中組部曾多次收到匿名信件,稱梁穩根涉嫌虛假宣傳、騙取國有土地、關聯交易、偷稅漏稅等。湖南省委組織部曾責成長沙市委組織部進行調查核實。

2012年8月,省統計局某處長莫名要求進駐三一調查公司經營統計數據,並要求三一解釋統計方式。三一事後瞭解到,該處長的子女就職於中聯重科,並擔任高管職務。在向文波看來,這些調查均是有目的而來:「如果不是三一的經營數據真金火煉,類似的事件極有可能成為另一起虛報銷售額的『造假門』事件。」

類似的攻擊層出不窮,有時甚至達到匪夷所思的境地。在剛剛結束的十八大會議期間,中聯重科稱三一在湖南農業大學等本地高校物色商業間諜,警方隨後直接前往三一總部進行跨境抓捕,具體由常德市漢壽縣—詹純新家鄉的公安部門實施。而對此案件,湖南省、長沙市等公安部門卻一無所知。事後,湖南省主要領導獲知此事後批示要求放人。

席散

在層層緊逼之下,梁穩根最終決定反擊。10月初,梁在張家界會議上重申「一要三不要」原則:「要追求盈利和盈利能力,不要盲目追求規模、不要盲目追求座次、不要盲目追求市場佔有率」。在會上,梁聲稱自己正在研究博弈論。他分析三一與中聯的兩種博弈格局,一種是死鬥到底,兩敗俱傷;一種則是放任中聯成為業內規模之王,而三一則實現利潤最大化。梁穩根選擇了第二種方案。此後不久,梁穩根本人就將《耐力制勝—企業如何在迅速變化的環境中保持活力》一書的作者,麻省理工斯隆管理學院教授邁克爾·庫蘇馬諾(Michael A. Cusumano)請到三一講課,並組織所有高管進行學習。


梁穩根決定以「遷都」改變緊張的競合關係,「我們肯定百分之百遷走。」梁穩根說。在三一向湖南省委提交的一份《關於將三一總部遷往北京的請示》裡,三一稱:「兩年來,中聯重科不斷捏造針對三一的荒誕傳聞,不斷組織針對三一的負面報導,不斷發出針對三一的不實舉報,迫使三一投入大量精力接受調查、舉證澄清,而始作俑者卻絲毫未損」;「處於這樣的非理性惡意競爭環境下,三一不可能獲得長遠發展,產業理想更無從實現;中聯也不可能將精力和智慧放到正常經營上來,成長為真正的優秀企業。」

一個常被梁穩根津津樂道的榜樣是卡特彼勒—卡特彼勒與三一之間從不攻擊對手,亦從不非理性競爭。

2007年前後,梁曾受邀前往美國皮爾利亞市參觀卡特彼勒的發動機工廠—這幾乎是兩家公司為數不多的非競爭領域。梁穩根受到了熱情歡迎,為了迎接遠道而來的中國客人,卡特彼勒甚至為他單獨準備了中餐。在長沙,三一與中聯的競爭早已水火不容,梁至今未參觀過中聯的工廠,詹純新亦如此,兩人從不來往,形同路人。

這種緊張局面原本應該有所改善。去年9月13日,湖南省人民政府曾召開「攜手共進,實現湖南工程機械產業新跨越座談會」,會上,梁穩根與詹純新罕見地相鄰而坐,兩人共同簽署《湖南省工程機械行業公約》,這是工程機械行業內以省為單位所簽署的第一個自律性公約。

但恩怨並未就此了結。今年6月末,前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董建華前往長沙進行考察,在這次高規格宴會上,梁穩根與詹純新再次聚首。知情者回憶稱,那個夜晚堪稱中國商界最尖銳、最奇特的對抗之夜。飯局上,氣氛降至冰點,梁對詹直言不諱地說:「你把我搞慘了。」詹則坦承事情是下面人搞的。梁又說:「中聯想把三一的資金鏈搞斷,這種思維是不行的,三一的資金是搞不斷的,中聯的資金也是搞不斷的。如果像三一中聯這樣的企業資金都斷裂,中國還有企業嘛?」詹則否認,稱這是謠傳。梁又說:「我們應該集中精力把兩家企業搞成世界級品牌。」詹則說:「我倒是沒想那麼大。」

「我們是不是該兩個人牽頭好好研究下統一政策環境和市場秩序的問題?」梁說。

「你還管得這麼細緻嗎?」詹反問。

雙方最終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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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梁穩根訴苦遷都背後 中聯重科隔空回擊

http://www.21cbh.com/HTML/2012-11-30/5NNDE3XzU3NDA5NA.html

11月27日下午1點左右,上海工程機械寶馬展(BaumaChina),三一重工(600031.SH)總裁向文波在中聯重科(000157.SZ,01157.HK)展區附近轉了一個身,向另一側而去。

「你看,向文波特意避開了中聯重科。」一位行業人士與《第一財經日報》記者同時看見了向文波的這一「繞行」。「這不太像三一重工的風格啊。」該人士說。

兩天後的29日,這兩家同處湖南長沙的工程機械製造巨頭再續恩怨。當天,一篇「三一恨別長沙」的文章引發外界關注,其中披露三一集團董事長梁穩根做出遷都決策的背後,並言及競爭對手的誹謗、暗算、檢舉、竊聽及舉報等一系列不可思議的行為。值得關注的是,此文多處提及中聯重科。

三一重工一位與高層接觸較多的管理層人士對本報表示,上述文章中披露的有些內容他本人也是第一次聽到。

截至發稿時,中聯重科已經做出回應,稱文中所述純屬無中生有、惡意中傷。公司一位管理層表示,文章中的內容與事實並不相符,也沒有對中聯重科進行過採訪。

昨天,向文波在微博上轉發了上述文章,並未點評。

就昨天的這篇文章引發的爭議,本報記者試圖聯繫幾位三一重工管理層人士採訪,對方未接電話。就在不久前,三一集團擬「遷都」北京的消息已經引發外界關注,當時三一集團多位管理人士接受媒體採訪時,將其遷址的決定歸於不勝競爭對手騷擾所致。

梁穩根與詹純新

中聯重科的長沙廠區內,可以看到牆壁上有「至誠無息、博厚悠遠」的幾個大字。這與「三一恨別長沙」一文中所描述的中聯重科形象出現了落差。

個中曲直有待證實,但有關三一重工和中聯重科彼此角力、爭鋒在工程機械行業中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中聯重科董事長詹純新在工程機械行業的出道,源自其原建設部長沙建設機械研究院的出身。1992年至1996年,詹為該研究院副院長和長沙高新區中聯建設機械產業公司法定代表人、總經理,2001年~2005年則出任了中聯重科掌門。梁穩根則在1993年決意進軍工程機械行業。

隨著兩家公司業務的壯大以及更多公司參與混凝土及其他工程機械的角逐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有些微妙。

相關人士告訴本報記者,有一次,政府相關領導訪問湖南,活動上兩位湖南製造業的老大恰恰並排而坐,且位置相鄰。這樣的場景並不多見。

該人士稱,中聯重科今年9月28日舉行了20週年的慶祝會,眾多行業大佬都到齊,獨缺梁穩根。

有行業人士分析,早前詹純新對混凝土機械產品的定位及定價都較高,讓這個產業至今也存在進入的門檻,並且比其他機械產品享有更高的毛利率。

兩家公司的財報顯示,今年上半年,中聯重科在混凝土機械業務上的毛利率為36.22%。同期,三一重工在混凝土機械類的營業利潤率為42.21%。

在整個工程機械製造行業處於掙扎期的背景下,兩家公司的業績互有長短。

截至今年三季度末,中聯重科總資產超過869億元,較去年年底增長21.43%;同期,三一重工總資產接近667億元,增幅達到29.98%。前三季度,中聯重科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約為69.6億元,同比增長16.75%;三一重工的這項數據約為58.7億元,同比降幅達到58.76%。

而在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這項指標上,三一重工的數據更亮眼,前三季度達到8.28億元左右,同比大增154.65%。同期,中聯重科的這項數據為1.79億元,較去年同期下降83.58%。

「遷都」迷霧

梁穩根的「內心獨白」緊接著他要將三一集團部分職能總部遷往北京這一消息而來。

中聯重科副總裁郭學紅近日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作為一個局外人,對同行遷址的戰略並不清楚。

中聯重科一位管理層則稱,三一集團的這一思路並非是最近才有,而是該公司為了國際化戰略所考慮的決策。

「據我們瞭解,三一集團也不止一次地在湖南相關部門領導那裡提出過離開湖南,2012年11月三一離開長沙的提議,應不是心血來潮之舉。」該人士說。

三一集團一些人士則將遷址的決定歸因於對手騷擾,其中包括競爭對手採取了涉嫌違法的行為。中聯重科則稱,三一重工並沒有提供任何有力的證據來證明中聯重科對其實施了違法行為。

「中聯重科並沒有採取什麼特殊方式讓三一集團離開。」郭學紅說,「我們看到了更多長沙當地的企業加入到工程機械這一行列來。三一的種種說法令人費解。」

三一對中聯重科心結多多,包括「行賄門」一案。

從事件發展的軌跡來看,「行賄門」事件被外界認為是直接導致三一重工H股融資告吹的原因。而這一「深喉」在這一敏感節點的出現亦給三一和中聯重科的同城競爭添上了異樣的註腳。

「行賄門」並不是唯一一次碰撞。雙方員工的短兵相接已很常見。對於兩家公司的這種長期角力,郭學紅稱,湖南的企業需要良性競爭,共同發展,企業要做的不是如何去挑釁對手,而是要有更快的節奏、更好的服務,且加強創新、開發客戶需要的產品。

長沙縣商務局數據顯示,今年1~9月,當地累計完成進出口總額17.8億美元,其中,三一重工一家企業的進出口總額就達到6.1億美元,佔比超過三成。就在本月,長沙市政府網站還刊登「長沙財稅收入雙雙突破千億元」一文,強調要加快培植如三一重工、中聯重科等一批貢獻大的骨幹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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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向標】電池巨頭也演「三一、中聯」斗

http://www.infzm.com/content/83639

"「龍頭企業不僅不攜手應對社會對行業的偏見,還發生如此惡劣的不正當競爭,這讓行業聲譽進一步受損。」"

宿怨難了,矛盾激化

老二說老大「不行了」,老大說老二誣陷。

謠言?暗算?2012年11月13日,這一幕出現在一個剛剛從環保風暴中走出來的脆弱行業——鉛酸蓄電池行業身上。

當日,一條短信在業內瘋傳,令資本市場和產業界震動。短信稱,「超威電池董事長周明明移民澳大利亞,並累計減持超威7380萬股套出現金,在股市融資借貸23.5億,面臨崩盤的可能性……」超威集團(00951.HK)為全球銷量第一的動力電池製造商。

超威隨即報案,1天後,當地警方宣佈破案。

造謠者來自天能集團(00819.HK),中國鉛酸蓄電池行業的另一龍頭企業。11月14日,兩位「互不認識」的天能員工在公司辦公室被便衣警察帶走,涉嫌損害商業信譽、商品聲譽罪,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

兩家企業的口水仗隨即拉開。天能集團總裁助理吳飛對南方週末記者表示,「這是員工的個人行為,天能存在對員工教育失職的問題。」而超威集團董事長助理陳中華則對媒體表示,「我們懷疑是得到了天能某個高管的授意。」

中國電池工業協會秘書長王敬忠對南方週末記者表示,行業龍頭之間的商戰並不鮮見,但鬧到警方「抓人」的地步卻是「歷史首例」,這讓他感嘆「連協會都不好協調,只能呼籲雙方保持冷靜」。

這一幕與剛剛披露的「三一、中聯」口水戰何其相似。同為湖南省的工程機械巨頭,三一重工和中聯重科因為商業競爭,關係不斷惡化,相繼捲入「行賄門」、「裁員門」、「間諜門」等多起惡性競爭事件,最終三一重工甚至要「遷都」北京。

「業內都知道二者的宿怨,造謠事件讓雙方矛盾開始公開化。」一位要求匿名的全國鉛酸蓄電池行業標準技術委員會專家對南方週末記者說。

過去10年,電動自行車在中國的崛起催生了鉛酸蓄電池製造企業的發達,天能、超威等發跡於浙江北部小城長興縣的小企業得以壯大,並成功在香港上市。2011年,天能集團銷售收入超54億元,超威集團銷售超49億元。

在這個野蠻生長的草根行業,一度存在三千多家鉛酸蓄電池企業。鉛蓄電池製造企業惡劣的環保狀況曾引發多起兒童血鉛超標事件,震驚全國。

「龍頭企業不僅不攜手應對社會對行業的偏見,還發生如此惡劣的不正當競爭,這讓行業聲譽進一步受損。」上述要求匿名的鉛酸蓄電池專家說。

據悉,為遏制事態進一步升級,超威集團、天能集團所在地的當地政府業已介入。

環保大整肅,產業難健康?

