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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併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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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堯和他的同事們下午4點多收到通知:5點在中八樓大會議室開全體大會。中八樓是北京海淀區中鋼大廈第8層的江南賦主題餐廳,視頻網站優酷的員工們習慣叫它中八樓—這是另外一家北京的火爆餐廳的名字。這家公司分佈在中鋼大廈的幾個樓層裡辦公。


  「是要宣佈和歌華有線合作的事情嗎?」陳堯問旁邊的同事。這是在3月12日,週一。優酷的員工們都在猜測著這個大張旗鼓的會議將要宣佈的事情,除了幾位公司高層,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們只知道領導們週末還關著門開了兩天的會,這大概與今天的決定有關。


  5點鐘,優酷CEO古永鏘出現在了員工們面前,他宣佈的消息是:優酷和土豆將以100%換股的方式合併!優酷合併了土豆!


  優酷的員工們開始歡呼、鼓掌,「更多的是震驚吧。」陳堯想兩家競爭對手互掐了6年,去年底還相互指責對方盜播自己的版權,並公開宣戰,土豆甚至要對優酷提起高達1.5億元人民幣的索賠,現在卻成了一家人,這多少有些尷尬。


  同樣震驚的還有土豆的員工,他們不敢可能也不願意相信。幾乎在同一時間,土豆的員工們也得知了公司被優酷合併的消息。「我的職業生涯太神奇了!」新浪微博上一位名為「威廉」的人說自己剛從優酷跳槽到土豆做產品運營。


  一直宣揚「每個人都是生活的導演」的土豆,最終難以主導自己的命運,而是把自己交給了投資銀行高盛和Allen & Company LLC。這個視頻網站的創始人王微充滿了理想主義色彩,但在經歷了7年的虧損和去年的流血上市之後,土豆最終還是與最重要的競爭對手優酷合併。


  這是一次未動用一分錢現金的合併,因為雙方都拿不出錢來做交易。2011年優酷淨虧損1.72億元,土豆更糟糕,淨虧損達5.11億—它們有知名度, 有專業的團隊,有第一和第二位的市場份額,但卻都缺錢。在版權費用迅速上升之時,現金流成為了它們最大的問題,上市後也並無改觀。


  2005年創立視頻網站土豆時,文藝青年王微並沒有想到自己加入的是一場燒錢遊戲,他只是覺得這個叫Podcast(播客)的東西很酷—Blog給了大家文字的話語權,而有了類似於Podcast的東西,我們就有了聲音的話語權。


  「我們做Podcast的目的,是為了每個人都能夠自由發出自己的聲音,做出自己想做的節目,我們既然做了這件事,就得讓這個目的實現得徹底」,王微 當時在一篇名為《Tudou.com怎麼來的》的博客中說。於是,中國最早的視頻網站土豆網誕生了,它讓每個人都成為了發佈者,土豆最初就是這樣一個發佈 種子的平台。


  相比王微純屬個人愛好的創業心態,擔任過搜狐首席財務官和運營官的古永鏘,運營優酷更多是出於自己的商業邏輯。所以,和當時多數視頻網站使用第三方加 速不同,優酷一開始就自主搭建後端架構並進行全國網絡加速。在資本運作上,古永鏘也是搶佔先機,他的優酷2010年12月8日在紐交所上市,成為了中國視 頻網站第一股,被海外媒體譽為中國的YouTube,在上市的第二天,優酷市值達43.6億美元,直逼新浪當日市值46.3億美元,較IPO發行價 12.8美元上漲223.6%。


  而土豆雖然在2010年11月9日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遞交了上市申請,但在此期間,王微前妻向上海徐匯區人民法院提起了離婚財產分割訴訟,要求對相 應的土豆網境內公司股權進行財產保全。土豆錯過了上市的最佳時機,它的上市行程一直推遲到2011年8月,當時,美國股市正遭遇「黑色星期一」,道指下跌 630點,評級機構標準普爾下調了美國信用評級。但除了流血上市,王微別無選擇,因為土豆的現金難以讓其再撐過兩個財季,如若不能上市,就只能破產或被收 購。8月17日,上市首日的土豆網以25.66美元每股的價格收盤,跌幅達11.86%,這個股價使其市值僅為優酷的1/4。


  但不管用哪種思維運營視頻網站,它們都還沒有收穫利潤。


  「在土豆上市面臨窘境時,優酷和其有過合併的談判。」優酷網相關人士說。上市成功讓土豆又多撐了7個月,不過,它的處境也並未因為上市而好轉。


  2009年2月,搜狐視頻「高清影視劇」頻道上線,獨家首播千餘部影視劇;2010年4月,搜索引擎百度旗下的視頻網站奇藝上線;2011年4月,騰 訊視頻上線測試,QQLive網站被納入到騰訊視頻中同步運作。侵入者個個財大氣粗,搜狐視頻花費3000萬元買下新版《還珠格格》,騰訊視頻又以85萬 一集購買了《宮2》的版權。


