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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歲的陳強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 他創辦《黑紙》，希望可以改變社會。 但，陳強是誰？《黑紙》是什麼？你我都一頭霧水。 陳強是商台903DJ，原名陸家俊，主持深宵節目《你睇我唔到》，專訪邊青，例如性上癮的援交妹，自殺不遂的美少女，被父親虐待的小女孩等等。 《黑紙》是只得一張紙的娛樂雜誌，由陳強、商台DJ阿Bu和填詞人林日曦創辦。 每月一期，年初開始在全港一千間7-Eleven有售，賣一蚊，三十歲以上的人當草，但九十後當寶，最高銷量一期六萬五，連Microsoft、Vans、G.O.D.也落廣告，一個廣告賣三萬五，比《壹週刊》內頁廣告還要貴。 雄心勃勃，陳強為了發展《黑紙》，最近決定離職商台 。 《黑紙》可以改變社會？沒人知曉。 但他說，《黑紙》起碼改變了他。 《黑紙》的賣點，不是訪問明星，是每期二十五句「黑句」。所謂黑句，其實是陳強和兩個拍檔自創的食字句： 「世上最黑的事是白事。 」 「打人要聽老大指令，打風要聽老細指令。」 「董特首是船業大王，曾特首大叫起錨，香港人都反艇。」 「人九就有仇，人狗就冇愁。」 他們還將黑句結集為《黑紙辭典》，逐句解釋，在今年書展推出。明報出版社總經理蘇惠良說它是明報書攤中最好賣的書，七天賣掉五千本，連少女殺手王貽興也被比下去。 對超三奔四的記者來說，黑句大部分很爛，但九十後視為金句，書展中找陳強簽名的都是九十後。 「廿歲以下的人喜歡我，便預了有大學教授鬧低能。你要了解下一代，便要學習愛上它（黑紙）。」 他是從facebook揣摩九十後品味。「我寫爛gag，例如『食黑紙可以防輻射』有二千個like。寫政治，沒人看得明。對九十後來說，愈無聊愈好，總 之要淺閱讀（容易明白的意思）。」陳強說，他希望《黑紙》成為年輕人的belief，藉着它改變社會，令世界變得更美好。「現在負面當道，講衰嘢才多人轉 載，像早前一對學生吵架，（YouTube）都有四十萬點擊率。《黑紙》的話題講買樓，講高登文化，希望灌輸一些正確的睇法給年輕人，要反對起底文化（公 開目標人士的電話、地址等私人資料），而我們的黑句都是有意思，有品味的。」記者滿腦疑惑，黑句不是愈無聊愈受歡迎嗎？那他認為哪些黑句有意思？「去年七 一我帶着一班青年遊行，banner寫了這兩句：『大喊前進前前進，其實很落後』；『前四後六是因為多了一個孩子，前六後四就失去了很多孩子』。」就憑一 張紙就可以改變社會，想法太天真吧？「我信可以，十多歲是思維定型的階段，這時期看了黑句對他們將來有一定影響，例如我主持《你睇我唔到》，一樣改變了 我。」算不算活在自己的世界？「你也可以這樣說，但我並沒有傷害人。」 發育期 《黑紙》 另外兩個拍檔各有正職， 林日曦（真名徐家豪）是林夕徒弟，新一代填詞人，阿Bu（真名姚家豪）跟陳強一樣是商台903DJ，主持《1872遊花園》。三個八十後工餘想有點搞作， 便弄了《黑紙》，意思是白紙填上黑字。只做一頁，每人夾了八千元，包辦編採寫，去年一月創刊，賣一蚊，在kubrick、G.O.D.、樓上書店發售，出 了十二期，一年共賣了十六萬份。玩票竟然有錢賺，野心大了，今年將它變成大眾讀物，半頁明星專訪半頁黑句，找7-Eleven上架。沒有辦公室，開會對稿 都在茶餐廳，也沒有分工，訪問、寫稿、跑廣告都是三人行。他們沒從商經驗，半版A4尺碼的廣告，獅子開大口叫價八萬。有個中年女客戶說：「我落無綫重播N 次都不用這個價錢。」當時他憑什麼認為《黑紙》廣告值八萬？「我全張紙得兩個廣告，讀者一定看到，不像你們《壹週刊》，而且封底賣貴一點也很合理。」八萬 當然沒人理會，後來他們把價錢調正，一期兩個廣告，共收約五至七萬廣告費。他們也不懂處理新聞材料，早前訪問何韻詩，要她品評三個下屆熱門特首人選。印了 數萬份準備發行，何韻詩的唱片公司東亞（老闆是林建岳）突然「淆底 」，認為內容太敏感，寧願賠錢再印，也要刪去那段評論。這違反了新聞自主原則。「我也知不對，但跟何韻詩的經理人有交情，唯有答應。」