現在來看,此次巨頭商戰的爆發,或是2011年全國鉛蓄電池行業的環保大整肅過後,行業競爭格局進一步變化的標誌。

2011年5月18日,環保部下發了《關於加強鉛蓄電池及再生鉛行業污染防治工作的通知》,掀開了全國性的鉛酸電池行業的環保大整頓。5月31日,工信部聯合環保部發佈《鉛蓄電池行業准入條件》;2012年11月6日,環保部再發佈關於《鉛酸蓄電池生產及再生污染防治技術政策(徵求意見稿)》。

去年以來鐵腕的行政整頓導致了產業格局的急劇變化。按照「500米安全生產距離。同一廠區年生產能力不應低於20萬千伏安時」等硬性條件,不合條件的企業被全部關停或整治。這些大限一度被行業比作「地球上不夠一米五的人全殺掉,不管你是不是健康」。

就此,中國鉛蓄電池企業數量從三千多家下降至一千多家,未來將進一步縮減至三百多家。全國鉛酸蓄電池標準化技術委員會主任委員伊曉波說,浙江省從273家企業關停到只有現在的二三十家,關停了百分之七八十。

一年後,「對行業動大手術」的這一強制行政做法在提高了企業環保標準的同時,其對市場的負面影響也開始逐漸顯露。

大量小企業已經倒下,行業裡只剩下天能、超威兩家總計佔據50%以上市場份額的超大企業和為數眾多的中型企業。行業普遍認為,後者在前者的價格戰中將支持不了太久。

「原本我們認為政府的強硬幹預,在環保治理等方面會給行業帶來幫助,企業的關閉都是為了行業更好地發展,但沒有預料到強硬幹預會對市場造成什麼影響。」伊曉波說。

業內人士分析認為,一般而言,淘汰三分之一企業是合理的,如今淘汰三分之二,行業的自癒能力將會受影響,「小企業未必不環保,大企業如果違規,傷害更大」。

「一下子關停了這麼多,有這麼多的利潤可圖,企業都不管了,貪婪,導致企業盲目擴張。」伊曉波說,原來其分析未來3-5年,行業將像大草原,羚羊斑馬全都沒有了,只剩下獅和豹了,獅和豹的殘殺會更加血淋淋,結果這樣的局面一年左右就迅速地出現。

顯然,僅剩兩個寡頭的結果則是,行業的健康程度和未來走向將很大程度繫於兩家巨頭身上。此時發生惡性競爭案件,正如中國電工技術學會鉛酸蓄電池專業委員會秘書長徐紅所說,很難預料行業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麼。

「我們整治了半天,到底有沒有解決污染的問題?有沒有讓產業變得更健康?」蓄電池製造商風帆股份副總經理馬力強對南方週末記者說,這是時隔一年之後需要反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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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中聯:沒有邊界的同城暗戰

http://www.infzm.com/content/84439

在一個正在降溫的市場上,三一與中聯這兩家中國工程機械領域最當紅的同城公司短兵相接,由暗戰而至肉搏。隨著戰事逐漸升級,三一意興闌珊,將總部搬遷至北京,但也被認為是為了整合更大的資源。

激烈的競爭,讓它們彼此成為對方無時不在的鞭子,逼迫它們超速奔跑,幾乎同時從並不起眼的中部城市異軍突起。但沒有邊界的惡戰,卻也讓它們彼此被對方刺得遍體鱗傷。如何成為偉大的對手,值得中國公司們集體思考。

2012年11月23日,三一集團早餐會上,董事長梁穩根宣佈將公司職能總部遷離長沙,並稱搬遷將在兩個月內完成。

作為工程機械領域名列前茅、旗下上市公司市值超過500億的「大傢伙」,如此重大的變化並不多見。更何況,搬家的決定如此倉促,他們甚至沒來得及安撫配套企業,以致配套商們驚慌失措。

搬家的導火索,是一樁突然而來的案子。

2012年11月8日,劉兵在長沙被湖南省常德市漢壽縣警方刑事拘留的信息是通過其家人傳到三一集團(下稱三一)總部的。被捕前,他是三一重工市場部副部長。

「高層突然被抓,公司上下瀰漫著不安。」時隔一個多月,三一重工營銷總監陳志超向南方週末記者說起來仍然面色沉重。

後來,三一派人趕到漢壽縣公安局瞭解情況,才得知4天前劉兵手下的員工黃鏡明也被刑事拘留。二人涉嫌非法竊取中聯重科(下稱中聯)商業秘密。

陳志超等人從警方處瞭解到大致經過。「黃鏡明是在網吧和大學同學上網時被抓的。這名同學是中聯前員工。劉則是在賓館被抓。」

南方週末記者從中聯員工處得到一份內部教育材料,記載了事件經過。2012年5月至11月,中聯安裝在漢壽工業園的公司服務器頻繁遭受入侵。入侵者使用一名前中聯員工賬號登錄。此賬號在2012年3月份便被中聯停用,卻奇怪地取得了中聯服務器最高使用權限,查詢設備檔案數萬次。監測中心發現,三一市場部調研員黃鏡明QQ登錄IP與該賬號一致。

黃鏡明使用的賬號,來自他的同學甘翰宇。甘是中聯前員工,2012年6月份,他將在離職前收集的信息發給黃,包括登陸中聯售後系統的賬號及姓名等信息。黃逐一試著登陸,最終用案發時使用的賬號進入了系統。黃鏡明將得到的客戶資料和設備信息提供給了上司劉兵,劉共支付其18萬元。

最終,黃鏡明因涉嫌「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劉兵因涉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分別被漢壽縣公安局刑拘。

南方週末記者向三一核實相關情況時,法務部工作人員稱此案正在調查當中,情況還不清楚。他稱,「公司不可能授意員工做違法之事,如果有也是個人行為。」

中聯則拒絕接受採訪。但該公司一位內部人士向南方週末記者信誓旦旦地表示,「既然公司拿出這份資料,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事實肯定沒問題。」

儘管此案結果還無定論,但卻成為三一搬家的導火索。「此案應屬長沙警方辦理。漢壽警方越過長沙警方抓人,而且辦案存在明顯違規行為。中聯領導人老家便是漢壽,讓人懷疑有打擊三一之嫌。」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三一管理人員稱。

劉兵的被捕引發恐懼。「如果這樣隨便抓人,罪名完全可以按此類推到三一管理層任何一人頭上,包括梁總。這促使他最終下定決心搬離長沙。」陳志超說。

此時,三一與中聯的多年暗戰亦浮出水面。對於這兩個工程機械行業的同城對手來說,如何取得對手的商業信息,從而給予精確打擊一直是兩家公司近年來矛盾的焦點。


雙方混戰

當工程機械市場隨著火熱的建築業一路飆升時,三一和中聯各自忙著擴張,矛盾並不突出。從2010年開始,經濟環境驟變,市場萎縮。雙方短兵相接。

「三一與中聯最為激烈的競爭集中在混凝土機械領域,多年來實力不相上下。經濟萎靡時,市場會向寡頭企業靠攏,此時誰能爭到更多市場份額,就能一舉把對手拋開。雙方都認識到這一點。」中聯一位內部人士稱。

2011年,中聯准備發佈80米臂展泵車為公司慶生。三一知道其信息後,馬上將其76米的泵車改成86米,提前發佈。

「在業界做第一,有廣告效應。三一既宣傳自己,又打擊了中聯。」上述內部人士稱。此後,中聯找了山西一家泵送公司銷售80米泵車。三一趕在中聯之前將其86米泵車直接開到買家院子裡,搶走了這單生意。中聯不得不另找買家。

商戰並不只針對中聯。三一內部也並不平穩。梁穩根曾公開宣稱三一在長沙已無任何秘密可言。由於擔心被監聽,他被迫在公共場所開重要會議,例如辦公室外露台或者三一園區內的亭子。

據中聯一位內部人士透露,得到對手商業信息有一些「常規」辦法。例如,有客戶到訪中聯,三一的人會在中聯麓谷工業園對面小山頭上,用望遠鏡看園內顯示屏信息。「屏幕上會打出歡迎某某公司某某領導蒞臨的信息。三一收集後,即可與該客戶聯繫。」

三一也發現,中聯曾故意安排員工在機場接機時混跡於客戶群中。一名司機告訴南方週末記者,2012年7月初,他們前往機場接待來訪客戶,工作人員發現客戶人數與計劃不符,隨即打電話給客戶所在地的業務人員,最終發現一名混跡其中的中聯重科的員工。

南方週末記者得到警方一份案卷,也印證了這類現象。案卷顯示,2010年,三一重工內蒙古分公司員工通過客戶掩護,混入中聯重科參觀。中聯發現後雙方發生衝突。

雙方混入對手園區的事情時有發生,但這遠非信息戰的全部。

情報戰升級

中聯內部材料中提到三一曾成立一家叫新洛普的諮詢公司,非法竊取中聯等34家同行企業商業秘密。

南方週末記者得到的新洛普公司成立計劃書顯示,2007年,三一提出了成立諮詢公司的構想。這是獨立於三一之外的第三方信息蒐集公司,為的是「實現競爭情報蒐集的同時,規避法律風險,即使出現糾紛,集團也可置身事外」。

這家公司由三一集團全額出資,公司法定代表人由三一集團秘密派人掛職,公開身份不能與三一有任何關係。核心人員為市場策劃部市場調研人員。

新洛普成立的重要目標是蒐集三一集團主要競爭對手內部信息,逐步建立三一集團主要競爭夥伴信息監控體系,輔助完成各類調研。信息情報費分為「重點競爭夥伴內線」和「一般競爭夥伴內線」,月費用分別是6000元和3500元。

南方週末記者還得到一份三一重工經營計劃總部營銷本部的工作協調函,時間是2009年。營銷部稱「已在主要競爭夥伴起重機分公司建立內部信息渠道,提供起重機的月度銷售客戶明細」。他們希望三一重機公司負擔信息費,每月8000元。後面附有相關部門領導簽字。

南方週末記者獲得的另一份新洛普員工的報銷資料,則清楚顯示了每月針對國內外競爭對手信息收集費用。信息包括對手銷售數據、客戶明細、應收賬款、現金流等,報銷金額從幾百元到上萬元不等。

一名前中聯工作人員稱,新洛普公司收集對手信息最主要手段是收買。南方週末記者得到一份湖南省長沙市岳麓區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記載了三一向中聯工作人員收買情報的案例。2009年,三一重工員工文成(也是新洛普成員)為了收集中聯營銷資料,化名為某網站員工,打電話給中聯混凝土分公司營銷管理員張俊。

文成要張俊提供中聯混凝土機械公司營銷信息,並承諾付給每月5000元。張俊通過手機拍照或者打印的方式將大量信息提供給他。事發後,張俊被判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判刑一年,緩刑兩年。

多名中聯內部人士對南方週末記者稱,中聯已經發生多起工作人員販賣資料謀取私利的事情,現在中聯重要資料都不通過公司論壇傳遞。

事後,三一向長沙市公安局發去一份求情報告,稱文成的事情公司並不知情,是文成的私人行為;公司會加強管理,希望能從輕處理。最終事情不了了之。

關於文成的事情,三一重工宣傳文化部副部長施奕青提出一個疑問,公安部門在調查過程中發現他竟擁有中聯的集體戶口。「不排除是中聯派到三一的臥底。」

他稱,「很可能這都是員工自發行為。公司嚴禁員工違法犯罪。我們發現有些競爭對手的員工私下裡互相買賣公司資料,以此謀取私利。」

中聯拒絕了南方週末記者的採訪要求。但中聯一位內部人士稱,新洛普公司被警方查處是因為其購買大量跟蹤、監聽設備,「設備剛拿到長沙就被警方查沒,新洛普公司也因此停止運作了」。

南方週末記者拿到的三一購置設備請示上,包括錄音筆、無線針孔攝像機、監聽器等。

但施奕青向南方週末記者表示,三一沒有成立過新洛普公司,不瞭解相關情況。

兩次重擊

當經濟下行,競爭到白熱化時,三一卻在正面戰場遭受了兩次巨大的打擊。這兩次失敗,讓三一尤感憋屈。

三一重工計劃在2011年4月20日上市聆訊發行約15.4億股H股,募集資金300億港幣。正當其向證監會提交申請時,網上突然曝出「三一行賄門」事件。三一被迫向長沙市公安局報案。

在接受南方週末記者採訪中,三一方面向南方週末記者出示了《湖南省人民政府關於網帖舉報三一重工股份有限公司行賄調查情況的函》(湘政函[2011]185號),函稱:「三一重工不存在匿名舉報材料所述的『對公司、企業人員行賄』的違法事實。」

但風波一出,一天之內,三一股價跌幅就高達4.30%,市值蒸發近60億元。隨後三一陷入了四處奔波解釋的境地。

待到三一重啟H股IPO,已是2011年8月末,其間恰逢歐債危機惡化及標普下調美國主權評級影響,全球股票市場大幅下跌,香港恆生指數僅在路演期間即累計下跌超過7%。由於H股發行黃金窗口期已過,梁穩根被迫取消該計劃。

梁穩根坦言三百億H股融資告吹是三一創業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這一數字相當於其2011年營業額的37%。受此影響,三一涉及128.8億港幣的營銷佈局、海外產能擴充、新項目立項等均被迫擱置或延後。

一位接近辦案部門的知情人對南方週末記者稱,三一行賄資料是三一內部人士偷出去,在云南開會時,以十萬元價格賣給另一個行業競爭對手的。而該對手將資料順手送給了中聯。恰逢三一H股上市關鍵時期,中聯一名員工跑到南京將此事捅到網上。

在雙方的全球併購戰場上,暗戰更是激烈。

2008年,中聯收購意大利CIFA公司時,就與三一惡鬥一場。「省裡有領導讓我們放棄收購,以免損害中國人利益。下次再有收購計劃時優先考慮三一。」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三一管理層稱。

3年後,三一想收購全球混凝土機械老大德國普茨邁斯特公司。中聯卻先一步通過省發改委拿到國家發改委關於收購普茨邁斯特的批覆(所謂路條),橫插一槓讓三一非常不滿。不過最後,三一還是搶到了普茨邁斯特。

「這些年來,儘管省領導還是支持我們,但相關部門的人就沒法控制了。」一名三一管理層直言,行賄門查案者是中聯管理層的家屬,此次跨地域抓捕三一高管的也是中聯重科主要領導人老家的警方。

倉促搬家

在那次宣佈遷離長沙的早餐會後,一個月過去,三一長沙總部依然熱火朝天。宣傳部負責人陳志婷說,搬遷只涉及一些管理和決策部門,大概幾百人,目前只有主要負責人去北京了。三一在長沙產業園依然不動。搬遷目前在摸底階段,不願去的員工,要麼轉崗要麼離職。

截至目前,三一搬家計劃的確沒有實質性進展。2012年12月20日,北京昌平區經濟和信息化委員會辦公室商主任對南方週末記者介紹,現在還沒有三一的人員跟他們聯繫。

他介紹,三一本來就有地在這邊,如果僅是搬辦公樓,不需要走程序。如果總部要搬遷過來,應該要到工商局註冊。如果要搬遷過來,政府肯定是歡迎的,會在稅收方面有考慮。

隨後南方週末記者詢問負責此項業務的該區經濟和信息化委員會規劃發展科羅姓負責人,她稱是在網上看到三一要搬過來的消息,還未有三一的工作人員與他們接洽。

2012年12月21日,南方週末記者向北京市工商局瞭解三一搬遷情況,宣傳處吳姓科員稱目前不清楚三一是否辦理註冊手續。截至發稿時,南方週末仍未收到該局回覆。

三一將走未走之時,已在湖南引發震動。三一出走,首當其衝的影響便是對長沙市經濟開發區。區政府一位相關負責人表示,總部出走可能導致產業陸續轉出,開發區配套設施和產業鏈便空置下來。