  從拼用戶發展到拼版權,由此推高了電視劇的價格,現在,視頻網站買一集電視劇的價格已經高達200萬人民幣,一部電視劇的價格至少要4000萬至6000萬元。


  那些沒有靠山獨立運營的視頻網站只能俯首稱臣,特別是在面對百度時。「很多視頻網站50%左右的流量都來自百度,它們必須依靠百度的推薦才能生存。」優酷CTO姚鍵對《第一財經週刊》說。


  儘管前有優酷IPO後的強勢擴張,後有搜狐視頻、奇藝和騰訊視頻等砸錢追趕,剛上市的土豆還是希望導演好自己的未來之路。去年底,土豆買下了台灣綜藝 節目《康熙來了》、《大學生了沒》等四檔中視王牌綜藝節目,又與東京電視台簽訂了兩年協議,土豆將有權在中國內地與東京電視台同步播放包括《火影忍者》、 《死神》和《銀魂》等在內的60多部日本動畫片。


  重金買來的節目,讓王微開始重視版權,他稱優酷在侵權播放《康熙來了》等綜藝節目,把優酷網比喻為「害群之馬」。而優酷也指責土豆盜播其獨家網絡版權的多檔SBS王牌綜藝節目,雙方高調開戰。


  可僅僅2個月後,這對冤家就成了一家人。「很多公證白做了,部分律師費白付了。」北京盛峰律師事務所主任律師於國富說,這家律所此前在土豆和優酷的版權大戰中,給土豆做代理。


  美國東部時間3月12日早上8點,即北京時間的晚上8點,優酷和土豆聯合主持了電話會議,古永鏘和王微分別向投資銀行家們描繪著兩家公司合併後的美好 圖景—古永鏘說,因為合併後會變成一家上市公司,管理上顯然能節省開支;廣告價格以及與廣告代理之間的關係也會更有優勢。王微說,土豆的台灣綜藝節目和動 畫片具有很強的用戶粘性,希望這種粘性也可以讓優酷受惠。


  按照協議,合併後的新公司命名為優酷土豆股份有限公司,優酷擁有約71.5%的股份,土豆持股約28.5%。新公司將由古永鏘擔任CEO,土豆網CEO王微擁有董事會席位。


  「表面上看,我們打得很厲害,其實我和Victor(古永鏘英文名)私下裡經常見面,這個合作也只談了半個小時就敲定了。」3月13日上午,王微和古 永鏘一起出現在中鋼大廈第11層,他回答著優酷員工們的提問。王微穿著一件天藍色的上衣,這代表了優酷的顏色,他說這是女朋友送給他的禮物,沒想到今天派 上了用場。而古永鏘穿的是土豆的橙色。離開中鋼大廈,兩人又坐上飛機直飛上海,在那裡,土豆的員工們正在等待著他們。


  一直以來,土豆糟糕的局面都顯而易見,2011年其營運現金流僅為150萬元。而以王微的性格來看,在投資人、競爭環境的壓力之下,他賣出自己的公司,也只是時間問題。


  古永鏘也同樣懂得變通,一位資本市場的知情人士說,優酷也一直在尋找機會,有時它希望找到像百度這樣有資金實力的上家賣個好價錢,有時是找土豆這樣的下家合併,更多時候是雙方把各自的一塊業務拿出來談合作。


  電話會議後,納斯達克開盤,土豆股價暴漲156.53%,優酷也漲了27.35%。但公司何時盈利仍然沒有時間表,在回答巴克萊資本分析師阿麗西亞·雅普關於「合併完成後,優酷土豆何時能扭虧為盈」的問題時,古永鏘稱「我們從未就何時扭虧為盈發表評論」。


  視頻網站們還沒有找到扭虧為盈的方法,服務器、帶寬、版權仍需要耗費巨額資金,而主要贏利點也一直依靠傳統的廣告模式,嘗試的版權分銷、收費模式並未推動利潤增長。這個燒錢的行業,依然沒有贏家。


  當然,最起碼,優酷和土豆的合併讓原本仍處於混戰狀態的市場格局變得清晰起來。


  奇藝CEO龔宇說自己長舒了一口氣,張朝陽則不再懷疑自己會成為第二。在易凱資本CEO王冉—在這次合併中,易凱資本是土豆的顧問之一—的論斷中,最後這個行業將剩下不超過四個主要玩家,而交易後優酷土豆成為1/4的可能性,終於超過50%。


  (應被訪者要求,文中陳堯為化名)

 

 

