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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一鳳鄭偉強

2009-07-23  NextMagazine





當朋友第一次叫記者看《香港亂噏》,尤其不能錯過盧海鵬扮木村拓哉,其實我是拒絕的,因為我覺得,亞視拍不出好東西,後來發現節目在YouTube熱播,收視率動L。

枯木逢春,未讓亞視轉危為安。幕後舵手、亞視高級副總裁鄭偉強說:「如果主席(張永霖)說亞視危在旦夕,今日就係人工呼吸,但總算有呼吸。」

記者不忍心說,需要人工呼吸者,都沒有呼吸。

年屆六十,跑慣江湖,無綫出身,過檔亞視,做過台灣中天、東森電視台大當家,今年三月重返亞視,掌管節目製作。

除了無綫,他管的都不是大企業,沒有雄厚資金,習慣食自己,「張永霖說他是青樓名妓,我說我是一樓一鳳。青樓名妓都要大公司支持,才可當名妓;一樓一鳳自力更生,我去到台灣都是一樓一鳳,靠自己。」

一樓一鳳賺得不多,鄭偉強也摜勒褲帶,「在台灣,老闆給我一億元預算,我有錢剩;八千萬元,也有錢剩,收視沒跌,又有錢賺;亞視資源少,今次我回來,一定睇住公司現有資源做,比例這樣計:如果亞視收視率是無綫的四分一,而我們成本是無綫的二分一,老闆只會一路做一路蝕。我做節目,用五分一成本。」

慳還慳,如何吸引觀眾㩒鐘仔?

「慳錢不夠,一定要賣創意,但創意這回事,不外乎偷呃拐騙。」一個風塵女子的自白。

打從八九年起,鄭偉強效力亞視十個年頭,這家電視台有多難做,他好清楚。

當時亞視蝕錢,林伯(當時老闆林百欣)常常以為有人偷嘢。有人指控我貪污,畢竟我掌管服裝、布景,的確可以有好多着數。ICAC查我家宅,最終還我清白,我要他們發信證明,封信我keep到今日。

我跟林伯說:「你蝕錢不要賴我!」林伯欣賞我有種,日日跟我食飯,訴苦:「老鄭,我做地產賺錢,製衣又賺,股票賺,乜都賺,點解做電視蝕錢?」我答:「老闆,我擔心你知道做電視為何蝕錢,就是你不做的時候。」

起樓可以計,林伯說當年建築材料最貴七百元一呎,最平三百,計利息計地價計起樓計年期,賣幾錢有得賺,一定計到;製衣可以計,布疋、拉鏈、鈕釦;電視計不到,一盒錄影帶二十元,但裡面的內容可以是二十萬,可以是二千萬。

賺錢,是歷年亞視的mission impossible,但鄭偉強有信心做Ethan Hunt。

做電視,除了社會責任,就是為賺錢,但歷史告訴我,這些年來亞視有哪個老闆賺錢?就是錯在學無綫,想做第二家無綫,做不到的,港龍一定贏不到國泰。

如果今日有老闆拿三十億放在桌上,當然可以跟無綫鬥,我找周潤發拍電視劇,還不贏你?我找梁朝偉拍劇,還不贏你?我不信他們不拍,只是你的錢不夠,哪個演員不是做戲賺錢?我找吳宇森拍劇,錢夠他就拍,賣去全世界,還不贏TVB?問題沒有人有這分雄心壯志。

無綫可以繼續開魚翅酒家,難道我不可以賣糖水?食完魚翅也要食碗糖水吧?無綫是地鐵,我們是小巴,地鐵有人搭,小巴一樣有人搭,為何一定要學人?為何跟無綫正面撼?

中港台我做過,想法有點不同:節目有大製作,有小製作,兩年食一次雙辣,不如日日食雞胡。

今日沒有一家公司可以打低無綫,無綫只可以自己腐爛,(無綫開始腐爛嗎?)感覺有些改變。中國歷史上,唐朝最勁,之後點?美國咁強,現在一樣經濟PK,一定有時限。

慳錢

他奉行慳儉,《香港亂噏》只佔半個廠,一幅牆包括三個場景,即使亞視演員慳慣,也質疑他。

同事起初反對,別說演員,某些部門某些同事也不看好;我改這個節目名,也讓人罵,說太負面,做節目豈能亂噏?我拉大隊赴台,四日走訪五家電視台,參觀了十一個節目,有線、無線都看了,讓他們看看人家怎樣做節目。

我在台灣最低二萬港元做到一小時節目。在中天幾年,budget都低,初到埗時,公司欠債幾千萬,第二年已有錢賺。

電視台最花錢不是製作,而是行政,東森原本二千人,我book一個廠,十八人簽名,於是我炒了近五百人。我沒內疚,我要令大部分人高興,即使小部分人不高興,否則企業不能生存下去。