他苦笑著說,開發區剛邁入千億園區。三一一走,退後十年,「而今邁步從頭越」。

據他透露,開發區領導想找梁穩根談,卻總見不到人。後來長沙市領導找了梁談話,但也沒能阻止其出走的決心。

該負責人對三一表示「非常失望」,認為這樣的結果是政府放縱導致的。他舉例說,三一很多項目都是先上車,後買票。

一名不願具名的當地官員稱,三一出走顯然倉促。他們甚至沒有安撫配套企業,配套商們驚慌失措。為了安撫當地,省裡領導找三一談話,最終改為總部搬遷。

他還表示,多年來,湖南給予三一幫助不菲。最大支持是土地。這些大量的低價土地,政府是基於長期的稅收預期所給的,「現在要受到損失了」。

多名受訪湖南省官員對南方週末記者表示,三一通過媒體對外宣稱遭到的不公,並不存在。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三一對湖南的貢獻那麼大,省裡不可能偏袒中聯。2012年省政府給予三一的補貼近6億,中聯只有四千多萬。

湖南省政協常委、經濟科技委員會主任吳金明認為,三一搬去北京沒法規避競爭。「只要你還在地球上,做這個行業,就肯定面臨中聯的競爭。」他認為三一搬到北京的真正目的,是便於國際化資本運作,吸引國際人才。這也符合其發展策略。

多名受訪者認為,三一進京也劍指整合更大的資源。「搬到北京後,很多事情可以避開湖南。例如,路條事件就可以不通過省發改委申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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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聯重科(01157) - Wykroff Trading 貓王炒股日記

http://ariesl0501.mysinablog.com/index.php?op=ViewArticle&articleId=3893216

上兩週參與期貨高手AaronEarlthorn主講的講座,我貓王首次聽見Wykroff Trading這個名詞,Richared Wykroff何許人也,原他是100年前與威廉.江恩(William Gann)同期的炒股教頭。Wykroff教授的內容可能是今天炒家用而不知的技巧,100年前與今天相比,當時所有技術指標仍未面世,人們分析的是純市場的資訊,沒有被其他噪音的滋擾。我想返回這些原始分析可能更細膩、更到位的,Wykroff對價位與成交量的關係的分析特別注視。

當天返家後做了一點研究,不過至今才有時間寫下。最近幾年我貓王花了一點時間體察股市個股的消息與市場的反應,但是,在臨場之際對某些個股的消息沒有留意到,則之後會忽略了它們的走勢。但是,平時只要我們隨手拾起一些熱門股票的圖表,自然會發現一些成交量特大的日子,出現異動成交的這一天如果不是受到大市特別的刺激,則這隻股票在當天一定有什麼消息宣佈過,而這一天的價位對以後的走勢亦構成一定的影響。

下圖是中聯重科(01157)這隻重型機車股,它201212月才在香港上市,其實它在深圳已上市13年並每年都有分紅,是當地績優的藍籌股!20121115日出現了一支成交異動的陰燭,已是第二天的逆市下跌!根據『經濟通』網站1114日下午3時許的消息指出,大行花旗調低其評級至『沽售』,消息經過兩天的驚慌後,股價在100天移動平均線上找到支持,至12月初整個基建板塊啓動升勢的時候,當時中聯重科的買家似乎已對花旗『沽售』的評級視若無倒,股價突破小型上升三角型而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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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中聯重科(01157)此後的消息仍然不絕,20121217日,瑞信發表佈告謂中聯重科的應收賬風險降,上調評級並調升目標價59%201318日中聯重科主動停牌,翌日復牌指遭匿名舉報財務造假是不實的指控,之後大行的意見分歧,花旗與瑞信負面正面兩邊鮮明的對立。沽勿論中聯重科的賬目熟真熟假,今要市場的反應確認股價的去向如何,19雖然出現大成交量的陽燭,之後卻出現了數棒陰燭,最壞的情況可能是行情轉壞驅使股價下破$10.70,週五股價雖然搶升了,但當未上穿壞消息後開盤首六十分鐘的密集成交區,其實,我貓王看慣中國股市在春節前一般較為淡靜,我是期待它要下破這個密集成交區,因為我期盼再以低位買入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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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斗 還原三一、中聯的無道肉搏史

http://www.xcf.cn/newfortune/fmgs/201301/t20130118_399720.htm
 有市場的地方,就有競爭,但摻雜著陰謀、誹謗、謠言乃至綁架、打砸等黑社會手段的惡性競爭,似乎在法制尚不完善的新興市場上更為常見。中國亦不例外,最近上演的三一重工、中聯重科無間道式競爭,正是一例。

 

  作為佔據工程機械市場大半江山的兩大巨頭,三一重工與中聯重科一直矛盾重重,從併購門、行賄門到間諜門、綁架門,二者或暗或明爭鬥不斷。2012年11月,三一總部北遷北京昌平及一則相關報導,將其矛盾推向了高潮。

 

  雙方交火升級,不僅折射了行業趨淡背景下的白熱化競爭,更與二者競爭格局的變化不無關係。由於中聯重科於行業巔峰的2010年完成A股增發及H股IPO,得以挾融資180億元之勢「彎道超車」,可望將三一重工拉下坐了多年的混凝土機械頭把交椅。而三一重工則因H股IPO流產,面臨資金壓力。在三一看來,正是中聯方面以「行賄門」狙擊了自己的H股IPO進程。

 

  無規則的貼身肉搏,消耗著兩家企業的精力,也牽絆進越來越多的政府與社會資源。而這種現象在中國並不鮮見,尤其是一些兩大巨頭捉對廝殺的行業,表現更為明顯。由於中國不少地區已形成產業聚落,同城的巨頭更是死敵。無論是2008、2009年農夫山泉與康師傅互指對方水質問題的相煎太急,2010年蒙牛業務經理安勇攻擊伊利「QQ星兒童奶」深海魚油造假嚴重的商業誹謗案,還是2012年方便食品商統一與康師傅將「老壇酸菜面」的戰火延伸到反日浪潮中、相互暗揭日資背景,無不暴露出中國式商戰的亂象。即使新興的IT行業也不例外,遠者有馬云與周鴻禕在阿里巴巴收購雅虎中國時的對掐,近者有最終由工信部出面調停的360與騰訊桌面大戰,以及京東商城CEO劉強東與噹噹網CEO李國慶的口水仗。相比這類陰招迭出的狗血商戰,國美與蘇寧之間的價格戰雖然層次不高,卻似乎仍在規範之內。

 

  事實上,雙頭壟斷(Duopoly)是商界常見格局,海外很多市場都由雙寡頭統治。比如,大型噴氣式客機市場的波音和空客,軟飲料市場的百事可樂和可口可樂,智能手機領域的三星與蘋果,微處理器市場的英特爾與AMD,管理軟件市場的SAP和Oracle。它們之間固然也少不了明爭暗鬥,但總體而言,由於背靠完善的法律制度以及程度更高的商業文明,其競爭更多聚焦於價格與服務之爭,技術與產品創新之爭,營銷手法與商業模式之爭,而非以商業陰謀取勝。

 

  中國式雙頭競爭之慘烈現狀,往往還緣於企業擴張方式、市場產品上的類同。因此,雙頭競爭的更高層次在於競合,即通過雙方合作與差異化定位,擴大商業機會,實現雙贏的非零和博弈。

 

  從根本上看,層出不窮的無序競爭,最終會提高所有人的營商成本,影響中國整體的商業環境。如何早日脫離這種非常規手段的競爭,踐行嶄新的商業文明,不僅值得三一、中聯的當家人梁穩根與詹純新反省,也值得所有中國商界人士深思。

 

  本刊主筆 蘇龍飛/文


  2012年12月12日,三一重工(600031)大當家梁穩根繼2005年之後再次當選央視「中國經濟年度人物」,這或象徵著官方對其2012年度表現的肯定。

 

  而在民間輿論層面,梁及其治下的三一重工,這一年卻是遭遇爭議不斷:「併購路條」之爭、裁員風波、起訴美國總統奧巴馬、梁穩根入選中央委員之猜測及其「生命及財產皆可獻給黨」之言論、商業間諜事件、三一「遷都」……

 

  分外引人注目的是,圍繞著三一重工的相關爭議事件,多數皆與其對手中聯重科(000157.SZ,01157.HK)有關。2012年11月21日,梁穩根在內部早餐會上突然宣佈了三一總部遷往北京的決定,長沙基地將僅保留泵送事業部。就在外界紛紛猜測其「遷都」原因之時,11月29日,有媒體刊發《三一恨別長沙 梁穩根的內心獨白》一文,梁穩根將北遷原因直指中聯重科,這對同城冤家的矛盾被推向了高潮。

 

  「間諜、綁架、陰謀、誹謗、300億元融資告吹……是什麼樣的作惡力量,讓中國最大的工程機械製造商被逼出走長沙?」該文的引語可謂將三一的悲情烘托到了極致,但事實真相果真如此麼?

 

  真相總是隱藏在細節中,細細梳理這對同城對手的多次過招,呈現出來的是雙方相互間的無規則肉搏,而三一重工在競爭中「劍走偏鋒」的打法更是躍然於紙面。

 

  同城暗戰

 

  從成立時間看,三一重工始創於1989年,中聯重科前身則於1992年以建設部長沙建設機械研究院子公司的形式設立。同城,同行,競爭自兩大巨頭成長之時即已展開,其近年暴露於公眾視野的交手,至今也有多個回合。

 

  第一回合:併購大交鋒

 

  三一重工與中聯重科矛盾的首次升級,當屬2008年併購意大利CIFA公司的爭奪戰。在爭奪中敗北的三一重工一直對此耿耿於懷,認為中聯重科拿下CIFA的過程不是那麼光彩。

 

  CIFA是世界排名第三的混凝土機械公司,且是全球第一台混凝土泵車的發明者。CIFA的市場主要分佈於歐洲:在意大利,CIFA的混凝土泵車擁有超過70%的市場份額;在其他歐洲國家,也超過15%。2008年,因過度依賴歐洲市場,而歐洲基建投資多年來處於緩慢下滑趨勢中,外加金融危機影響,CIFA公司開始出現虧損,其控制人—私人股權投資基金Magenta和另兩傢俬募基金決意將公司出售。

 

  對於這個併購標的,三一重工及中聯重科都志在必得。回顧兩家當時的收入結構,混凝土機械是三一重工最大的業務板塊,佔據總收入的半壁江山;而中聯重科的混凝土機械是其第二大業務板塊,收入佔比達到35%(圖1)。對於兩家公司而言,混凝土機械業務皆可謂舉足輕重。從當時的絕對數額來看,三一重工的混凝土機械年銷售額為60餘億元,中聯重科則為40餘億元。

 

 

  業者皆知,CIFA擁有世界領先的混凝土機械技術儲備,因而,三一重工期望通過收購CIFA(進而獲得技術)來擴大其在本土混凝土機械領域的領先優勢,而中聯重科則謀求通過收購來追趕三一重工。

 

  於是在這種背景下,兩家互不相讓、相互競價。意大利賣家雖然覺得兩家的行為有些不可思議,但也樂於看到自己的資產價格不斷被抬高。但蹊蹺的是,三一重工在完成第一輪競購報價之後,突然宣佈退出競購。中聯重科最終得以聯合弘毅投資等一致行動人,以5.11億歐元的總代價拿下CIFA公司100%股權。

 

  三一重工總裁向文波當時對外表示:「公司在前期確實是參與了投標,最後由於其他的原因才宣佈退出,至於其中的原由,也不方便透露。」

 

  三一重工退出競購CIFA的謎底,直到4年之後才由三一集團總裁唐修國向記者道出:「(湖南省)發改委給了我們一個態度,這次就把機會讓給中聯重科,如再有併購機會,三一優先。」而大股東是湖南省國資委的中聯重科,則從未對外承認政府偏袒了自己,其自認之所以能拿下CIFA,完全是憑自身的實力。

 

  一位當年協助三一重工參與競購CIFA的律師向《新財富》記者表示:「可能都談不上交鋒,開始沒多久(三一)就被掐死了。境外投資項目境內有很多審批的,地方企業的審批權都在政府各部門,我只知道當時政府明確表態讓三一讓給中聯,然後三一就不做了,也沒法做了。」

 

  完成對CIFA公司的收購之後,中聯重科在混凝土機械業務上逐步拉近了與三一重工的距離,到2012年上半年,二者市場份額幾乎持平;受益於CIFA公司的專利技術支持,中聯重科該業務的毛利率與三一重工的差距也逐步縮小(圖2)。

 

 

  在混凝土機械這個細分行業,三一重工及中聯重科佔據了全國80%以上的市場份額,形成寡頭壟斷格局,而步步緊逼的中聯重科幾乎要將三一重工從頭把交椅上拉下來。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2011年底,被稱為全球最大的混凝土機械製造商德國普茨邁斯特(Putzmeister)傳出出售的消息時,長沙這對同城對手再次展開了爭奪戰。

 

  2011年12月,普茨邁斯特全球CEO諾伯特·肖毅(Norbert Scheuch),攜同其財務顧問摩根士丹利人員前來中國考察潛在買家,其中就包括三一與中聯。令人驚詫的是,從諾伯特·肖毅到長沙拜訪梁穩根算起,至雙方在德國簽約為止,歷時僅33天,這場「閃購」行動將中聯重科打了個措手不及。

 

  同樣志在必得卻失之交臂的中聯重科,於是拋出了「路條」之說,指責三一重工並未按照規定事先獲得國家發改委的批准,收購有效性成疑。

 

  關於「路條」的背景是,2009年6月國家發改委發佈了一紙《關於完善境外投資項目管理有關問題的通知》(發改外資[2009]1479號),要求有關企業的海外併購「在對外簽署約束性協議、提出約束性報價及向對方國家(地區)政府審查部門提出申請之前,境外競標項目在對外正式投標之前,應向國家發改委報送項目信息報告,並抄報國務院行業管理部門」。按此規定,企業要進行海外併購,必須先拿到國家發改委放行的「路條」。

 

  就在中聯重科按部就班於國家發改委進行收購普茨邁斯特的信息備案時,傳出三一重工已經與德國方面簽署協議的消息。對於是否一定要先獲得發改委的「路條」方能簽署海外收購協議,國家發改委外資司司長孔令龍表示:「這不一定,主要是企業需進行信息報告,讓主管部門知曉。」

 

  三一重工之所以採取「先斬後奏」的方式,或是因為深怕中聯重科再次借助自己「政府親兒子」的身份優勢,在併購爭奪中將其擠出局。

 

  第二回合:「行賄門」狙擊三一H股融資

 

  得益於2008年底在全球金融危機背景下國務院所實施的4萬億刺激計劃,中國的基建熱潮此後幾年迅猛升溫,包括三一、中聯在內的機械企業無疑是其中的重大受益者,其業務量及銷售額也是一路高歌猛進。

 

