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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第一，降落台灣！ 截至今年三月統計，日本在二○一一年成為六十年來單一投資台灣件數最高的國家，達到四百三十九件；總計有在各個產業關鍵地位居世界第一的十家企業，以及三家日本第一的企業，在台灣北中南遍地插日本旗；他們成為二○○八年金融海嘯過後最大的一波投資潮。 日本最大投資潮來了！台灣製造業將提升至少十年功力 日本人來了！為了揭開這些在全世界有關鍵影響力日商的神秘面紗，商周團隊花了五十天，從台灣頭到台灣尾，從高雄、台南、雲林、台中、桃園到內湖科，獨家深入採訪與記錄這一場六十年來的大投資潮，並且一一突破、爭取到各家日本企業負責人專訪，並直擊日商工廠與實驗室。 而這一波日本人投資潮最具意義的是帶著關鍵技術來台灣；台灣的面板、半導體、精密機械和光學，各大製造業聚落隨著日本人來台灣扎根，將會提升台灣製造業競爭力至少十年的功力。 高雄路竹，省道台一線旁的路竹科學園區，忙碌的工地正在加緊趕工，準備在六月安裝設備、年底投產。這是一家營收破兆日圓的日商，台灣分公司總經理久保田浩一迎接我們到來，用白紙黑字寫下「遇水則發、祥龍飛躍」，記錄了這一家日商去年動土剛好遇了台灣去年全年唯一的一場颱風，又剛好能在龍年投產博得好彩頭。 再往北走的台南科學園區，日商住華投資兩百億日圓的工廠剛剛完成，台籍住華科技總經理黃建銘得意的說，因為住華在台灣投資的非常順利，所以推薦了一家家日商來投資，包括東麗，東麗在光電用保護膜（Protect-film）Toretec的產能上，全世界市占率達六五％，全球第一。 一家拉一家，日本第一的企業相繼來台。日本佳能（Canon）去年才宣布投資新台幣一百一十億元在台中、嘉義蓋單眼數位相機工廠，全球最頂尖的光學玻璃廠小原光學也跟著來台。在雲林虎尾，我們看到了這一座工廠的預定地，目前仍是荒煙蔓草。這是日本光學玻璃熔解廠第一次離開日本本土，在虎尾扎根，未來全球只有日本、德國與台灣擁有這項技術。 日本招商會場場爆滿！有人想合資，或直接買台灣工廠 小原的正對面，一座嶄新的工廠在今年二月完成，正開始安裝與設置先進的無塵室與檢驗設備。這是捷時雅邁科（JSR）的開發中心，台灣JSR董事長佐幸順平同時也是中台灣日商聯誼會的會長，他說，去年日商來台投資大增，連台中的日僑學校都爆滿了。 再看日本的場景，投資台灣的熱潮也在瘋狂加溫中。最近一場是三月七日下午，鄰近東京鐵塔的東京王子大飯店，台灣和日本安侯建業聯合會計師事務所（KPMG），正對瑞穗創投、大和證券、東京三菱等中介機構超過四十位專業人士召開投資台灣說明會。 安侯建業聯合會計師事務所會計師區耀軍說，對於台灣充滿興趣，這次到場的日商人數是去年十月招商的兩倍。增加一倍，不是去年基期太低，去年從東京、大阪到名古屋，一場場台灣投資說明會都爆滿了，野村總合研究所台北分公司副總經理田崎嘉邦舉例說，大阪招商說明會現場只有一百個位置，來了一百三十個對投資台灣有興趣的企業界人士。 負責大型日企投資的台灣勤業眾信財務諮詢顧問公司總經理陳威宇說，手上有超過二十個大型日商客戶，想要收購或是投資台灣企業，例如日本網路銀行業者想透過入股的方式，跟台灣金融業者一起經營網路銀行。負責擔任日本業者窗口的勤業眾信聯合會計師事務所執行副總經理橫井雅史說，這是他進入這個行業以來，碰到的最大日本投資台灣潮。 陳威宇說，日商研究、評估與徵信都非常嚴謹，啟動到完成時間，都要花非常久，因此現在不是高點。