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KIZ Archives


失色的投行經濟學家

http://magazine.caing.com/chargeFullNews.jsp?id=100301552&time=2011-09-10&cl=115&page=all

海外投行的中國經濟學家群體,正進入一個「無英雄、無明星」的時代
財新《新世紀》 特派香港記者 王端

 

  8月的香港中環,上班族異常忙碌。上市公司的中報期來臨,又恰逢外圍市場的強烈震盪。「投資人不但關心公司基本面,而且比以往更多討論宏觀經濟,好像每個人都變成了經濟學家。」一名投資經理說。

近一年來,主要海外投行的中國經濟學家「大換位」正接近尾聲。圖為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的銀行大樓。Bobby Yip/Reuters


  此時,近一年來主要海外投行的中國經濟學家「大換位」正接近尾聲。任職於高盛的經濟學家喬虹,有望加盟摩根士丹利,彌補王慶離開的空缺;而一度 空缺的摩根大通中國經濟學家人選,也已於9月初內部公佈,花落曾於國際清算銀行任職的朱海斌。一名不願具名的投行經濟學家對財新《新世紀》記者說,在全球 經濟諸多不確定性面前,服務於機構投資者的投行經濟學家,也「到了考驗功底的時候」。

  現在,這個圈子裡耳熟能詳的名字不多了。相較於上世紀90年代謝國忠、許小年等人任職的時期,投行經濟學家的市場影響力正日趨減弱。伴隨著頻繁的跳槽換位,海外投行的中國經濟學家群體,正進入一個「無英雄、無明星」的時代。

變動趨定

  高顴骨、消瘦的面龐,幹練的短髮,這是外界對喬虹的初步印象。這位2000年自中國人民大學畢業的年輕女經濟學家,2005年於斯坦福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後加入高盛。近期,她有望轉投摩根士丹利,接替今年6月離開的王慶。

  儘管目前消息尚未公開,但高盛公關在接受財新《新世紀》記者詢問中國經濟學家的簡歷時,只提供了另一位中國經濟學家宋宇的簡歷,間接印證了喬虹的離開。

  像個大男孩的宋宇,看起來更年輕,個頭約一米八左右,身材瘦高,棱角分明。宋宇的簡歷很簡單,「2004年加入高盛,負責中國宏觀研究,2011年7月1日起,任北京高華證券宏觀經濟學家。」此前在美聯儲、經合組織等機構實習,為愛丁堡學士及牛津大學碩士。

  在過去一年中,海外投行中國經濟學家經歷了一番大洗牌。出現人事變動的,不只高盛和大摩。8月初,英資投行巴克萊宣佈,將由黃益平接替去年10月轉投中金的彭文生,出任該行董事總經理及亞洲新興市場經濟研究部首席經濟分析師。

  曾供職花旗、在加入巴克萊之前在北京大學發展研究院擔任教授的黃益平,被「新生代」的投行經濟學家尊稱為「黃老師」。黃將掌管巴克萊的中國宏觀經濟研究,同時負責香港及台灣的海峽兩岸政治關係研究。

  而今年7月底,出身中金的經濟學家張智威,轉投野村證券,出任該行的中國區首席經濟學家,接替去年底離職的孫明春。孫明春目前擔任大和證券中國研究主管兼大中華區首席經濟學家。

  另一位自中金出來的沈建光,在去年年中加盟瑞穗證券,出任該行大中華區首席經濟學家一職。

  這輪「洗牌」終於將在近期告一段落。市場在等待摩根士丹利正式公佈對喬虹的任命之外,此前因王黔轉投內地國家級投資機構中投公司,而致中國經濟學家一職空缺的摩根大通,也於9月初公佈由朱海斌出任中國首席經濟學家及大中華區經濟研究部主管一職。

  投行經濟學家的人事變動在近年已成常態。他們的「出路」,一是依靠積累和廣闊的人脈,轉做投行業務。如摩根大通前中國首席經濟學家龔方雄,已轉 任該行的中國區投資銀行副主席;王慶今年年中在離開摩根士丹利之後,加入中金的投行部;前中金公司首席經濟學家哈繼銘,亦加入高盛投資銀行部。二是由「賣 方轉為買方」,創辦投資公司,這其中包括原高盛經濟學家胡祖六,他在轉做投行業務後又離開高盛,創辦了私募股權基金春華資本。