  在行業一片向好的背景下,中聯重科、三一重工於2010-2011年先後啟動了融資計劃。2010年3月,中聯重科在A股通過定向增發募集55億元資金;同年7月,中聯重科又啟動H股IPO融資計劃,並於當年12月完成,募得近150億港元資金(含超額配售)。中聯重科兩次融資合計募得資金折合人民幣約180億元,其現金儲備得到極大充實,在資金層面對三一重工形成強大的競爭壓力。

 

  2011年,三一重工隨之啟動H股IPO程序,計劃融資300億港元。但在其上市事宜即將於港交所聆訊的2011年4月19日,天涯、百度貼吧等各大論壇爆出三一重工涉嫌商業賄賂的信息。

 

  爆料者自稱是三一重工的前員工:「我曾是三一重工的一名員工,受到種種非人的虐待。今天我要告訴大家一個真相,行賄改變世界,先送錢,後做事。」隨後,該爆料者附上的是「有圖有真相」的四份影印文件:《關於核銷天山股份屯河水泥業務費的報告》(三一重工泵送新疆分公司【BG20100608】)、《關於申請天山神州業務費的緊急報告》(三一重工泵送新疆分公司【BG20100707】)、《關於緊急撥付庫爾勒天山神州公司客服費的報告》(三一重工泵送新疆分公司【BG20100715】)、《2011年中字頭及水泥行業客戶春節公關費彙總表》。這些文件的影印件合計19張,皆為三一重工涉嫌在銷售產品過程中的商業賄賂(俗稱「給回扣」),並且有三一重工相關高管的親筆批示及簽名,其中就包括梁穩根的兒子梁在中的簽字。

 

  相關文件詳細揭示了混凝土機械銷售領域的商業潛規則,比如在一份文件中,報告人、時任三一重工新疆分公司泵送營銷經理的向孟斌提及:「天山股份????2010年要採購2座180站,6台泵車。現與競爭對手競爭非常強烈!請求總公司在近兩天內盡快撥付業務費15萬元,如撥付晚了,將喪失先機!」

 

  《2011年中字頭及水泥行業客戶春節公關費彙總表》提及:「分公司/經銷商總計申報客戶318家、470人,申報金額1385.5萬元,初審應付款502萬元,其中中字頭客戶386萬元,水泥企業客戶116萬元。」

 

  就在該系列影印文件曝光的第二天,向文波在微博上回應稱:「網上公佈的所謂天山公司事件,經與已經離司的周小明(註:三一重工混凝土新疆分公司原總經理)核實,純屬造謠。」而對於春節公關費一事,向文波則沒有否認:「網上公佈的春季公關費用為初審表,實際執行費用在一百萬左右,對於一家年銷售額400多億元的上市公司而言過於小氣,現醜了,對不起客戶。」這條回應的微博數小時後被向文波自行刪除。

 

  三一重工將此「行賄門」事件歸咎於競爭對手以「三一內部員工」名義進行的蓄意抹黑,意在狙擊三一重工的H股IPO。因為此事件導致了保薦人等上市中介機構,重新審查三一重工業務往來的原始憑證,延緩了其上市進程。等到2011年9月5日三一重工發佈H股招股文件時,歐債危機影響下的香港資本市場市況不佳,其H股上市隨即流產。2012年,市場數次傳言三一重工重啟H股IPO,但至今無果。

 

  今天來看,此次H股上市的流產,對三一重工的業務發展及其與中聯競爭格局的影響相當深遠,向文波亦曾表示:「這是歷史上對三一打擊最為兇狠的一次。」事件之後,三一重工對外宣稱,經其向長沙警方報案,查明該系列影印件為「偽造」,並且在中紀委的干涉下,由湖南省紀委進一步徹查案件,最終查出「行賄門」事件系中聯重科唆使其三名員工所為。

 

  「行賄門」事件的曝光,難免令外界感覺出某種「潛伏」的意味。影印件主要從三一重工新疆分公司流出,而三一集團總裁唐修國表示,這些文件曝光的時間點,正是梁穩根的兒子梁在中出任新疆分公司總經理期間(另一說為梁在中當時是三一集團副總裁、財務總監),「梁在中當時在管新疆公司,這是給他栽贓的」。

 

  三一重工方面進一步指控稱,湖南省紀委調查此案的負責人系中聯重科某高管家屬,在三一方面提出異議後,該負責人仍未迴避,而且涉案的中聯重科三名員工中一人在逃,而所抓捕的兩名員工數日後也被釋放。

 

  對於三一重工的公開指控是否屬實,《新財富》記者向中聯重科品牌宣傳部部長劉小平求證,但始終未得到回應。

 

  第三回合:商業無間道

 

  如果說「行賄門」事件折射出某一方的「潛伏」行為,那麼新近曝光的「間諜門」事件則升級至互為「無間道」之層面。

 

  2012年11月13日,一份題為《三一重工三爆商業間諜案》的網文被貼出,隨後即被各類網站廣泛轉載。該帖稱,其內容「摘抄於中聯重科內部OA系統公告」,其開頭文字也看似符合內部公示文字的特徵:「2009年10月、2011年6月、2012年11月,三一重工相繼三爆針對包括中聯重科在內的商業間諜案,致使我司無端遭受不應有的損失,為了保護國有資產與股東利益不受或少受損失,切實增強全公司員工的保密意識,現將這三起案件的實情作為內部保密教育的資料如實地通報給大家,希望大家從中汲取保密方面的經驗教訓。」

 

  這份文件是否來自中聯,其何以被「無意間」洩露到公眾互聯網,尚不得而知,但在洋洋灑灑近萬字的正文中,其以三個詳盡的案例指控三一重工對中聯重科實施的非法商業間諜行為,其中所描述的細節翔實、人名確鑿,其中部分人員及所涉案情亦已被公安機關證實,案件處於審理中。現將此三案例概括引用之。

 

  案例一:三一重工設立諮詢公司,竊取中聯重科等同行的商業秘密。

 

  2007年11月,三一重工營銷本部市場部擬就《關於成立管理諮詢公司的商業計劃書》,其中寫道:「可借此平台,正當獲取競爭夥伴信息,為市場調研人員提供身份掩護,方便蒐集有價值的同行企業內部信息,供集團高層決策參考。」

 

  2009年5月23日,三一重工中層管理者龍居才呈報了《關於諮詢公司籌備工作的請示》,三一重工副總裁梁林河於5月26日批示同意,並提議「公司的法人代表由與三一重工不相關的人員擔任」,同時請總裁向文波圈定了「新洛普國際」的名稱。

 

  新洛普諮詢公司的龍居才、文成、楊樹岩、梅德鵬、鄭雙樂、李新建都是三一重工市場信息科的在職員工。市場信息科科長龍居才是新洛普諮詢公司的直接負責人,經營計劃總部市場監控部部長胡大成是新洛普諮詢公司的具體指揮者,三一重工副總裁梁林河是新洛普諮詢公司的主管領導。從公安部門截獲的大量有關新洛普諮詢公司的費用審批顯示,三一重工董事長梁穩根、三一重工總裁向文波、三一重工副總裁梁林河親自批錢,為新洛普諮詢公司購買紐扣型無線針孔攝像機等竊聽竊照器材、辦公桌等。

 

  新洛普諮詢公司文成許諾每月5000元,要中聯重科混凝土機械分公司員工張俊利用職務之便,將其掌握的中聯重科商業秘密竊取給三一重工,並向張俊傳授了秘密拍照等犯罪方法。

 

  新洛普諮詢公司的楊樹岩許諾每月給22000元,利誘中聯重科混凝土機械分公司市場部副部長羅帥。羅帥收受楊樹岩20多萬元的賄賂後,出賣了大量中聯重科的商業秘密。

 

  新洛普諮詢公司鄭雙樂假冒上海某證券公司的李軍,利誘中聯重科工程起重機分公司職員劉少慧。因收受了鄭雙樂29800元的商業賄賂,劉少慧利用職務之便,連續3個月出賣了中聯重科工程起重機公司的核心商業秘密。

 

  2009年8月21日,長沙市公安局以涉嫌侵犯商業秘密罪、對國有企業工作人員行賄罪、非法使用竊聽竊照專用器材罪等罪名,查封了新洛普諮詢公司,並刑事拘留了文成。

 

  據不完全統計,截至2009年7月底被公安機關依法查封止,三一重工以各種非法手段,獲取了同行企業的商業秘密1296份。其中,非法獲取了中聯重科的商業秘密文件558份,國內外其他33家同行企業的商業秘密文件738份。

 

  案例二:三一重工僱傭黑客,從中聯重科OA系統竊取商業秘密。

 

  2011年6月8日至27日,中聯重科辦公自動化(OA)系統頻遭黑客攻擊,大量商業秘密被竊。經清點,黑客至少盜走10889個word與excel文件,其總容量高達965M。

 

  因被洩密的資料中涉及國家秘密,2011年6月28日,中聯重科向湖南省國家安全廳作了匯報,該廳於7月4日追蹤到了黑客最有可能的來源地址,並在經過內查外調後,於8月12日確認:黑客是來自黑客組織 「北洋賤隊」的齊某。

 

  後經長沙市公安局偵查得知:2011年5月,三一重工市場信息科科長楊樹岩,以每月10萬元的價格,僱傭北京某信息公司的情報部經理韓某某,要其用非常規的手段,蒐集中聯重科的商業情報。韓某某便通過業內同行付某某中介,以每月4至10萬元的價格轉雇「北洋賤隊」的苗某某。苗某某便組織下屬黑客齊某實施,並以每月1萬元的佣金酬勞齊某。齊某經多次攻擊,入侵中聯重科OA系統,竊取了大量商業秘密後,逆序呈交給了三一重工楊樹岩。

 

  案例三:三一重工在高校畢業生中發展商業間諜。

 

  三一重工從湖南農業大學等院校的畢業生中物色情報人員,培訓其從事商業間諜活動。

 

  2012年5月9日至10月13日,三一重工員工黃鏡明通過中聯重科員工甘翰宇(兩人系同學關係),採用技術手段獲取中聯重科安裝在湖南漢壽工業園的混凝土機械服務管理系統登錄權限,登錄200多次,查詢中聯重科設備檔案數萬次,並將銷售數據以及客戶信息等發送給三一重工經營計劃總部市場部副部長劉兵;2012年2月至9月,三一重工安林等人多次要求已入職中聯重科的校友王上華等人提供中聯重科商業秘密。

 

  2012年11月6日,三一重工市場部人員黃鏡明因涉嫌「非法獲取計算機信息系統數據罪」,2012年11月9日,三一重工市場部副部長劉兵因涉嫌「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已相繼被案發地的漢壽公安局刑事拘留。2012年11月5日,同案的甘翰宇被漢壽公安局移交長沙市公安局芙蓉分局監視居住。

 

  針對上述網帖,三一重工品牌宣傳部部長陳志婷對外回應:「公司已經注意到了網上的這個帖子,這是有人在惡意攻擊、抹黑三一,我們也在等待公安機關的調查結果。」直到半個月之後的2012年11月29日,三一重工藉著「遷都」的由頭,通過《三一恨別長沙》一文進行了些許回應。

 

  對於前文「案例一」所描述的狀況,三一方面認為是中聯重科小題大作,將企業間普遍存在的經營信息收集活動上升為間諜活動。三一重工副總裁梁林河說道:「我們中了中聯的圈套,這個故事搞得像無間道一樣。」依據梁林河的描述,是三一重工市場部一位副部長建議他在外部單獨設立信息蒐集公司,以便撇開與公司之間的關係,該下屬還建議購買攝像機等微型監控設備。三一方面質疑道,何以設備購回的第二天警方就展開搜捕查封?

 

  三一方面進一步指稱,公安部門在調查過程中發現該市場部副部長竟擁有中聯重科的集體戶口(言外之意,這位副部長是中聯重科派來的臥底)。「我買東西簽字的手續都在中聯手上。後來我們得知被抓的人事後還去了中聯任職。」梁林河說。

 

  但這位扮演「臥底」角色的副部長姓甚名誰,三一方面並未披露。

 

  此外,《三一恨別長沙》一文中,梁穩根等人還對競爭對手進行了大量或明或暗的指控。

 

  明確指向中聯重科的包括:2011年4月,中聯重科一手炮製三一重工「行賄門」事件,令其H股上市融資計劃告吹;2012年7月,三一一名司機前往機場接待來訪客戶,發現一名中聯重科的員工混跡其中;2012年8月,湖南省統計局某處長莫名要求進駐三一調查公司經營統計數據,並要求三一解釋統計方式,而該處長的子女在中聯重科擔任高管職務。

 

  暗指競爭對手所為的包括:2008年8月,有人密謀在長沙市某郵局一次發出800多封匿名信,向政府、銀行、券商、行業組織、客戶等虛構事件詆毀三一;2012年3月6日,梁在中的助理在國際郵局代梁在中領取郵包時,遭到3名自稱是長沙海關緝私局的工作人員緝拿(誤以為是梁本人),以其涉嫌走私為由將其帶回海關審訊,並安排大量媒體記者全程拍照,目的在於「搞臭」三一;2010年7月2日,梁在中在前往三一寧鄉產業園的路上險遭歹徒綁架,在抓捕過程中主犯又蹊蹺自殺。

 

  相較於中聯重科披露的三一重工系列「間諜案」中的真名實姓以及翔實的細節,三一方面所提及的一系列指控沒有一項點出了相關當事人的真名實姓,其真實度似乎要大打折扣。《新財富》記者向三一重工求證是否有詳細的材料證據,三一重工品牌宣傳部長陳志婷表示,她手上沒有書面材料,都是梁穩根等領導口述給某媒體記者的。

 

  針對提出種種指控的《恨別》一文,2012年11月29日晚22:11,中聯重科在其官方網站發佈了一則簡短的「嚴正聲明」,指「該媒體在沒有進行基本調查的情況下,以專訪三一集團梁穩根、向文波、袁金華、梁林河等高管人員的形式,對中聯重科進行了大量顛倒黑白、混淆是非、虛假不實的報導」,並表示「保留對上述惡意中傷者法律追訴的權利」。但對報導中涉及的與其有關的細節,中聯重科則未做具體回應與澄清。

 

  在2012年12月17日出版的內刊上,中聯以《告全體員工書》的形式對自己的不回應作出解釋:「近期,有人借『搬遷』惡意中傷中聯重科,以黑白顛倒、無中生有的手段誤導輿論,把公司推向了風口浪尖。公司和全體員工正為此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大家都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對中聯重科的那些駭人聽聞的指責和控訴是否屬實,也都在期待公司的回應。但事發之後,公司只發了一紙聲明。因為我們要顧全大局,保持理性、忍讓、包容,因為我們不希望升級『口水戰』,我們希望通過法律途徑來正本清源。」