 

 

王微「贏了」


當美國的版權商抱團對抗新媒體衝擊的時候,中國兩家最大的視頻網站居然抱在一起了。中國市場意外成為舊內容經營者的避風港。聰明的創業者選擇了退出。



  在一個成熟的互聯網市場,理論上應該至少有一家YouTube,一家Hulu和一家Netflix。它們分別代表了人們對視頻內容不同層次的需求:你 能與多少人共享視頻內容,能免費獲得多少原本需要付費才能收看的內容製作商的產品,如何花更多的錢點播更多隨時收看的網絡視頻節目—無論在電腦、iPad 還是60英吋屏幕的LED智能電視上。


  有意思的是,在中國我們看到了YouTube、Hulu和Netflix這三個上不去的網站的翻版:那幾家最初倡導以自由分享視頻為己任的視頻網站公 司—優酷、土豆和酷6,現在都號稱是YouTube、Hulu和Netflix的合體。它們的命運在過去一年多戲劇性扭轉:以不同形式先後負虧上市,接 著,一個隨著創始人出局和裁員被邊緣化,另外兩家實現了合併—在令人絕望的漫長博弈和法律糾紛面前,誰也沒有贏。


  所有參與遊戲並執意堅持到底的玩家都是輸家,這是中國視頻行業最真實的現狀。除了以上三個在輿論漩渦中心的公司,包括背景強大的奇藝和樂視,以及被邊緣化的56和六間房等,只要你堅持玩下去,就都不例外。


  角逐的獲勝者恰恰是在美國和全世界大多數地區這場「新媒體」變革中最失意的角色—電視製作商、內容發行商和電視台,它們代表著傳播權威,對掌握影音內 容的渠道有著莫名的優越感。但在幾年前用版權制衡YouTube這樣的新媒體失利後,它們開始用犧牲一部分高利潤試圖換取更大流量的合作與新媒體和解:幾 大電視電影製作公司成了Hulu的投資商,提供版權讓它通過免費發行廣告賺錢,或者讓人們在Netflix上用更便宜的價格看到更多的內容。版權是它們最 後的稻草,但正變得越來越廉價。


  如果你想知道在中國這個規則是如何被無情嘲弄和顛覆的,就看看過去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內容商和版權商剛一出手,就被紛紛鑽出頭來的視頻網站抬價競購 版權給砸暈了,它們在買版權這事上的熱情比電視台都高,原本最該恐慌和擔心利益受損的內容商和版權商不僅保護了自己的利益,還多了個利潤來源。從2009 年開始,中國視頻行業就沒再有過真正的YouTube模式,而Netflix模式也只是視頻網站們給投資者畫的餅—它們只有變了味的Hulu模式:把正版 當成壁壘,把價格當成門檻,把版權內容源當戰場,把侵權訴訟當互相挾持的手段,花10倍增長的價格買下相同多的內容,再因為訴訟壓力不得不提供給用戶更少 的選擇。


  這成了與電子商務不相上下的低投資回報率陷阱:除了版權,服務器和帶寬也是視頻公司一輪輪融資和吸金的黑洞—這可能是世界上技術含量最低的服務器和帶寬消費方式了。


  關於視頻公司的技術、服務器和帶寬,可以看看Hulu和Netflix們都用它們做了些什麼:它們現在都是算法驅動的架構—Hulu的熱圖(the heat map)功能能自動標記出用戶在一段節目中最喜歡和重複觀看的片段,並把它推薦給其它用戶,長期將視頻內容與用戶行為的累積疊加在一起,利用算法自動向用 戶推薦內容。Netflix甚至開放自己的用戶電影評級歷史數據,邀請外部團隊參加算法競賽,為Netflix的內容推薦服務提供更精確的用戶模型和決策 預測算法,以推薦最精準的視頻內容給每一個單一的消費者;這套算法現在因為與Facebook的嵌入添加了社交分享元素而變得更精確和複雜。此外,智能電 視的屏幕也提供了更多可能。


  其實在剛剛發生的交易面前,說這些都是多餘。它們既沒有在智能電視屏幕直接創新的機會,也不會輕易投入算法研發。視頻網站在中國,只是一場圍繞著版權的好勇鬥狠的遊戲,無關技術,甚至無關市場。


  所以,當你看到美國的版權商和製作商開始陸續抱團對抗新媒體衝擊的時候,中國兩家最大的視頻網站居然抱在一起了—它們反而要對抗製作商和版權商的貪得 無厭的胃口。讓中國市場去拯救這些來自全世界的失意的舊內容經營者吧。當遊戲規則被180度地扭曲到這個程度的時候,最聰明的選擇是在有人接盤的時候徹底 退出。


  從這個角度看,王微是最聰明的,他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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