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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危機拷問中藥產業

2013-07-08  NCW
 
 

 

迴避對藥理、毒性等問題的基礎性研究,中藥企業很難走出國門,也很難應對愈

來愈激烈的公衆信任危機

◎ 本刊記者 何春梅 特派香港記者 王端 文hechunmei.blog.caixin.com|wangduan.blog.caixin.com 面對國際環保組織綠色和平最近發表的兩個批評性的檢測 報告,中國中藥行業的整體反應跟過去沒什麼兩樣:迴避。

2013年7月1日,綠色和平組織發佈的《藥中藥:海外市場中藥材農藥殘留檢測報告》稱,對德國、法國、英國、荷蘭、意大利、美國、加拿大等七個國家的市場上產自中國的常見中藥材產品——菊花、枸杞、金銀花、百合、三七、紅棗和玫瑰花進行了抽檢,36種樣品中有35項含有農藥殘留;一半以上包含被世衛組織列為劇毒高毒的農藥,如克百威、甲拌磷和三唑磷等; 26個樣品農藥殘留含量超出歐盟限量規定。

而6月底,該組織發佈的 《藥中藥:中藥材農藥汙染調查報告》將矛頭直接對準了同仁堂、雲南白藥、胡慶余堂、九芝堂、天士力、特安吶、廣藥集團采芝林、宏濟堂、張仲景等全國九大中藥品牌。

報告稱,抽檢的65種中藥產品中超過七成含有多種農藥殘留,其中包括六種禁止在中藥材上使用的劇毒或高毒農藥,如甲拌磷、甲胺磷、克百威等。

沒有企業主動就相關問題發表公開聲明。一位涉事企業的公關人員告訴財 新記者,同行被媒體追問時的標準答案是“符合國家標準要求,歐盟標準不適用于國內” 。 “農藥殘留問題不僅存在於中藥材領域,果蔬領域同樣嚴重。我們不敢多說什麼,容易成為衆矢之的。 ”他表示。

自今年年初以來,中藥企業已經多次遭遇質疑,質疑大多來自海外的官方或民間檢測機構。早些時候,六味地黃丸、雲南白藥、漢森四磨湯等涉嫌重金屬超標,同仁堂旗下三款產品被檢出汞超標,同安藥業維C 銀翹片涉嫌含有未經標識的西藥成分……在面對質疑時,涉事企業及中藥行業的態度驚人一致:或者迴避,或者以中藥的特殊性和符合國內標准予以反駁。

這種辯護無助于中國的中藥行業拓展海外市場。全球中醫藥市場現在年銷售已近300億美元,但70% 以上被日韓企業所占據,中國只占5%。在這令人尷尬的5% 中,大約70% 是中藥材,大多出口到了日韓。而日本救心制藥株式會社等企業在六神丸基礎上開發救心丸,年銷售額達幾億美元;韓國企業在與同仁堂爭奪牛黃清心丸原創配方失敗後,以牛黃清心丸為基礎開發了口服液和微膠囊等新劑型,也在國際市場大賣。

農藥殘留、重金屬超標以及對藥品成分、作用機理、副作用等標識不明等問題,已將中國的中醫藥禁錮在國門之內多年。但憑借國內廣闊的消費人群,相關企業以及政府主管部門過去並不在意中藥在安全性上存在的諸多隱患,以致國內標準與海外標準的衝突屢屢發生。現在,隨著國內消費者對中醫藥安全性問題的關注升溫,中國的中醫藥正面臨一場大考,但大多數企業仍不以為意——它們或將為此付出代價。

危機應對基本模式

中醫藥產品問題被曝光已形成某種規律:大多在香港或國外被查出,經媒體大量報道後,涉事企業及藥監部門被動回應:或稱經過抽檢,產品符合國家標準;或稱香港或國外衛生部門的檢測樣品有誤。

6月18日,香港衛生署呼籲市民不要購買深圳同安藥業公司生產的 “維C 銀翹片” ,稱該產品含有兩種未標示及已被禁用的西藥成分“非那西丁”和“氨基比林” 。其中, “非那西丁”會引致溶血性貧血、變性血紅素血症及硫血紅素血症,而“氨基比林”會引致粒性白血球缺乏症。

6月20日,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下稱食藥局)稱,深圳市藥監局赴港現場對比取證的結果顯示: “問題藥片”與深圳同安藥業有限公司生產的維C 銀翹片顏色不同,不是一種藥片。第二天,食藥局發聲明取消了此前針對該 藥的禁售。

5月7日,香港衛生署公告同仁堂旗下僅在香港銷售的健體五補丸汞含量超標,約為註冊標準上限的5倍。急性水銀中毒可致口部發炎,如果長期攝入,可致神經系統和腎臟受損。財新記者查詢健體五補丸在香港的註冊記錄發現,同仁堂在記錄中並未注明其中含有汞或者朱砂(即硫化汞)成分。

