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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相對平穩使決策層對經濟回落的容忍度增強，微刺激更注重供給側調結構◎ 財新記者 李雨謙 文liyuqian.blog.caixin.com 今年前兩個月的經濟數據超預期下跌，引發了市場一片擔憂，但隨著3月經濟小幅回升，一季度增速總算落在了預期之內，給人吃了一顆 「定心丸」 。 4月16日的國務院常務會議認為，今年一季度，中國經濟開局平穩。經濟增速、就業、物價等主要經濟指標處於年度預期目標範圍，沒有越出上下限，經濟運行繼續保持在合理區間。 在國家統計局看來，一季度經濟回落的原因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外部環境仍然複雜嚴峻。今年以來，美國遭遇「嚴冬」 ，拖累了其自身的經濟增長，新興經濟體下行壓力比較大，這就意味著世界經濟的複蘇比預期的要差，從外部環境來講，不可避免的要影響到中國的出口。 同時，中國經濟正處在 「三期」疊加階段，即經濟增速換檔期、結構調整陣痛期、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是必須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經濟回落也是政府主動調控的結果。今年以來各級政府加大了淘汰落後產能的力度，也加大了環境汙染治理的力度。這些方面都將影響到經濟增速。 從中長期看，7.4% 的經濟增速依然並不低，而且適當放緩更有利於為經濟結構調整和經濟體制改革騰挪出空間。一季度就業形勢的穩定也顯示出，當前的經濟增速依然在當局的合意區間之內。 但這不意味著政府可以高枕無憂，經濟下行的壓力仍存在，同時結構性風險也逐漸暴露。在地方政府性債務負擔加重、整體債務率偏高，貨幣供應量持續較快增長和全社會融資規模偏大環境下，單純以需求管理為主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在促進經濟增長上的運作空間日趨縮小。 在這種情況之下，國家發改委建議，將穩增長的著力點轉向完善市場經濟體制和改善營商環境，加強人力資本積累，培育新的競爭優勢，促進創業繁榮、創新驅動、結構升級，進一步提高全要素生產率。 就短期穩增長政策而言，積極財政政策將可能主要體現在加快重點民生投資項目的進度和力度、減免中小企業的稅費等措施上。貨幣政策尤其是信貸政策，或將不可避免地隨著重點項目進度、力度的加快，也同時出現階段性擴張。而市場所期待的全面調降存款準備金率等手段能否實現，尚待觀察。 但當前差別化存款準備金率的調降已經開始實施，4月16日國務院常務會議指出，對符合要求的縣域農村商業銀行和合作銀行適當降低存款準備金率。 下限有保證 初步核算，一季度國內生產總值128213 億元，按可比價格計算，同比增長7.4%，較去年四季度回落了0.3個百分點。此增速不僅高於之前市場的預期，同時也落入了政府年初確定的 「7.5% 左右」的目標區間內。 4月初，最新一期的財新調查中，14位來自金融機構的經濟學家對一季度GDP的預測均值為同比增長7.3%。 出口和投資下滑，是促使一季度經濟回落的主要原因。中國出口出現了2010年以來的首次季度負增長。海關總署公佈的數據顯示，一季度中國出口4913.1億美元，同比下降3.4%；進口4745.7億美元，增長1.6%。 不過，一季度出口的下滑存在明顯的基數因素。 海關總署綜合統計司司長鄭躍聲指出，去年一季度，中國外貿進出口中存在一些特別的因素，推高了同比基數，如果扣除去年同期存在的一些特別因素的影響，中國外貿進出口仍然運行在一個基本合理的區間。 去年前四個月，內地個別地區利用海關特殊監管區，出現貨物往返香港「一日遊」 ，虛假出口推高了貿易數據。 財新記者測算，若剔除香港，今年一季度中國對其餘國家和地區的出口出現小幅增長，增速為3.9%。 鄭躍聲稱，今年一季度外貿進出口同比出現下降只是暫時的、短期的，隨著去年一些特別因素的影響在4月中旬之後明顯減弱，5月起中國進出口同比將恢復增長，並進入一個較為平穩的溫和增長階段。 