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都說香港在沉淪,政府無能、學位難求、樓價高企、蝗蟲成災。想走,總有十萬個理由。 但世界咁大,邊度至啱你?不如請教關景鴻。「選擇比努力更重要。」 他的意思是:著草要找個合適的地方,怕凍的別去西伯利亞,去溫哥華。 用腳投票是為選擇,改變現狀卻須努力。香港人習慣遇事即逃,也是一種「選擇」。 關景鴻本身就是離地中產的代表人物,雖然他的身家達資本家級別。 「我對政治唔敏感。作為香港人,只求安定,唔想有咩動盪。」按理他發的是亂世財。 世道愈差,愈多人走佬,他愈有景。關鍵是,景鴻的業務一早向北,為強國貴人搞投資移民,不愁客路。他在八○年便移民加拿大,護照晨早到手;女兒在彼邦出生,已大學畢業,不愁教育。裝睡的人喚不醒,但他有條件呼呼大睡。 奉勸其他昏昏欲睡的香港人,切勿模仿,因為你不理政治,政治也保證會來找你,否則本刊原銀奉還。 有說香港移民之風再起,回流移民再移民,沒資格去美加澳紐做二等公民的,都信誓旦旦要去台灣。當中有幾多屬真、幾多吹水?一切與移民有關的數字,關景鴻倒背如流:今年上半年,移民海外的港人約有3,900,較去年同期增加8%。相比起九二年的移民高峰期、全年逾66,000人的數字,是小巫見大巫。「但回流移民再離港的數字,保安局沒有統計。」只可說當年有能力出走的,已經有外國護照跟身。而自從○八年金融海嘯後,各移民大國要錢唔要人,封了技術移民的門路:「以前做會計、電腦程式員都OK,但而家要管理人才先夠資格。而且名額也減少了。」做投資移民呢,你得有幾千萬身家。就算香港人想棄城逃跑,大概也只能撩起半圈漣漪。關景鴻也不會因此多了生意,本地客佔他的賬簿早已不足2%,其餘的九成八,都是大陸客。 鬥身家、論走佬的決心,強國人贏到開巷。關景鴻的辦公室位於廣東道,窗外是270度海景,左中環、右西九,正是自由行眼中的香港。他曾在加拿芬道紮根多年,○九年「升格」至此。「順勢而行好重要,而家一講廣東道,全中國都識。」公司設有偌大的貴賓室,方便客人來港血拼時歇腳,並存放戰利品。黃金週那陣子,這裡曾被購物袋坑掉。相比在上水通宵排隊為求一紙幼稚園申請表的家長、或推著大喼搶奶粉的水貨客,這群豪客屬另一檔次。他們買的是香港身份證,投資移民,最少盛惠1,000萬港元。「呢班有錢人唔易服侍。佢哋來到香港見朋友,有地方聚腳,唔使去cafe,會覺得好有面。」發達總是有原因。秋老虎火熱,廣東道人肉橫流,走到天星碼頭,西裝筆挺的關景鴻已額角冒汗,但仍保持著電視廣告中那招牌微笑,向路上每位潛在客戶點頭,差點未向他們「保證申請成功」。 分銷商 港燦憎人富貴嫌人窮,嘲笑暴發戶的品味之餘,又痛恨來港申領福利的窮鬼。但關景鴻,稱他們為「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要事事包容。內地人的舉止有損市容?他說香港人有責任協助新移民適應:「八十年代我哋去到美加澳紐,都俾人話『最大聲嗰啲,就係香港移民』。」豪客們搶貴樓價,助長地產霸權?「資產升值,退休時可以套現,都幾開心。」年輕人蝸居無望點算?「對新一代來說,物價係貴咗。但有通脹經濟先會好,通縮大家都冇錢消費,失業率上升。你揀邊樣?」 回歸以來,每日150名憑單程證來港的「新香港人」,累計逾七十萬,不怕陸沉?「香港出生率低,新移民可幫助解決人口老化問題。建築業青黃不接、洗碗月薪一萬都請唔到人,新來的勞工階層會好樂意去做。」若香港對每日150個單程證配額有審批權,不是更能夠因應本地需要、控制來港人士的質素?「若是《基本法》規定,都唔係我哋(香港)可以處理到,咁爭取都冇用啦。」實情是《基本法》第22條訂明,單程證人數是中央政府「徵求香港的意見後確定」,至於如何分配名額,並無條文規定,理論上有商榷餘地。可惜的是,不能成功爭取,也別指望中央會給香港原銀奉還。他甚至覺得香港人口的目標應該是900萬以上,但房愈劏愈細,新來的住哪兒?「這個……船到橋頭自然直吧。」關景鴻看到的香港與現實有出入,可能因為他「對政治唔敏感」所致。作為投資移民政策的既得利益者,網上有人罵他是劣等人口分銷商、專門輸出蝗蟲,當事人亦有所聽聞:「唯有以平常心看待,凡事低調啲。其實我作為橋樑,幫佢哋(內地投資移民)合法來港,又帶動香港經濟,貢獻都好大。」 方舟 正在天星碼頭閘口前掏出八達通時,售票員告知是日免費,因為有廣告贊助云云。「咁好彩,我廿幾卅年沒搭過小輪了。」但過去廿幾年搭關景鴻的方舟、移民外國的人可不少。他是四邑人,移民基因早種,姐姐在七○年代已移民加拿大Calgary。七八年,他在理工學院畢業,兩年後隨父母到彼邦團聚。與今日拿著大袋銀紙慢慢搣的投資移民不同,他錢不多,冬天仍要在路邊等巴士。