勤業眾信、野村與經濟部投資業務處預估，日本投資正在發酵中，未來兩、三年才是真正的高峰。 日本人為何而來？台灣在日本人眼中有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優勢？ 日本身陷「六重苦」！電力短缺，且日圓升值拖累出口 與日本人有半世紀交往的東元集團會長黃茂雄分析，日本人最渴望透過海外投資取得的利益包括：獲利、走向全世界、互補的合作夥伴、特殊優惠，而這四項，剛好台灣都能滿足日本人，最後一項特殊優惠，在台灣與中國簽訂ECFA（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之後，更增加不少魅力。 我們再深入台灣鄉間，了解到更多日本企業不得不離開日本本土的原因。二○一一年，日本寫下了三十多年來的首次貿易逆差，日圓更從金融海嘯之後不停狂漲，漲幅超過四成！狂漲的日圓，雖壓倒了日本的企業，讓日本商品在海外失去競爭力，一家家日本企業出現了虧損，但同時卻變成了日商海外投資的利器。 東麗，這個年營收一兆五千四百億日圓的日本大集團，十五年來在中國、韓國到處投資工廠，唯獨漏了台灣。去年台灣終於等到了東麗，總經理久保田浩一說，光是去年這段時間，就因為日圓上漲讓東麗投資台灣省了三億日圓。 只是，大投資潮背後，卻是日本的經濟陷入苦戰之中。勞動政策、法人稅負、貿易自由化遲滯、節能減碳壓力、電力短缺再加上日圓升值，這六大困境在日本被稱為「六重苦」。最嚴重的是福島核電廠災變引起了日本民眾的信任問題。 現在，日本各地的核電廠一旦進入歲修之後，重新啟動要當地居民的同意，於是日本一座座核電廠在歲修之後都被迫停工。經濟部投資業務處處長邱一徹說，台灣電價再怎麼調漲，還是相對便宜，但電價高低並不是唯一重點，穩定的電力供應才是台灣優勢。 在雲林斗六，我們見到了古河電工（Furukawa Electric），全球第一的銅箔公司，為了找安定的電力，它在全球尋找基地，考察了五個國家，甚至連加拿大都考慮了，但台灣擊敗了四個國家勝出，因為我們不只有電，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日本企業的客戶在台灣。 六重苦、停擺的核電廠，上個世紀泡沫經濟之後，日本經濟發展先停頓十年，被稱為失落的十年；接著又陷入第二個失落的十年。二月十八日出刊的《經濟學人》，提到了日本五大電子廠商恩益禧（NEC）、索尼（Sony）、松下（Panasonic）、富士通（Fujitsu）、夏普（Sharp），最新年度財報全部虧損累累，為何會淪落到今天如此地步？ 原來日本太多大公司做相同產品，從電視、電鍋到手機，又太專注建立技術標準，如恩益禧幫NTT建立日本獨有的通訊協定、索尼發展藍光，但這些標準根本跨不出日本。《經濟學人》認為這些因素是日本製造業沒落的主因。於是連日本最具指標意義之一的廠商任天堂，最新年度財報也是虧損，這是該公司三十多年來首次虧損。對於日本而言，這失落的二十年，也讓日本從全球最重要的半導體製造國、液晶面板王國，幾乎都快消失了。 回頭一看才發現客戶全在海外，一個是把日本半導體、面板、家電廠打得落花流水的韓國，另一個則是台灣。田崎嘉邦說，半導體在台灣有台積電、全球四大面板廠有兩大是台灣的友達、奇美電。 只是，多數的日本人並不了解這些，甚至連台灣、泰國這兩個國家英文念起來幾乎一樣，更沒有辦法在地圖上準確的指出台灣來。台灣在日本企業眼中還有一個劣勢，「台灣是發展過的國家，是四十年前，祖父輩那一代的冒險天堂，」田崎嘉邦說，跟日本客戶推薦投資台灣，第一句話是：為什麼是台灣？