同仁堂隨後在其官網發佈多個聲明,稱健體五補丸的三份檢測結果均未顯示汞超標,符合香港衛生署的標準,旗下另兩款常用兒科中成藥牛黃千金散、小兒至寶丸的朱砂含量也不存在超標問題。 “患者遵醫囑按照藥品使用說明書服用是安全有效的。 ”同仁堂表示,其產品符合2010年版《中國藥典》的規定。中藥協會及中華中醫藥學會隨即在5月25日聯合召開中藥安全性論壇,力挺同仁堂。

專家們指出,朱砂是一味非常有效的治療性藥材,盡管其成分中含有硫化汞,但經過炮製去毒後,能夠入藥使用。專家們同時表示,不少中藥品種缺乏嚴謹的臨床數據支撐,導致中藥頻陷信任危機,但不能因此就否定中藥。

在同仁堂汞超標新聞曝光後,其股價跌幅曾超過4%,澄清公告發佈後,股價又很快回升。一位來自山東步長神州制藥的業內人士對財新記者分析稱,危機發生後,中藥企業一般會經歷這樣一個過程,即“丑聞- 危機公關或沉默 - 銷量下滑 - 解釋找證據 - 銷量下滑 - 無視 -繼續生產銷售” 。該人士認為,一般的“丑聞”根本傷不了大企業的元氣,但對於生產同類產品(出問題產品)的小企業來說,日子要難過一些。

上游“難控”

中藥企業選擇迴避的原因之一在於很難把控產業鏈上游。中藥產業鏈包括原材料種植、炮製、生產、藥物試驗、上市、資格判定、銷售等多個環節。其中,農藥殘留、重金屬超標主要與上游種植和中間炮製環節相關。近年來,原材料以次充好、造假事件時有發生。一些大的中醫藥企業開始嘗試自建種植基地。

此次綠色和平組織檢測的相關中藥大多是常見中藥。該項目負責人王婧告訴財新記者,中國是化學肥料和農藥的第一大生產國和使用大國,中國政府曾出台一些減少農藥使用的長期政策,但沒有給出具體時間表,也沒有明確的計劃目標和措施,導致農作物對農藥的依賴越來越嚴重,而且國內對農藥殘留的檢測標準較少。

“國家標準只對兩種農藥有具體規定,而歐盟對食品和中藥材所涉及的各種農藥都有標準。 ”王婧認為,標準的缺失讓中國企業有了托詞。

甘肅一位中藥材銷售商承認,他們在收購中藥材時,並不做農藥殘留的相關檢測。 “農殘檢測能力和藥含量檢測在甘肅只有蘭州有一家,其他單位和個人沒有能力也沒有必要做。 ”他透露,一些禁用農藥仍在市場上出售, “地方政府只關注種植基地產出多少,給農民增加了多少收入,對質量問題以及由此導致的環境汙染問題,並不是特別關 心” 。

上述藥材商還表示,農產品價格偏低、不穩定,對農民來說搞生態農業是賠本生意,使用便宜的化肥農藥才能保證產量。王婧建議政府對使用生態技術的農產品進行補貼或者出台優惠政策,推廣生態、有機的中藥材種植技術。 “也就一兩塊錢的成本,但需要專家和技術的支持,告訴農民該怎麼做。 ”王婧稱,近些年中國政府對生態農業的投入不到7億元,但投入轉基因研發的資金高達220億元。

廣東中醫藥大學的一位教授也認同政府應同時加大投入和懲罰力度,來推動中藥種植技術的規範, “不能把板子全部打在企業身上” ,此外政府和企業也應考慮對中藥在加工前做去除農藥的處理。

針對農藥殘留問題,中國已於今年3月1日起增加了很多相關規定,但王婧認為,若進一步出台具體規劃會更好。

除了農藥,來自土壤和水分中的重金屬也對中藥材構成影響,最典型的就是汞超標。在中藥生產過程中,一些傳統工藝容易導致重金屬摻入藥材中。加上監管方在檢驗技術、人員配備、設備支持等多方面存在不足,為中醫藥重金屬超標留下了空間。

對此,食藥局對財新記者回應稱,2012年該局組織相關單位研究制定了中藥中重金屬、農藥殘留和黃曲霉素等物質限量標準,已公示徵求社會各界意見,目前正在修改完善。

安全性規範缺失誰之過

中藥現在多用于慢性病或治癒之後的調理、康複,服用時間較長,若存在安全隱患,易對人體造成巨大傷害。近年來有關中藥不良反應的記錄不少。據中國藥學會對國內1551例藥物不良反應病例分析,中藥不良反應占比僅次于抗生素類藥物而位居第二。