跟農夫講買樓，和方 大同討論高登仔，找阿Gem講九十後，銷量六萬五千紙（7-Eleven銷售報告證實），都是年輕人喜歡的話題。曾將層次提升，今年六月號訪問長毛講香港 制度和特首，卻只賣三萬多紙。 反叛期 陳強自信也自我，不多不少也是家庭環境造成。三兄弟他排中間， 從小得父母溺愛。「一句想換新電腦，翌日家中便會有二萬元的新型號電腦，近年興iPad，爸爸又忽然送了一部64GB給我。我現在二十多歲了，每次食飯還 是不停夾餸給我，即使我鬧他，他也不理會。」連老師也寵壞他。中學讀南屯門官立中學，中四時在屯門街頭塗鴉，老師沒責半句，更安排一班中二生跟他在學校內 塗鴉。會考二十分，意願讀浸大傳理系，高考卻失手，結果○二年入城大環境科學及管理系。中學時期已是商台迷，在曾錦程的廣告公司做過暑期工，○五年大學畢 業後，獲廣告公司引薦入商台，由陸家俊變成陳強。「那時I Love You Boyz有個角色叫陸加俊，我怕寫這個名在履歷表，人家以為我鬧着玩。街上那麼多人叫陳生和阿強，便決定改名陳強。」陳強以為自己可以在商台橫行。「連曾 錦程都睇得起我，我認為自己會是另一個林海峰。」 自信從何來？「我好勤力，一條聲帶每十幾秒剪一剪，加不同音響效果。努力也是值得寸的。」我行我素，公司團年飯、同事生日派對從不出席。參加公益金百萬 行，起步禮後商台總經理陳靜嫻吹雞食早餐，他即離場。不作酬酢無人罵，違反指示卻難容。公司逢星期二開大會，他特意安排訪問，甚至請病假；在《森美移動》 節目中做下把位，負責被玩，有次森美要他半夜十二時入長洲，他覺得是欺壓，所以抗命。「我認為只要有合理原因，我有權選擇不幹。」「 別人入房見上司，十五分鐘聽完指令便走出來，但陳強要三小時，因為跟上司駁嘴。」曾在商台做幕後工作的林日曦也說陳強很乞人憎。陳強也直認不諱：「就算上 司拍枱罵我也無動於衷，他拍完我繼續講。」 自省期 自把自為，多次未經監製審批內容，便讓節目出街。○六年終於出事，藝員A小姐遺失手機外洩裸照，他在節目中創作了「A小姐枚」：「A小姐呀A小姐，B先生 呀B先生，攞張相嚟攞張相嚟……」猜枚事件上了娛樂頭版，商台向陳強發警告信，一年內禁止升職加薪，更要做三十小時「社會服務令」，意指義工，連外快也要 捐到慈善機構。他還死要面子，笑着跟同事說：「無事喎！」跟媽媽講電話，才忍不住流了一滴淚。有DJ叫903總監林若寧炒他。幸好得林的包容，還說讓 underdog訪問underdog，○九年給他主持《你睇我唔到》，訪問性上癮的援交妹，十七歲便運毒的邊緣少年等等。「人人都有他的故事，原來大世 界一直活在眼皮以外。我沒比別人好，也沒比別人差。」節目擴闊了視線，也儲了一批年輕粉絲。去年十月，商台派他到上海製作紀錄片《翻牆到上海》，訪問維權 人士如何關注愛滋病、同志組織及拆遷戶，是有深度的作品。樹仁和港大也拿來當通識課教材，更感動了港大通識教育總監兼心理系副教授周偉立，年中邀請他來校 當兼職導師，教大學生拍紀錄片。 林若寧也說，今日的陳強比以前成熟。「以前的他亂衝亂撞，聽說他曾跟舊上司吵到差不多打起來。A小姐事件令他變得沒那麼尖銳，再有了自己節目後，跟社群建 立了關係，他的確長大了。」今天的陳強，自視仍高，又有點天真，但談不上囂張，至少沒在記者面前表現出來。陳強回想自己也有錯，「我現在做事對人，會學習 考慮別人感受。」但上一代不尊重八十後，是事實。「葛民輝說過八字頭唔掂，我便認為太武斷。不是要你們跪拜我們，但起碼要尊重。」他入商台六年，還是主持 深宵節目，得寵極有限。底薪一萬，加廣告錄音酬勞，月薪萬多元而已。幸好父親是退休公務員，每月吃長俸，在屯門已有一個供滿的單位，陳強自住在太子的四百 呎單位，也是家人擁有，也快供滿。沒有包袱，七月他毅然離開商台，專心發展個人事業。「我們要將《黑紙》成為多媒體創作公司。現在它已不只是雜誌，早前我 們替歌手洪卓立，CHITA拍MV，總之跟創作有關的我們都會接。你想度條橋向人求婚，都可以找我。」記者看到他頭頂上織出了一片雲。「我們這代人不用愁 兩餐， 就更應該按自己的意思做事。 」記者想起自己還要供樓養家，你說做八十後多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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