特質延續

  目前活躍在市場上的投行中國經濟學家,在資歷和穩定度上「碩果僅存」的,只有德意志銀行的馬駿、匯豐銀行的屈宏斌以及瑞信銀行的陶冬。

  陶冬外表斯文,個頭不高,1998年加入瑞信,主管亞洲區經濟研究。由於資歷較深,長年曝光於香港的媒體,加之外型儒雅,被暱稱為「師奶殺手」。馬駿和屈宏斌分別在2000年及2002年加入德銀和匯豐,一直未有變動。

  由於投行經濟學家不僅要撰寫報告,而且大部分時間在海外路演,會見投資者,他們的工作異常緊張和忙碌。陶冬每天的工作時間,長達14個到18個小時。週末的摩根士丹利辦公室,以前也時常可以看到王慶加班的身影。當年的王慶,在圈裡以「拚命三郎」著稱。

  長期「高壓」的工作,讓這些經濟學家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成熟得多。美銀美林中國經濟學家陸挺,1974年12月生人,今年還不到37歲。而根據公 開資料,外表老成的大和證券孫明春也是「70後」。沈建光、張智威等人,也不到40歲或是剛滿40歲。有投資人擔心,經濟學家過於年輕,可能經歷的週期還 不如他們自己多。

  「其實可能外界有誤會,當年馬駿是36歲進的投行,謝國忠也是37歲出任摩根士丹利亞太區經濟學家。」一名現任海外投行經濟學家向財新《新世紀》記者解釋。

  比較現任海外投行的中國經濟學家與其前輩的履歷,並未有太大分別,仍是以海外高校博士畢業為主,沈建光甚至是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經濟系博士後。

  現任的投行中國經濟學家與其前輩的工作經歷基本相似,多是曾經供職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或者世界銀行等機構。彭文生、張智威曾供職於香港金管局,沈建光曾在歐洲央行工作。

  部分經濟學家,多有在象牙塔的工作經歷。如花旗的沈明高、巴克萊的黃益平,以及離開摩根大通的經濟學家王黔——這位經常紮著簡單馬尾的女經濟學家,說起話來鏗鏘有力,她曾經擔任香港中文大學商學院教授。

  也有從海外高校畢業後直接加入投行的。喬虹自2005年獲得斯坦福大學博士學位之後,便加入高盛,此前只是短期供職及實習經歷。但其學術功底深 厚,師從斯坦福大學被譽為金融發展理論奠基人的羅納德·麥金農(Ronald I.Mckinnon),此前從事美元本位下東亞經濟體匯率政策對本國國內貨幣政策的影響研究。其同僚宋宇則是於2004年加入高盛經濟研究部工作至今。

  投行經濟學家仍不是一個「巾幗不讓鬚眉」的位置。目前主要海外投行中,只有瑞銀證券的汪濤以及喬虹為女性。或許是工作性質的緣故,投行中國經濟學家仍是一個男性主導的行業。

「明星」消失

  投行經濟學家「本質是賣方的銷售。他們的觀點就是試圖影響市場,製造交易量」。陶冬在其博客中指出,對於投行經濟學家而言,他們的核心競爭力就 是對經濟形勢和政策的把握,預測準拐點來臨。但相較於海外部署中國業務早期的年代,如今海外投行的中國經濟學家,缺少符號化、代表性人物。

  一位在海外大型公募基金供職、擁有超過20年的投資經驗的投資者向財新《新世紀》記者說:「在90年代中後期,像許小年在美林的時候(後來去了 中金),謝國忠在摩根士丹利的時候,他們都是獨立思考的經濟學家。後來的胡祖六也還不錯,屈宏斌、薛瀾、陶冬,那個時候在中國經濟學家圈子裡,還是有競爭 的。但是你看現在,我都不知道找誰?」