 


 貼身肉搏

 

  無論是「行賄門」還是「間諜案」的爆發,讓外界看到的是一對同城冤家無規則、無底線的相互傾軋。檯面上大打口水戰,桌子底下則相互「使陰招」,其背後是兩家行業巨頭白熱化競爭的折射。撥開表象細究財報,三一與中聯在行業整體趨淡背景下的「貼身肉搏」之景像一覽無餘。

 

  行業風雲變幻,力量對比改寫

 

  「潮水退去之後才知誰在裸泳」,這句話用來形容當前的機械行業以及三一、中聯兩家的競爭關係,似乎分外貼切。作為國務院4萬億刺激計劃的重要受益行業之一,工程機械行業在2009-2010年經歷了一輪超常規增長。而在4萬億計劃消退之後,全國GDP增速從2010年第一季度到2012年第三季度已經連續11個季度下滑,從最高峰超過12%跌落至7.4%,全國固定資產投資也逐步降溫。

 

  受宏觀環境影響,國內機械行業收入增速從2011年下半年開始迅速下降,這無疑影響到三一與中聯這對對手的競爭格局。橫向對比三一重工與中聯重科2011年以來各季度的銷售情況:兩家企業各季度的銷售額增速同比都在持續下跌,但是三一重工增速下滑的幅度明顯大於中聯重科;到2012年第三季度,三一重工的當季銷售額甚至較前一年同期下跌18.29%,而中聯重科卻同比增長10.27%;從絕對數額來看,中聯重科已經連續兩個季度銷售額超越了三一重工,2012年第三季度,中聯重科錄得99.89億元,而三一重工為89.39億元,低於前者10億元(圖3)。

 

 

  此外,對比同佔兩家公司收入半壁江山的業務板塊—混凝土機械的營收,中聯重科2012年上半年為169億元,也是直逼三一重工的171億元,而在2011年,二者的差距還有48億元之巨。按此趨勢,中聯重科2012年全年無論是總營收還是混凝土機械的單項營收,全面超越三一重工應該是大概率事件。三一重工坐了多年的混凝土機械頭把交椅,眼看著就要被中聯重科拉下馬了,梁穩根的焦慮可以想見。

 

  在行業下行趨勢下,中聯重科能夠實現「彎道超車」,與其在行業巔峰期完成融資充實現金儲備是分不開的。中聯重科在2010年通過A股增發以及H股IPO完成180億元融資之後,獲得了強大的現金儲備,而三一重工300億港元H股融資的流產,使得其在面對中聯重科時處於守勢。也正是在2010年,二者各自的資產負債率相互發生逆轉,中聯重科的資產負債率大幅下降,而三一重工的資產負債率不斷攀升(圖4)。顯然,三一重工的資金壓力要強於中聯重科,其只能通過大規模借債來應對。融資未果的影響如此重要,可以想像,三一上下對「行賄門」事件難以釋懷。

 

 

  爭相粉飾報表的玄機

 

  在競爭陷入膠著狀態之時,雙方的行動也呈現出亦步亦趨的特徵。這其中,雙方先後變更會計政策的行為就顯得相當微妙。

 

  就銷售模式而言,機械行業類似於房地產行業,工程機械產品因為單價較高、使用時間較長,生產企業都會提供分期付款、按揭貸款、融資租賃三種信用銷售形式供客戶選擇。但與房地產銷售的區別之處在於,機械行業的按揭時間基本不超過4年,而且由於機械產品是貶值產品且不便於快速變現,因而銀行等金融機構通常會要求銷售企業對買家的按揭進行「 兜底」—如果買家無法按期償還貸款的話,企業必須替其償還貸款,再由企業自行去向客戶追討債務。

 

  在市場向好時期,信用銷售不僅能擴大營收,生產企業及其關聯方還能獲得額外的利息收入,但同時也需承擔下遊客戶違約的風險。近年,面對市場萎縮的需求和激烈的競爭,不少企業都競相降低信用銷售門檻,由此造成大量應收賬款在賬上堆積。2012年前三季度,三一重工、中聯重科的應收賬款分別比年初增加了83%和69%,佔營收的比重達到50.8%和50.3%。

 

  在對應收賬款的處理上,兩家企業不約而同地選擇以改變壞賬計提策略的方式減少對財務報表的影響。

 

  2012年3月26日,中聯重科發佈公告,宣佈調整其應收款項的壞賬準備計提比例,新比例從2011年10月開始執行。隨後的2012年10月20日,三一重工也公告調整其應收款項的壞賬準備計提比例,並且從2012年7月開始正式實施。

 

  比較兩家企業調整前後的壞賬計提比例,有一個共同特點,都將兩年以下的應收款項計提比例降低了,而將4年以上的應收款計提比例提高了(表1)。表面看,有增有減整體合理,但實際上,企業的應收款絕大部分都是賬齡兩年以下的,將該部分的計提比例降低實際上會整體降低壞賬計提數額,這就變相地增加了企業淨利潤,達到粉飾報表之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兩家企業調整之後的壞賬準備計提比例變得一模一樣。三一重工直陳其調整的理由之一是「便於投資者進行價值評估與比較分析」,言外之意是,你中聯重科通過調整會計政策來粉飾報表,我也不甘落後,口徑一樣、粉飾程度一樣,便於大家對比。一對冤家在這種細節上都不忘相互較勁,雙方「貼身肉搏」可見一斑。

 

  由於中聯重科的壞賬計提新政策在2012年上半年就已經先行實施,而三一重工要到下半年才開始正式實施,中聯重科在上半年的淨利潤計算上相較於三一重工就「佔了一點便宜」。據測算,中聯重科2012年上半年的應收款賬面餘額合計為338.43億元,根據舊的計提政策應該計提壞賬11.82億元,而根據新的計提政策僅須計提5.43億元,少計提了6.39億元(表2)。這6.39億元便進入了中聯重科的利潤表,增厚了其淨利潤。根據雙方報表,中聯重科上半年的淨利潤為57.49億元,三一重工的淨利潤為54.33億元,如果中聯重科刨除「粉飾報表」所增加的6.39億元,其淨利潤則低於三一重工。

 

  由此可見,細微的差異之間,皆體現出雙方的較勁。

 

  激進銷售之下,誰在裸泳?

 

  2012年以來,三一重工一直在公開層面抨擊中聯重科,稱其挾著獲得巨額融資之後的現金儲備優勢,採取「零首付」的激進銷售政策,搶佔客戶蠶食市場份額,這種行為破壞了正常的市場競爭秩序。

 

  但相關分析數據顯示,反而是三一重工的銷售政策更加激進一些。

 

  要考察機械企業的銷售政策是否激進,須從兩個方面去考量:企業本身的「應收賬款」數額(代表客戶直接欠企業的錢)以及「客戶按揭貸款」數額(代表客戶所欠銀行的錢,同時也是間接的、潛在的欠企業的錢)。就整體而言,如果這兩個數額越高,意味著客戶購買產品時當即需要支付的現金越低(餘款要麼欠企業的,要麼欠銀行的),進而意味著企業採取信用銷售的比例越高、銷售政策越激進。

 

  橫向對比近5年來中聯重科與三一重工信用銷售餘款(應收賬款+客戶按揭貸款)的情況,後者的數額大大高於前者(圖5)。就應收賬款而言,三一重工歷年皆低於中聯重科,恰恰在2012年上半年,三一重工的應收賬款餘額(229億元)超越了中聯重科(192億元)。就客戶按揭貸款而言,三一重工更是大幅度高於中聯重科,2011年之後甚至有加劇的趨勢。

 

 

  目前,三一重工與中聯重科的信用銷售餘額分別為591億元、336億元(前者大大高於後者),該等數額可視作其各自因過去4年的產品銷售而產生,兩家企業近3年半的累計銷售額分別為1330億元、1284億元(基本接近)。據此計算,三一重工與中聯重科近3年半的信用銷售比例分別為44.47%及26.14%,顯然三一重工的銷售更加激進。

 

  從銷售回款情況來看,近兩年三一重工各季度的銷售回款力度要強於中聯重科(圖6)。2011年,三一重工現金回款佔銷售收入比為103.53%(包含對往年應收賬款的催收),中聯重科銷售回款比例為97.59%;2012年前三季度,三一重工的銷售回款比例為97.13%,而中聯重科為91.13%。值得注意的是,2012年第三季度,三一重工的現金回款額為其同期銷售額的161%,大大高於中聯重科的115%,這說明三一重工在資金壓力下,加大了對應收賬款的催收力度。

 

 

  綜合而言,三一重工2012年以來的經營狀況要弱於中聯重科,並且下半年之後被中聯重科趕超的趨勢明顯。在三一重工採取激進銷售政策的情況下,其營收尚只能略微高於中聯重科,如果中聯重科採取同等激進的手法,或許要更多蠶食三一重工的市場份額。二者強弱在股價上也有體現,中聯重科整體走勢強於大盤,而三一重工整體走勢弱於大盤(圖7)。

 

 

  潮水退去之後,究竟誰在裸泳呢?


政商糾葛

 

  三一、中聯這兩家同城對手的「貼身肉搏」式競爭中,還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政商因素,特別是兩家企業一家是民營企業,一家是國有控股企業。

 

  2012年2月29日,梁穩根在三一集團經營報告會上感嘆道:「中國企業家要成就一個世界級企業要比美國、歐洲難得多。首先,我們要花更多時間去處理人際關係;其次,要面臨很不規範的惡性競爭,這跟我們市場經濟體制以及法制還不健全有關係。」

 

  梁穩根所說的人際關係,相信也包括與政府官員的關係。由於政府在經濟運行中的支配性地位,中國經濟一直有一個重要的特點,處理與政府(官員)的關係,向來被認為是企業家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在中國當前商業環境下,政商關係也常常是決定一家企業在資源分配中話語權的大小乃至其能否做大、持久的關鍵因素。這當中的尺寸拿捏,絕對考驗著每一位企業家的政治智慧。而黨代表、全國人大代表等政治榮譽,也為眾多企業家所看重。作為湖南乃至全國首富的梁穩根也不例外。梁穩根是十七、十八大黨代表,向文波則是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這種「雙料代表」在全國民營企業中相當罕見。

 

  與此同時,梁穩根也相當注重黨建工作。目前,整個三一集團黨員人數為5400餘人,按梁穩根的說法,「黨員佔到三一集團員工總數的1/8」,可以說,三一是全國黨員比例最高的民營企業。

 

  梁穩根的表現,顯然引起了官方的關注。2011年9月22日,各大新聞網站都出現一則頗具衝擊力的新聞:梁穩根可能在十八大上入選中央候補委員甚至中央委員,如果當選,將成為中央委員會首個民營企業家委員。據透露,該消息的來源正是三一,其背景是梁穩根被全國工商聯提名為中央候補委員的候選人,並接受了中組部的考察。

 

  事實上,在中共十七大上,紅豆集團的周海江也曾被提名為中央候補委員候選人,但是,梁以首富出仕的象徵意味,令此事在海內外引起廣泛關注,並被外界解讀為民營企業家靠近權力中心,政治地位得到提升。與此同時,中國會否打開政商旋轉門,也備受爭議。

 

  耐人尋味的是,當此之際,人民網財經頻道於2011年9月23日至10月18日罕見地連發6篇質疑三一重工的報導,包括其財富得來不義、財務涉嫌造假、涉嫌海外避稅、產品故障不斷等等。而一年以後,於2012年11月召開的中共十八大上,梁穩根並未入選中央委員會。

 

  儘管梁穩根在政治上未能更進一步,但在中國當今以GDP考核地方政府的體制下,三一重工作為本地利稅大戶,在建立工業園、獲取銀行貸款、稅收優惠等方面亦獲得了政府的不少支持。只不過相比之下,中聯重科先天擁有更多的政府資源,畢竟其從設立之日起就是「根正苗紅」的國有企業。作為湖南省國資委的「親兒子」,能得到某些政策傾斜也不令人意外。

 

  與此同時,也有媒體指稱,詹純新的父親是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原院長詹順初,岳父則為湖南省原省委副書記萬達。之後,中聯重科原董秘李建達對外確認了這個事實:「這兩個情況確實屬實,先天條件固然重要,但後天的努力也是不可或缺。」

 

  中聯重科在政府資源優勢上最典型的一個事例便是,作為國內重要的汽車起重機生產商的湖南省級國有企業—浦沅集團,被整體劃撥給中聯重科的大股東長沙建機院。之後浦沅集團的核心資產陸續注入到中聯重科體內,起重機產品因此而成為了中聯重科的第二大業務板塊,年銷售額超百億。

 

  此外,中聯重科的做大,很大程度上得益於一系列收購行為,而其在收購國內特別是省內其他一些國有機械企業的過程中,也獲得政府的「特殊照顧」,而三一重工在國內對同行的併購中則鮮有成功案例。

 

  不過,隨著中聯重科改制的不斷深入,其政商關係也日趨複雜而微妙。中聯重科的改制初步成功,使得其當家人詹純新為代表的管理層與其引進的財務投資人弘毅投資,合計的持股量超越第一大股東湖南省國資委,中聯重科的國有色彩逐步淡化。梁穩根等三一高層認為,正是中聯重科改制之後,管理層實現了對公司的MBO,激發了管理層的幹勁,但同時也激化了雙方之間的非理性競爭。

 

  其實,無論是國有還是民營,對於湖南省這兩家最大的工程機械企業,省政府一直在試圖做到「一碗水端平」。2011年8月30日,湖南省政府召開機械行業座談會,湖南省省長徐守盛親自出席會議並講話,在該座談會上,中聯重科、三一重工等31家企業共同簽署了帶有自律性質的《湖南省工程機械行業公約》。可是,僅僅過去一年,兩大巨頭就將該公約撕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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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聯重科:被控造假為什麼對股價影響不大 孫旭東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d5d75d0102ehg5.html

(本文發表在《證券市場週刊》2013年第7期)

 

中聯重科(000157)近日來連續被指控業績造假,另有記者對匿名舉報信中的內容進行了實地調查。然而,中聯重科的股價卻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201327,公司股價收於10.19元,與被控造假前(17)的收盤價9.19元相比,還上漲了10.88%。與此同時,滬深300指數隻上漲了8.83%。不過,中聯重科股價的漲幅遜於主要競爭對手三一重工(600031)和徐工機械(000425),這兩家公司的股價同期分別上漲了23.45%17.06%。綜合判斷,被控造假對中聯重科的股價有影響,但並不大。

