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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空間大創意 香港劏房青年求生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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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空間只是一種感覺,」見習建築師Raymond Chu在講解他的「XXS」計劃時說,「比如在面積只有60、70平方呎的劏房,如果能把暫時不需要的空間折疊起來,整個空間感將會大為不同。」

Raymond口中的「劏房」,在官方文件中被稱為「分間樓宇單位」(Subdivided Units),顧名思義,是將一個屋宇單位一分為二或更多細小空間,並租給不同租戶。粵語方言中的「劏」,即為「剖開」之意。

從2000年起漸見諸於大眾媒體,到2011年底的花園街大火,劏房正成為香港備受關注的社會問題。今年5月,香港政府委託獨立機構做了第一份官方劏房調查報告。儘管有民間團體批評此份報告大大低估了劏房住戶的數量,但這些數字仍然反映出這個都市在空間問題上嚴重的貧富差距:至少有17萬人,每日在約67平方呎的空間裡完成一切的起居活動,而近一半的住戶未能在這一逼仄的空間裡,同時擁有廁所及煮食的地方。

「與其說那是住的地方,倒不如說更像一個衣櫃。」2011年,Raymond為了完成碩士研究項目,每日花88港元短暫入住深水埗區一間僅有14平方呎的劏房:「除了一張床,幾乎什麼也擺不下,相當於一回家就上床。通風、光線和衛生都很糟糕,而即使鄰居只不過是一牆之隔,但我們幾乎不會有任何交流。」

Raymond的畢業作品「XXS」就此誕生,並入圍知名德國建築雜誌《Details》舉辦的國際畢業生建築獎備選名單。這個名為「非常非常小」(Extra Extra Small)的計劃,從港人的「折疊文化」得到靈感:「多數香港人住慣了小空間,沒法放置長期性的桌椅,為了省位置,習慣使用折凳、折椅、折疊床,不用時就收起來,空間就可以改作別的用途,」小時候與家人住過政府公屋,熟稔逼仄空間中的居住之道的Raymond說。

按Raymond的構想,XXS計劃由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盒子構成,每個盒子打開時承載著不同的功用:床、衣櫃、儲物櫃、甚至煮食台。依據同一時間打開的盒子不同,在大小固定的情形下,空間將擁有不同的彈性格局。「吃飯時,你可以只打開電視盒及凳子。這樣即使是僅60平方呎的空間,對於完成這項活動,也綽綽有餘。」除了單位內部的折疊,XXS計劃中的劏房還參照了百葉窗簾「可開可收」的設計,將一半牆壁改成活動式,從而為通常只有一條狹窄過道的劏房單位創造出彈性的公共空間:「當租戶出門時,可將自己的劏房折疊起來,使公共空間變大,其他住戶得以在房外活動。」

對IKEA制式化的借鑒是XXS的另一特點。按Raymond的說法,除了能降低生產成本,「自己砌、自己選擇樣式」的特點,亦給通常劏房千篇一律的單調環境增添個性;同時,擁有一定制式規格的「盒子」也會限制業主「劏開」單位的程度,而不至於出現如今「一劏十六」的誇張狀況。

「目前這都還只是構想,」介紹到最後,Raymond捲起圖樣說,「政府總說得解決劏房問題,但目前還沒有人提出更好的辦法。這有時真令人憤怒,不過除了埋怨政府不做事,提出一個想法也比什麼也不幹好。」

像Raymond這樣不願困坐愁城的年輕人還有Ame。這個80後姑娘在嘗試獨自居住後,頭一回感受到香港嚴重的空間欠缺問題:「我發現自己只會挑好搭配的、不厚的衣服,而且絕對不買羽絨服。從沒想過買衫不是挑款式,而是看是否佔位子!」

但住了三年劏房的Ame,還是逐漸積攢了一套自己的「劏房生存法則」:付多一點錢,挑選有窗的房間;精簡配色,營造統一的風格;將淺色的傢具盡量並置在同一面牆,藉此製造出開闊的視覺效果;在門檻加墊厚海綿,從而避免與鄰居家的聲音太過親近;而為了分散對壓逼空間的注意力,Ame還培養了不少小興趣,從手製頭飾到化妝、攝影、心理學、日文甚至詠春,以打發在房間裡度過的時間。

居住於僅80平方呎的空間,並不就意味著因陋就簡:書架、衣櫃、雪櫃、CD架、書桌、電腦、打印機、電鍋、小焗爐、大班椅、摺床⋯⋯Ame帶著兩隻貓開始了一個人住的日子,還算滿意這種「所有事情都可以話事」的生活。而男友的一次戲謔更激發了她創作的慾望:「有一次,男友來看我,說我住的是『棺材屋』。我就想,如果我真的死在這裡,而這些東西沒有記錄下來,那就真的好像沒有存在過一樣。」

於是Ame將劏房生活一一記錄在《80後的80呎秘密花園》的繪本中。住在對面讓人擔驚受怕的「麻甩佬」、貓咪抹茶與綿綿的吵鬧生活、一個人煮飯的小竅門、燒了洗澡水卻不小心睡著的窘迫⋯⋯全成了創作的素材。而日本漫畫家高木直子《一個人住第五年》傳遞的幽默與豁達則幫Ame找到了整本書的基調:「輕描淡寫的口吻,描述實則壓逼的問題。」

但Ame也並不想特意浪漫化自己的劏房生活,她很清楚自己「絕對算不上劏房中最慘的那群人」,「一些人也住80呎,但卻是一家四口。」儘管如此,據官方劏房調查報告,逾五成的劏房住戶為兩人以下,而近34%的劏房住戶不足35歲。換句話說,像Ame這樣的年輕群體正成為劏房的主力軍。

29歲的香港中文大學碩士生林小龍,去年8月搬出家獨居,每月2800港元的租金、面積40平方呎的劏房,是他唯一可負擔的選擇。為賺生活費,他不得不在屋內補習,出現過學生滿屋,連廁所內都塞了一個的「盛況」。捉襟見肘的現實讓林小龍轉而在紙上尋求空間,以文字記錄將近一年的劏房生活,因此贏得三聯「年輕作家創作比賽」,並於今年7月出版《我的豪華劏房生活》。林小龍的故事引起社會不少迴響,香港媒體紛紛爭相報道。

如果說林小龍是在窄縫中尋得心靈的廣闊,那剛搬進面積達350呎的工廈劏房的Wilfred和Rainbow則著實算劏房中的「豪宅」居民。由於可能涉及更改樓宇結構,劏房一直徘徊在合法與非法之間的灰色地帶,而將非居住用途的工廈改建為劏房,則更是非法無疑。「可是沒辦法呀,租金那麼高,而我們又想嘗試一個人住,」目前以跳舞為生的自由工作者Rainbow說。擁有大量工業大廈的葵青區,給了這對年輕愛侶一方自由空間。「這裡甚至比一般民宅更好,即使我半夜玩玩音樂,也不會擔心噪音問題,」年輕的戲劇工作者Wilfred說。

比起是否合法,年輕人更考慮的是個人的自主。採訪過程中,問起每一個人是否考慮搬進正常的兩房一廳,靠與他人合租來分擔租金,答案一律是「不」。「我更傾向於犧牲一些空間,換取自由度,」Ame說。不過,法律這把刀還是隱隱地架著年輕人構建的生活之上。「最擔心有一天政府突然說不能住了,」Wilfred說,「到時除了回家,或者支付根本超過預算的租金,我們還能有什麼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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