在無綫,拍戲要杯茶,明明可以自己倒,就是要等道具組來,否則人家部門不高興;同一套衫,劇中男主角送給女主角,份禮物屬於道具組;女主角一穿上身,就屬於服裝部,分到咁細,PK啦,這個制度養活一班人保護自己。

《香港亂噏》明抄台灣的《全民最大黨》,《最大黨》前身是《全民亂講》,連節目名也是抄的,果然偷呃拐騙。

做節目沒所謂抄不抄,我們不是發明家,不是愛因斯坦(雖然愛因斯坦也不是發明家),我們做電視,做節目,只是板塊重組。等於去街市,好的餐廳也是去街市買菜,為何好吃,你弄得不好吃?看功力,看包裝。

有什麼東西是創新的?無綫《大咕窿》,日本十年前已有,台灣已不再做,香港人不知,覺得好新鮮;湖南超女節目有何新意?拆開一看,還不是唱歌?只是讓觀眾用手機投票,而大陸人未試過投票。

捱得

鄭偉強在內地出生,七歲來港,「來港第一次著鞋,我哭,因為習慣赤腳。」住在九龍城寨,「城寨有白粉檔有雞竇有賭檔,日日有人死。」出身艱難,比一般人捱得。

自小愛繪畫,不愛讀書,中三之後跑到工專(現時理工大學)修讀廣告設計,一面到無綫美術部兼職,一面替戲院畫電影廣告板,「我十六歲無牌駕駛,一架電單車,做六家戲院,所以我一直不入無綫(全職)。」

七三年結婚,求穩定,加上戲院式微,投身無綫,「為何我做到今日仍有得做?抵得諗、㩒捱,週日返工,打風返工,假期返工。」最高紀錄,在無綫四日三夜不睡覺,「別的設計師一日做一晚《歡樂今宵》,我做三晚。」

無綫搞《華星之夜》,美術部通宵搭台,「無人肯做,我做。」㩒捱便㩒撈,華星掀起演唱會熱潮,所有歌星開騷都找他,「伊館開幕,許冠傑演唱會,我設計舞台;紅館開幕,許冠傑,我做。」

海運大廈首個聖誕機動裝飾,出自他手筆,「有錢搵,我就做。」包括死人生意,「包玉剛、梁醒波、余經緯、利孝和的靈堂,都是我設計。」

八○年利孝和逝世,大殮之前,花朵凋謝,鄭提議更換花籃,利孝和兒子利憲彬簽字拍板,鄭偉強去馬,當晚睡在殯儀館,「殯儀館想請我。」

次 日,利孝和夫人一見新花籃,龍顏大怒:「我啋過你,我嫁過兩次咩?點解做兩次花籃?」利憲彬低頭不語,鄭偉強直犯嘀咕:「即是要我硬食!」果然捱得,二話 不說,跳入比人還高的垃圾堆,找出舊花籃,換上鮮花。「先服從,後投訴,這是TVB文化,我到現在仍讚。現在TVB沒有這個文化了。」

回歸

八九年離開無綫,移民加拿大,廿八日後便即回港,「我做《百變梅艷芳》,一個舞台一百萬,一年做千幾萬生意,純利百幾萬,誰請得起我?」

亞視請得動他,當時母公司是麗新及新世界,旗下示範單位讓他裝修;又以他那舞台設計公司的名義聘用,好讓他不用繳入息稅,只納利得稅,「後來政府改例,追收我七十萬入息稅,林伯借錢給我,我說不用,寧願賣掉加拿大的房子。」

掌管藝員、美術、形象三個大部門。舞台公司賣給亞視,「我在無綫做設計,可以秘撈;在亞視做管理,就說不過去。」該公司後來結業,「我一生夢想,在亞視毀滅。」

未算慘情,二千年亞視易手,拿他祭旗,「公司要做靚盤數,而我人工高。」

赴台加入東風衞視;○三年到上海拍劇,適逢沙士,弄個灰頭土臉;○四年重返台灣,加入中天,掌管娛樂台及綜合台;四年後到東森當總經理。「我在無綫出世,在亞視長大,到中、台留學。」

去年東森除稅純利十六億台幣,「但我仍願意返回亞視,當然有理想:在這裡跌倒,不是在這裡站起,而是跌多次……講笑咋!我早已站起,早已上岸,今次回來,如果幫老闆賺錢,便在香港電視史留名,瞓着覺都會笑,老了在搖椅上也有開心回憶。」

這把年紀,仍立崖岸,不覺辛苦,「返工開心,就不覺得辛苦。人生最快樂是什麼?朝早起床,望望身邊那人,雖然未必是最愛,但不討厭;上班,份工是你喜歡的,夠了,人生還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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