「零下三十幾度,用頸巾圍住口、鼻,但不到一分鐘,就睇唔到嘢,原來眼鏡結了冰。」八十年代是香港的黃金時代,發達者眾,當中包括那早他幾年畢業的校友梁振英。在冰天雪地中,他有否覺得被賣豬仔?「都唔係嘅,沒有那十年也就沒有現在的我。」他在加國做會計,懂中、英文和台山話,當地寂寞又無助的老華僑當他是救星,報稅、續牌、一切要入官門解決的事項都由他代行。漸漸連移民官都以為他是移民顧問。移民官後來辭職,與他合作搞移民生意,時為九○年。當人人趕著移民時,他提著公事包穿梭加港兩地。關景鴻的方舟乘著移民潮衝上浪頂。第一年純利有十萬加元,當時折合四十萬港幣,收入比打工時翻了一倍。香港是銷金窩,他嫌廣告費太貴,遂「出口轉內銷」,在加拿大刊登平面廣告,當地華人看見,自會轉告香港的親戚。此計奏效。正躊躇是否該回港一搏,「當時有人話香港的移民潮已是水尾。」但相士批他注定要做移民生意,日後更會憑知名度食胡。九二年,他正式回港設辦事處。九四年,他幫襯亞視買了$38,800、播足廿八次的電視廣告套餐。香港人從此在螢幕中看見他的嘜頭,直到現在。 到九五年,該走的都走了。關景鴻的生意由每月五、六十宗,急降至五、六宗。以為方舟快沉,冷不防加拿大開放中國技術移民,造就他轉戰神州。○三年,我城蕭條,港府開放投資移民,他的方舟駛離加拿大,返轉頭載強國新貴駛入維港。由於香港無權批核中央管轄的子民來港,內地人要先取得第三國的居留權才可落戶香港,加上人民幣有外匯管制,投資移民必需借第三國確保銀紙可來去自如。關景鴻借畿內亞、岡比亞等小國,作為強國人方舟夢的踏腳石。聘陳啟泰賣廣告的行家押注瓦魯阿圖,做獨家代理,高呼「我想住嘅地方」。但關景鴻覺得這些國家政局不穩,合作沒有保障,「瓦魯阿圖早期都有搵過我囉。所謂名譽領事在外面辦好了手續,但當地移民部可以冇記錄。」他寧願不做代理。結論是:「有啲錢唔係你賺,就唔好賺。」 輸唔起的原因,是他「保證申請成功,否則原銀奉還」。「原銀奉還」的概念當年在香港、在中國都是新鮮事,關景鴻在加拿大卻是買粒糖都可以退錢。他的做法是先審核客戶的資料,確保符合移民條件,才接下生意:「有四、五成個案會被拒。」做會計的人謹小慎微,但風險始終不能避免。今年初,加拿大宣佈將○八年前的技術移民申請全部退回,因為積壓的申請太多。他要原銀奉還的個案多達三、四百宗,涉及金額過千萬。「做生意要審慎,一日未攞到簽證,一日都唔可以計入銷售。要保留現金,分清邊啲係我哋嘅錢。」作為中介,他的行家無孔不入,由前幾年替雙非孕婦來港搶床位、到現時為雙非學童排隊搶學位,蠱惑的人轉身快。「其實都唔算係行家,他們在法律界底線邊緣,生意唔長遠,係另一類產業。」此等蝗蟲,港人群起而攻之,但關景鴻不以為然:「如果借假地址來報學校就唔好,法律、安全底線係好重要。」又到黃子華的名句出場:「搵食啫,犯法o架?」同樣道理,為了「保法治」,關景鴻反對佔領中環。「爭民主,應該搵方法去溝通。溝通總好過對抗。」 他贊成香港要有民主,「但要按部就班,不要好extreme。不然好似中東國家咁,一有民主就成亂局。」 他說的應該是二○一○年尾由突尼斯燃起、蔓延至阿爾及利亞和埃及等地的茉莉花革命。港人嚮往的台灣也是經過多年匍匐前進,才有今日的局面。雖然馬英九的民望比梁振英還要低,但台灣人手中有的是選票。世上沒有免費的民主,離地中產肯定不願意付賬。因為抗爭一旦失敗,從不原銀奉還。 回流 小輪開往中環。關景鴻驚覺維港風景美好,艘船轉眼又折返尖沙嘴。他現時大部分時間在廣州,資產以磚頭為主,分佈中港兩地。隨著兩名女兒大學畢業、回流返港,連加拿大的住宅都已脫手。他說99%的移民最終都會回流,「從表面睇,真係幾浪費時間。但過程中可以見識到好多事情。 唔食過葡萄,唔知佢係酸嘅。原來香港始終最好。」大概如此,他的生意才由出口轉內銷,專幫人移民來香港這個最好的地方。今時今日,香港人又再陷入「走唔走」的迷思。回首看上一波移民潮,關景鴻說很多人身在彼邦心在港。追TVB劇、看香港娛樂圈的花邊新聞,貼身過膏藥。「我有時都跟唔到佢哋講乜。最近《好聲音》有個唱得很好的,叫鄭××?」那是《星夢傳奇》的鄭俊弘,《中國好聲音》是另一回事。本性難移的,還有中國人的走難基因。強國人爭相逃出地獄國,關景鴻估計客源在未來十至二十年都不成問題。他雖然移民回流去又返,骨子裡仍是中國得很。口講唔想女兒有太大壓力,卻一心想她們繼承父業。前年計劃上市,也是為了接班部署。只是上次加拿大突然撤回大批技術移民申請,令盈利受挫、計劃就此卡住。但主修心理學的大女無甚興趣;細女讀完商科後,第二學位卻轉讀設計,似乎與老爸的路愈走愈遠。「俾佢哋碰嚇,先知道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