通常情況下,如果一家公司被質疑業績造假會對股價產生極大的負面影響。中聯重科之所以能成為例外,據我們分析,一是因為其股價本來就不高,二是因為競爭對手在銷售方面很可能更加激進。

股價低於競爭對手

18,香港《明報》刊登了題為《匿名信指中聯重科誇大盈利的報導》。此前一個交易日(17)中聯重科股票的市盈率低於主要競爭對手。2012年前3個季度中聯重科的營業收入和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增長情況均好於競爭對手,按常理,市盈率也應更高才是,而事實並非如此。

1:中聯重科被指造假前與同行業部分公司的市盈率

                                                             單位:元

中聯重科

三一重工

徐工機械

柳工

1月7日收盤價

9.19

10.15

11.37

9.80

EPS(TTM)

1.18

0.90

1.22

0.38

市盈率

7.79

11.28

9.32

25.79

2012年前3季度營業收入同比增長

17.77%

-1.46%

-1.70%

-30.31%

2012年前3季度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同比增長

16.75%

-23.42%

-30.51%

-72.95%

 

如果說中聯重科的股價不高是因為會計利潤有水分,但徐工機械的水分可能更大。

中聯重科自201110月起對應收款項(應收賬款和其他應收款)中「根據信用風險特徵組合賬齡分析法壞賬計提比例」及「應收融資租賃款壞賬準備計提比例」的會計估計進行變更,被市場認為是在進行盈餘管理。會計估計變更前,中聯重科對應收融資租賃款餘額不計提壞賬準備,變更後按0.7%計提。

2:中聯重科應收款項中信用風險特徵組合賬齡分析法變更前後

壞賬準備計提比例情況

賬齡

變更前計提比例

變更後計提比例

1年以內(含1年)

5%

1%

1-2

10%

6%

2-3

15%

15%

3-4

35%

40%

4-5

50%

70%

5年以上

100%

100%

 

中聯重科對1年以內的應收賬項只計提1%的壞賬準備,這明顯低於上市公司的平均水平。然而,我們發現,徐工機械(000425)對1年以內的應收款項根本就不計提壞賬準備。由於1年以內應收款項佔公司應收款項的絕大部分,因此,可以斷定徐工機械的會計利潤水分比中聯重科更大。雖然如此,徐工機械的市盈率比中聯重科還要高。

我們對中聯重科2012年上半年因壞賬準備計提增加的利潤作了估計——約為2.86億元,佔稅前利潤的比例僅為4.27%。之所以只對上半年的情況作估計,是因為只有在半年報中公司才披露應收款項的賬齡分佈情況。不過,考慮到與上半年末相比,3季度末中聯重科的應收款項(淨額)只增長了2.91%,因此可以認為前3季度中聯重科因壞賬準備計提比例降低增加的利潤佔比不會超過4.27%

再來看一下如果中聯重科確實造假,虛增的利潤大概佔多少。據《每日經濟新聞》報導,有舉報信稱「前三季度中聯可能虛增50億元銷售,虛增20億元利潤」,而中聯重科前3季度稅前利潤為83.02億元,以此估算虛增利潤約佔24.09%

然而,以市盈率來衡量,中聯重科的股價比三一重工低了30.94%。這就是說,即便中聯重科造假屬實,與主要競爭對手相比,其股價仍然偏低。

競爭對手銷售更激進

如果中聯重科確實使用舉報信中披露的手段造假,則從會計數據上應表現為應收賬款迅速增加,應收賬款周轉天數增加。事實上,中聯重科的數據也確實表現出了這樣的特徵,然而,有趣的是,三一重工和徐工機械的這種特徵表現得更為明顯。

3:中聯重科與同行業部分公司的應收賬款周轉天數變化情況

單位:億元

中聯重科

三一重工

徐工機械

柳工

截至2011年6月30日一年收入

402.52

473.72

315.29

179.99

截至2012年6月30日一年收入

512.95

521.73

314.17

144.80

2011年6月30日應收賬款

125.61

139.87

101.96

25.47

2012年6月30日應收賬款

229.62

260.73

167.13

27.03

2011年上半年末應收賬款周轉天數

113.90

107.77

118.04

51.65

2012年上半年末應收賬款周轉天數

163.39

182.41

194.17

68.14

應收款賬周轉天數增長

43%

69%

65%

32%

 備註:應收賬款均為未扣除壞賬準備前的原值,並且加上了一年內因採取無追索保理方式向銀行轉讓應收賬款而終止確認的應收賬款金額。

應收賬款周轉天數的增長可能有多種原因,除收入造假外,還有可能是因為以往的應收賬款回收情況差,也有可能是因為銷售激進,給予客戶更長的付款期,從而新增了大量應收賬款。區分後兩種情況,我們認為可以重點關注賬齡在一年內的應收賬款的情況,如果一家公司一年內的應收賬款佔最近一年營業收入的比例越大,則可以認為其銷售政策越激進。

4:中聯重科與同行業部分公司的一年內應收賬款與收入

單位:億元

中聯重科

三一重工

徐工機械

柳工

2012年6月30日一年內應收賬款

174.33

215.19

151.42

14.61

截至2012年6月30日一年收入

512.95

521.73

314.17

144.80

一年內應收賬款/最近一年收入

34%

41%

48%

10%

 備註:三一重工一內年應收賬款包括「未到合同收款日應收款」。

從表4我們可以看到,三一重工和徐工機械一年內應收賬款與最近一年收入的比高於中聯重科。如果中聯重科造假屬實,則其一年內應收賬款的實際值比報告值還要少,那麼可以認為三一重工和徐工機械2012年的銷售政策要比中聯重科激進得多。

在工程機械行業上市公司中,我們最欣賞柳工(000528)的做法,在半年報「經營中的問題與困難」部分柳工有如下闡述:

行業企業間競爭更趨激烈,加上開工項目減少,用戶設備開工率不足,導致客戶還款能力下降,行業在存貨消化較慢的同時,應收賬款明顯上升,各企業現金流普遍惡化。但公司通過實施年初出台的相應策略,使存貨和應收賬款得到有效控制,成為行業現金流最健康的企業之一。

儘管柳工2012年業績極為難看,但如果行業景氣程度不能很快觸底回升,我們反倒更看好柳工未來的發展。

5:中聯重科與同行業部分公司2012年前3季度現金流情況

單位:萬元

中聯重科

三一重工

徐工機械

柳工

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

1.79

8.28

-34.40

12.94

投資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

-20.39

-53.02

-15.91

-8.39

籌資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

24.46

39.50

29.46

-2.91

現金及現金等價物淨增加額

5.91

-4.53

-20.69

1.75

自由現金流

-18.60

-44.74

-50.31

4.55

 備註:自由現金流=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投資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

期待理性競爭

柳工在激烈的競爭中保持了一份理性,我們希望其它公司也能如此,尤其是中聯重科和三一重工。20118月,我在《2011年最佳成長上市公司》專題[1]中曾這樣寫,「如果兩家公司能夠理性地競爭,必能互相促進,共同發展。」

事與願違,時至今日,兩家公司之間的競爭越來越激烈。不久前,三一重工已然將總部遷至北京昌平,公司在一份澄清公告中這樣說,「三一總部遷往北京的主要原因是規避惡性競爭,加速推動公司國際化進程,實現『品質改變世界』,『成就世界級三一』的產業理想。」

我們認為,惡性競爭下難有贏家,理性競爭下反倒有可能雙贏。以格力電器(000651)和美的電器(000527)為例,這兩家公司曾為了行業老大的位置爭得不亦樂乎,2010年上半年美的電器似乎達到了目的,後來卻又陷入戰略調整。在此期間,格力電器的發展令人矚目。

1:格力電器營業收入和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

單位:億元


中联重科:被控造假为什么对股价影响不大


 

但是,我們能就此認為美的電器失敗了麼?我看未必。事實上,美的電器2012年上半年雖說營業收入比前兩年有所下降,但淨利潤卻仍在穩步上漲。在美的電器停止了狂熱地追求市場份額後,空調行業這兩家龍頭企業賺得比以往更多了。2012年上半年,這兩家公司(合計)營業收入同比下降了15%,淨利潤則增長了19%。可以預期的是,在美的電器結束調整後,經營業績還會有更好的表現。

2:美的電器營業收入和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

單位:億元

 

中联重科:被控造假为什么对股价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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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聯重科被舉報銷售造假 區域總經理疑親自操刀 群超

http://xueqiu.com/2059470797/23971421
資料圖片

  近期報導:中聯重科再爆財務造假 業績詭異被疑利益輸送

  記者暗訪證實華中大區涉嫌虛假銷售

  獨家調查

  ■統籌:新快報記者 王中

  採寫:新快報特派記者 陳永洲

  近期,新快報收到一匿名投遞的U盤,內含據稱是$中聯重科(SZ000157)$ 在華中大區(湖南、湖北、江西三省)一線銷售數據的舉報材料,直指中聯重科去年在華中銷售存在大量造假、虛增收入。舉報信自稱完全真實。

  早在年初,便有媒體連續曝出中聯重科去年在華東存在大量虛假銷售,將部分未實際銷出甚至不存在的訂單計入正常銷售額內,以誇大利潤表現,僅華東區去年第一季度銷售增長就由3.8%誇大逾8倍至34.8%。與彼時報導相應,此次新快報收到的舉報材料也是邏輯嚴密、互相映證的SAP系統數據,只不過這次被指的是包括其大本營湖南在內的華中大區。

  據舉報材料統計,中聯重科在華中大區存在對應去年財報期有明顯規律的銷售,不限於提前銷售、「集中銷售-集中退貨」乃至「銷售-退貨-銷售-再退貨-銷售」等情況,以去年8月、11月為例,中聯重科在該地區累計銷售訂單9.12億元,累計退貨訂單5.44億元,其中湘、贛兩地退貨訂單累計總額甚至高於銷售訂單。值得注意的是,湘、鄂、贛三地各有一個不為行業所知的神秘大戶,集中採購,也集中退貨,銷售真實性存疑。

  中聯重科華中銷售被指造假 三神秘大戶坐鎮華中三地

  今年初,中聯重科遭多家媒體連續曝出其去年在新華東大區的銷售存在大量造假,銷售增長規模經一系列操縱後被誇大逾8倍。

  彼時相關報導也稱收到過匿名舉報材料,所涉及的是中聯重科在新華東大區的一線銷售數據。報導稱,中聯重科將銷售分成A、B、C三類,其中A類是正常銷售訂單;B類是指預期會購買,但未有出貨期、未付款,且產品仍在倉儲的潛在訂單;C類則是中聯虛構的訂單。上述報導尚稱,經過現場調查,舉報材料真實性得以驗證,「可以確認其在華東大區(包括滬、蘇、浙)的一線銷售中存在大量造假情形」。

  儘管中聯重科曾否認存在分類銷售,但此次新快報收到的舉報材料顯示,在華中大區中聯重科的銷售實際上存在著大量B、C類非正常銷售。

  與此前媒體所曝光的相似,材料涉及數十份銷售文件,也全部是專為企業量身定做的SAP系統數據,主機編號、訂單編號、合同及合同更改等信息一應俱全,且邏輯嚴密,並有中聯重科銷售時形成的訂單號作為SAP系統中的銷售識別號。

  新快報記者統計舉報材料後發現,中聯重科在華中地區的銷售分公司包括湖南、湖北、江西三個辦公室,涵蓋銷售片區超過30個。文件所涉及的銷售全部為混凝土機械設備,數據貫穿去年全年,B、C類銷售文件居多,但部分月度的一線銷售數據缺失。

  如果舉報材料屬實,中聯重科在華中地區的銷售存在大量匪夷所思的人為操縱。

  以「8月銷售台賬」、「11月台賬」文件為例,僅此兩個月,中聯重科便在湖南形成155筆交易,涉及29名客戶。其中,銷售訂單92筆,涉資1.88億元;退貨訂單63筆,涉資1.95億元。同期在湖北地區共形成銷售訂單涉資6.68億元,退貨訂單涉資1.78億元;江西地區則形成銷售訂單金額5580萬元,但退貨多達1.71億元。

  兩份台賬間形成嚴密的邏輯關係,例如大量在8月形成的銷售又集中在11月退貨,相關設備的主機編號絕大多數得以匹配。眾所周知,混凝土機械設備上皆有一塊銘牌,上面標註著的編號如同身份證,具有唯一性。

  值得注意的是,湖南市場上,此兩份文件同時又與名為「P貨(長沙)」、「台賬明細(B)」、「台賬明細(C)」等文件的數據形成關係,即部分在3月、5月、6月所銷售的設備在8月遭退貨處理,11月的部分退貨訂單在當月底旋即再度被轉讓。新快報記者據已有文件的數據統計顯示,中聯重科在湖南形成的混凝土設備銷售總額累計超過4億元,已佔中聯重科去年年報顯示的其混凝土機械全年實現的營收總額235.96億元近2%的份額。(需再次強調的是,舉報材料所涉的銷售數據並未涵蓋去年全年,故按此推理,湖南市場貢獻的份額肯定遠超2%。)舉報材料還顯示,中聯重科在華中地區被列為C類銷售或存在大量退貨的訂單佔相當的數量,這些名字動輒向中聯購置逾億元設備,又動輒將逾億元設備向中聯集中退貨。

  他們是誰?先買後退出於什麼目的?中聯重科又為何接受如此詭異的交易?

