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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董秘到投資人/十二年商海蛻變實錄(2) 坐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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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了,喝酒】

 

離開江州二十四年了。回來過幾次,每次回來都很感慨。這裡是我大學畢業後的第一站,青澀的我在這座城市第一次真正接觸到人情世故,就如嬰兒斷奶後去嘗試各種食物,才體會到酸甜苦辣,人生百味。

才六點鐘,天就黑了。出租車在街上穿流,車窗開著,剛下過一場暴雨,空氣清新無比。已經聞不到當初大街小巷都充滿的酒糟味兒,但這裡還是全國知名的「酒城」,每年還舉行「名酒節」。坐在出租車上,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迴蕩。二十四年,不諳世事的學生變成了飽經風霜的男人,可相比之下,這座城市變化更大。除了剛路過的長江大橋,找不到印象中的街道和建築。記憶中的那些物件,曾經跟隨我喜怒哀樂,在現實中已然消失,而在內心深處,想抹也抹不掉。

出租車司機把車停下,打聽要找的酒樓,一個充滿詩意的名字:「江邊私語」。我要去和幾位老朋友見面,除了召集人劉中一,其他人都是二十四年沒見過面。

劉中一現在是西洲證券黨委書記,也是當年和我桌對著桌坐的同事,我倆同在江州市計經委綜合處工作。那時候,綜合處有四個正副處長,三個「兵」,坐在一個大房間裡。兩張桌子拼一起,八張桌子,分成四組。除了正處長對面的桌子空著外,其他六個人分成三對,面對面坐著。劉中一比我大十歲,是計經委最年輕的副處長,我是最年輕的職員,我被安排在他的對面,算是「重用」,其實呢有點「越級」,因為另外兩個「兵」來得比我早。房間裡沒有屏風,當然沒電腦,兩部電話,一部在正處長桌上,另外一部在窗邊沙發旁的茶几上。

我每天都跟劉中一面對面坐著,一抬頭,沒有任何遮攔,就是他長著絡腮鬍但刮得乾乾淨淨的臉。在江州的一年半,他對我影響最大,是我努力學習的榜樣。劉中一是計經委主任的紅人,為什麼紅呢?我總結了三點:一是文章寫得好,主任那時候天天做報告,都是出自他的文筆。二是會來事,主要是會說話。拍馬屁的分寸捏拿自如,跟我們下屬也混得不錯,時不時地開點玩笑,關鍵的時候給些指點。三是能喝酒。我親眼見過幾次,一斤江州老窖下去,他面不改色,酒場規矩不亂。所以,主任總是帶著他出席各種應酬。在「酒城」的官場,能喝酒是很讓人羨慕的。

我當時被安排住在計經委招待所,旁邊是計經委職工宿舍。所謂的招待所其實是車庫和食堂上加建的客房,一共就四間房,我住其中一間。這些客房本來是為縣一級計經委來市裡辦事準備的,但條件太差,沒人願意住。客房大致五、六平米,放下一張單人床後沒有更多空間,沒電視,用的是公廁。靠近走道是門和一個小窗戶,其他三面牆沒窗,在室內呆著我總想到監獄的單間。屋頂太薄,冬天冷夏天熱。一個人住在這裡,半夜醒來,有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

每天一大早,樓下車庫的幾台豐田吉普就會發動,領導要上班了。吉普車上,最大的官坐在前排副駕駛位置,後排是稍小一點的領導。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則到外面街邊等政府的班車。上班第一件事是拿著熱水瓶下樓打開水,然後拖地擦桌子。這都是我們三個「兵」的事情,而且一定是搶著做。做完,一般是看報,沙發旁有個報夾,印象中有《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經濟日報》、《四川日報》、《江州日報》、《參考消息》,還有《瞭望》、《半月談》、《讀者文摘》等雜誌。綜合處真正的工作是寫報告,相當於委領導的秘書班子。領導鼓勵我們看報紙,那是積累寫作素材。

我一直在暗暗向劉中一學習,結果,說話沒學會,喝酒呢從滴酒不沾練到了一兩,再沒長進,只有寫作的進步比較快。可能是歸功於在學校練下的寫作底子,我很快找到了公文寫作技巧,就是一個字:「抄」。政府工作講究「民主集中」,領導要的講話稿,都是貫徹上級意圖,自然能找到上級部門的範本。寫作班子要做的就是把本地特點和數據加進去,巧妙地把上級的話再說一遍。

委領導和處領導對我都很不錯,那時候的人都比較單純,我在江州沒有任何根底,領導還是很重視,把我作為重點培養。還有一個原因呢可能是我人比較老實,畢業於名牌大學,在大學期間就是黨員。劉中一對我尤其不錯,我上班不久,他就讓我寫講話稿,然後耐心地給我提修改意見,用紅筆幫我改。我逐漸成了計經委的一支筆桿子,半年後就負責起草計經委主任在全市人民代表大會上做的國民經濟計劃報告,進了江州市「兩會」秘書組。那一年,我們主任做報告後當選為副市長。我很自豪,總以為主任的陞遷跟我寫的報告有關係(其實沒有半點關係)。印象最深的是,主任在台上念報告,我在台下數掌聲,現在還記得,一共有十二次掌聲。那是在1988年春天。

想必不是什麼豪華酒樓,連出租車司機都不知道。這次回江州,碰到的人都說,江州最近遇到了改革開放以來最難過的一段日子。白酒產業佔了這座城市經濟的半壁江山,大大小小酒廠上千家,在中央禁酒令出台後,舉步維艱。更不用說那些豪華酒樓,門可羅雀,呵呵,土豪們都跑到更私密的地方去了。

終於找到了,臨江的一處建築,看起來像一棟農民房。一溜石梯直通二樓,然後是一個私家花園,花園的假山上刻有「江邊私語」四個字。幾個人坐在花園的石凳聊天,他們正是我要見的人。

握手寒暄,進到花園旁的房間。酒席已經擺好。他們幾位都是官場上的人,自然要互相謙讓一下座位。劉中一被請到主位,我坐客位,劉中一右手依次是蔣薇、魯向陽和龔斌,我左手是趙平凡。

酒過三巡,劉中一問我:「當時讓你去永固縣當計經委副主任,你一定要走,那時你好像才二十二歲吧?」

「二十一歲,虛歲二十二。」我回答。

劉中一藉著酒勁感慨道:「坐關啊,他們幾位跟你差不多同時來江州工作,你的條件是最好的,名牌大學,黨員,受領導重用。現在,你看,蔣薇是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魯向陽是江城縣縣委書記,龔斌是盤石區區長,趙平凡是市物價局局長,要是你不離開……」

聽到這話,我一時語塞,心裡那個翻江倒海,憋了好久才說:「沒辦法,當初離開也沒別的原因。江州是酒城,我不會喝酒,一喝就醉,要是留下,估計不是喝死,也得肝癌了。哈哈,不說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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