而在中藥不良反應的病例中,由於超量用藥引起中毒的約占85% 以上,中藥中毒導致死亡的病例中約75% 系超量所致。

除了來自產業鏈上游的 “威脅” ,中藥的安全問題更來自對規範和標準的忽略,這在中西醫復合製劑和重金屬入藥等方面體現得最為明顯。

“問題維 C 銀翹片”事件發生後,國內上百家生產維 C 銀翹片的企業都受到牽連,占全國維 C 銀翹片市場份額一半以上的貴州百靈藥業股價一天跌去4%。事後,貴州百靈急忙發佈公告,稱其嚴格按照國家相關標準投料生產,不含有藥品處方以外的成分。

但這樣的澄清並未平息公衆的擔憂,相反,業界開始重提以維C 銀翹片為代表的 “中西藥復方製劑”的安全性問題。科學松鼠會撰文稱,中西醫復合製劑的問題在於沒有明確標識和提醒。

無論是 “VC 銀翹片” “珍菊降壓片”還是 “消渴丸” ,從名字裡根本無法獲得其添加西藥成分的準確信息,不仔細看說明書,就無法發現添加了哪些化學藥物成分,也無從得知服用過量後會帶來哪些健康問題。

中西藥復方製劑既沒有現代醫學、藥物學的理論依據,也不能用傳統中醫藥理論解釋,藥物之間相互作用的研究也幾乎為空白,到底應該適用哪種標準更無從談起。 “就像國際象棋和中國象棋一起下,藥理沒理順,既沒有證據證明比西藥更不安全,也沒有證據證明其到底有多安全。 ”一位券商分析師對財 新記者解釋說。

正因如此,中西藥復方製劑主要在國內銷售,並不出口到香港或國外。在《新編國家中成藥》中收錄的5000多種中成藥中,中西藥復方製劑大約有200 余種,主要集中在抗感冒藥、止咳平喘藥、胃腸類藥等三大類藥物中。1985年《藥品管理法》實施後,國家藥監部門就停止批准中西醫復方製劑新品上市,但原有部分品種保留。 “除非收回批准文號,徹底取消是不大可能的。 ”一位業內人士稱。

與此相似,重金屬入藥也同樣缺乏現代醫學的研究支撐。中醫有 “以毒攻毒”的說法,很多中藥材都含有重金屬,比如朱砂。一直以來,中醫認為朱砂有鎮靜安神的作用,但對其毒副作用至今未見具體研究成果。中藥界一致認為,只要不單獨服用朱砂,在經過炮製、配伍之後,朱砂的毒性就會大大降低;只要不長期服用,不會出現中毒現象。但財新記者遍訪中藥專家,仍未得到藥品中汞含量到底限量多少,以及在多長治療期內服用安全無毒的答案。

在這個問題上,國內標準和國際標準不同。2010版的 《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中規定,朱砂的日用量應在0.1 克 -0.5克之間;除礦物、動物、海洋類,每千克的中藥材中,汞含量不得超過1 毫克。而據香港的規定,汞的日用量不能超過36微克。

這些在業界看來經過幾千年人體試驗的“民族瑰寶” ,由於缺乏毒性監測、不良反應追蹤,在藥品說明中缺乏對安全性的詳細介紹,面對質疑時常常拿不出證據,很難令人信服。

“每次出了問題,能過就過去了,這次估計也一樣。但是若有一天老百姓不讓你過了呢?”中國民間醫藥研究會會長沈志祥對財新記者表示。

前述來自山東步長神州制藥的業內人士認為, “中成藥在原材料種植、炮製、生產工藝、藥物試驗、上市、資格判定、價格、渠道、銷售方式和廣告等各個環節,都需要政府加強監管和懲治。 ”不過,有制度也常出現“人情社會監管不作為”的問題。

沈志祥認為,未來中藥企業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理順藥理、做好毒性研究等基礎工作,其市場才可能長久。

“中藥企業在自身藥物的安全性及效用研究方面,精力和經費投入都不夠。 ”沈志祥表示,除了國家立項研究,中藥企業也應從投資角度加強基礎研究。

另一位不願具名的業內專家告訴財 新記者,不少研究機構和企業更願意在研發新藥上面投入資金和精力,因為新藥很快就能看到利潤,而做相關安全性和藥理研究不僅耗時耗力,還不能很快體現在報表上。中國醫藥保健品股份有限公司戰略投資部總經理袁精華此前曾對媒體表示,中國中藥每年上市的新藥有上千種,而日本近30年基本沒有新的中藥上市,它們把精力全部投入臨床,包括標準分析、數據採集和療效分析上。

這也是當前全球中醫藥市場70% 以上被日韓占據的原因所在。

中國企業集中度不夠,也制約了產品研發能力和市場推廣能力。日本前十大漢藥生產企業占據日本97% 的市場份額,最大的日本津村株式會社一家占其國內市場的76% 左右;而中國有1600多家中藥生產企業,市場極為分散。即使是同仁堂這樣的龍頭企業,也不願投入標準和用藥規範的基礎研究。