「中國對外貿易進出口實現7.5%的增長目標還是有可能的」 。 從投資來看，製造業投資和房地產投資增速下降是拉低全國固定資產投資增速的主要因素。 1月 -3月，全國固定資產投資（不含農戶）同比名義增長17.6%（扣除價格因素實際增長16.3%） ，增速比1月 -2 月回落0.3個百分點。 其中，受到產能過剩的影響，製造業投資增長緩慢，但略有上升。1月 -3 月製造業投資23582億元，增長15.2%，增速僅加快0.1個百分點。 同時，由於房地產調控措施仍在持續，並且市場已經開始自我調整，今年以來，房地產市場不容樂觀。 3月末，商品房市場繼續呈現量價齊跌的局面，而且降幅有所擴大。1月-3 月，商品房銷售面積同比下降3.8%，降幅比1月 -2月擴大3.7個百分點。商品房銷售額下降5.2%，降幅比1月 -2月擴大1.5個百分點。 與之相對的是基礎設施投資增速開始加快。一季度電力、熱力、燃氣及水生產和供應業投資2812億元，增長15.1%，增速較前兩個月加快9.6個百分點。這可能與中央要求加快基礎設施等項目建設進度有關。 就消費而言，網上零售額的大幅反彈和餐飲收入增速的企穩，讓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變得更大。一季度，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長12.0%，其中限額以上單位網上零售額815億元，增長51.7%。 經濟運行是否仍在合理區間，除了看速度，當前中國政府更看重的是就業和收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 「兩會」記者會上表示，可以接受的下限，就是GDP 必須保證比較充分的就業，使居民收入有增長。 一季度城鎮新增就業人數超過300 萬，比去年同期繼續增加。同時，國家統計局農民工監測調查顯示，一季度外出打工6個月以上的農民工同比增加了288萬人，增長1.7%。 「我們在調研的時候都感覺到，很多企業反映招工不容易。所以從這些情況來看，我們覺得一季度的就業形勢是穩中向好的。 」統計局新聞發言人、國民經濟綜合統計司司長盛來運說。 廣東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副廳長葛國興在廣東例行發佈會上表示，部分行業、部分企業仍然存在 「招工難」現象。節後廣東企業出現短期性用工缺口放大現象，峰值為80萬至100萬人，從2月下旬開始用工缺口明顯收窄，目前約為60萬至80萬人。 缺工的主要特點是，以低附加值勞動密集型和傳統居民服務的行業為主，如服裝、紡織、玩具、製鞋、製衣、批發零售業、餐飲、電子、製造業和家政服務業等。 官方調查失業率一直沒有正式發佈，最近一次公開是在去年9月，李克強在英國 《金融時報》撰文稱，2013年上半年5% 的調查失業率處於合理、可控範圍。 盛來運在發佈會上透露，國家統計局調查失業率的數據，雖然沒有對外發佈，但是從內部掌握的情況來看，總體是穩定的。 國家統計局相關負責人對財新記者表示，調查失業率一直有統計數據，當前會定期向國務院報送，目前中國的調查失業率大概高於登記失業率1個百分點左右。 去年全年全國登記失業率為4.1%左右。以此估算，調查失業率也總體保持穩定。 上述負責人介紹說，調查失業率的樣本現在總共有65個城市，不僅包括31 個省會城市加所轄農村區域，也涵蓋了經濟總量比重最大的城市。 「現在不公佈調查失業率是因為 『十二五』規劃是按照登記失業率做的，如果公佈，就會造成數據打架的局面。 『十二五』規劃結束，也就是2015年以後，調查失業率可能就會公佈」 。 從央行的調查結果看，居民的就業感受也略有回升。央行發佈的 《2014年第一季度城鎮儲戶問卷調查報告》顯示，一季度居民就業感受指數為40.6%，較上季回升1.8個百分點。 為何經濟放緩而就業卻能增加？盛來運分析稱，雖然增長速度有所回落，但仍在以中高速的速度增長，所創造的財富增量在擴大。 今年一季度，增長速度雖然比去年一季度回落0.3個百分點，但創造的GDP 增量，即使按不變價計算，也比去年一季度增加7800億元人民幣左右。 同時，經濟結構在發生變化，第三產業的比重在上升，服務業發展速度在加快，對勞動力的需求也會增加。 