  這名投資者更不諱言:「投行經濟學家影響力的下降是這個行業的悲哀。投行的研究水平這麼多年來,可以說是退化,研究質量這幾年來下降很多。」

  一個可被觀察的現象是,在過去,無論觀點對錯,這個圈子存在「永遠的大牛」,但現在,投資者開始抱怨投行經濟學家變得越來越標準化。

  這種演變的一個原因,與互聯網的發展相關。投行機構在20年前具有極強的信息優勢,它們相對普通投資者有更多的渠道和手段去獲取信息,在處理信息方面不僅有先發優勢,也技高一籌。

  但隨著互聯網高速發展,大部分的信息數據,經濟學家和散戶均有可能同步獲得。在信息處理方面,市場上具有經濟學背景的人士與投行的經濟學家差距不大。亦有投資者指出,隨著資本市場的發展,投資者越來越成熟和有主見,不再會輕易認同經濟學家的觀點。

  投行經濟學家對市場的影響力也與20年前完全不同。一名對沖基金的負責人說,由於信息獲取和處理的優勢,當年的經濟學家更容易獲得較有特色和新意的觀點,加上投資人對歐美機構亦有仰視的態度,投行的經濟學家能擔當市場「訓導者」的角色,影響市場。

  「如今是個人人都可以做經濟學家的時代。」上述對沖基金負責人對財新《新世紀》記者說。他指出,簡單的宏觀數據分析,投資者甚至可以自己做到。只有一些深入的市場調研,「可能會對投資者有些幫助。」

  另一個導致經濟學家「明星」消失的重要因素是經濟格局變化。「當年對中國宏觀經濟分析是非典型的分析,有的時候甚至一種價值的判斷。」1998 年進入中銀國際擔任首席經濟學家、目前在中國銀行擔任經濟學家的曹遠征說。20年前,中國的經濟沒有現今的複雜,相對封閉,因此對於經濟走勢和大方向的判 斷相對容易。

  但如今隨著全球經濟一體化,中國經濟也在融入全球,與全球經濟互為影響。「非典型分析變成了典型分析,或者說是規範分析。」曹遠征說。由於外圍 因素的複雜性,對宏觀經濟判斷較以往不那麼容易了,因此經濟學家也經常判斷錯市場,這也間接導致了他們影響力的下降。「這些經濟學家壓力蠻大,有時意興闌 珊,還不如轉做企業投融資或者其他業務。」

  實際上,目前投行經濟學家面臨的競爭也遠遠超過從前。除了海外投行的同行,逐漸壯大的國內券商亦設立首席經濟學家,「如今發聲的人多了,自然每個人關注度就會降低。」沈建光向財新《新世紀》記者分析說。

  海外投行的費率下降,資金優勢不在則是另一誘因。有市場人士分析稱,投行不能出更有吸引力的價錢,降低了「明星」經濟學家出現的幾率。由於投行是盈利機構,投行經濟學家的分析容易以關注短期的波動和預測能力為導向,對長遠經濟發展的獨立思考不足。

  詩人北島曾說過,「在一個沒有英雄的年代裡面,我只想做一個人」。對於「英雄」難求的投行經濟學家而言,恰須回歸「本分」。

  陶冬曾在他的博客裡寫道,經濟學家預言未來,可大可小。「小的可以是下一個公佈的經濟數據,經濟學家各顯身手,或用模型,或靠關係,每人每天都 在做,都在競爭。這些預言是市場的一部分,做得好會贏得客戶的讚譽,甚至可能直接影響價格和市場情緒。」但對於大的預言,可以是今後十年經濟的大趨勢、產 業的新規律。這類預言難得多,功力在於從一片噪音中過濾出真音來,很難通過關係和模型獲得。這更需要經濟學家堅守獨立思考之本分。

  從另一個角度上理解,經濟學家則真正卸下「光環」。「其實作投行經濟學家的好處就是出路很多,因為宏觀經濟學的分析是自上而下的,對大勢的把握,因此之後可以有很多行業選擇。」沈建光樂觀地說。

  財新《新世紀》記者劉衛,實習記者蘇昕琪、呂凱霏對此文亦有貢獻

PermaLink: https://articles.zkiz.com/?id=27632

Next Page

ZKIZ Archives @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