沈志祥稱,當前中國中藥企業做基礎研究面臨的難題首先是“差錢” 。一味藥的研究一般要投入數千萬甚至上億元,耗時十年以上。中國有1萬多種中藥,其中5000多種是常用中藥。而中藥不像西藥,藥品成分清楚簡單,中藥大部分是處方集合,成分太多,研究起來更為困難。

事實上,關於中藥安全性、重金屬入藥、加工環節硫磺熏蒸等問題,已在醫藥界存在和討論多年,也曾搞過國際合作,但畢竟不如研究新藥更易看到經濟效益,很多中藥企業索性放棄。在一系列事件曝光後,隨著國內消費者對中藥安全性意識的增強,國內中醫藥市場是否還能像過去一樣得過且過?“這些質疑的出現肯定會對中藥體系規範化、標準化起到推動作用,不過目前影響還微乎其微。 ”上述山東步長神州制藥公司的人士表示。

要國際化,先標準化放棄跟國際標準接軌,迴避對安全性、藥理等方面的研究,也就放棄了更大的市場。

和國內標準相比,香港對中醫藥的管理借鑒了不少西醫的管理模式,被業內視為中醫通向國際的一個過渡。中醫藥在香港相當普及,香港中醫藥管理局的數據顯示,目前香港執業中醫向市民所提供的服務,約占香港總門診服務的22%。

財新記者查閱香港《中成藥註冊申請手冊》發現,申請註冊的藥企除了必須遵守《中醫藥條例》的規定,還必須確定其產品符合 《藥劑業及毒藥條例》 。

另外,該手冊對提供中藥安全性資料也有要求,比如重金屬及有毒元素含量的測試報告,長期或急性或布局毒性試驗 報告等;對藥品成效,要求提交藥效學研究報告、一般藥理學研究報告及臨床試驗研究方案和總結報告等。而內地對中醫藥管理尚無相關具體要求。

美國的FDA 要求更嚴。 “很多中藥之所以在西方被禁用,是因為有些中藥有潛在毒性,西方藥學會捨棄有效性而避免潛在毒性對人體造成傷害。 ”香港大學中醫院學院教授、助理院長沈劍剛 告訴財新記者。

當前國內中藥鮮有通過美國FDA 認證的。沒通過認證,中藥在美國不能作為藥品使用,不被美國的主流醫學機構認同,不被醫院廣泛使用,無法進入美國的醫療保險體系,因而也無法進入主流市場。而一般新藥要獲得FDA 認 證,需要完成23項藥理、毒理試驗,三期超過1000例臨床試驗,時間跨度8年 -10年,費用以千萬美元計。很少有中國企業願意為此付出巨額的金錢和時間成本,多數中藥只能作為食品和保健品進入美國。

相當多的中醫藥界人士堅持認為,西藥和中藥從原理和思路上都不一樣,在管理上也不能直接套用。中國選擇了自己獨有的一套中藥監管標準。一位中醫藥投資者稱,國內對中藥的標準是加權平均,最低標準。因為按照西藥標準,只能對單一成分、容易複制且質量穩定、療效明確的中藥進行相關檢測,大多數中藥成分複雜,而且受環境等因素影響,同一味藥在不同地方也不一樣。 “所以國家不太可能把標準定得太高,否則中藥產業就起不來了。 ”該人士表示。

考慮到中藥的特殊性,美國FDA 曾在2004年專門制定植物藥品指南,既不要求草藥像化學藥那樣把活性成分提純,也不需要知道其藥理,甚至不必鑒定出活性成分,但必須通過有安慰劑對 照的隨機、雙盲臨床試驗證明其安全性和有效性。

即便如此,FDA 僅僅在2006年批准了惟一一個植物藥 Veregen 的上市,這是由德國一家生物技術公司研發的藥物,用于治療尖銳濕疣。而中國傳統中藥無一闖關成功。天津天士力旗下一個中藥品種,目前已通過了 FDA 的二期臨床試驗,預計到2014年才能通過FDA認證。迄今為止,中國只有地奧心血康膠囊在2012年4月獲准在歐盟上市。

中草藥企業在歐美並非沒有市場,美國當前的草藥市場就有近20億美元規模。日本和韓國企業對中藥質量的控制水平已遠遠超過中國,很早就建立了中藥的質量標準體系,在中藥研發中投入巨資,更多地運用西方技術而非中國中醫理論,其產品占據了全球中藥市場的主要份額。

在前述投資人看來,未來一些相對簡單的、單一成分的中藥會先發展起來。

傳統中藥要實現現代化,首先必須標準化,確保安全性和可監督性,並對藥物的安全和療效長期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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