  舉報材料顯示,中聯重科在華中地區三省皆各有一名神秘大戶為其貢獻極為可觀的交易規模,湖南是一家名為「湖南祺潤工業有限公司」(下稱「湖南祺潤」),湖北為「武漢益達建設機械有限公司」(下稱「武漢益達」),江西則是一名為「吳平仁」的自然人。這三家神秘大戶的共同特徵,除了交易量極為可觀,購買的設備也以混凝土機械中售價更高、毛利率也更高的泵車為主。

  近日,新快報記者前往湘、鄂、贛三省實地調查,發現中聯重科在華中地區的一線銷售情況之令人瞠目結舌,甚於此前相關媒體所曝光的華東地區銷售造假。

查看原圖■記者來到湖南祺潤的註冊地漢壽縣高新區天星路,四處探訪仍未能尋獲該公司真身。

  湖南大戶

  銷售額佔中聯湖南地區逾八成

  湖南祺潤銷售訂單現三重懸疑

  三家神秘大戶中,最異常的當屬位處中聯重科大本營的湖南祺潤。

  舉報材料顯示,地處湖南常德市漢壽縣的湖南祺潤,在去年3月、8月、11月與中聯重科形成83筆交易,佔同期湖南地區交易總數近五成。僅8月銷售訂單便達35筆,涉資1.23億元(8月30日、31日分兩批訂單,涉資分別為2900萬元、9400萬元),佔同期中聯重科在湖南地區形成銷售總額的83.11%!加上3月所簽下的10筆銷售訂單、涉資2900萬元(11月未出現銷售訂單,全部為退貨),則湖南祺潤所貢獻銷售額達1.52億元,所涉設備的主機編號不存在重複且有一定的邏輯序列。

  可對比的是,中聯重科去年年報顯示的前五大客戶入圍門檻也不過2.38億元。應提請注意的是,舉報材料中部分月度銷售數據缺失,湖南祺潤所貢獻的銷售額應高於1.52億元。

  但是,貢獻了龐大銷售規模的湖南祺潤,與中聯重科的交易卻存在三大懸疑。

  A

  中聯重科向湖南祺潤出售的至少40台機械設備全部為泵車,且臂架全部為47米、52米,屬於中聯泵車中價格相對較高的型號。

  新快報記者在常德實地調查,並走訪專業人士後瞭解的情況是,整個常德市去年也不過新增10台泵車,全市泵車保有總量也僅70台-80台。有業內人士直言漢壽縣不可能會有人購置臂架52米或以上的泵車,「那地方方量需求沒那麼大,攪拌站就兩家,常德搞(泵車)租賃的也就五六個,競爭不激烈誰會花那麼多錢買那麼貴的泵?」記者隨後找到漢壽縣僅有的兩家混凝土公司漢壽駿業、漢壽億真,相關負責人均表示未曾聽說過湖南祺潤。據悉,上述兩家混凝土公司分別擁有兩台泵車,換句話說,漢壽縣攪拌站泵車保有總量也僅4台。

  8月份所售出的35台泵車在11月22日就退貨32台,主機編碼完全匹配,僅3台無法得知去向。加上8月對3月銷售形成的退貨及11月22日的其他退單,湖南祺潤共退貨43台泵車,涉資1.53億元。

  蹊蹺的是,11月22日被湖南祺潤退貨的泵車中,有38台在11月30日被7名顯示為湖北地區的自然人接盤,涉資高達1.39億元。此7名自然人中,除陳經健與一家互聯網上顯示為「廣州黃埔中聯建設機械產業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同名外,其他人均不為相關地區多名混凝土行業人士所聽聞,這批貨去向成謎。

  C

  中聯重科對湖南祺潤所銷售的訂單全部屬分期合同,付款條款全部為「分期合同零首付發貨,餘款在2012年底前一次性付清」。甚至從湖南祺潤手中接盤38台泵車的7名自然人所簽的也全部為分期合同,首付僅在20萬元-30萬元。

  一名不願具名的業內人士看到上述分期條款後,連稱「不可能,沒人(指工程機械公司)會這樣做分期,要麼他(指湖南祺潤等)是用來『過橋』的,要麼合同是假的。」據該人士介紹,在工程機械銷售中,貓膩最多的便是分期合同,因為「不做按揭,就沒有銀行方面的監管,加上首付金額可多可少,這種合同更方便造假。」

  註冊地鄰中聯卻難覓其蹤

  湖南祺潤老闆自稱圈外人士

  如此詭異的湖南祺潤究竟是何方神聖?


  根據工商資料,成立於2011年7月25日的湖南祺潤,註冊資本500萬元,法人代表周祺臨,股東包括周祺臨、李雪君、李雁輝。公司註冊地在常德市漢壽縣,與中聯重科董事長詹純新的籍貫地為同一地方。

  湖南祺潤的經營範圍為機械零部件製造、銷售,直今年1月9日新增了貨運業務。不過,新快報記者在向混凝土行業人士及漢壽縣工商局工作人員求證時,皆被告知並未聽聞過湖南祺潤或周祺臨。

  根據工商資料,新快報記者試圖尋找湖南祺潤註冊詳細地點——漢壽經濟開發區天星路68號。但當記者找到此地址後,卻發現該片地區仍在開發中,路牌顯示的入駐企業僅4家,不過其中並無湖南祺潤。記者「打摩的」在該片地區兜轉近一個小時,連續詢問當地企業及居民,仍無法尋獲68號所在,且當地人也未曾聽說過湖南祺潤。蹊蹺的是,在天星路上,沒找到應在68號的湖南祺潤,卻在天星路末端一棟建築門口,看到了「中聯重科股份有限公司常德分公司」的標識牌。

  同樣詭異的事情還出現在周祺臨的另一家公司上。工商資料顯示,周祺臨還為主營園林工程的設計、施工的「湖南湘潤園林景觀工程有限公司」(下稱「湖南湘潤」)的法人代表,註冊資本1000萬元,股東為周祺臨、李雪君、周其松。湖南湘潤註冊地為湖南長沙高新開發區C4組團C-106房。但當新快報記者來到此地後,四處打聽同樣未能找到湖南湘潤所在。無獨有偶,在上述地址附近,卻又是中聯重科麓谷工業園所在。

  兩輪尋找未果後,新快報記者以租泵車的名義與周祺臨取得聯繫,令人驚訝的是,周在電話中自稱並不是混凝土業的圈內人,自己只是做工程的,目前手上沒有一台泵車。

  無論是從工商資料還是實地調查,種種跡象皆顯示,屢屢與中聯重科為鄰的周祺臨,以及他的湖南祺潤似乎與混凝土機械並無關係。

查看原圖(CFP/圖)

  湖北大戶

  武漢益達攬蹊蹺訂單

  退貨量遠超出採購量


  幫中聯重科「鎮守」湖北市場的則是武漢益達,這家公司也存在令人咂舌的「集中銷售-集中退貨」。

  新快報記者發現,互聯網上發佈的多份武漢益達的招聘廣告中稱,「2011年,武漢益達建設機械有限公司已擁有400多台混凝土輸送車,50多台混凝土泵車……」

  記者通過搜索該公司官網,獲知武漢益達已更名為武漢翼達建設服務股份有限公司,該公司成立於2005年7月22日,註冊資本2.25億元,法人代表為王湘輝。

  儘管從註冊資本看實力不俗,但伴隨調查深入,新快報記者發現武漢益達與中聯重科間形成的銷售,存在巨大貓膩。

  根據舉報材料中的「湖北1-6月」、「8月銷售台賬」、「11月台賬」等文件統計,這8個月中兩者間產生了1.47億元的銷售訂單,但退貨訂單居然高達1.70億元!

  最典型的莫過於去年5月24日的銷售訂單。舉報材料顯示,當日中聯重科與武漢益達簽訂30台泵車的銷售合同,其中29台發貨時間為5月28日,另一台為5月31日。

  然而接下來的半年時間裡,大部分泵車漸次被退貨。

  具體為,6月6月退貨1台,主機編號「016146112338」;6月13日退貨5台,主機編號分別為「016204012045」、 「016204012040」、「016204012039」、 「016204012038」、「016204012037」;8月22日退貨1台,主機編號「016096212580」;11月共退貨6台,編號分別為「016096212589」、「016096212591」、 「016096212592」、「016096212594」、 「016096212597」、「016096212598」,上述退貨訂單共涉及泵車數量達13台。值得特別強調的是,此13台被退設備的主機編號,全部在5月24日雙方買賣30台的泵車訂單中得以匹配!

  而未出現在上述退貨訂單中的其他17台泵車,則出現在一份名為「湖北C貨」的文件內,該文件列明了發貨時間為2012年5月28日的部分泵車設備情況,通過核對主機編號,記者發現該17台泵車設備全在其中。其中,主 機 編 號 「016146112339」、「016186112287」、「016186112288」的3台,在「(計劃)轉銷對象」一欄寫明「其他大區」,在「是否銷售」一欄顯示「是」;剩餘14台泵車則均在該表格的「是否銷售」一欄寫明「否」。

  又見退貨訂單轉與神秘自然人

  中聯華中總經理崔昌平疑親自操刀


  相比於去年上半年的訂單被大量退貨,中聯重科與武漢益達在下半年的買賣更加離譜。

  一份「華中下半年C貨(彭玲10.8)」的文件顯示,2012年5月28日至9月29日,中聯重科陸續向武漢益達銷售50台泵車,金額高達1.75億元。然而11月13日、14日、22日這3天,這50台泵車中有41台被退貨,金額達到1.48億元。

  「台賬明細(B)」文件則顯示,在上述退貨完成後第8天,即11月30日,41台被退貨的泵車有超過30台被「銷售」給了多位自然人客戶,包括曹小蘭、杜磊磊、段靜、方麗、馬瑛妮、魏麗雅、吳善娥、肖亮雅和湛竹梅等。應強調的是,當中的吳善娥、肖亮雅等曾在同一天從湖南祺潤手中至少接盤了4台泵車,總價值均在幾千萬元。

  記者向湖北當地多位混凝土行業人士求證,他們均表示,沒聽說過這些自然人客戶。「從你說的這些名字看,似乎全部為女性,但湖北這邊做混凝土的老闆一般都是男性。」當地一位業內人士如是說。

  值得注意的是,舉報材料顯示的中聯重科為武漢益達提供銷售的銷售員,為崔昌平和劉建輝。而新快報記者查閱公開資料,中聯重科華中大區總經理也叫崔昌平。不僅如此,記者還發現,武漢益達曾被退貨的泵車設備,「(計劃)轉銷對象」寫著江西大戶吳平仁,數名處於湖北地區的自然人又與湖南祺潤間存在多筆交易,如此錯綜複雜的三角銷售,是否為崔昌平在其轄區內「運籌帷幄」的手法,不得而知。

  3

  江西大戶

  吳平仁玩轉先買後退遊戲

  去年泵車採購量或僅10台


  根據舉報材料,來自江西南昌的吳平仁,可謂中聯重科在該地區的「寶貝級」客戶。

  一名為「華中下半年C貨」的文件顯示,僅去年9月26日和30日兩天,中聯重科就向吳平仁「銷售」「ZLJ5337THB47X-5RZ」、「ZLJ5339THB47X-5RZ泵車」「ZLJ5417THB52X-6RZ」「ZLJ5419THB52X-6RZ」型號的泵車共計43台,涉資超過1.5億元。

  消化如此大金額的訂單,該是一個怎樣實力超群的客戶?

  正當新快報記者欲為如此豪氣折服時,舉報材料卻顯示,短短兩個月後就迎來了吳平仁的「瘋狂退貨季」:去年11月6日,吳平仁退貨3台「ZLJ5417THB52X-6RZ」型號泵車;11月22日,再次退貨36台泵車。退貨總額近1.4億元。

  經新快報記者逐一對比,去年11月退貨的39台泵車,其主機編號在9月發貨的43台設備列表中全部能夠找到,也就是說,按照舉報材料的信息,只有4台泵車沒有退貨訂單。記者統計發現,這4台無退貨記錄的泵車訂單中,兩台為「ZLJ5337THB47X-5RZ」型號,主機編號分別為「016211012036」、「016211012037」;1台為「ZLJ5339THB47X-5RZ」型號,主機編號「016204112204」;另1台是「ZLJ5419THB52X-6RZ」型號,主機編號「016182012668」。

  工商資料顯示,吳平仁為江西省鼎盛機械設備有限公司(下稱「江西鼎盛」)法人代表。公司成立於2000年7月7日,註冊資本100萬元,註冊地位於南昌市迎賓北大道1128號。

  新快報記者來到南昌市迎賓北大道,才發現江西鼎盛的地址相當隱蔽。順著門牌輾轉尋找1個小時,多次詢問附近居民均表示不知,最終通過撥打114問路才找到地點。

  從一個並不顯眼的迎賓招待所向樓上走去,招待所5樓就是江西鼎盛所在地。記者到達時正值午休時分,現場只有一位財務部員工在上班,其向記者確認此地為江西鼎盛總部,並透露除這裡之外,老闆吳平仁在江西九江、上饒、福建福州等地也擁有相關公司或攪拌站。但問及公司混凝土機械設備情況,該員工表示並不清楚,不過透過財務部辦公室窗戶,其指向招待所背後的一個空地,表示下面的設備就是江西鼎盛所有。

  記者發現,這個場地實際上就是一個服務站,門口掛著「東風朝柴南昌玉達服務站」的招牌,由於鐵門緊鎖,記者無從進入查看停放裡面的兩台中聯重科泵車的銘牌,不過順著招待所後側的窗戶望去,不難發現這是兩台臂架長度分別為52米和56米的中聯重科-CIFA品牌新泵車,目前並未上正式車牌。

  記者隨後以客戶名義致電該公司負責設備管理的羅俊平。他透露,江西鼎盛目前有30餘台泵車,全部採購自中聯重科。「37到64米的都有,泵車都是這兩年全新的,我們每年都是(從中聯重科拿貨)5到10台,前年是5到10台,去年也是5到10台,今年我們又拿了10台。」羅俊平如是說。

  根據羅俊平的說法可推測,2012年江西鼎盛從中聯重科處真實的泵車採購數量應不超過10台。

查看原圖湖南華興攪拌站主機編號-與大圖相配。

查看原圖■在湖南華興現場,中聯重科去年銷售的攪拌站之主機編號與舉報材料所示完全匹配。

  「上述三大客戶與中聯重科間的買賣涉嫌造假,那麼,華中大區另外一些小客戶的實際情況又如何呢?新快報記者進行實地抽查後,發現中聯重科與華中小客戶之前的訂單同樣存在造假嫌疑。記者調查中還意外得到一份錄音材料,其中客戶自爆給中聯重科做「托」,但也表示「他們(中聯重科銷售員)有沒有跟(中聯重科)總部說,我不清楚」。

  江西德豐:接近高層人士說「去年沒有新進」

  舉報材料中,名為「華中停放大區設備明細2012.11.20」的文件顯示,中聯重科於2012年3月31日向江西德豐混凝土有限公司(下稱「江西德豐」)「發貨」泵車2台,主機編號分別為「016095712231」、「016156311093」,但標註為「C貨」。

  工商資料顯示,成立於2008年5月9日的江西德豐位於九江市濱江路,註冊資本3000萬元,法人代表聶小紅。不過,新快報記者在當地暗訪中瞭解到,聶小紅雖為法人代表,但真正的老闆為黃清,後者在九江當地擁有多家混凝土公司,並擔任九江市混凝土協會會長。