加之，勞動力供求結構也在發生變化，去年16歲 -59歲的勞動年齡人口，較2012年繼續減少的基礎上又減少了244萬人。 由於就業形勢較好，居民的收入形勢也較為可觀，一季度農村居民人均現金收入實際增長10.1%，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實際增長7.2%，比去年同期有所加快。 7.5%向左看 從短期和中長期來看，中國仍然存在較大的下行壓力。 美銀美林大中華區首席經濟學家陸挺認為，雖然3月數據傳遞了一些積極信號，但尚不足以幫助經濟回到7.5%的目標水平上。 國家發改委宏觀經濟研究院副院長王一鳴表示，當前經濟運行依然存在一些矛盾和風險。外貿出口存在諸多不確定性，把外部環境轉化為出口增長的難度較大。因為中國的傳統優勢出口企業競爭力下降，而企業用工等成本上升；發達國家的再工業化，使其對外部市場的依賴度下降；新興市場經濟增速也在放緩。同時，投資依然面臨向下的動力。基礎設施投資受到地方債務風險的制約；房地產投資方面，銀行對於房地產業的貸款日趨謹慎，房地產三四線城市供過於求，正在進行市場調整。 而且，當前產能過剩的局面尚未得到有效緩解。工業面臨兩頭受 「擠」的壓力，即一方面產品價格低，另一方面勞動成本高，利潤空間很小，這影響到工業企業的投資進度。 王一鳴認為，當前金融領域一些潛在風險也在逐漸顯性化。以 「超日債」的違約為標誌，違約事件可能還會出現，由此金融方面風險溢價明顯上升，有可能推高實際利率水平；加之，地方債務處於償債高峰，也存在一定的風險因素。 中長期看，中國經濟增速下行是符合階段性的客觀要求，現階段很難像以前那樣繼續保持高增長。一位中國經濟部門的官員在內部研討會上表示，如果未來幾年中國經濟增速降到7% 以下，也沒有必要感到驚奇。 野村證券中國首席經濟學家張智威預計，二季度經濟預計將繼續走緩。一方面，當前企業融資成本依然比較高，地方融資平台的融資利率也偏高，這對 經濟的負面影響會逐漸顯現出來；另一方面，房地產業已經開始走弱，未來幾個月房地產投資仍將會繼續走緩，對經濟的衝擊很大。 他認為，房地產是未來幾年中國面臨的最大風險。房地產業在中國經濟的增長中起到絕對支柱的作用，其他很多行業都依賴於房地產業。而當前，房地產正處於供給過剩的狀態，市場整體預期都在傾向於房價下跌，這對房地產業的發展不利，也將制約經濟增速。 他預計，未來房地產投資同比增速存在降至10% 的可能，這對經濟的衝擊較大，GDP 增速、財政收入、銀行不良貸款都將會受到影響。但從政府角度看，政府的應對措施比較有限，短期要找到一個行業能替代房地產業比較困難。 「當前經濟下行的勢能依然較強」 。 澳新銀行大中華區首席經濟師劉 利剛則預測，中國經濟在3月已經回穩，隨著促增長政策的推出，以及投資活動週期性的增加，中國的增長動能將開始回升，實體經濟將在二季度出現週期性反彈。但週期性經濟反彈的力度，將取決於央行能否最終降低企業的融資成本。 澳新銀行預計，中國經濟今年將增長7.2%，二季度經濟可能反彈至7.5%，但在下半年將放緩至7.0%至7.2%。 一些外資機構下調了中國全年GDP 的預測。德意志銀行把2014年中國 GDP 增速預期值從8.6% 下調至7.8%，並把2015年中國 GDP 增長預估從8.2% 下調至8.0%，但這仍是各大機構間最為樂觀的數字。 高盛集團此前也將中國2014年GDP 增速預期從7.6% 下調至7.3%，並將今年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預期從3.0%下調至2.6%。 此外，美銀美林、摩根大通、野村等國外大型投行近日也已經下調中國經濟增速預期。 摩根大通中國首席經濟學家朱海斌表示，政府確立了7.5%「左右」的經濟增長目標，意味著該增長目標可能不是最低增長率。其預計，中國今年全年的GDP同比增速為7.4%，低於7.5%。 國務院總理李克強稱，今年中國經濟增長預期目標是7.5%左右，既然是左右，就表明有一個上下幅度。 「無論經濟增速比7.5%高一點，或低一點，只要能夠保證比較充分的就業，不出現較大波動，都屬於在合理區間」 。 