投資台灣是日商遺忘已久的事情了。 台灣產業供應鏈完整！形成半導體、光學、工具機聚落 經濟部次長黃重球說，上次日本投資台灣大熱潮是四十多年前，當時台灣人工、土地便宜。但二十年前，這些條件早失去了，台灣跟其他國家相比，還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市場太小，吸引不了外國投資人。 田崎嘉邦說，二○○八年第二次來台時，看到日商投資台灣件數與金額逐年遞減，當年日商投資台灣製造業的件數降到五十六件、二○○九年稍增到五十八件，但降到了○八年之前的三分之一，於是日本同事告訴他，台灣結束了，已經發展過了，日商不可能再投資台灣了。 也就是說台灣已是明日黃花，日商壓根不考慮台灣。 日本的勤業眾信也曾在三一一大地震之後，訪問日本的企業，發現他們出走到海外的意願大增，接著訪問他們想到哪裡投資，答案是東南亞、印度、中國，甚至巴西，就是沒有台灣。 一年前的三一一大地震強化了日本企業往海外發展的決心，而這也是讓日本人重新認識台灣的重要契機。 台灣這個二千三百萬人的國家，竟然在三一一賑災捐款與援助上高居世界第一，超越美國、中國或G20（二十國集團）這些世界大國；更重要的是，這些援助都是由台灣人民與民間組織發動，全都是台灣民眾自願的。這讓過去一年來，台灣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日本人眼前。 日本人重新發現，原來全世界除了日本之外，有這麼類似的地方，完整的半導體、面板、工具機、光學聚落，田崎嘉邦說，竟然在台中市內可以找到九○％的單眼數位相機或工具機的零配件，組成一台單眼數位相機。 在台中后里，有七十多年歷史的日本倉敷機械（Kuraki），第一次跨出海外，在台灣生產航太、風力等大工件重切削專業加工機。半導體有日立化成在台南、日本關東化學在蘆竹成立關東鑫林科技。 台灣技術人才便宜！大學畢業薪資，比中國還少一萬元 甚至連紡織業，日本的日華化學就在桃園設廠，它是名古屋證交所上市公司，投資十五億日圓設立纖維加工藥劑新廠，不只要生產，還做為該集團東南亞營運總部。一個又一個的第一次，這些日商竟然又發現，不僅有市場、有供應鏈，竟然連技術人才都比中國、東南亞還要便宜。 中國，技術人才是基層工人薪水的三到五倍，起薪要人民幣五千元以上，加計各種保險與人事費用，要人民幣七千元以上（約合新台幣三萬二千元）；但台灣大學生則是二十二K（二萬二千元）起跳。對於要技術人才、不要廉價勞力的日商來說，台灣在人力資源上並不輸給中國或東南亞。 日本製造業目前還有一個大困境，是內部斷鏈。邱一徹說，原來日本的經濟模式是大商社、大企業負責對外，養起了一串串的中小企業供應鏈，這些日本中小型企業，過去不直接面對國外客戶。 當大企業都虧損連連往外發展時，一個個中小企業被大集團棄養了，不走出日本，這些有技術、有產品的日本中小企業就要面臨倒閉危機。 台灣是新國際出口！和台商合資，做為進軍中國跳板 在台中工業區，奔馬電子新廠在這個月完成了，這是一家印刷電路板的上游材料供應商，在台灣的資本額只有三千五百萬元、員工人數二十四人，是標準的中小企業。橫井雅史說，在桃園還有一家日本公司來台灣合資開工廠，在日本的母公司是人數不到三十人的工匠型公司。 在台灣屏東鄉下，有種香菇公司，已經投產且準備進軍中國；正在排隊要來投資的，有做納豆、賣藥妝和做拉麵的。 別小看日本工匠公司，即便連《經濟學人》都看衰日本製造，但黃重球提醒，日本扎實的基礎，就連工匠公司的研究員，都能拿到諾貝爾化學獎。