  新快報記者來到九江市濱江路,發現江西德豐擁有3條生產線的混凝土攪拌站,從外圍LOGO看,該攪拌站為中聯重科所建。

  廠區內,記者看到4台中聯重科的泵車及數十台星馬汽車品牌的攪拌車。4台泵車的車牌分別為贛G66997、G07991、G09031和G06878,外表皆較為陳舊。由於其中一台的銘牌已沾滿厚厚的泥塵,主機編號一時無法看清,但另外3台泵車的設備信息分別為:主機編號「016095010253」,生產日期2010年7月;主機編號「016112210020」,生產日期2010年12月;主機編號「16484091001」,於2009年生產。然而,新快報記者從一位接近德豐高層的人士處獲悉,江西德豐擁有中聯重科品牌的泵車大約為六七台。不過這些設備均不是2012年新進的。「德豐現有泵車,都是2011年或2010年買的,去年沒有新進。只是它的關聯公司德榮,去年通過以舊換新,從中聯重科換了1台(泵車)」。

  由此,江西德豐去年3月採購2台新泵車的訂單存疑。

  祁東興陽:負責人稱去年只以舊換新了一台

  而記者同樣發現,位於湖南的另一個客戶——湖南衡陽的祁東縣興陽混凝土有限公司(下稱「祁東興陽」)多次銷售藏玄機,訂單或為無中生有。

  根據相關設備主機編號,中聯重科售與湖南祺潤的泵車中,有數台存在多次銷售,當中或涉及被虛構出來的訂單。

  舉報材料顯示,5月29日,祁東興陽從中聯重科處購買6台泵車,涉資1906萬元,均為零首付分期合同。其中單價最高的兩台臂架52米的泵車,主機編號分別為「016191112159」、「016191112160」,在11月22日由湖南祺潤退貨,11月30日被一名為楊健的人接盤,主機編號完全匹配。此外,一名為李觀兵的人在5月30日向中聯重科購買的泵車中,亦有4台臂架為52米的泵車在11月22日由湖南祺潤退貨,11月30日也是被楊健接盤,主機編號完全匹配。

  為解開上述詭異換手的真相,新快報記者來到祁東興陽進行暗訪,發現該公司一共只有兩台泵車,均出自中聯重科,其中臂架47米的一台泵車為2011年底購置,另一台49米的是今年5月16日到場,還未上車牌。該公司負責人陳海軍介紹,49米的泵車是去年5月前後向中聯重科購買了一台38米的泵車後以舊換新置換回來的,該泵車已是換貨處理後的設備(據現場員工透露,首台49米的泵車送到後僅第一次打水測試便出現故障,多次維修後仍無法使用。中聯重科方再度更換一台新泵車,故到場時間被拖滯至今年5月16日)。

  除此之外,祁東興陽去年未向中聯重科簽購其他設備,陳海軍確認目前攪拌站僅兩台泵車,並直言「買多了也沒用」。顯然,祁東興陽的實際情況與舉報材料上中聯重科的一線銷售數據產生嚴重矛盾,至於被列為C類銷售的祁東興陽,是否果真是中聯重科虛構出來的訂單,不得而知。無獨有偶,位於湖南衡陽松木塘工業園的湖南大為建材有限公司也出現疑為虛假銷售的情況,「8月台賬」顯示,該公司去年8月30日曾購買兩台47米的泵車、兩台車載泵,但據記者暗訪瞭解到,該公司目前全站僅4台泵車,其中3台中聯重科的產品均為2012年以前購置的。

  與上述三個案例相似,新快報記者還在湖北、江西等地分別實地探訪了盛華鑫、裕隆、吉軍汽修廠、新江山等中聯的客戶,情況大同小異,或存在提前銷售、或存在虛增訂單數量等,這裡不一一細述。

  錄音材料中客戶

  自爆銷售貓膩


  值得一提的是,在實地調查中,新快報記者還意外獲得一條時間為去年年中的錄音材料,錄音中,該中聯客戶自爆與中聯重科間虛假銷售的貓膩。

  該客戶在談及中聯重科的銷售時說道,「你要建個站,他要建個站,但是還沒有提貨,合同簽了,提前把貨提出來,算它(指中聯重科)這個區域的任務完成了。比如說江西,他們是歸湖北管吧,他們已經完成了2個億,但他這個任務可能是2.8個億,那麼這0.8億,(我們幫他)攏起來,等於是我們在幫他做托吧……」「我們這些合同你就幫我簽了,這個東西我來賣,等於是我自己來賣的了,是吧。你就幫簽一下。」

  按照這位客戶的說法,之所以做「托」,也源於他們與中聯重科的銷售員較為相熟,「做托,但是我們之間也是說好的,但他們有沒有跟(中聯重科)總部說,我不清楚。」

查看原圖資料圖片

  記者實地調查:舉報信息諸多細節得到確認

  在持續一個月的調查中,新快報記者一直對舉報材料裡數據和信息的真實程度懷揣一個問號,這也被列為調查的重點。

  事實上,記者通過實地抽查發現,舉報材料裡的數據和信息的真實性從多個客戶處得到了還原和印證。實地查看的情形與舉報材料中所標註的主機編號、設備型號等銷售數據完全匹配。以湖南華興和衡陽玉豐為例,記者在湖南華興的攪拌站看到的設備及各種參數、編號與訂單完全匹配,衡陽玉豐的情形同樣如此,位於湖北武漢的興銘嘉實業有限公司的情況也和舉報材料中說的一樣。有如此多的細節數據都和實際對得上號,至少說明該舉報材料不是憑空偽造。

  湖南華興:攪拌站訂單完全匹配

  舉報材料顯示,湖南地區無退貨訂單的客戶屈指可數,僅湖南華興混凝土有限公司(下稱「湖南華興」)、衡陽玉豐建材實業有限公司(下稱「衡陽玉豐」)及數名自然人。

  其中,湖南華興去年9月18日向中聯重科購買一座攪拌站,主機編號「014300E0120175」、型號「2*HZS180」,銷售金額370萬元,屬分期合同,付款方式為「首付74.8萬元,餘款295.2萬元在攪拌站安裝調試完畢後的次月開始按12.3萬元/月還款,連續還款24個月直到還清全部餘款為止」;11月29日購買兩台車載泵,主機編號分別為「017021A3120021」、

  「017021A3120020」,皆為東風底盤,銷售金額各為70萬元,首付款28.16萬元(含定金)。

  新快報記者來到湖南華興,以購買混凝土名義從現場員工瞭解到,湖南華興是在去年下半年方設立的一家新混凝土公司,攪拌站包括兩條生產線,確實是去年9月左右向中聯重科購買的。記者發現,聳立著的攪拌站上顯眼地標著「中聯重科」的LO-GO。新快報記者攀上攪拌站並找到了設備銘牌,看到該設備的型號、主機編號與舉報材料上所標註的數據完全相符。據湖南華興員工透露,該公司只有一台泵車,但是向另外一家工程機械公司所購,而去年也確實向中聯重科購買了兩台車載泵,不過當天兩台車載泵外出幹活,記者無法確認主機編號。儘管如此,由於車載泵的價值遠低於攪拌站,實際上湖南華興的實際情況與舉報材料中所稱的相吻合。

  衡陽玉豐:泵車、車載泵訂單完全匹配

  位于衡陽東高鐵站附近的衡陽玉豐,也與舉報材料中的真實銷售情況相符。

  舉報材料中的一份名為「B類寄存逾期明細表」的文件顯示,中聯重科去年一季度向衡陽玉豐銷售三台混凝土機械設備,其中一台泵車的主機編號為「016095211297」;兩台車載泵的主 機 編 號 分 別 為「017021212410」、

  「017021212413」。該文件中並未描述3台設備的具體參數和銷售價格,只在「台賬發貨時間」一欄標註為去年3月30日,而提貨時間上標註為「4月已發」。而新快報記者據舉報材料中的其他文件看,該台泵車的主機編號所對應的型號應為「ZLJ5335THB」,臂架47米,中聯重科的去年銷售價格在290萬元左右。

  新快報記者來到衡陽玉豐,現場員工透露該公司僅有的一台泵車確實是去年向中聯重科所購,恰巧這台車牌為「湘D26761」的泵車當日就停在衡陽玉豐院內。記者將該泵車銘牌上的泥土擦掉後找到了其主機編號,發現與舉報材料所標示的數據完全吻合。不僅如此,新快報記者尚在現場找到了主機編號為「017021212410」的車載泵,車牌為「湘D26762」,底盤為東風天錦,與舉報材料所稱的相符。由於現場員工反映另一台車載泵當天外出幹活,記者無法確認主機編號。

  在無退貨紀錄、被列為B類銷售的衡陽玉豐上,記者再度驗證了舉報材料的真實性。

  武漢興銘嘉:簽4台退3台完全吻合

  位於武漢黃陂區灄口街的什湖村的武漢興銘嘉實業有限公司(下稱「武漢興銘嘉」),亦與舉報材料中的真實銷售情況相符。

  根據舉報材料中一份名為「湖北1-6月」的文件顯示,去年年中,中聯重科與武漢興銘嘉先後簽訂3份泵車銷售合同,具體為:5月 17日,簽訂「ZLJ5417THB52X-6RZ」型號泵車1台,主機編號「016183012213」,發貨時間為5月19日;6月27日,又簽訂兩台「ZLJ5417THB52X-6RZ」型號泵車及一台「ZLJ5337THB47X-5RZ」型號泵車,主機編號分別為「016192112052」、

  「016192112053」 及「016211012031」,先後於6月29日和30日發貨。

  蹊蹺的是,在該文件一名為「湖北C貨」的子表透露,中聯重科與武漢興銘嘉於去年6月27日「銷售」3台泵車,在「是否銷售」一欄,顯示為「否」。

  一份為「湖北截至9月C貨(為準)11」的文件顯示了上述3台泵車的去向:全部被退貨。退貨訂單號為410048900、410048901、410048902。

  記者以客戶名義與負責此訂單的中聯重科銷售員陳汝超取得聯繫,得到的信息是,去年他們向武漢興銘嘉銷售了三四台泵車。

  武漢興銘嘉去年究竟向中聯重科採購了幾台泵車?

  按陳汝超說法,則去年5月17日及6月27日合計4台泵車的訂單為真實銷售。但若按舉報材料一系列文件看,僅去年5月17日的1台泵車銷售訂單為真實,6月27日所簽的3台只不過又是「先買後退」的遊戲。

  誰在說謊?

  新快報記者進入什湖村暗訪,真實的武漢興銘嘉呈現為一個擁有兩條生產線的混凝土攪拌站,站內停放著大大小小數十台設備。

  記者見到武漢興銘嘉一位員工,他透露,公司目前擁有20多台設備,分別為攪拌車18台,其中12台為陝汽底盤的中聯重科產品,另外6台來自徐工集團;至於泵車,總共只有兩台,「一台是中聯重科的,一台來自徐工集團」。

  記者此後所見印證了這位員工的說法。當天該公司僅有的兩台泵車正好全部停放在現場,其中徐工集團的型號為「XZJ5413THB」,車牌為「鄂AP9580」;中聯重科的泵車車牌為「鄂AP9011」,最為關鍵的是,中聯重科的泵車銘牌顯示,該泵車生產日期為2012年4月,主機編號正是「016183012213」,與舉報材料中所示去年5月17日簽下的、唯一沒有退貨的泵車編號完全吻合!

  ■真相大白

  去年前三季度逆市增長

  第四季度創出慘淡新低

  縱觀舉報材料,中聯重科在華中地區的一線銷售存在著明顯的階段性波峰特徵,即去年前三季度集中湧現銷售訂單,而第四季度的11月集中退貨。

  以湖南市場為例,「8月銷售台賬」文件中,中聯重科在該地區總交易共計70筆,其中退貨訂單僅16筆,退貨率22.86%;而「11月台賬」中,該地區總計85筆交易中的退貨訂單達47筆,退貨率驟然上升至55.29%,較8月增長1.42倍!新快報記者注意到,這一銷售的節奏,與今年初相關媒體所曝光的華東地區所涉銷售造假的情況基本相同。

  中聯重科的一線銷售為什麼會出現諸多的詭異?

  事實上,此前早有市場觀點認為,中聯重科去年不遺餘力地在銷售等方面「造假」,是公司管理層為了在2012年交上一份靚麗的成績單——因為2012年9月28日,正是中聯重科20週年慶。而去年一季報、中期報表及稍後的三季報顯示,中聯重科的淨利潤同比增長幅度分別為3.22%、21.47%及16.75%,為工程機械行業中屈指可數的「白馬企業」。

  但是,伴隨20週年慶的結束,去年年報顯示,中聯重科的淨利潤驟變為同比減少9.12%。其中若只看第四季度單季,中聯重科淨利潤僅為3.7億元,同比、環比分別銳減82%、72%,甚至創了2009年第一季度後的新低。

  從前三季度逆市增長的勢頭,到第四季度創出新低的慘淡,中聯重科去年的業績表現,巧合地與舉報材料所揭示的一線銷售「造假」的情況頗為呼應。

  不過,一輪「揠苗助長」、「左騰右挪」後,中聯重科也勢必對去年的銷售「造假」付出代價。

  首先,由於相關設備的主機編號具有唯一性,中聯重科與各神秘大戶間的複雜換手後,始終要投向真實的客戶,加之機械設備銷售的週期問題(如上文所述,出廠超過一年的混凝土機械通常被視為庫存產品而遭壓價),中聯重科對涉及虛假銷售的設備處理,顯然並不容易解決。「這麼多(的設備)他們這麼對賬啊,我估計中聯的人自己都很頭痛。」前文不願具名的業內人士如是說。

  與此相應,新快報記者注意到中聯重科在財報上的異常。

  2011年末,中聯重科的應收款項僅為127.97億元,而至去年末,該賬目已攀升至206.21億元,同比增61.14%,佔總資產之比也上升了30%。

  今年一季度末,中聯重科應收款項繼續高企219.93億元,與佔總資產之比(25.44%)雙雙創下其上市以來的新高。值得注意的是,根據報表統計顯示,2012年四個單季度及今年一季度的應收款項同比增長分別為28.60%、63.19%、66.70%、61.14%及46.18%,同期中聯重科的主營收入同比增長分別為8.14%、20.59%、17.77%、3.77%及-48.64%,應收款項的擴張遠超出主營收入。

  此外,存貨方面,中聯重科今年一季度達137.37億元、同比增29.11%,也創出了上市以來的新高。這些資產結構的變化,或意味著銷售的急功近利令中聯重科至今仍在為此「埋單」。

  另一方面,記者從稅務方面的專業人士獲悉,產品退貨時需要銷售方向國稅開具紅字發票以沖賬。因此,如果一再出現大量退貨、頻頻開具紅字發票,則可能因涉嫌虛假銷售、偷稅漏稅而引起相關部門的關注。這一風險,事實上已有坊間傳聞。

  歷時一個多月的調查後,記者深有感觸: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在江湖混,終究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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