籌謀「微刺激」 一季度數據相對平穩，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使得決策層對經濟回落的容忍度增強，但這並不是意味著政府將無所作為。 李克強在遼寧主持召開部分省市經濟形勢座談會時表示，要高度重視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和矛盾，不能忽視經濟下行壓力加大等困難和風險。 「我們既要保持定力，又要主動作為，要看到中國經濟的發展韌性和迴旋空間很大，而且我們擁有去年戰勝經濟下行挑戰的成功經驗，也為今年繼續應 對經濟波動做好了政策儲備。 」他指出，穩增長的主要措施包括，加快重點投資項目建設，及時撥付預算資金；大力發展現代農業；創新政策性投融資機制，支持保障房建設特別是棚戶區改造；加快中西部鐵路、公路、水利等基礎設施建設；放寬市場准入，鼓勵新興業態發展，補上服務業這個「短板」 ，在產業結構優化中推進經濟提質增效升級。 改革方面，國務院有關部門要進一步轉變政府職能，地方政府也要抓緊全面清理審批事項，研究探索負面清單管理模式，切實為市場主體鬆綁，完善事中事後監管，創造公平競爭環境，把改革的紅利真正送到社會的最基層，把市場的活力和增長的動力充分激發出來。 同時，要繼續加大金融支持實體經濟力度，通過綜合運用多種貨幣政策工具、深化金融體制改革、發展多層次資本市場等措施，降低企業融資成本，支持中小微企業發展和就業創業，讓金融更好地為經濟社會發展和民生改善服務。 李克強的這一系列政策，被市場人士稱為「微刺激」 。 申銀萬國首席宏觀分析師李慧勇認為， 「微刺激」和過去穩增長有明顯區別，一是過去是臨時準備倉促上馬，而現在是早有預案，未雨綢繆。例如今年在去年財政赤字低於預算的情況下，再次擴大財政赤字到1.35萬億元，實際上就包含了應對經濟下滑需要增加的支出。 二是真正實現了長期和短期目標的結合。穩增長需要增加的投資，更多是本來就要做的、有助於經濟轉型和經濟均衡的投資和已經列入「十二五」規劃的投資，或者是2020年之前要完成的投資。只是在經濟下行壓力加大的時候在節奏上提前，並不是另起爐灶另外增加一塊投資。 三是更多地實現了政府和市場的結合。不是政府自己在戰鬥，更注意調動社會的積極性，來穩定經濟增長。 近期出台的改革措施，如簡政放權、彌補服務業「短板」 、擴大服務業開放、對小微企業的稅收優惠擴圍等，都是增強經濟內生動力之舉，顯效雖慢卻作用更加持久，方式更加健康。 從地方政府看，穩增長的措施也在發生一些變化，把穩增長與促改革、保民生、調結構結合起來。 安徽省發改委今年計劃取消、下放核准權限的核准事項12項，將嚴格規範政府核准制，調整出台 《安徽省地方政府核准的投資項目目錄（2014年本） 》 ，最大限度縮小省級核准範圍，除國家明確必須由省級核准和涉及重大生產力佈局、戰略性資源開發以及跨地區、跨流域重大項目，省級一律不再核准。 同時，安徽今年還將推行省政府工作部門行政權力清單制度，依法公開權力運行流程，並選取有條件的市、縣（市、區）同步開展試點，2015年在全省範圍內全面推行，實行 「行政權力進清單、清單之外無權力」 。 山東省正在加大棚戶區改造的力度，其住建、發改、財政、國土資源等四部門日前印發了 《關於分解落實2014年城市棚戶區改造任務的通知》 ，今年山東省將進行629個項目、239525 戶的城市棚戶區改造，這比去年的棚改任務增加66.8%。 福建則在推動基礎設施的建設。一季度，福建全省重大水利項目建設累計完成投資35.22億元，佔年度目標任務的26.1%，同比增長26.9%。 不過，一些地方政府仍然存在上大項目的傳統思路。 國家發改委在「十二五」規劃綱要中期評估報告中指出， 「十二五」後半期及未來，既要防止一些地區不顧條件盲目追求高增長，進一步加重產能過剩和債務風險，加劇節能減排壓力，又要守住經濟增長底線，避免引發就業、財政、金融等連鎖反應，防止經濟出現大的波動。 報告建議，財政政策應該在保障政府投資重點、防範地方政府性債務風險、促進結構調整和保障改善民生等方面發揮更積極作用；貨幣信貸政策則要引導資金更加有效地投入到滿足有效需求、具有經濟效益、符合產業政策的實體經濟部門，為創業創新和結構調整提供更高效的金融服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