二○○二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就是日本京都島津製作所的工程師田中耕一。即便DRAM廠爾必達（Elpida）倒了、面板廠只剩夏普苦撐，但直到今天全球半導體、面板設備與材料仍掌握在日本手中，即便是三星（Samsung），依然要向日本買設備、技術與原材料。 供應鏈轉移，客戶在台灣，台灣也能讓日商在台灣找新的國際出口。我們在台北內湖科學園區，看到了黑劍公司，走進辦公室，日本女星松嶋菜菜子演的《家政婦女王》海報就掛在公司大門。 它的母公司叫日本電視台（NTV），《家政婦女王》剛創下四○％超高收視率，卻未必能讓日本電視台有往日的輝煌，因為日本市場越來越小。它必須跨出海外，第一次跨出海外，就是跟台灣的電視台共同製作節目，再從台灣外銷大中華文化圈，這模式目前是日本的唯一。同樣的，日本小學館首度啟動海外投資，以台灣做為連接大陸與全球華文世界的中繼站；又例如歷史超過一百年的講談社，也首次跟台灣的出版社在台北成立電子書公司。 沒有說話的自由，就沒有表現的自由，這是做文創最重要的事情，日商深知現在的中國是沒有辦法發展文創的，只有透過台灣，才能賣向華人圈。日商投資從製造、服務到文創遍地開花。 五、六○年代，日商大舉投資台灣，讓台灣能夠從農業變成世界工廠，也為台灣產業聚落埋下種子，長出了工具機、光學，或後來電子、面板產業聚落；二十年後，重心又轉往了中國，日商走了、連台商也走了。 又一個二十年，中國不再廉價、韓國變成日商最大對手，所以日商又來了，這是全球產業版圖再度大洗牌，也是一場大競賽。台灣未來要抓住的不只是日商，還要抓住美商或德商，甚至是中國企業；而且不只期待日商來台灣，也應該主動到日本投資，撞出新火花、新創意與新機會。 【延伸閱讀】10個世界第一，在台灣扎根 ——311震後日商來台投資大解密 雲林 日本古河電工鋰電池銅箔全球龍頭．投資金額：46.08億元．效益：台灣有望成為全球最大鋰電池銅箔製造地 JSR平板顯示器用彩色光阻劑全球龍頭．投資金額：4.32億元．效益：友達、奇美電彩色濾光片色彩開發時間加快1倍 關東化學全球第一大電子高純度精密化學品廠．投資金額：12億元．效益：台積電、奇美電與友達等可享即時服務，且100％不斷貨 小原光學高階光學玻璃產能全球第一．投資金額：4億元．效益：台灣成為德、日之外的第3大光學玻璃生產地 台中 奧林巴斯醫療用內視鏡全球龍頭．投資金額：2億元．效益：購併台灣RFID廠商後，有助攻下歐日金融卡製卡市場 日本佳能全球最大數位相機製造商．投資金額：110億元．效益：台灣將掌握9成製造，成為全球最大生產基地 苗栗 福吉米晶圓片研磨液全球龍頭．投資金額：10億元．效益：有助台積電、聯電等研磨粒子開發技術，延伸新應用 台南 日立金屬全球最高級磁性材．投資金額：120億元．效益：台灣可望打進空中巴士等飛機供應鏈，受惠者榮剛 日立化成半導體製程用淺溝槽隔離研磨液全球龍頭．投資金額：7.8億元．效益：有助台積電、聯電每年研磨液成本約降5％ 高雄 東麗集團光電用保護膜全球龍頭．投資金額：21.6億元．效益：奇美、輔祥等研發至少加快1倍 註1：統計2011.3.11至2012.3.15代表性日商投資台灣案例註2：投資金額皆為新台幣億元資料來源：行政院全球招商聯合服務中心、經濟部投資業務處、工業局整理：呂國禎、萬年生、吳和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